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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的时候森鸥外没能站稳,一个踉跄就要往下栽倒,蝙蝠侠及时伸手拎住他,把他拉进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他反剪了森鸥外的双手,但这个人还是站立不住地往下滑,于是蝙蝠侠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也许是刚吃过苦头的缘故,这个姿态下的森鸥外看着真的很温顺。他埋在蝙蝠侠的胸甲里,好一会儿没有抬头。蝙蝠侠听到他小声地吸气,也许是哭了。

    “……”

    冰冷的天光和铁灰色的阴云从窗外映照进来,靠在窗边,能看到下方的城市,荒凉,破败,如同废墟和残骸。

    于是蝙蝠侠忽然意识到,森鸥外刚才坐在这里,并不仅仅是在发呆。

    他是在看窗外的景色。

    “还远远没有到——”蝙蝠侠说,说到一半就没有再说下去了,转而说道:“你本来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在确定了所谓的“治疗药品”,只是单纯的生理盐水之后,森鸥外的思路简直太好猜了:他想以此为诱饵,把到处乱窜,完全无法管理,甚至还会跑出来报复社会感染者们全部集中起来,再统一处理掉。

    至于处理的方法——能彻底杀灭病毒的手段,总共只有那么几种。

    鉴于他手下的异能力者中原中也,短时间内,显然不合适再次开启【污浊】,那就只剩下用足够的炸弹,把整座医院,全部炸成平地这一种选择。

    “……我本来准备等更多的人过去。”

    森鸥外说。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而且很轻,等了一会儿,才抬头看蝙蝠侠。他看起来很累,眼尾有一点儿模糊的水雾和潮红,可能是因为疲惫,但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两个人的目光短暂地一碰。

    森鸥外继续往下说道:“没有定时,梶井在那边等我的命令。”

    梶井基次郎——异能力【柠檬】,这是一个不出蝙蝠侠预料之外的回答。

    梶井基次郎是一位疯狂科学家,他的异能力是不会受到自己制造的柠檬炸弹的伤害,而港口mafia一直很支持他的研究,因此也储备了相当的火力。

    要实时联络,就必须配备无线通讯器。

    蝙蝠侠的一只手依然将森鸥外的双手紧紧钳制在背后,知道他挣脱不了,也就让他保持着这个靠在自己胸前的姿势,另一只手在这个人身上找了找。

    他的手掌,隔着衣物按在森鸥外身上的时候,蝙蝠侠感觉下面那具身体明显地瑟缩了一下,但如今落入他掌中的犯罪头目没有再抬头看他,也明智地没有反抗。

    整个过程并不复杂,蝙蝠侠很快就从他的大衣口袋里,找到了那枚通讯器。

    他问:“通讯频段是多少?”

    森鸥外低着头,靠在他身上,看起来不太情愿说。

    蝙蝠侠保持着这个把他圈禁在自己怀里的姿势,伸手按上他的后颈。港口mafia首领是典型的东亚人体格,骨骼细瘦,他的手指很容易就绕到前方,覆盖上颈动脉,慢慢地收紧。

    不好的回忆席卷而来,森鸥外开始在他怀里发抖,又急促地喘着气。

    “——你可以选择自己告诉我,还是我问出来。”

    蝙蝠侠松开手,说:“让梶井基次郎回来,向市民解释清楚治疗药品的事,对医院的感染者进行隔离。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

    只有两个人靠近的时候,低微的呼吸声。

    他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森鸥外报出了一串数字,声音含含混混的,显示出一种非常的不情不愿。

    “……”

    蝙蝠侠没有松开他,用另一只手调整通讯器的频道,发出呼叫。很快梶井基次郎的声音从另一端传回来,伴随着一种信号不稳的沙沙声,问:“boss?”

    蝙蝠侠看着森鸥外,示意他说话。

    港口mafia的首领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居然有几分委屈。他一时没有说话,蝙蝠侠知道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在背后反剪着他双手手腕的那只手一下子收紧了几分。

    森鸥外不得不开口了。

    他说:“梶井君,是这样的。我先前告诉你的计划取消……”

    完全没有任何依据,蝙蝠侠直觉四周的氛围仿佛在这一瞬间起了微妙的变化,心脏却像是被某种东西倏然攥住了。如果他更敏锐一些,也许就能及时意识到那是什么——

    他听到森鸥外的声音,一瞬间,恢复了平稳和镇定。

    “……就是现在,起爆。”

    第120章 崩塌的秩序(22)

    一种庞大而恐怖的声响从通讯器那端传来,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那寂静是如此彻底,让人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在刚才那一声巨响中已经被震聋了。

    但蝙蝠侠知道自己没有聋。

    强烈的爆炸,彻底破坏了另一边的一切,包括通讯设备在内。

    唯一的联络就此中断,而剩下那枚通讯器,还躺在他手心里,如此安静,什么讯息也接收不了,什么声音也传不回来,就像是一件最普通的玩具。

    死寂。

    一切都消失了,两个人之间只剩一片空白。

    蝙蝠侠攥紧了拳头。

    ——咔啦一声,通讯器在他手心里,碎裂成一堆破烂的零件。

    这刺耳的声响打破了空白,一直安静而温顺地靠在他怀里的黑衣男人,也是刚刚当着他的面,做下永无可赦的罪孽的犯人,缓缓地抬起头看他,目光落进他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