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有这么坏吗》 第1章 《我真有这么坏吗》作者:西门柔【cp完结】 简介: 美丽妖孽导演攻(严敬尧)x阴鸷冷酷帝王受(谢灵曜) 千年狐狸精x比格大魔王。 -------- 谢灵曜14岁登基,当了14年皇帝。他阴鸷冷酷、强大无情,从不相信任何人。却在扫清了所有的障碍之后,因皇宫起火穿越了。 一朝来到现代社会,他失去了所有的地位与权势,不可一世的君王,狼狈地跌入尘埃。 在他最落魄的时刻,他遇到了一个美貌又神秘的男人。男人请他回家,给他好吃好喝,安排大床睡,蛊惑他的心智,把他迷得神魂颠倒。这个人告诉他自己是个导演,想请他出演自己的电影。 在谢灵曜的心中,这个美貌惊人、才华横溢、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不过是自己的面首,是个讨他欢心的小白脸。他不明白的是,自己在对方眼中也是一只金丝雀,一只在现代社会处处捉襟见肘,无法离开自己生存的金丝雀。 就在他一步步沦陷的时候,谢灵曜却发现,这部电影里的故事,竟然与自己当年的一桩谋杀案有关…… 既然王不见王,那就厮杀到底。 食用说明: 1古穿今,年上,攻比受大两岁。 2 1v1,无渣贱,不狗血。 3电影圈非娱乐圈,非正常悬疑,熟男极限拉扯。 4甜,超甜,保证甜! 第1章 好多人啊 谢灵曜最后一次走出宫殿,看到殿前最上一层台阶上,有一把刀。 刀头滴血,滑出一条血色缭绕的弧线。那晚的夜色很亮,月亮是一种罕见的黄铜色,那是一种隐隐透着血红,复又凝结、腐化、最后褪色般形成烙印般的黄色——似不祥之兆。 月升上来,硝烟弥漫,他的皇帝之路就走这样走到了头。而在此之前,他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他觉得自己是个好皇帝,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一定是个好皇帝。 殿内不知何处忽然起了火,巨大的宫殿突然坍塌下来,将眼前砸得只剩一片尘埃,把他困在了一片火油之中。 宫墙接连不断地倾圮下去,他感到越来越难以呼吸,身体越来越沉,意识却轻飘飘的。再渐渐,他眼前的一切都已散去,而他站在十字街头,迷茫地望着繁华的夜市。 对面的红绿灯闪烁了好几轮,许多人走过来,走到他身边,围住了他。 哇塞!街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古装大帅哥诶!围观的群众不分男女老少,甚至连路过的狗都要过来看一眼, 人们奇怪地看着他,这种观察让他感觉不悦,但他并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于是干脆就在路边一处石墩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人生总是充满意外,一个好皇帝,说不定也会遭到上天的嫉妒,否则就没有天妒英才这回事了。 谢灵曜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但他并没有太惊慌失措。他的人生中充满了变数,区别无非是大是小,忽然出现在别的地方,这点事还无法惊动一个皇帝。 能影响到他的都是令人不悦的细节。 38度大热天的石墩子,热得发烫,谢灵曜坐下那一瞬间,差点弹起来,但作为君王的稳重,让他憋了回去,只是悄悄挪动了一下身体,继续端庄地坐着。 谢灵曜,字贞明。 用现在的话来讲,职业是皇帝。 长相十分英俊,尽管留着长发,但那是一张英气十足的脸。长得十分周正,剑眉星目,长眉入鬓,下有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连带着嘴角也轻轻上扬,因此,哪怕眼神很锋利,目光是冷的,笑也是冷的,但总是含着笑。 笑总比不笑要好,不是么。 有些人生来就是龙凤之姿,哪怕时运不济,哪怕未曾青史留名,哪怕……从古至今,来到了现代社会,也是如此。 那么再来谈谈他的工作经历吧,在位时期兢兢业业,日夜无休,因此得到了相应的报偿:失眠症和黑眼圈,还有阴晴不定的脾气。这些略显憔悴的特征,为他增添了一种在现代社会颇为性感的阴鸷。 奈何基业未稳,惨遭歹人陷害,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就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毕竟,他现在坐在大马路牙子上,室外气温38度,他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天子常服,热得如坐蒸笼,还被一群牵着柯基、泰迪、比熊,摇着蒲扇的大爷大妈围观。 以他的容貌、气质、穿着,在陌生的地方被围观,他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谢灵曜并不打算轻举妄动,更不希望跟任何人起冲突,周围任何人都对他充满了威胁。 所以,他只好假装和蔼可亲的模样,甚至为了以示亲切,手上抱了一个想要跟他抢占石墩子的小孩。 谢灵曜最讨厌小孩了!但他还得抱着,一股小孩的奶味直冲他天灵盖,让他有种快要昏厥的窒息感。 但万一遇到不测或是袭击,他手上这个小孩能拿来当人质,给他做挡箭牌。 小孩揪着他的头发,双手在他衣服上乱抓,尖叫着问:“你是谁呀?” 谢灵曜耳朵都要被震聋了,仍然强颜欢笑:“说书人。” “你从哪里来呀?” 谢灵曜并不愿透露自己的事,于是他含含糊糊地回答:“远道而来。” 一只柯基在他的脚边徘徊了一阵,最后把胖胖的爪子搭在了他的鞋子上。有些人生来就万众瞩目,哪怕就这么随意在路边一坐,都是吸狗体质。 第2章 谢灵曜从未见过这种形状如吐司大面包的英国佬,他怒瞪着这只柯基,可惜英国佬丝毫不惧,干脆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脚上。 谢灵曜觉得情况不妙,围在他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周围的人对他十分好奇,似乎从未见过他这样奇怪的人。 一个奇怪的帅哥,一个人在夜晚的街头,是很危险的。 倘若引来什么敌国奸计、刺客暗杀者,他将陷入极其被动的境地。他没带刀、也没有任何侍卫在身边,倘若他被敌军袭击,仅凭手中这一个小婴儿,无法使他逃出生天。 他挪了挪屁股,觉得应当避开众人的目光,于是顺带踹了下脚上那只英国佬的屁股,转身离开。 他现在急需找一件防身的武器,刀枪棍棒,什么都可以。 周围车水马龙,谢灵曜眼瞅着前方红灯亮着,一脚踏了出去。 显然,这位勇闯红灯的法外狂徒,还没来得及流窜到马路对面,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暴喝:“这位同志,你给我站住!” 谢灵曜不知道同志是朝自己喊的,也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民警明显是奔他过来的,于是他还没来得及溜走,一辆警车潇洒地疾驰过来,把他截胡在了原地。 “这位同志,红灯没看见啊?”警察叔叔和蔼可亲地询问,可惜带着口音,谢灵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他十分镇定地拱手行礼,彬彬有礼地问道:“阁下是?” “我问你红灯看没看见?”民警扯开嗓门,撩起了袖子,谢灵曜十分警惕地倒退了一步。 “你闯红灯,这么多车子开来开去,你要对自己的生命健康负责知不知道?”天太热,警察叔叔逐渐暴躁,他伸手一把扯过谢灵曜的衣袖,“四十度的天穿汉服,你不怕中暑啊?” 警察叔叔说的,他一句都听不懂,他只知道对方腰间别着黑色的棍子,胯下有某种比马和驴更快速,会发出轰鸣声的座驾,是个硬点子。 但对方的说话态度让他十分不爽,尽管谢灵曜现如今落难,但他厌恶有人对他大呼小叫。 哪怕对方是盘诘他的守卫,也应当从他非凡的气度、文雅的举止,识相地发现他绝非寻常之辈,并且对他毕恭毕敬。 陛下从不屈服任何人,初来乍到的时候,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作者有话说】 陛下是受哦,不要站反啦,稳定更新在八月~ 第2章 来者何人 当街遇到盘诘,谢灵曜不屑地哼了一声,甩了甩衣袖,对警察叔叔的话嗤之以鼻。 这下好了,警察叔叔被激怒。 “你什么态度?啊?我好好提醒你,你听进去没有?身份证拿出来!” 谢灵曜总算是听懂了一句,可惜他并未携带任何通关文牒,也没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但谁让警察这么凶呢,这位陛下面色铁青地拒绝:“真是无稽之谈!我的身份,无可奉告!” “你不配合检查是不是?” 警察还没见过抗拒交身份证的,当场把他当成了在逃嫌疑犯,三个人包抄上来,预备将他拿下。谢灵曜也不是吃素的,他当皇帝那会儿,往好了说叫全面发展,往坏了说叫手伸太长,什么事都要管一下。 他四书五经六艺,样样精通,从精神到肉体,全方位地展现了尊贵的冷酷,一般人还真奈何不了他。 民警双手擒住他的手腕,他抬腿便扫对方下盘,双手齐出反夺对方手腕,将执勤的民警反扣在地。 民警大吼:“执法记录仪呢?赶紧把他拍下来!” 谢灵曜轻轻松松便制服了一个民警,随即就被一票赶来的警察包围,紧接着他就再也听不清边上的人在说什么了,周围的人叽里呱啦,几个人抓住了他的手,死死按住不让他动,他只好眼睁睁看着一副手铐锁住了自己。 谢灵曜奋力挣扎:“你们……你们竟敢当街动用私刑,真是胆大包天!” “我看你才胆大包天,你是不是喝酒了?还是做白日梦呢?赶紧带走!” 十分钟之后,警车也来了,四个民警把他压上了车,在众目睽睽之下,声势浩大地把他送进了派出所。 尽管谢灵曜当时十分狼狈,他周围乱糟糟一片,但他依然能感觉到,在一片混乱之中,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那是一道深沉的目光,牢牢锁定了他,在黑暗中,透过诸多斑斓的霓虹灯,这样静静地落在他的身上。 出身帝王家的人,不喜欢背后有人在打量自己。一旦发现,一定要揪出来杀掉。 但是这会儿,他也顾不上琢磨到底是谁死盯着他看了,因为警察把他拖进了局子,别的不说,先劈头盖脸的,对他进行了长达半个多小时的思想教育。 谢灵曜一言不发,他本来就不怎么听得懂这里的话,警察说急眼了还带方言和口音,他云里雾里,只听见法律、拘留、处罚几个词。 但他并不害怕。他是个聪明且世故的人,他相信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被抓进府衙,他们一定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而想要从皇帝身上得到什么,简直是异想天开。 但一个精于算计的人,可能无法理解,在现代社会,警察叔叔只想让他遵守交通规则,不要乱闯红灯。 “你有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警察在批评了他好久之后,口干舌燥地问。 谢灵曜抬眸,目光轻轻扫荡过眼前几人,略讥讽地一笑:“诸位不必多费口舌,想要什么不妨直说。” 第3章 谢灵曜觉得自己已经很温和了,没想到警察叔叔更生气了。 “我们在跟你好好讲话,你这个人怎么这个样子?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皇帝了?” 对面的警察的脸都给气红了,拍案而起,正要对他进行第二轮思想教育,今天势必让正道的光,照在他的身上。此时,门外又有一个警察进来。 “他的家属来了,在外面。”新来的片儿警无视谢灵曜,径直走向自己的同事。 家属?谢灵曜听见了这个词,十分惊讶,抬眼瞥了眼片儿警。 俩警察低头窃窃私语,谢灵曜隐约又听到几个词:精神状态、脑子不好、忘吃药了。 谢灵曜虽然听不太懂他们的话,但他隐约觉得不像是什么好词。更何况,有些话的意思,是不需要从嘴里明确说出来的。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大概就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片警用一种有些距离,有些同情的表情看着他,见他一脸阴沉,又捂上了嘴窃窃私语,谢灵曜于是愈发恼怒。 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背后说他坏话?但他刚站起来,就被警察呵斥着坐了回去,其他两个警察走了出去,透过门上的隔窗,他模糊的看到门外有个人,正在跟警察交谈着什么。 那是一张闪动的侧脸。 齐肩的长发,棕栗色,低马尾扎在身后,挺直的身板,穿着如同刺客一般的黑色短袖,却堂而皇之地站在明晃晃的灯下,像某个神秘而孤独的杀手。 他取出一张卡片——将身份证交给警察。 之后,那张脸朝他这边望了一眼,透过模糊不清的玻璃,谢灵曜觉得他似乎冲自己,神秘地微笑了一下,谢灵曜并不知道墨镜是什么,他觉得那是面具,因为遮住了那张脸上最令人心驰神往的部分:眼睛。 不知为何,那个笑容神秘、浪漫、让他恍惚了一下。 这个人与民警交谈了片刻,终于朝这里走来,推开门走到他的身边,伸出手,亲昵地搭在他的肩上。 “别怕,没事了。” 很低沉的语调,但不是干燥的,十分温润的声音。谢灵曜闻到一阵白玉兰的香味,抬头一瞥,瞧见黑衬衫右侧胸口,别着一朵白玉兰。 盛夏的白玉兰,这里是南方。 谢灵曜面无表情,他的肩膀微微抬了抬,明确拒绝了这一番故作亲近的好意。 那人俯身下来,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想不想出去?” 谢灵曜仰头,透过反光的镜片,看到自己冷硬的脸:“去往何处?” “回家。”那人微笑了一下,又说,“哦不,请陛下移驾回宫。” 总算有个长眼的,谢灵曜上下打量他一番。 很标志的脸,一直在笑,看起来是个温柔的人。 “若陛下不肯跟我走,恐怕就要在这里蹲大牢了。”那人指了指门外蹲着的几名警官,该叉腰的叉着腰,守着门的守着门,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一个陌生的男人,带着面具,身份可疑,想要接他走,谢灵曜并不觉得一口答应,是个明智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 最近实在是太忙噜,希望忙过这阵子我可以稳定更新,但先把导演也抬上来好了。 第3章 优势在我 谢灵曜从来不是个单纯的人,他不会相信什么人,会无缘无故地帮助自己。若是此人另有歹心,那他的处境可谓不妙,这人一定对他别有所图。 于是谢灵曜挑衅地问:“我凭何相信你?” 那个男人再度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无奈,两手一摊。 “陛下,我没有违法犯罪的记录,若你愿意屈尊在这里待着,我也没有任何意见。你愿意在这里蹲几天都可以,因为……”那人耐人寻味地回答,“我不过是好心罢了。” 好心之人?这个世界上当然有,但谢灵曜并不认为自己会碰上。 但在沉默了三秒之后,谢灵曜决定答应,他轻轻一笑:“好,走吧。” 陛下破天荒的应允了,当他这样说的时候,身旁那个黑衣服的男人,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怎么看起来比他还担心?谢灵曜觉得莫名其妙,这人到底在担心什么? “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就走吧。”这人的语调一下子温柔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谢灵曜闻到一股更浓烈的白玉兰的花香,就这样轻轻柔柔地散开去。 派出所的深夜,充斥着人间百态,谢灵曜推开门,各种各样的声音一下子灌进耳朵。 明晃晃的白炽灯,夜间的派出所比白天更加热闹,只有这里和医院,昼夜无休,灯下是人世间最直接的喜怒哀乐。 醉酒的人瘫倒在地、赌博的人背手蹲在墙角、离家出走的孩子大哭大闹、被骗了存款的老人欲哭无泪……这些人分布在他的身侧,对他视而不见,他们忙着倾诉、忙着对付人生的艰难,无暇顾及他是谁。 他在人群中朝前走,那一瞬间,他有种模糊的感觉,这是一个与他生活的地方,完全不同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如此平等直接地展现在他的眼前,哪怕那是苦难的、悲伤的、甚至不体面的。 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他无法形容。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腰上,谢灵曜的身体一僵,却被朝前推了推。 身旁那个神秘的男人并未说什么,只是伸手为他圈出了一个安全的领域,护着他朝前走。 第4章 谢灵曜彬彬有礼地回答:“多谢。” 那人调侃了句:“陛下也会感谢人吗?” 不算感谢,不过随口客套几句罢了,谢灵曜不介意多说两句场面话,于是他微微一笑,拱手道:“承蒙兄台相救,感激不尽。” “你不必谢我,我不过只是好心。” 你人还怪好的嘞?陛下淡淡地笑了一下,没明面上反驳,心里却暗暗地觉得可笑,他完全不信。 一个男人,一个成年男人,出于好心来搭救一个人,除非吃饱了撑的。 “陛下不相信吗?我真的是个好人。” “我信。”陛下极力盛赞身旁之人,虽然听不出是贬是夸,“你一看便是良善之辈。” 时势造英雄,英雄也造时势,大丈夫能屈能伸,陛下是个识时务的人。 走出派出所的大门,清朗的月色照在地上,不远处停着一辆银灰色的车,那男人从兜里掏出一个类似飞镖暗器之类的东西,朝车一暗,那车便发出滴的一声,亮了起来。 谢灵曜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见到身边的男人走了过去,拉开车门,朝他招招手。 “上车吧。” 这个东西叫做车,谢灵曜见过马车、囚车、还未见过如此奇形怪状的东西。 见他僵在原地不动,男人替他打开了门,率先上了车,谢灵曜犹豫了片刻,也踏上了副驾。 他坐下,一只手伸过来,越过他,轻轻关上了身侧的门,而后十分亲昵地绕到他耳畔,拉过了安全带。 想绑架?那一瞬间,谢灵曜条件反射地夺过安全带,扑过去,杀气腾腾地将男人按倒在驾驶座上。汽车喇叭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谢灵曜一把堵上了男人的嘴。 遇到危险,陛下有十足的把握能反杀。这人是不是个好人另说,陛下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首先不是善茬,其次良心有限,前两项加起来,可能就有点狼心狗肺的效果了。 但这一点也不耽误他当个好皇帝,性格归性格,能力是能力,成大事者有点小脾气无伤大雅。 墨镜被打掉了,露出一双惊惧的眼睛。在茸茸的眉毛下面,被长长的睫毛盖着,慌乱地抖动。 被挡住了半张脸,即便如此,谢灵曜也知道,那是一张很美的脸。美人谢灵曜见多了,但有神韵的美人,气质是不同的,那种感觉与长相无关。至少第一眼,谢灵曜知道眼前这人绝非是个山野匹夫,是个有文化的人。 欺负文化人,谢灵曜的一下子气势上来了,他是帝王,有十足的把握能掌控现在的局面。 人家刚把他捞出来,结果他气势汹汹地说:“若是敢耍花样,我现在就杀了你!” “陛下,我只是想给你系安全带。” 那人艰难地开口,因被捂着嘴,嘴唇贴在谢灵曜的掌心。一股湿漉漉、温暖的水汽喷出来,柔软的嘴唇贴着他的心,让心狠手辣的陛下,无端地罪恶了一下。 陛下缓缓地松了手,目光沉沉地凝视着眼前人。 长得跟他想象的并无太多差别。十分温和的美人,没有攻击性、但并不柔弱——属于温文尔雅的男色。因为惊吓轻拧着眉,但依旧优雅地抬手,摸了摸嘴角,颇有怨言,但又忍住了。 陛下的罪恶感转瞬即逝,欺负老实人真快乐,人性就这么阴暗。 驾驶座上的人生硬地开口:“陛下,麻烦您坐回去,自己系一下安全带。” 谢灵曜一拂袖,稳稳当当跌回座位,理直气壮地使唤:“你给我系。” “自己系!” “这就生气了?你叫什么名字?”谢灵曜侧过身去,耐人寻味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救我另有目的,如此沉不住气,如何能成大事?” 谢灵曜看见他欲言又止,最后又什么话都没说,窝火地锤了一记方向盘,又深深叹了口气,俯身过来,重新给他系上安全带。 他更高兴了,甚至还有一点得意,尽管他现在身无分文,但他仍大言不惭地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一会儿赏你。” 【作者有话说】 陛下性格非常强势,但他非常有趣,信我。 第4章 吓唬你一下 领教过了刚才陛下嚣张的气焰,这人拒绝回答自己名字,整个表情流露出一种烈士般的刚烈,挣扎了一会儿,倒是反问:“你呢?” “谢贞明。” 陛下很大方,反正告诉你也无妨,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谢贞明……” 淡雅的白兰花香飘过来,谢灵曜瞄见他的手扯过带子,划过他的胸前。那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十分修长,帮他系好带子,顺带拍了拍他的衣服,把皱在一起的衣服捋平了。 “坐好了别动,我们要回去了。” 谢灵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一瞬间,轻轻地嗯了一声,乖乖地坐好了。 车缓缓地启动了,不像马车那样摇摇晃晃,透过车窗,城市的一角在他眼前铺开。谢灵曜透过车窗,看到远处有高楼,而路边是一片苍翠的法国梧桐,而在高楼与梧桐的中间,是一片仿古的建筑。 那些乌檐青瓦的老房子,在古朴的树影与现代的摩天大楼之间,被月光轻轻地笼罩着,落下青灰色的影子,在他眼前倏忽闪过,让他有种恍然一世的感觉。 车载音乐开了,轰的一声,把正在观赏风景的陛下吓了一跳。 第5章 “真不好意思。”驾驶座上的人微笑了一下,谢灵曜觉得那笑容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一段女高音忽然飙出来,海豚音直刺谢灵曜的天灵盖,驾驶座上人神定气闲地调低了音量,非常欠揍地问了句:“喜欢吗?” “什么?” “the diva dance,电影《第五元素》的插曲。” 谢灵曜完全没听懂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脸茫然,驾驶员不易察觉地轻轻摇了摇头。当汽车拐了个弯的时候,驾驶座上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音乐。 激昂的小提琴纯音乐——《dangerous affairs》,歌曲名叫危险事件。 一首很应景的歌曲,车速一下子加快了。 陌生的环境,跟一个陌生人,在这样一个深夜前往陌生的地点,不知对方有什么计划,这让谢灵曜觉得危险,而他不能毫无防备。 “你在想什么?”驾驶座上的人的目光轻轻扫过来,微微一笑,他对谢灵曜非常好奇。 谢灵曜是个客气的人,他回了一个微笑,亲切友善地回答:“在想要不要杀了你。” 这人轻微地皱了一下眉,有些诧异,更多的是无奈,闷闷不乐地问:“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谢灵曜刁钻地反问:“你有何长处,让我不杀你?” “我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这样不合适。”驾驶座上的人很有耐心地解释,“我相信陛下,也不是那样的人。” 谢灵曜嗤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是也无所谓。不过陛下,我在开车。我善意地提醒你,你最好不要干扰我,万一闯红灯撞绿化带什么的,你刚出来又得进去。” “你不害怕?” 这人平静地回答:“我没什么好害怕的。” 这人不怕,谢灵曜倒是有点紧张。如这人所言,他是在恩将仇报,按寻常道理,这人该愤怒,该恐惧,该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 驾驶座上的人打了个方向盘,十分耐心地再次回应:“陛下,你应该也看到了,这里的一切都跟你来的地方不同,这里是法治社会,如果你滥杀无辜,你会死的比我更惨。” 谢灵曜并没有生气,他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孤猜到如此,所以没打算把你怎么样。你只需要知道,我若是真想杀你,不会与你多言。” 又是一个急转弯,一排居民楼出现在他们眼前。拐弯的一瞬间,谢灵曜看到驾驶座上的人,朝自己剐了一眼。 “陛下?所以你刚才在故意吓唬我吗?还是你习惯这么说话?” 吓唬怎么了?他又没打算真的动手杀人,于他而言,这不过是很常见的对话而已。 谢灵曜被白了一眼,很不爽。刚想说什么,车猛地一沉,朝地下俯冲,谢灵曜头一回坐汽车,不熟悉这种车忽然下坠的感觉,顿时脸色惨白,猝不及防,死死抓住了驾驶员的手臂。 车冲进了地下车库,漂移进了车位,一下子停住了,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陛下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一时呆在原地,忘了松手,傻愣愣了几秒钟,直到身旁传来一声轻笑。 那人用一种十分愉悦轻松的语调,温柔地说:“陛下,没事了,我们到家了。” 谢灵曜就愣了一秒,下一刻他火气冲天,赶紧松开手:“你方才在吓唬孤?” “吓唬怎么了?我又没打算真的让你飞出车外。” 谢灵曜觉得这话有点耳熟,想起来自己刚说过,气得眼睛瞪圆了一圈。 “谢贞明,你接下来要住在我家里,你不愿意被人刺探身份,我也不可能让毫不了解的人住进我家里。所以,我总要了解你一点,现在我已经知道,你是个心理扭曲,有点恐高,不食人间烟火,而且不喜欢一惊一乍的人了。” 果然人一旦到了自己地盘,说话都硬气了起来,刚才还是陛下陛下的,这会儿就已经直呼其名了,谢灵曜的火气又怒了三分,眼前这人倒是兴致颇高,用充满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这人忽然凑过来,凝视着谢灵曜,露出一个十分惹人喜爱的微笑:“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公平,我十分乐意换一种方式,跟你进行友好的交流。我也会给你机会,让你了解我的。” 车熄了火,但陛下的火气快要把车点着了,他哼了一声,气得窝在副驾上生闷气。 于是这人手脚麻利地打开车门,一把将气鼓鼓的谢灵曜拖了出来。 “不要生气啦,我们回家吧。饿了吗?我给你做点吃的。”一眨眼,这人又微笑地贴过来,推着他往前走。 谢灵曜重重地哼了一声,扭头就要走,被拽了回来。 “你不知道在哪儿,跟我走,待会儿还撞人家车上,我还得赔钱。” 说着,那人亲昵地搭上谢灵曜的肩。 “孤的寝宫呢?孤要让内卫把你抓起来,你这个犯上作乱的逆贼!”谢灵曜气得胡言乱语。 【作者有话说】 因为这篇攻是导演嘛,里面涉及的电影和音乐很多都是我的喜好。其实我的专栏名都是三位导演的作品:金基德、阿莫多瓦和希区柯克~ 第5章 免费的晚餐 一股玉兰花的香味扑面而来,谢灵曜耳边的话沾了花香,充满了恬静的温暖:“马上带你去看,别瞎闹,这儿有监控。对了,我姓严,我叫严敬尧。” 第6章 陛下高冷地扭过头:“孤才不稀罕知道你是谁。” “哦?刚才谁问我的?问我叫什么名字,还说待会儿要赏我。” 谢灵曜被推着往前走,虽然他全程绷着脸,但也就这么被带上了电梯,又来到了严敬尧的家。 开了门,进了屋,是一间装饰得十分干净而整洁的屋子。 永远不会过时的美式田园风的整体软装,审美相当好。深棕色的嵌入式书柜,干净的地板,墙角有茂盛的绿植。一开灯,温暖的壁灯照下来,因此棕漆柜和书架镀上一层浅浅的光——它的主人把它收拾得井井有条。 屋子的主人冲他微笑,指了指沙发,示意他坐下:“请坐,喜欢这里吗?” 平心而论,谢灵曜很喜欢这里,尽管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房子。 他的大殿是空寂的、威严的、肃杀的,四面的冷风总是穿堂而过,吹得堂前红灯笼一摇一晃,那里有独属于君王的荣耀和孤独。但这里是狭小的、温暖的、平静的小屋,一转身,便能看到近在咫尺的人,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对方,不用担心风吹进来的时候,感到透骨的寒冷。 至少,在这个地方,谢灵曜不觉得会发生一起谋杀案,他那些残忍的设想,似乎都不会在这个温馨的地方发生。 他的心中涌起了一种温暖的情愫,他原谅了刚才这个人对他直呼其名,并轻轻点了点头,在沙发上坐下。 很柔软的沙发,坐下去好像会陷下去,这样很舒服,于是他干脆一歪脑袋,整个人斜靠了上去。 严敬尧眼瞅着陛下毫无礼节的,整个人歪在沙发上,不由得笑了一下。 “看来对我家的第一印象不错。” 谢灵曜很警惕,蹭地一下又弹起来,坐得端端正正,保持着陛下的威严。 “至于对我的第一印象,就不一定了。” 严敬尧耐人寻味地看着谢灵曜,虽然他这么说,但是,他并不介意陛下对他心怀芥蒂。 他很大方,把房间的门全部打开,浅笑盈盈地说:“这是我一个人的公寓,每个房间你都可以进,你可以放肆地了解我,我去给你做点吃的,恐怕你也饿了。” 说着,他也不等陛下开口,就朝厨房间走去了。 什么叫放肆了解他?有这个必要吗?谢灵曜冷哼一声,他觉得这话挺放肆的。 不过既然对方这么说,谢灵曜就毫不客气地,一脚踏进了他的卧室。 依旧是非常美式的风格。 墙上贴着一些图纹,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电影海报:伍迪·艾伦的《赛末点》,希区柯克的《迷魂记》,还有朴赞郁的《斯托克》。倘若谢灵曜能看明白这些海报,那么他将发现,这个正在厨房给他做饭的男子,是个钟爱悬疑和爱情片的人。 一个钟爱悬疑和爱情片的男人,有多大的概率,会成为恋爱中的骗子?倘若谢灵曜知道这些海报的暗语,他或许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但谁让陛下刚来,人生地不熟的。 他扫了眼床,那是一张黑胡桃色的美式床,简洁干净,上面只有一个枕头。 谢灵曜的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微笑,虽然这是人家的屋子,但他既然看到了这张床,这个地方今天起就是他的了! 就是这么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谢灵曜视察完自己的领地,心满意足地回到客厅,没想到大意失荆州,他看到他心爱的沙发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金黄色的吐司大面包。 一只柯基四脚朝天躺了上去,刚巧躺在陛下坐下时的凹陷里。大概是察觉到背后有刺眼的目光,柯基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幽怨地抬头看了陛下一眼,脖子上卡出三道颈纹。 谢灵曜第二次跟英国佬会面,由于先前领教过了这种生物的重量,对其印象不佳。恰巧碰见严敬尧端着饭碗出来,于是怒气冲冲地发问:“此为何物?” 严敬尧神定气闲地回答:“我的宠物。” “宠物?” “陛下也养狗吧。”严敬尧慢悠悠地调侃,“你的狗,是人还是动物?” 谢灵曜觉得这个问法很有趣,他很欣赏这种黑色的幽默,他坦言:“我不喜欢宠物。” 严敬尧拉开座椅,谢灵曜赶紧先坐了上去,那只柯基眼瞅着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灵活地从沙发上一跃而下,冲到了谢灵曜脚边。 严敬尧十分自然地将柯基抱起来。 “不喜欢吗?一定是因为狗不够好。陛下那会儿,只有细犬吧?这是一种国外女王最喜欢的狗,我觉得陛下也会喜欢的。”严敬尧顺手就把柯基塞进陛下怀里,凑到他耳边,轻声低语,“别害怕,习惯一下,毕竟以后你们还要朝夕相处。” 谢灵曜被三十斤的黄色胖子压住,僵在原地,一时动弹不得,柯基很喜欢谢灵曜,扭动着屁股,心安理得地坐在他身上,不断在他身上嗅来嗅去,无情地把口水滴在他天价的袖子上。 有些人生来就吸狗,无论想还是不想,可惜陛下长期服用绝情丹,面对一只毛茸茸胖墩墩黄澄澄的柯基,居然不为所动,没有当场把狗头撸秃。 谢灵曜抱着狗,两眼发直地看到桌上摆着一份简单的意大利面,上面盖着厚厚一层芝士酱。 他有点饿,虽然没吃过,但他感觉挺好吃的。 “陛下,请吃饭吧,我猜你不习惯用刀叉,所以我特地给你准备了筷子。”严敬尧将一双筷子递给他,在对面坐下,温声细语地对他说话。 第7章 说罢,这人一招手,柯基从谢灵曜怀里窜了出去,在地板上顺势躺倒。 谢灵曜拿起了筷子,非常典雅地伸手朝面夹了过去,然后一口塞进嘴里。 很奇怪的味道,酱很浓,呛得他差点咳嗽起来。 对面的人撑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陛下应该是第一次吃外国菜吧?以及,第一次跟人共用一张餐桌?” 谢灵曜淡淡地回答:“还不至于。” 【作者有话说】 上一篇有宝说养蛇太可怕了,这篇变成小狗了,主打的就是一个听劝…… 第6章 奇怪的脑回路增加了 “这样啊。”对面的人居然有点失落,“我还以为我会是第一个跟陛下一起吃饭的人呢。” 谢灵曜一点也不感动,他警惕地问:“为什么会想做第一个?” “因为,第一个总是特别的。” 谢灵曜的筷子顿了顿,他的举止很雅致,并且不怯场,严敬尧觉得他很有意思。在全然陌生的环境里,被人盯着这样看——近在咫尺地看,这位陛下也并无任何扭捏的姿态。 “我的臣子都不想做第一个,因为没有前人铺路,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如何,做第一个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我这么理解一下:陛下生活在一个制度已经建成,并且稳定的时代。”严敬尧的思路跟劈了叉似的,完全没按谢灵曜的思路走,但意外地很清晰,“如果你所处的环境很动荡,就不存在你说的问题。” 谢灵曜很吃惊,他敏锐地从这个回答里感受到了现代人的不同。他是皇帝,治的是人,但是这个人,关注的是社会如何运转。 细节往往会透露很多东西,包括一个人的性格。 “话说回来,我不是你的臣子,那不是我该遵守的规矩。”严敬尧轻轻笑了笑,他故意打趣,“陛下就不怕我在面里下毒吗?” 谢灵曜抬眸,略讥讽地笑了下:“不会,想必你另有打算。” 严敬尧没否认,他十分惬意地看着陛下吃饭,看陛下饿狼扑食,又给他端来一碗紫菜汤。 谢灵曜毫不客气地端起碗,柯基在他脚边馋得直流口水,原地打着转,恨不得有东西马上掉下来。 “你想做什么,直说吧。”谢灵曜放下碗,“孤不喜欢弯弯绕绕。” “急什么?你初来乍到,不过才吃了顿饭,现在才过去半个小时。”严敬尧一点儿也不着急,反正这是他的家,房门一锁,以现代社会这冷漠的邻里关系,谁都不会来管他们的事。 他十分关切地说:“吃饱了吗?还饿不饿?” 谢灵曜扬唇讥笑:“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 “陛下,我真的是在关心你,你总是把我想成坏人,我会很伤心的。”严敬尧微微皱眉,似乎对陛下的言辞略有不满。 谢灵曜冷哼一声,虽然他也确实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过分,毕竟刚刚吃完饭,不过哪有皇帝给别人道歉的道理? 但是,待会儿他还要霸占人家的床,显得太傲慢,礼数不周,于是他思索了一下,蹭一下站了起来,端起碗,朝厨房间走去。 严敬尧目瞪口呆地看着陛下朝水池走过去,然后开始洗碗,震惊万分:“陛下,你要干嘛?” 陛下冷笑一声:“如你所愿,孤生平第一次洗碗,就赏赐给你了。” 严敬尧惊讶地歪了一下头,倚靠在门上,看着谢灵曜跑去洗碗。 谢灵曜不会开水龙头,严敬尧让他拧一下,谢灵曜看到水流出来的时候很震惊,马上又觉得水花太大,把水龙头拧小了一点。 陛下真是个奇怪的人。 谢灵曜将碗碟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挨个放好。他那一身厚实的宽袍大袖,总是不断往下滑,于是一些飞溅的水珠落上去,像在一朵荷叶上飘荡似的,轻轻摇晃。 倚在门口的现代人,不懂他这般做叫皇恩浩荡,只觉得陛下像一支荷叶成了精,又或是田螺姑娘转了世。 严敬尧忍不住问他:“陛下,你多大了?” 谢灵曜思忖了一会儿,回答:“二十八。” “我比你大两岁。” 谢灵曜能感觉到对方在说话时,微微地笑了一下,于是他转过去,瞧了一眼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人。 他们在互相观察,充满好奇,也暗藏戒备。 严敬尧总是在微笑,是为了博取他的信任也好,是真诚的善意也罢,这笑容让他觉得放松,当他在这样想的时候,严敬尧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紧贴着他站着。 那一瞬间,谢灵曜心中闪过一丝警觉和慌乱。他的手一晃,一只碗险些落在地上,身后之人眼疾手快地接住,顺便轻轻捏住了他的手腕。 要不是袖子里没刀,谢灵曜就要一刀子招呼回去了。他迅捷地抬手,再一愣,又深深地吸了口气,怏怏地放下手。 谢灵曜生硬地逐客:“走开。” “别紧张,你热不热?要不要换件衣服?”身后的人倒是挺热情,拉着他的袖子,上下甩了几下,“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不必。” “陛下不喜欢身体接触,我知道。”严敬尧微微地笑着,略有无奈,“但你得习惯习惯,毕竟这地方就七八十平,跟陛下您的行宫大殿,可没法比。而且天这么热,我担心你中暑。” 第8章 “你错了,孤不讨厌肌肤之亲。” 严敬尧很惊讶:“哦?” 谢灵曜挑衅地笑了一下:“不信?” “不太信。” “如若你脱去衣服,甚至在睡梦中,手里都有一把刀,可以随时杀掉身侧之人,你就不会讨厌亲近。” 谢灵曜轻描淡写地说着,说罢莞尔一笑,轻甩衣袖,将水龙头拧上。 水声消失了,四周忽然寂静,方才那句杀气腾腾的话,如一只壁虎,在墙角倏忽一闪,遁入了黑暗之中。 严敬尧一时沉默,片刻,他颇为严肃地问:“陛下,你以前做过这种事吗?” “没有,你不必担心。”谢灵曜走过来,待到他身侧时轻声低语,“因为我不会忍耐一个危险的人,跟我到那么亲近的时候。” 严敬尧朝后退了一步,谢灵曜趁机走出厨房,朝沙发走去,舒舒服服坐了上去。 他就是故意要吓唬人。 他能从严敬尧的眼睛里,看出某种渴望,这个人想从他的身上得到些什么,却不肯直接跟他谈条件。所以,为了取得谈判的优势,他要先压一压对方的势头,如果对方干脆放弃对他的企图,那就最好。 陛下对刚才自己的一番恐吓十分满意,于是心安理得地窝在沙发上。区区一介草民罢了,陛下有信心可以百分之百拿下。 【作者有话说】 陛下:超自信! 第7章 总有刁民想害朕 但陛下还没高兴三秒,一个金黄色的吐司大面包飞来,精准击中他的腹部。 柯基跳上了沙发,爬到了他身上,陛下瞬间感觉自己腰腹剧痛,肋骨仿佛要断了。但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紧接着一个更大号的人干脆也挨了过来,双手一搭,按住了他的肩膀。 “陛下,我是好心劝你换身衣服,真的,你最好信我,这四十度的天不是开玩笑,否则你真的会得热射病。”严敬尧无语地看着他,“还梦里杀人,你曹操转世啊?你这曹贼少废话,赶紧给我把衣服换了!” 谢灵曜只觉得肩膀上的手一滑,呲溜一下,那手就瞄准了他的胸,一手按了上去,开始扒拉他的扣子。 谢灵曜大惊失色,他没想到这人完全没被唬住。于是他像个河豚似的弹了起来,借助沙发的弹性,猛地从沙发上挪动了一下。 但刚弹起来半截,就被摁了回去。 “别乱动!” 严敬尧提高了音量,那只柯基见状,瞬间发起了人来疯。柯基最喜欢有人跟他一起玩了,一口咬住了谢灵曜的袖子,又短又胖的腿在他的衣服上一阵乱蹬,再一次在陛下天价的衣服上滴满了友善的口水。 “放开我!” 谢灵曜被一人一狗制住,也嗷一嗓子喊了起来,他的脸唰一下红了,因为他的外袍在胁迫之下,被扒拉了下来。 “想忽悠我,你还嫩点,你以为我比你大两岁是白长的?”严敬尧把他昂贵的天子常服揉成一团,精准投射进了一旁的脏衣篓。 谢灵曜眼瞅着自己的衣服飞了出去,眼前一黑。这个事情非常严重,这在谢灵曜心中的恐怖程度,约等于有人冲到他面前,把他的皇位掀了。 然而严敬尧已经开始扒拉他的第二件衣服了。 “不是不讨厌亲近吗?”严敬尧精准的一指戳在陛下的肋骨上,谢灵曜嗷一嗓子,恶狠狠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于是又被戳了几下。 “有句俗话叫,缺什么吹什么。像你这种嘴上说得天花乱坠的,一看就保守得不得了。”在说话的当口,谢灵曜的第二件衣服已经扯了下来,再次被精准投射进了脏衣篓。 “既然不讨厌亲近,那就别嚎了。身为天子,一惊一乍的成何体统?”严敬尧不过才扒拉了谢灵曜两件衣服,就成功把陛下放倒。他本想一鼓作气,干脆把陛下最后一件衣服给脱了,给他穿件凉快点的t恤。 没想到陛下满脸通红地缩在沙发上,捂着自己的腰腹大喘气,看起来惨兮兮的。 严敬尧的手一顿,有些不忍心。 初次来到陌生的地方,戒备心重一些,总比轻信他人要好,毕竟这世上坏人那么多。再者,他是皇帝,以前不会有人这么对他。迟钝的现代人现在才想起来,古代人对衣冠服饰的重视程度,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虽然如此,但严敬尧并不觉得刚才自己的行为是错的。陛下这衣服,他刚才掂量了一下,重得像棉袄,里三层外三层捂着,肯定得给他捂出病来。 古代人耐热,但古代的气温肯定也没有现在高,现在温室效应多严重。 “陛下,我给你开空调,你先去洗个澡吧。”严敬尧停手了,把柯基抱到一边。 谢灵曜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的一头长发乱糟糟的卡在沙发缝里,挡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严敬尧俯身凑过去,担忧地问,“陛下,你还好吧?” 谢灵曜还是一动没动。 严敬尧有点儿摸不准他的心态,于是伸手,轻轻挠了一下他的脖子。 “你中暑了?” 谢灵曜浑身一颤,他刚才头发卡在沙发缝里了,之后他就干脆保持着这个姿势思考了几秒人生,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之后他果然爬了起来,他撩开了眼前的头发,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之人,目光像是要吃人。 “刚才是吓唬我,现在是真想砍了我吧。”严敬尧坐在他身侧,自嘲且无奈地笑了一下,目光却是关切的。 第10章 十分惬意的场景,在夜幕降临的家中,没有旁人打扰地休息,尽管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生活。但倘若是在他所生活的时代,秉烛夜读,也似乎是浪漫和奢侈的事。 当那只小鸭子,在他眼前兜起第三个圈子时,谢灵曜忽然警觉了起来,他猛地伸手,将小鸭子捞了出来,捏在手中。 他看见小鸭子身上,有一些齿痕和擦伤。 谢灵曜琢磨了好一会儿,他左右看了看,首先排除了这是在水里浸泡导致的划痕,又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这个小鸭子,是那只柯基的玩具! 他就知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会在沐浴时放这种玩意儿。 陛下气得火冒三丈,把小鸭子狠狠按进水里。 小鸭子被残忍地扭成一团,头朝下栽进浴缸,之后一阵狂浪掀起,随即他朝门外怒吼一声:“你给我进来!”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冲到门口就停住了,传来一个谨慎的声音:“陛下,我开门进去,你不会当我耍流氓吧?” 陛下皱着眉,怒而拍着水花:“让你进就进,这是你的殊荣!” 严敬尧推门进来,瞧见陛下咬牙切齿地捏着手里的小鸭子,十分惊讶:“陛下,你怎么了?” “怎么了?”谢灵曜发出一声冷笑,“你以为孤看不出来,这是谁的东西?” “是皮皮的玩具啊。”严敬尧一脸无辜,看看玩具又看看他,“怎么了?” 谢灵曜继续冷笑:“皮皮?” “是啊。” 柯基应景地叫了两声,好了,陛下现在知道这个家里所有成员的名字了。 “别人用过的东西,你居然也敢拿给我?”谢灵曜很生气,为了表达他的愤怒,他把小鸭子的塑料壳捏扁,小鸭子发出令人牙酸的“滋”一声惨叫。 “对不起嘛,明天我就去买新的,但是现在只有这一个玩具了。”严敬尧赶紧上前安慰。 谢灵曜冷哼一声,躺在浴缸里:“不必。” 他压根就不需要这种东西! “我保证不买一样的,毕竟你不是小狗,你是……”严敬尧琢磨了一下,不知道琢磨出什么了,忽然笑出了声,“皇帝。” 话是没错,可听起来,小狗和皇帝,在这个胆大包天的人心中,有那么一点儿相似之处。 “你大胆!”谢灵曜的脸铁青,声音颤抖,“莫非他跟孤一样,在这个地方沐浴?” “不不不,陛下你误会了。”严敬尧否认,朝一米外的淋浴房一指,“他洗澡会唱歌,还掉毛。我一般把他放在这儿洗。” 谢灵曜皮笑肉不笑地嘴角一扬:“听你所言,你还要伺候一只狗洗澡?” 严敬尧直皱眉,怎么好好的话,到了陛下嘴里就带了刺。他觉得应该解释,但又被陛下犀利的目光剐了一刀,又觉得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好。 设身处地地想,陛下拿了一只小狗剩下的玩具,还跟小狗在一个地方洗澡,他觉得受了委屈,也很正常。 二胎家庭不能偏心,否则不利于家庭和谐。 【作者有话说】 陛下:刚来的时候差点气死 第9章 恶魔低语 严敬尧是个非常现代的人,他有很强的同理心,总是愿意替别人着想,于是他在浴缸边蹲下来,平视着陛下的眼睛,耐心而温和地询问他:“陛下,你要我伺候你洗澡吗?” 谢灵曜哼了一声,把头别过去。 “你不会用这些东西……我的意思是,陛下生活的地方,跟我们这里不一样,所以还是我来帮你吧。” 这位脾气古怪的陛下没拒绝,也没答应,于是严敬尧就当他不好意思开口。在浴缸边沿铺了一块毛巾,示意他过来躺好,然后给他洗头。 谢灵曜的头发又黑又长,像绸缎一样,柔软地披在肩上。这一头乌黑的长发,让他在某些时刻看起来很温柔,尤其是在闭上眼睛的时候。 谢灵曜闭上眼睛,被人伺候的感觉真好,他觉得浑身都松弛下来,眯着眼睛,好像快要睡着了。 看来新来的客人,对洗头师傅的手法很满意,于是严敬尧不自觉地微笑了一下。 谢灵曜眯着眼,好一会儿,轻声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严敬尧很无奈:“陛下,你的警惕心真的好强啊。” “明人不说暗话,孤不喜欢有人暗中捣鬼,行苟且之事。” “我伺候陛下是理所应当的。” “没人会给自己找麻烦。”谢灵曜眯着的眼睛,拉开一条缝,浅浅笑了一下,“你可以直说,看在你招待孤的份上,若孤有办法,孤当竭力相助。” “陛下,你不是麻烦,你是个有趣的人。”严敬尧示意陛下侧过头去,遮着他的眼睛,帮他将发梢的泡沫洗去。 温水洒在发梢,温暖的感觉流遍全身。 谢灵曜透过指缝,觉得眼前忽明忽暗。 这人为什么不肯说?他已经开口询问过,如果想捞到什么好处,向他索要便是,他身上还有几块玉佩和金坠子,折下来能换不少钱,至于其他的,他能给就给,不会含糊。 “我的确有件事要麻烦陛下,不过那不是件容易的事。”严敬尧将陛下的头发洗干净,沥去发梢上的水渍,他的声音十分温柔,一边理着他的头发,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件事对我而言十分重要,我不希望陛下拒绝,所以陛下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开口,我也会尽量满足你。” 第11章 “这件事非孤不可?” “是的,非陛下不能做。” 谢灵曜不动声色地开口:“孤能否这样以为,你有求于孤,所以行此讨好之事?” “陛下怎样想都可以。” “孤绝不会答应你!” “陛下你不用拒绝的这么快。”严敬尧说话慢悠悠的,“你对这个地方还不熟悉,现在做任何决定,对你而言都太轻率了。你也犯不着跟我赌气,因为我大概率并不会伤害你,你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 谢灵曜轻哼一声,他莫名觉得这人有点狡猾。 “陛下,那么你要起来吗?” 谢灵曜一伸手,严敬尧颇有默契地拽住了他,于是他就这么直接从浴缸里站了起来,跨了出去。 陛下浑身湿漉漉的,一丝不挂,但身姿挺拔,他伸手拧顺了头发,将水渍甩干,微微一点头。 从容且气度,一点都不扭捏,倒是把边上的严敬尧给看得不好意思了。 “来。”谢灵曜朝身旁这位目光躲闪、还有点想跑的同志伸出手,示意给他擦干。 严敬尧一愣:“这……这不太好吧。” “你既然有求于孤,现在孤让你做什么,你照做就是。”谢灵曜上前一步,把严敬尧逼到了墙角。 陛下最喜欢看别人害羞了,这让他觉得赏心悦目,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于是他再一伸手,凑了过去,浑然不觉把人给壁咚了。 被壁咚的人更害怕了,拿着毛巾不知所措。 “你不愿意?”陛下的脸色一变,目光冷下去。 “没,没,it’s ok,”严敬尧紧张得开始冒英语了。 “你方才说孤厌恶与人亲近。”谢灵曜盯着他,幽幽开口,“孤现在再告诉你一遍,你听好,不是。” 严敬尧拿着毛巾的手在抖,他的语气很紧张:“陛下,您不至于这么记仇吧?” “记仇?你以为我在惩罚你?不,这是赏赐,孤不喜欢任何人靠近,但现在你除外,孤允许你做第一个。” 严敬尧被谢灵曜堵着,避无可避,只好抬眸,那个眼神没有转圜的余地,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这是你的荣幸,不必害怕,你弄疼了孤,孤也不会怪你。”谢灵曜紧盯着他,嘴角扬起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 严敬尧感觉匪夷所思,古代人的脑回路真奇怪。 他叹了口气,他把毛巾捂到谢灵曜的胸口,轻轻擦拭水痕。 褪去宽袍大袖,褪去身份的枷锁,这位陛下的身体,像一只矫健的野兔。他的仪态优雅,瘦却不羸弱,皮肤柔软,微微泛起一层润泽的光。 可那皮肤之下,布满了细密的伤痕,虽然都已经愈合,但被水浸泡之后,微微泛红,像是隐藏在衣角之下的,许多细密的丝线。 严敬尧始终低着头,他们的距离不过咫尺,所以谢灵曜感觉到,一阵柔软的呼吸,裹挟着水汽,喷在他身上。 他的心上、胸口,赤裸裸袒露在外的部分,尚未擦干,又被淋湿了。 他低声问:“在想什么?” 严敬尧抓起他的手,将他的指缝也擦干,低声说:“陛下,你的身体很好看。” 他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仔细看着他的手被轻轻放下,另一只手又被拿起,连指缝都擦干。 “外面开了空调,你得穿好衣服,否则很容易着凉。” “嗯。” “牛奶是热的,在桌上,不知道陛下你能不能喝习惯。睡衣先穿我的,明天给你买,别对着空调风吹,如果累了就先去睡,不累的话,可以听音乐,看电视,我帮你开。” 严敬尧就这样,不紧不慢,一句接一句地说着。谢灵曜就一句一句地听,他觉得自己的心慢慢静下来,于是又不自觉地嗯了一声。 他们第一天相识,在挣扎和试探中小心翼翼地靠近。 【作者有话说】 从下周五开始,大概会保持一周5更。 陛下很硬核,当然导演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第10章 这不得迷死你 洗完澡,陛下神清气爽,他重新回到了他的宝座沙发上,毫不客气地端起了牛奶。 为了防止他感冒,空调开到了28度。谢灵曜窝在沙发上,慢腾腾地喝着热牛奶,观察着四周。 名叫皮皮的柯基闻牛奶而动,谄媚地贴过来,把狗头垫在他的脚上。陛下哼了一声,想到刚才那只小鸭子就很生气,于是决绝地走了。 等严敬尧洗完澡,走出卫生间,发现陛下不在客厅,只有皮皮哼哧哼哧地躺在沙发上。他愣了一下,推开卧室的门,发现床上多了个人。 陛下一进屋子就看上这个床了,于是趁着严敬尧去洗澡,他光速地爬上床,把唯一的床位占为己有。 严敬尧有点无奈,看着一脸惬意的陛下:“陛下,这床你可还满意否?” 谢灵曜表示满意,他喜欢这个床,被子里有一股很淡的药草的香味。 他以前宫中有炼丹药的地方,那座宫殿中时常腾起袅袅云烟,如梦般飘散在一片幽幽翠竹之间,他总是能闻到飘来的中药味,那是难得远离尘嚣,清闲雅致的地方。 “那么,我睡哪儿?” 好问题,谢灵曜掀开被子,朝倚在门框边的人招招手,并付之一笑:“过来。” 严敬尧的眼神有些警惕,他朝前挪了两步,又停下。于是谢灵曜干脆支起身子,坐在那儿等他。 第12章 “陛下……你什么意思?” 谢灵曜一撩头发,自然而然地讲:“既然只有一张床,孤不介意将就一晚。” “一晚?那您明晚是怎么打算?” 谢灵曜抬眉,饶有兴致地接下话:“看来,你打算留孤住一段时间。” “陛下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只能住在我这里。”严敬尧走过来,沿床坐下,坐在谢灵曜身边,依旧淡淡地笑着,“外面很危险,陛下要去什么地方,都需要我的陪同。” “你在胁迫孤?” “不,我担心出现意外。”严敬尧的笑容十分真诚,他轻轻刮蹭了一下陛下的手指,“我不希望你,被任何人伤害,仅此而已。” 那是一种非常含蓄的暗示,让一位敏感的帝王感到紧张和不安。谢灵曜有一种直觉,他觉得某种危险的吸引力在引诱着他。对人——他向来有敏锐的判断力,他有预感,这会是一个他从未遇到过的,让他感到十分棘手的人。 但陛下也不是吃素的,他顺势就牵上了严敬尧的手,干脆一把攥在了手里,严敬尧紧张地缩了下手。 每个人都有弱点。 谢灵曜知道,他处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难免受人掣肘;但他也知道这个男人也会害怕,害怕引狼入室,害怕失控的事情发生。 谁怕谁呀,大不了就互相展现一下人性的弱点,谢灵曜这么多年担任朝廷一把手,在大晚上发癫的人他见得多了。不就是一张床么,不就是拉个手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可以借此机会,和和气气地谈判一下。 “你如此关心孤,显得对孤一片赤诚之心。”谢灵曜幽幽地盯着他,“孤得赏你些什么才好。” “陛下,这倒不必了。”严敬尧说着就想缩回手,奈何陛下愈发用劲,死拽着他不放,强行把他拖了过去。 “你去哪儿?反正你今晚,也要睡在这里。”谢灵曜往旁侧一挪,给这张床的原主人挪了个位置,“上来吧。” 严敬尧刚洗完澡,背上有尚未干透的水渍,这会儿空调的冷风背后吹着,眼前又被陛下一双如狼似虎的眼睛盯着,他感到一阵寒气扑面而来。 对对对,要的就是这种紧张! 谢灵曜很高兴,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这个表现,在严敬尧眼里也很奇怪。严敬尧觉得陛下洗了个澡忽然变得很兴奋,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疯癫…… 严敬尧谨慎地问了一句:“陛下,你刚才没进厨房拿菜刀吧?” “孤拿那种东西做什么?” 谢灵曜很失望,这时候严敬尧居然怕的不是他本人,而是有没有拿菜刀?! 谢灵曜干脆松开他,两手一摊,示意他不要害怕,又温声说了一遍:“上来。” 严敬尧战战兢兢爬上床,谢灵曜忽然凑过来,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 刚才那种淡淡的玉兰花香散去,残留着香皂的味道。谢灵曜仔细看他:这是一张现代的脸,在任何一个以往的时代,都看不到这样的脸。那是聪明、浪漫,才华融合而成的美貌,属于现代,属于一个闪闪发光的灵魂。 美貌倘若无智慧和才华支撑,便空空如也,食之无味。只不过经历了刚才的种种,谢灵曜觉得这美貌之下隐藏着一点狡猾。 “你很漂亮。” 谢灵曜发自内心地赞美,可惜严敬尧并不领情,谢灵曜瞧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侧的枕头上,似乎在考虑今晚这个枕头究竟归谁。 这个人一点情调都没有,谢灵曜悄悄地在心里嫌弃了一下,他们的思路好像总是对不上。 谢灵曜对他好奇,于是问:“平日里你一个人睡?” 严敬尧笑着回答:“放心,柯基腿短,跳不上来。” 这个回答再次验证了,他们压根就不在考虑同一个问题。但是谢灵曜觉得这个回答很有意思,于是伸手摸了一下严敬尧的脸。 严敬尧反应很快,他微微一僵,居然没躲,只是十分好奇地询问:“陛下,你想怎样?” “你很聪明,想必能猜到十之八九。” “我可不敢揣度圣意,还请陛下给我一个明示。” 谢灵曜不介意继续跟他打哑谜,笑盈盈地回复:“你要从孤这里得到什么,就要给孤一样,最重要的东西做交换。” 严敬尧想了想,噗嗤一下笑了起来:“陛下,您是要我侍寝吗?” 谢灵曜幽幽地凝视着严敬尧。 不错,他想要得到这个人,只要他得到了人,就有了更多控制的机会。 当然,就算这么想,他也不会承认的。帝王只会身处高位,抛出条件,等着对方自己挨上来。 第11章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谢灵曜相信君臣有别,而面对臣子的永恒真理:云在青天水在瓶。 他轻飘飘地说:“若你不愿,孤不会勉强,不过孤想你知道,这样的机会,旁人想得都不可得。” “不,不是这样的,陛下不要误会。”严敬尧眨了眨眼睛,他往里边挪了一点,亲昵地挨着陛下坐在床上,一口答应,“陛下,我当然可以侍寝。” 谢灵曜有点出乎意料。 “只是,这不是我能给陛下最重要的东西。”严敬尧轻轻地笑了一下,伸手搭在陛下的肩上,凑到他耳边,轻声细语,“我能给你更多的,给你最想要的。” “陛下,先前在马路上遇到你,当时我离你有十几米远,但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你,那之后我再也无法将眼睛挪开。” 第13章 谢灵曜感到万分惊诧,并且他没来由的,感觉到心噗噗乱跳,并有一点微微的脸红。 “你与众不同,有龙凤之姿,跟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所以我追上了你,认识了你,我想从你身上挖掘更多的东西。”严敬尧说得很慢,他说话时,一直微微歪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谢灵曜,含蓄地微笑。 “但是,陛下,你的眼睛里没有欲望,你现在就像一块冰。所以倘若你要我侍寝,我会觉得有点难办,因为我无法从情绪上感受到你。我觉得这样的状态,是远远不够的。” 严敬尧说到这儿,轻轻地笑了一下。 “陛下,好好休息吧,别想那么多,明天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吧。” 谢灵曜尚未从刚才的惊讶之中回过神来,眨眼之间,屋内的顶灯就灭了,随即一盏小小的夜灯,在床头亮起来。透过一个人的距离,安全、柔和、温暖地照过来。 严敬尧给他铺好枕头,把被子给他盖好,拍拍被子的边缘,示意他可以躺下睡觉。谢灵曜钻进被窝里,侧过身来,一眨不眨地盯着严敬尧看。 严敬尧也钻进被子里,这是一张一人够用,两人嫌挤的床。两个人并排躺着,可以感觉到彼此的体温,若即若离、近在咫尺。 “你……”谢灵曜欲言又止。 严敬尧看出他有些不安,于是挪过去,勾了勾他的手指,对他说:“陛下,晚安。” 谢灵曜没再说什么。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跟某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在陌生的床上,而他的内心深处,一面焦灼不安,一面又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全。 黑夜是另一种状态,他不习惯身边有人。如果有人在身边,那必须是他的人,只有身心全部属于他的人,才是安全的。 可在这一刻,他闭上眼睛,能感觉到一个陌生而神秘的人,用自己的体温铸造了一道无形的屏障,竟然让他觉得安全。 但也不完全是安全的,因为这种安全,或许是别人故意做给他看的。这个男人刚才那几句话是单纯为了拍他马屁吗?说什么陛下有龙凤之姿,在大街上老远就看见了你……谢灵曜倒觉得很可疑。 陛下对自己的外貌和仪容自信,谁多看他几眼他都觉得很正常。但是,把这么引人注目的自己领到住处来,那可就是胆大包天了。 谢灵曜无法克制胡思乱想,但被子里传来那种安神的草药味,嘴里还有一点牛奶的甜味。四周一片寂静,这让他觉得,这里不会有人来打扰,他可以安心地睡个好觉。 于是,谢灵曜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因为太累,谢灵曜睡得很沉,沉得他并未察觉,第二天有人先一步醒来,饶有兴致地欣赏了十分钟龙颜睡姿,才心满意足地收回目光,去给他做了早饭。 等他醒来时,透过灰色窗帘的缝隙,细碎的金色光芒洒在床边。而他身后,门同样留了一道缝隙,于是一屉小笼包的肉香味,沿着门缝钻了进来。 陛下如饿狼般,两眼放光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江南的盛夏清晨,是由阳光、小笼包、粉丝汤和摇头电扇组成的,蔚蓝色的阳光透过窗扉,星星点点的碎金,洒在屋角茂盛的绿植上。 除了这些,桌边还站着一个人,手中有一束新摘的莲蓬,莲子已经全都挖出来了,盛在一个十分素雅的蓝色小碗里。 夏天的早晨是天蓝色的。 “陛下,早啊。” 谢灵曜条件反射地甩了甩袖子,奈何现代人的衣袖甩不起来。他转而想起,自己昨夜的常服被换下了。他正欲询问自己天价的衣服去了哪里,就瞧见那件常服飘在阳台上。 显然已经在洗衣机里搅了几轮,这会儿已经没在滴水了,但皱巴巴的,在清晨明媚的阳光之下,随风飘荡。 谢灵曜望着窗台上的衣服,心情复杂。穿短袖的确很舒服,活动也方便,虽然他不太愿意承认,要是为了舒服二选一,他绝对会穿身上这件。 但是!窗外飘着他身份的象征,谢灵曜的心在滴血。 他隐隐约约有种感觉,这个时代并没有那么多礼数,甚至,可能连皇帝都不复存在,但他还不能适应。 礼不可废,天子是最讲究这一套的人。 “陛下,你不用着急。”严敬尧的声音跟摇头电扇的风,一起慢悠悠吹进陛下耳旁,“干了之后再给你熨一下就好了,不会皱的。” 谢灵曜松了口气,严肃地开口:“如此甚好。” “陛下,过来,我教你洗漱。” 严敬尧见他发呆,朝他招招手,将还没完全睡醒的陛下拐进卫生间,教他刷牙洗脸,然后又把他领到桌前,请他吃新摘的莲蓬。 谢灵曜很喜欢莲蓬的清甜,小笼包和粉丝汤也喜欢,他的年代食物没有这么鲜,多是大块的牛羊肉,直接加盐烹煮,不比现在川鲁粤淮扬、闽浙湘本帮八大菜系,已经发展得各具特色,因此他觉得什么都挺好吃。 更何况,这些都是他一个人的,柯基还在睡觉,这让陛下觉得这个早晨心旷神怡。 严敬尧在一旁面带微笑地看陛下吃东西,许久,发出一声感慨:“陛下一点都不挑食呢。” 谢灵曜正吃得津津有味,听到这句话,猛地停了下来。 第12章 空手套白狼 “陛下如果不挑食的话,我可以请你吃很多好吃的。”严敬尧一直在笑,他的眼睛笑得像一道弯弯的月亮,试图让陛下放下警惕心。 第14章 谢灵曜伸手拾起一颗莲子送进口中,文雅地一笑,脸上却没什么笑意:“说吧,你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严敬尧伸手过来,从碗里捞起一颗莲子。谢灵曜知道,他打算开口了,自古人要说些什么之前,总有习惯地做些事,譬如喝一杯酒,譬如恭维一番,聊作客套罢了。 我倒要听听你打什么鬼主意!谢灵曜在对方开口之前,内心已经自动调整到了防御模式。 “陛下,我是一名导演。”严敬尧一本正经地看着谢灵曜,他的目光很温柔,神情在清晨的日光中显得神采奕奕,“我要拍一部电影,想请陛下出演一个角色。” 这句话谢灵曜完全听不懂,因此他挑眉,示意严敬尧对此多加解释。 “导演就是……一种现代人的工作。” 严敬尧抬手比划了几下,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比喻,向这位古代的帝王解释清楚,却似乎并无法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于是他站了起来,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早间新闻。谢灵曜看到彩色的画面在眼前一瞬间亮起来,那种嘈杂的音乐一并钻进他的耳朵,主持人正喋喋不休地播报着消息。 谢灵曜眉头紧皱。 “就是类似这种工作,让画面出现在大屏幕上。”严敬尧不知不觉把音量调低了,浅浅一笑,“看来陛下,不太喜欢我的工作。” 谢灵曜冷淡地回应:“孤喜好安静,厌恶嘈杂。” 比起为什么这个黑盒子里有个人,还会说话?谢灵曜更讨厌它闹出的动静,他干脆就转过身去,继续吃他的早饭,对这个新事物丝毫没有兴趣。 “可是我需要陛下的帮助。”严敬尧看陛下毫无兴致,走过来坐在桌边,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谢灵曜喜欢这个表情,他喜欢看严敬尧无助,但又必须向他求助的模样。 他和颜悦色地问:“孤能帮你什么?” “我想请陛下在我的电影里,扮演一位古代的君王,我想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角色了。”严敬尧望着他的目光闪闪发光,谢灵曜能察觉到,那眼中有一种蓬勃的生气。 谢灵曜轻抿嘴角:“古代?你既如此说,想来这个世上已是再无君王了。” “陛下,你的直觉非常敏锐。” 谢灵曜淡淡地自嘲,再将一枚莲子塞进口中,轻声答:“果然,这样也好。” 这个世界已经完全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不过,这样也好。 他所经历的痛苦,将永远埋葬在时间之海中。他不明白,既然时代已经变了,到底为什么还要去演绎曾经的风雨,过现代的日子不好吗。 他恍惚了一瞬间,严敬尧又已开口:“我会告诉陛下该如何做,你不必担心任何事,只要你答应我就好了。” 只要答应就好,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谢灵曜将信将疑,但严敬尧十分真诚地看着他,谢灵曜无法对如此充满热忱和期待的一张脸说不。 更何况,此人还开出了极具诱惑的条件:“只要陛下答应我,我可以负责陛下的衣食住行。我会照顾你的生活,给你买跟皮皮不一样的玩具,我相信在这里的生活,不会比陛下以前的差,难道陛下不想每天醒来都有好吃的吗?” 由奢入俭难,更何况是本来就养尊处优的皇帝,谢灵曜瞄了一眼桌上的碗碟,内心蠢蠢欲动。 这世上已再无帝王,所以他不再会被谁掣肘,他可以活得自由轻松一些。更何况,他的心理防线在睡了一觉之后,迅速地瓦解,速度超乎他的想象。 别的不说,那个床的质量确实很好哇!还有那个躺上去超软的沙发,陛下对软装的满意程度很高。 但陛下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即便他心中答应,嘴上也绝不肯松口,他挑衅地回答:“不必跟孤光谈好处,还有何条件?孤知道其中另有隐情,你直说无妨。” “陛下,你可真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严敬尧眉眼弯弯地冲他笑,十分温柔地注视着他。 果然还有别的原因!谢灵曜冷哼一声,又不高兴了。 严敬尧用十分诚恳,又颇为为难的眼神,看着谢灵曜:“因为经费紧张,所以我无法支付你相应的费用,也就是不能给你片酬。” 谢灵曜并不太理解所谓的片酬是指什么,况且他养尊处优,对钱没概念,因此他对自己痛失几十万这件事,还没有清醒的意识…… 严敬尧瞄着陛下尚未反应过来,打算空手套白狼。 “但是我发誓,虽然我没钱,但我会对你好的!我会竭尽所能,给你提供舒适的生活。” 严敬尧用真诚的目光看着谢灵曜,目光楚楚可怜。 这话倘若放到相亲市场上去,都未必有人会信。毕竟,现代人最重要的是把钱捂在口袋里,不要相信男人诡计多端的屁话。 但谁让陛下刚来到现代社会,还没绕过弯来,还有莫欺少年穷的志趣。以及——对于一位利益至上,冷酷无情的帝王而言,有人说要真心诚意要对他好,杀伤力可不小。 以前他身边的人,不会这么说,也不敢这么说。何人敢口出狂言,夸谈对一位君王好?他们只会俯首称臣,卑贱地向他讨好,无论是真心或是假意。 谢灵曜被感动了那么一下下,但就那么一下下而已。 “空口无凭。”谢灵曜不屑地说,“孤如何能相信你?” 第15章 “我们可以签合同。”严敬尧十分爽快地答应,“一纸契约,绝不反悔。” 白纸黑字定了条款,严敬尧就真的不用付陛下那笔片酬了,对于一个经费吃紧、现在正焦头烂额的导演而言,找到一个能免费出演的演员,而且这个人比任何人都适合这个角色,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严敬尧巴不得跟陛下马上签合约,因此十分真诚地盯着这块大馅饼,算盘在心里打得噼里啪啦直响。 【作者有话说】 遇上狠人了,陛下该如何应对? 第13章 睹物思人 对面的人在心中狂打算盘,谢灵曜被盯得发毛,他总觉得这其中有点儿猫腻。 尽管如此,他还是十分爽快地一笑:“好啊。” 严敬尧还没来得及高兴,谢灵曜又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但此事不急,既然是你有求于我,何时签下条例,何时帮忙,都由孤来定。” “毕竟,孤对你要做的事,毫不知情。”谢灵曜故意流露出一丝惆怅,分外诚挚地看着严敬尧,“虽为天子,也恐有心无力。故而你若诚心要孤帮忙,不如先带我熟悉情况,如何?” “毕竟,你答应过孤,会给孤机会了解你。”谢灵曜说着,神不知鬼不觉地伸手,将盘里最后一颗莲子塞进嘴里。 严敬尧本想说什么,但陛下已经把话全说完了。 既表达了愿意帮忙的诚意,又考虑了未必能帮得上的担忧,最后提出先熟悉熟悉情况再上手。一套说辞,合情合理,无可挑剔,成功地让严敬尧把话憋了回去。 “陛下,我觉得你说得对。”严敬尧倒也并不失落,而是转而调侃道,“我希望你出门也保持这样的警惕心,因为这个世界上,坏人可是很多的。” 谢灵曜饶有兴致地看对方吃瘪,然后又暗暗威胁,生怕自己跑路,这种感觉只有一个字:爽。 想从我身上捞好处,死了这条心吧! “那么陛下,你现在想出去吗?”严敬尧微笑着,收拾掉桌上的碗筷,“我给你了解我的机会,顺便,也带你买点生活必需品。” 谢灵曜回了四个字:“乐意之至。” 吃完早饭,趁着阳光正好,出门遛个弯,再好不过。谢灵曜再次坐上了那辆车,跟着严敬尧出门逛超市。 谢灵曜并不排斥现代社会,又不是小孩子,到了陌生的地方就手足无措。 盛夏时节,这座城市马路两侧的梧桐树,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浮光如影,幽幽落在现代高楼与古城遗址之间,因而整座城都被笼着一层浅绿色的薄雾。 街头人流如梭,而路边有卖莲蓬和白玉兰的老人,隔着车窗,放眼是山水之间的青瓦高墙,而推开门,则是现代酒吧,礼品商店,或是书画铺子。再往前:是清雅的虎跑泉、是南宋古城墙、是青山上的保俶塔,直到——看到波光粼粼的西湖。 昔日的南宋皇城,现如今的时尚之都。 谢灵曜觉得一切都很新奇,他觉得震撼,恍惚之间问:“现今已是何年?” 严敬尧回答:“陛下,现在已经是千年以后。” 千年以后,谢灵曜淡淡地笑了一下,他说不清那是怎样的感觉。 阳光普照,心里某个阴暗的角落落进一点光,那些尘封许久的阴暗之地明亮起来,他轻瞥一眼,想起那里堆积着腐烂的尸体,于是再抬头望见大好河山,只剩下时过境迁的悲怆。 他的亲人,毕生憎恨的亲人,想必都已化作一抔黄土,变成时光的灰尘。 “陛下,别想那么多。” 严敬尧叫了他一声,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谢灵曜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孤是在……” “睹物思人,人之常情。” 谢灵曜默不做声,那一瞬间他有很复杂的情绪。如果是几天前,他就会选择把这个人悄无声息地做掉,因为这个人该死,居然敢看穿一个皇帝的脆弱。 在他沉默的几秒内,电台开始播放音乐。 算了,现在谢灵曜无可奈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攥紧安全带。谢灵曜默默拉紧安全带,心中咬牙切齿,深吸了一口气。 看看太阳听听音乐,又是美好的一天。 谢灵曜厌世地靠在副驾驶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那是一首他从未听过的钢琴曲,在一首歌的时间里,谢灵曜将自己的心一点点合上。他们穿越过人流,来到了位于市中心的商厦,然后,他便再无暇顾及种种往事,因为,巨大的人流直接把他给挤了进去。 这个时代没有了帝王,人口也暴涨,陛下这辈子除了西巡打仗时,还没见过这么多人。 他冷若冰霜地看着周围奇装异服的人群,感觉很糟糕。这座千年古城流行汉服,穿得像哪个朝代的都有,还有lolita装、各种穿着吊带破洞裤,纹身染发的精神小伙和小妹……一时让陛下不知所措。 群魔乱舞,不堪入目。陛下看着乌泱泱的人群,在心里总结出这八个字。 “谢贞明,你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 忽然被叫到名字,正处在惶恐中的陛下反应强烈。 “干什么?” “不干什么,喊你一声,谢贞明,名字还挺好听。” “你大胆!” “在公共场合,我只能这样称呼你。陛下就当出来微服私访好了。”严敬尧丝毫不慌,他抱歉地微笑着,抓着谢灵曜的手臂朝前走。 第16章 “敢对孤直呼其名的,上一个还是孤的母亲!” “名字起了就是让人叫的,习惯一下嘛。” 谢灵曜不太习惯,他扭头就想走,被严敬尧硬拽了回去。 “不买衣服就只能穿我的了哦。” 严敬尧笑眯眯地看着他,伸手朝他身上的格子衬衫一戳,陛下看了眼身上的衣服,露出了杀气腾腾的眼神。 “怎么反应这么大?”严敬尧有点好奇,“你被叫名字是会害羞吗?” “再叫杀了你!” “哎呦,真的会害羞啊,谢贞明?” 完了,严敬尧来劲了,谢灵曜很愤怒,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你叫别人名字也会害羞啊?你刚才是不是想叫我?” 谢灵曜冷冷的看着他,而严敬尧正在微笑,谢灵曜希望他良心发现,不要再说了。 倒也未必是害羞,主要是难以启齿,无论是叫别人名字还是被叫名字,都很让谢灵曜觉得别扭。 “这是孤的字,不是本名。”谢灵曜为挽回局面做着最后的努力。 严敬尧眼前一亮:“这样啊,那陛下的本名是?” 谢灵曜甩开衣袖往前走:“哼,不告诉你。” 于是,不等严敬尧问出陛下的穿衣喜好,谢灵曜自己走进了一家潮牌店,迈出了他现代生活的第一步。 【作者有话说】 最近这几天会日更,到下周二开始就根据榜单走哦~ 第14章 博弈论 导购很热情,上来绕着谢灵曜一顿猛夸。谢灵曜刚在严敬尧那儿吃了瘪,实在是难以抵挡导购的恭维之势,在导购的一声声你真帅中迷失了自我。于是任由导购给他硬塞了好几件衣服,抬手一挥,让严敬尧结账。 商场里衣服可不便宜,严敬尧付账的时候,明显倒吸了一口气。他无奈地看了眼陛下,露出为难的神情。 “不愿意?”谢灵曜挑衅地瞥了严敬尧一眼,心想你个骗子果然露出了马脚。 “不,当然可以,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严敬尧摸出了手机,交到谢灵曜手中。 “不过谢贞明,我得跟你坦白,我并不富裕。咱们现在就这点钱,在这儿花了,就得在别处省着点。” 谢灵曜冷冷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不过一介平民而已,没有家产可以继承,还要打工赚钱,比不上陛下天潢贵胄,所以平时还是得省着点。” 店员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他们虽然在说中文,但她好像一个字都听不懂,这可能就是潮人吧。 谢灵曜大致可以理解严敬尧的意思。穷呗,难得一次消费可以,天天这样不行。他上下打量了严敬尧几眼,迅速把他划分到了县丞那个级别的薪资水平。 哎,谢灵曜叹气,感叹千年之后的民生之多艰。 严敬尧微微一笑,把手机塞进谢灵曜手中:“不过陛下不用过于担心,以后钱就你来付,我会把我的生活费给你。” 谢灵曜很诧异,诧异写在脸上,但他看着严敬尧一脸神秘的微笑,总觉得这其中另有算盘。 谢灵曜有些犹豫:“先前不是说好,由你负责孤的生活起居。” “大事你管,小事我做。” 严敬尧很体贴,体贴得让谢灵曜惊讶。 “你倒是会说场面话。” 谢灵曜冷哼一声,严敬尧笑而不语,凑过来亲昵地搂住他的肩,教他扫码付账。 “谢贞明,这些衣服你以后要经常穿,所以我确认一下,你真的喜欢吗?” “随意。” “生气啦?” “哪来那么多废话?” 严敬尧笑眯眯地看着他:“因为我想知道你的喜好。” 谢灵曜瞄了那些衣服,他对时尚一窍不通,也谈不上喜欢与否。 “以后告诉你。” “好啊,反正我有很多时间。”严敬尧笑着付了账,以一种陛下从未见过的方式:扫码。 扫完码,严敬尧拿着手机,在谢灵曜面前晃了晃:“谢贞明,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谢灵曜不想听见自己的名字,他扭头朝门外走,撂下一句话:“不必每次讲话之前都孤喊一声。” “谢贞明,你去哪儿啊?”严敬尧瞧见他自顾自走了,哇啦一声喊了起来。 谢灵曜一只脚已经迈出去了,猛地急刹车,又迈了回来。 他气鼓鼓地说:“让你别喊了!” “你一个人要去哪儿?待会儿走丢了怎么办?” 严敬尧颇为担忧地看着他:“我们先去买手机吧。” “好。” 谢灵曜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息的功夫,严敬尧的手又搭了上来,搂住了他的肩膀。 商厦里人流攒动,谢灵曜被推着朝前走,迎面皆是三三两两的人群,透过玻璃长廊,远处乌泱泱的人群在涌动。 他上次见到如此多的人,还是在春日的祭扫仪式上。那是还有霜冻的早春,而农耕即将开始。他独站在高台之上,文武百官列位站着,十二列亲勋卫帅在他身侧。他透过冠冕垂下的珠坠,看到天空是青灰色的,大地也是青灰色的。这是他在位的第十四年,他感到寒风吹过来,已经有些彻骨的凉意。 在那个时代,他已不算年轻,但在这里,他的年纪对很多人而言,人生还未开始。 第17章 严敬尧看他走神,轻轻捏了他的肩膀一下,谢灵曜瞪眼望过来,就瞧见一双探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为什么反感被叫名字?” 谢灵曜不出声,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知道,在陛下的时代,君王若是爱惜臣子,会称呼臣的字,但没有臣名喊陛下字的道理,这不合规矩。” 谢灵曜有点儿惊讶,他心想你竟然知道?再一想,有点儿不开心,你知道还叫? “但是谢贞明,我喜欢这么叫你。” 严敬尧始终笑眯眯地看着他,谢灵曜心中五味杂陈,他明确地产生了一种直觉:这个人不好对付。 “走吧,走吧,我们去买手机。有了手机你就可以随时联系我,我就不担心你走丢了。” 严敬尧热情邀请他,谢灵曜却忽然停下:“你到底是什么人?” 严敬尧很诧异,两手一摊,表情无辜:“我是一名导演,怎么了?” 谢灵曜冷冷地看着他,这人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的善意、他的好心、他动不动表现出的亲昵,和隐隐带着进攻的冒犯,绝非要谢灵曜帮忙那么简单。谢灵曜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因此觉得不安。 但在僵持了片刻之后,他还是走了过去。既然局面尚不明朗,他宁可按兵不动。 “走吧。”谢灵曜无奈地叹了口气。 严敬尧又亲切地贴过来,于是谢灵曜又被带进了手机专柜,收获了最新款的银灰色手机一部。 “喜欢吗?”严敬尧很期待地望着他。 谢灵曜勉强点点头,于是严敬尧脸上的笑意更浓。 严敬尧的确有算盘,他能感觉到谢灵曜对周遭一切都不适应,这让他觉得有趣。出于导演的私心,他乐意看到陛下身上的矛盾和冲突,甚至,这种冲突越激烈越好。 导演,一个优秀的导演,一定善于调度演员,为己所用。有的时候,他甚至会比那个人,更了解他自己。 当严敬尧第一次见到谢灵曜的时候,隔着一条马路,他感到心潮澎湃,久久不能把目光挪开。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就是这个人,将成为他这部电影中最重要的一环。他要一步一步地走近陛下,了解他的一切、熟悉他的全部,得到他的所有,最后好好利用他。 第15章 又是艰难的一天呀 这是艺术家的野心,当然,为了最终能利用好陛下,严敬尧愿意慷慨付出,他二话不说就让渡了财政大权,毕竟,片酬付不起,平时不能太委屈陛下。 和那几十万相比,几千块还是省的。 “那么,谢贞明,你还需要买什么东西吗?” 谢灵曜发现严敬尧格外喜欢叫他的名字。 但他冷冷回答:“不必。” “我再给你买点零食,你喜欢甜的还是咸的?” 怎么这么好?无事献殷勤,一定有阴谋。于是谢灵曜别扭地回答:“都不喜欢。” “你果然一点都不挑食呢。” 谢灵曜一转头,又看见一张微笑的脸。 谢灵曜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失态,他要忍住,不能发火。在查清楚此人的阴谋之前,他一定不能打草惊蛇。 平心而论,严敬尧真的很温柔,也很关心他,再加上顶着一张漂亮的脸,又是买衣服又是买零食,谢灵曜的戒备之心,时常受到动摇。 他这辈子见过的人多了去了,要真是笑面虎,要算计他,他一眼就能觉察出来。 但现在的情况是:他一方面觉得“总有刁民想害朕”,一方面又觉得“他是真心对我好”,他很明显能感觉到,严敬尧不止是想要他帮个忙那么简单,但他又不知道严敬尧到底想干嘛。 谢灵曜容易东想西想,想多了就容易生闷气,他真的很想揪住严敬尧的衣领,朝他怒吼一句:你要我怎样,要怎样。 但这样做的话,他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谢灵曜的心路历程九曲十八弯,严敬尧推着他一路直走,直奔超市。 严敬尧又把陛下带进了超市,买了很多威化饼干,糖果和零食,还买了小黄人抱枕。 谢灵曜全程没说一句话,他左右手各拎着衣服和手机,又看到一大包的零食被装进袋子,严敬尧要教他付账,所以照例把手机给他。 付账的一瞬间,谢灵曜忽然有种心疼钱的感觉,他触电般地惊醒,今天是不是花太多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但是哪怕只是用手机付账,谢灵曜也心疼开销。那可是他的钱呀!虽然还没想好要不要帮严敬尧的忙,但是钱,陛下已经默认进了自己兜了。 谢灵曜扭头问道:“今日花销多少?” “11653.5。” 谢灵曜对这个数字没概念,于是拧着眉又问:“若是寻常百姓,可够吃穿用度几何?” “不便宜,普通老百姓要赚这点钱,也要差不多一个月了。” 严敬尧说着,故意嘶了一声,谢灵曜听闻,眼睛瞪得溜圆。 “为何不早说?真正是暴殄天物!” 陛下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没关系,我相信付出总会有回报的,提前预支的钱也一样。”严敬尧就那么故作哀伤了一秒,转而又耐人寻味地笑起来,“不必担心,我们不会吃不饱饭。” “走吧,我们该回家了。”严敬尧看了看手表,“待会儿,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明天,我再带你熟悉别的地方。” 第18章 谢灵曜有些后悔,东西拿在手上,他心有不安,但很快到了车上,这些东西都被塞进了后备箱。 在车上,严敬尧没跟谢灵曜说话,他兀自打了两个电话,跟别人聊了很长时间。太阳升起来,谢灵曜发觉时间一到,严敬尧好像一下子忙了起来,似乎清晨的那一点惬意的时光,也不过是忙里偷闲,特地为了出了这一趟,挤出的片刻闲暇。 这是严敬尧的工作,能在三十岁得到资方青睐,能以拍摄一部独立电影,已经算得上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成名要趁早,可惜这话对导演而言不奏效。成功的导演,是无数镜头、分镜稿、台本磨出来的,那是无数日日夜夜累积出来的经验。 很多人在三十岁之前就已经被驱除出了行业,能到这个位置的,一定是佼佼者。成功的导演,良好的人际关系和卓越的才华,缺一不可。 严敬尧一直在打电话,尽管谢灵曜听不太懂,但他听到严敬尧在跟对方说,他找到了一个很合适的演员,会尽快带来看看,不需要担心别的事,一切他都会处理好。 原来不是对他一个人这么好,跟谁说话都是这么温柔。谢灵曜心里有一点介意,他忽然又不高兴了。 “陛下,待会儿我要忙点事,你自己先玩一会儿。” 谢灵曜冷冰冰地回答:“哦。” “或者让皮皮陪你玩。” 那只胖狗?谢灵曜还没有跟英国佬和解,他更加冰冷地回答:“不必。” “那你就只能等我了哦。” 谢灵曜不想说话了,一天天的真是全靠熬。 回到家,皮皮果然已经醒了,它高兴地朝谢灵曜冲过来,流露出了谄媚的热情。 谢灵曜趁着它在腿边乱跳,率先一步坐上了沙发,皮皮冲过来,扒拉着他的小腿,哼哧哼哧地傻笑。 多看几眼还蛮可爱的,黄黄胖胖还毛茸茸的。谢灵曜今天把柯基看顺眼了,觉得还有点儿萌,于是一伸手,把快三十斤的狗子抱了上来,一人一狗和谐地坐在沙发上。 严敬尧进家门十分钟,十分钟之内,他以闪电般的速度烧好了水、削好了一盘水果、打开电风扇,在狗碗里倒了一勺狗粮,然后换了身衣服。 “陛下,我要出去了,今天只能你一个人在家了。” 谢灵曜出于礼貌,回问了一句:“何事,忙否?” “我要工作去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协调,剧组的工作是很麻烦的。” 严敬尧无奈地扬了扬手上的合同,然后塞进随身背的挎包里。 “我很快就会回来,所以今天,还请陛下好好想想我们合作的事情。”严敬尧不忘提醒陛下,“只要陛下答应,我们就很快签合同,这样我就可以尽快带陛下去我工作的地方。” 谁要去你工作的地方?谢灵曜在心里默默地反驳,轻哼一声转过身去。 “我中午来不及回来烧饭。” 什么?这还得了!谢灵曜又转了回来,本王的御膳呢? “放心,我说过,不会饿着陛下的,我还给陛下泡了一杯咖啡,你可以喝喝看。” 严敬尧说着,关门走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五~导演走了,拆家还会远吗? 第16章 往事已多风雨 谢灵曜还处在今天可能没饭吃的震惊里,没想到门关上,眨眼又开了。 “哦对了,陛下,不要乱碰厨房里的东西,很危险。”严敬尧特地嘱咐,“另外,我给你打电话要接哦,否则你可能今天就没饭吃了。” “厨房不能碰,其他地方呢?” 严敬尧很惊讶,随即笑了一下。 “其他地方?陛下开始对我感兴趣了?” 谢灵曜哼了一声,避而不答,只是说:“你可以走了。” “随便你,我没有秘密。如果陛下找到什么,让你觉得感兴趣的东西,我会很高兴的。” 烦死了赶紧走,再不走谢灵曜要翻白眼了。 还好,话撂下,人就走了。 主人一走,柯基就朝大门冲去,在门口忧伤地徘徊了一阵,然后倒地不起,四脚朝天拦在大门口,看起来很悲伤的样子。 小狗的心里只有主人,但心眼很多的陛下可就不一定了。 陛下一言不发地起身,跑到阳台上,瞧见那辆熟悉的车开了出去,然后嘴角勾起了一个冷笑。 他可不愿意就这样受人掣肘,恰好趁这个时机,他要了解一下这个地方。 严敬尧的房子不算大,客厅里有一个书柜,陛下在书柜前徘徊了好一阵,将其中的一册图书取下。 那是一期电影周刊。在长逾千年之后,现代刊物已经集图文于一体,除了史册书籍,人类还有影像资料,可以记录这个世界的变化。 字虽说繁简不同,有些笔划也变了,但谢灵曜却觉得不难看懂。他将这些书籍一一打开,摊开了眼前,于是一些关于现代社会的印象,从纸面慢慢映入眼帘。 谢灵曜的阅读速度非常快,这是长期作为帝王生活的敏锐,而且他有个非常大的优点,就是最快地攫取想要的信息。他简略翻了翻书柜上的电影杂志,又取下几本文学小说来看。 严敬尧的阅读范围很广,除了正儿八经的文学电影,他居然还看<a href="" target="_blank">轻小说和言情故事,谢灵曜甚至从书柜最里面扒拉出来一套clamp的漫画。此外还有烹饪食谱、盆栽种植、家电维修,甚至还有一本动物世界。 第19章 柯基看不懂谢灵曜在做什么,它只知道,如果它把主人的书全都搬出来,这样摊在地上,会被当场胖揍一顿,并取消这个礼拜的小零食。 谢灵曜对书很感兴趣,他拿着书挨个对照,终于搞清楚了什么是空调、洗衣机、电风扇、热水器。 好像还挺有意思。谢灵曜背着手,在屋子里里外外来回观察。皮皮跟在他身后,眼睁睁看着他把主人的卧室翻了一遍,找到了一包过期的狗粮,拔掉了电视机的插头,还翻出了主人压箱底的毕业照和相册。 皮皮有点害怕,它在卧室门口徘徊了一阵,警惕地看着这个坏蛋,以免主人回来以后把它当成同伙,实施连坐惩罚。 严敬尧毕业那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那张毕业照拍摄于夏季,是在美国南加州拍的。那时候他还没有留起长发,年轻气盛,还没有这样令人捉摸不透的气质,总体称得上阳光开朗。周围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同学们,在操场上,男女同学们互相搂着,亲密无间。 谢灵曜往后翻了几页,瞧见他亲密地搂着一个金发女孩的腰,女孩贴着他的脸,笑得阳光灿烂,那是个非常美丽开放的白人女孩。 谢灵曜惊呆了! 他快速地把相册朝后翻了几页,更可怕的场面出现了。海浪,阳光,沙滩,仙人掌……那是一张在海边的照片,是一张远景照,起码照片上有两百个袒胸露背的俊男靓女。 谢灵曜愤怒地把相册合上,怒斥一句:“有伤风化,成何体统?!” 皮皮被吓了一跳,转头溜走,躲在门口观察着局势。 谢灵曜长到二十八岁,第二次见男女当着他的面这么肆无忌惮地靠在一起。上一次这么干的,是他的大哥和一名宫中的婢女。 那也七八年前的事,他的大哥和一名婢女在宫中追逐游戏,那时候他已经是皇帝,见到此情此景,不动声色地将这名婢女赠于他的大哥。半年后,这名婢女被砍去双腿,死在一场大雪之中。 他的大哥备受母亲喜爱,而他的母亲——当时的太后,不喜欢他,也看不起皇帝赏赐的婢女,于是便略施巧计,将这名婢女杀死。 那日冬至,谢灵曜照例去静光寺拜佛。他透过马车的帘子,看到雪仍在飘落,世界被雪覆盖,有一种沉寂哀婉的美丽。而静光寺上的佛塔是青褐色的,笼罩在一片云山雾霭之中,发出一阵阵钟声,引来苍凉的声响。 这名婢女的尸体在路边,她的半截身子埋在雪中,身后有一道灰黄如呕吐物般的痕迹。谢灵曜只一眼,便知道那是连白雪都遮不住的血。血流尽了,人便只剩焦黄的躯壳。 他那时刚满二十岁,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他知道,将这名宫女赠予他的大哥那一刻,一定会是这个下场。 不知深浅的宫女,以为攀上皇亲国戚就能永享富贵。 陛下厌恶男女之情,在他的潜意识里,这是一切灾祸的根源,因此他赶紧把相册塞了回去,塞进了衣服的最底下。 在差不多的年纪,你在国外的学校里享受青春岁月,我在皇城的冬天里的大雪纷飞,你说这里没有秘密,可我却只有秘密,我们原本是截然不同的人,永远不会认识,也不会相见。 谢灵曜不愿再多想,他将相册塞回柜子里,开始翻别的柜子。 严敬尧的家表面上干干净净,柜子里小东西不少。什么魔方、沙漏、解压玩具、各种荧光记号笔,五花八门的摄像机镜头……充分证明了除了差生文具多,艺术生也喜欢搞这些有的没的。 谢灵曜对这些小东西很感兴趣,他快乐地拆起了家,一拆就是两小时,十分投入,忘记了时间。直到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被吓了一跳,于是冷冷地接起电话。 “陛下,你还好吗?”一个和煦的声音传来。 第17章 理不直气也壮 “陛下,你还好吗?”一个和煦的声音传来。 谢灵曜不冷不淡地回答:“嗯。” “看起来你适应得很好呢,陛下已经很快学会用手机了。” 不在公开场合,严敬尧私底下会叫他陛下,这让谢灵曜觉得他是个细心的人。那边的导演同志刚到片场不久,还不知道自己的家被拆了。 但凡严敬尧要是知道谢灵曜在干什么,恐怕就没这么好的脾气了。 “饿吗?想不想吃饭?” “随便吧。”陛下很冷淡,他对于作风败坏的人类流露出了一丝冷漠。 “可是我今天得很晚才能回去。” 谢灵曜听见风声,感觉严敬尧应该在边跑边说。那边声音嘈杂,断断续续,就像一只风筝,好像稍稍一松手,声音就会飞入云烟之中。 “无妨。”谢灵曜淡淡地回答,不就一顿饭,不吃就不吃了,他绝不为五斗米折腰。 “所以你不要等我,待会儿先吃饭,我会给你叫外卖。” 声音忽高忽低,尾声温柔下去。谢灵曜很诧异,他忽然之间,想说些什么,可严敬尧很忙,他匆匆说待会儿再聊,就挂断了电话。 谢灵曜不知道该怎样回拨过去,只好作罢。很快,外卖就送来了,居然是一份新疆炒米粉。 备注里特地有一条:不可以给小狗吃。 谢灵曜很满意,他望了眼皮皮,小狗端坐在他的脚边,一脸期待。于是谢灵曜当着小狗的面,吃完了午饭,狠心决绝,一点都没给留。 第20章 皮皮很不高兴,它冲陛下叫了几声,大概是骂了几句脏话,到角落里抑郁去了。 吃完午饭,电话又来了。 “陛下,午饭好吃吗?” “嗯。”谢灵曜不咸不淡地回答。 “那我们的合约,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不急。”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无奈地轻笑:“陛下,我很着急。” 谢灵曜不做声,他心里冒出一缕担心,于是问:“怎么了?” “陛下,我需要你的帮助,今晚我们谈一谈好吗?” 谢灵曜还没有做好准备,但他听得出严敬尧有些急,怀疑出了什么事,所以迟疑片刻,说了声好。 “那陛下等我回来。”声音一下子温柔下去,然后,严敬尧又挂断了电话。 对于谈判,谢灵曜向来不惧,更不会让步。截止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动摇陛下已经做好的决定。 他以前谈判的对象只有两种:第一种,番邦小国的君主;第二种,他的母亲。前者对他唯唯诺诺,谄媚至极,跟这只胖柯基有点类似。后者时常歇斯底里,对他手舞足蹈,声泪俱下地尖叫,而他只需要摆出一种态度,不屑一顾的冰冷,便可应对这两种局面。 但倘若有一个人,白天刚给你买衣服手机,中午给你点了午饭,下班回来还买了菜,让你有点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了困难。正当你胡思乱想的时候,还买了一束百合花回来装饰屋子,并询问你今天过得好不好…… 事情就变得比较棘手了。 严敬尧回来时风尘仆仆,好歹赶在了饭点回来。他大概是一路跑上来的,开门的时候气喘吁吁,一开门,瞧见一地摊开的书,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柜子,一时愣在原地。 陛下坐在书堆里,皮皮在边上翻着肚子打滚,瞧见主人,一个鲤鱼打挺翻身,朝主人跑去。 “陛下,看来你想了解我的心情很迫切啊。” 谢灵曜低头正在翻阅一本动物百科,他正在研究亚洲象的迁徙和人为干预之间的作用,头也不抬地回答:“放心,会给你收好。” “我还以为是皮皮干的呢。” 谢灵曜抬头,看到严敬尧微笑着看着他,而皮皮却一脸幽怨。 他抬手合上书,扬眉凝视着严敬尧:“孤现在坐在这儿,就是在告诉你,是孤做的。” 虽然拆了家,但理直气壮,比柯基气场强多了。 “理由呢?” “你这些书放着也是积灰,不如摊开来晒晒,否则天一下雨便会发霉。”谢灵曜嫌弃地指了指空掉的书柜,“边缝已经积灰了,真是暴殄天物。” 严敬尧将信将疑,特地走过去看了眼柜子,才问:“陛下,你有这么好心吗?” 那当然没有,谢灵曜能编出个理由糊弄一下,已经算很给面子了。 “陛下果然不是一般人,拆家的理由都跟别人不一样。” 严敬尧笑了一下,谢灵曜时常觉得严敬尧在阴阳怪气,可他没有证据。 “不必恭维,孤本来就敢作敢当。”谢灵曜身姿挺拔,坐在地板上,“不过若是真心话,那你眼光不错。” 严敬尧对谢灵曜的反应很惊诧,他有点摸不准,疑惑地问:“陛下,你是拆了家,还想要我夸夸你吗?” 谢灵曜的脸瞬间就黑了。 严敬尧噗嗤笑了起来:“陛下,你真可爱。” 谢灵曜感到恶心,他有点想吐。 “陛下,你真有意思。等会儿,我给你做饭。” 严敬尧从他身边走过去,顺手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奖励。谢灵曜大惊,他当即从地板上跳起来,抬手要打,看到一堆食材,忍住了。 “陛下要是闲着,出去遛遛狗吧,晚上我们还有事要谈,所以就劳烦你了。”严敬尧说着,朝门上挂着的绳索一指。 遛狗?陛下打过猎、赛过马、还没遛过狗。 他看了眼皮皮,皮皮听到遛狗这两个字,两眼放光地看着他。谢灵曜却皱了皱眉,干这种事,岂不是有损他的形象? “不用特别远,他这体型也跑不了太远,就在楼下走走就好。”严敬尧把两个青椒放在案板上,然后冲过来,抓起遛狗绳,三五下套在皮皮的脖子上,把绳子递给谢灵曜。 “陛下,切记,绝对不能松手!”严敬尧严肃地握着他的手,在他是手心里捏了一下,又莞尔一笑,“马上给你做好吃的。” 谢灵曜的回避情绪作祟:“你怎么知道孤爱吃什么?” “你会喜欢的,因为陛下不挑食。” 谢灵曜一把拽过狗绳,高冷地走了。皮皮迈开小短腿,跟在他的身后。 不就是遛个狗么,多大点事,谢灵曜善于射猎,他擒杀过野猪,麂子,连蛇都抓过,那都不是难事。 谢灵曜大步朝前迈,皮皮哼哧哼哧跟在后面。真到了楼下,他才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作者有话说】 世界名画,陛下遛狗。 第18章 比老师审判人类 皮皮在家挺乖的,出了门立即血脉觉醒,在小区里横冲直撞,狗绳居然还不怎么拽得住它。 柯基这种狗,真是又菜又爱玩,见谁都想冲上去打架。结果先是吓跑了一只雪纳瑞,之后被一只阿拉斯加摁在地上。 如严敬尧所言,谢灵曜那会儿,只见过细犬。这些个品种的狗他都没见过,但尽管没见过,他也能从柯基的体型看出,这个品种的战斗力,大概基本为零。 第21章 没想到现代社会狗的品种这么多!谢灵曜冷眼看着比熊泰迪秋田在身旁乱窜,感觉头都大了。 谢灵曜虽然跟皮皮没什么感情,但狗绳还在手里攥着呢,这自己家孩子打架打不过,家长不得抄家伙跟人家拼了? 谢灵曜嫌弃地看着皮皮四脚朝天,躺在地上被大狗按着扑腾,又瞄了眼对面阿拉斯加的主人。 是个老大爷,这大爷头快秃了,胸口护心毛倒是挺厚,一看就是嘴特碎、脾气特爆那类人,还没等他说话了,已经开嗓准备骂人了。 谢灵曜思索一秒,觉得不必再次多费口舌,他看见这些碎嘴老头就烦。于是他风驰电掣般,揪住了阿拉斯加命运的后脖颈,像拉马缰绳似的,硬生生把阿拉给拽了起来,一把将皮皮拖了出来,抱起来就跑。 大爷在他身后大喝一声:“你干什么!” 谢灵曜抱着皮皮跑得飞快。 前后上下十分钟,谢灵曜硬是从一楼跑到了十三楼,开了门,把皮皮放在地上。皮皮来回一趟,玩得很高兴,大喘气在地上躺着,谢灵曜冷冰冰地看了它一眼。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严敬尧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又跟其他狗打架了?” 谢灵曜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喝完,对刚才皮皮的表现,吐出八个字评价:“不堪大用,如同废物。” 废物就废物吧,反正小狗无所谓。皮皮又不需要上班,它是来这个家享福的,它对陛下的恶评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柯基是牧牛犬,它们最早生活在英国的彭布罗克-威尔士郡,是一种非常有用的工作犬。”严敬尧慢慢地说,他端上了一碗青豆羹,一缕清香飘过来。 谢灵曜瞄了一眼皮皮,心想这身高还能牧牛呢? “因为它们的身高较矮,所以不会被牛踢到,另外又喜欢叫,所以总是能很好地胜任工作。” 严敬尧说着,又端上来半只荷叶糯米鸡。 “重要的不是它们非要完美,而是如何利用它们。”严敬尧说这话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着谢灵曜,眼睛眯着笑,谢灵曜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孤不懂你什么意思。” “陛下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懂?” 谢灵曜还没吃饱饭,现在很不好惹,所以他凶狠地说:“赶紧把饭端上来,再跟孤绕弯子,当心孤废了你!” “好吧陛下,我需要你……” 谢灵曜的心跳陡然加速。 “的帮助。” 严敬尧在桌边坐下,递过来一双筷子,又重复了一遍,顺带着轻声叹了口气:“我现在真的很需要陛下。” 谢灵曜接过筷子,严敬尧又给他舀了一碗青豆泥做的汤。这是他头一回喝这样的汤,很清甜的味道,咽下去的一瞬间,好似将前一句话,也沾染得甜丝丝的。 “你先前说,要孤做什么……演员。” “是,意思就是要陛下演戏。” 谢灵曜舀起一勺汤,平静地讲:“孤生平最恨演戏,凡是在孤面前演戏的人,都该死!” 一股强烈的杀气扑面而来,谢灵曜把自己的态度表示得明明白白。 “我知道,我知道。”严敬尧连连点头,他忙着点头,还不忘给陛下夹了一块糯米鸡肉,“但陛下,这跟你说的不一样,现在,这是一种职业。” 严敬尧本想说,陛下您想想那会儿戏台的班子。转念一想,万一陛下觉得让他当戏子,气得火冒三丈一口回绝就不妙了,于是改口说:“这是一种非常正常且正经的职业。” 特地强调正常,谢灵曜觉得其中必定有鬼,因而皱了一下眉。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严敬尧忽然词穷了,他眨了眨眼睛,正在思索着该怎么描述。 电影,那是对陛下而言,完全陌生的东西。 “不必以为孤什么都不知道,相片,是叫这么东西么?昔日以水墨绘之,现如今你们另寻他法,令之栩栩如生,真假难辨。” 谢灵曜优雅地喝汤,看严敬尧露出惊讶的神情,很满意。 严敬尧有点好奇:“陛下,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不少。那么你还想知道什么,我解释给你听。” “孤想知道,你们用这些东西作甚。记录闺房趣事,还是做房中术考,素女经之用?” 谢灵曜一本正经地问,严敬尧惊得筷子都快掉了,这怎么毫无征兆地就朝小电影的方向发展过去了? “陛下,你怎么会这么想?” 谢灵曜冷哼一声:“不必跟孤装聋作哑,孤在你的衣柜中翻出了证物。” “我什么时候拍这种东西,陛下你不能乱栽赃。”严敬尧觉得自己神圣的职业受到了侮辱。 谢灵曜不愧是拱火大师,现在严敬尧也有点恼火了,他正儿八经的世界top电影学院高材生毕业,是学院派好吧!什么时候下过海? “想不起来了?”谢灵曜表情戏谑,“你曾与一女子,于光天化日之下勾肩搭背,欲行不耻之事,想必是十分难忘了,何必佯装正派。” 严敬尧惊得目瞪口呆,他思索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不堪入目的事情。 “不可能!”严敬尧矢口否认,“陛下你不用吓唬我,我从毕业到现在所有的影片都有存档,不可能有你说的那种东西。” “真失忆了?”谢灵曜有点儿惊诧,语气愈发调侃,“孤给你翻出来。” 第22章 严敬尧点点头,他也挺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谢灵曜转身前往卧室,翻出了相册,翻到那页照片,重重放在桌上。 他看到这张照片就冒火,一种颇为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真是太无耻了! 因此他放下相册,满脸写着嫌弃,很快别过脸去,端着饭碗去夹桌上另一侧的菜。 第19章 真心话大冒险 严敬尧看着照片,愣了一会儿,忍不住笑出了声:“陛下,你真有意思。” 谢灵曜不为所动,冷言冷语地说:“休要蒙混过去。” “这很正常。”严敬尧直视谢灵曜的眼睛,“陛下,你看到的在现代社会都很正常,这是一种正常的交流方式。” 谢灵曜略一沉吟,发出了直击灵魂的叩问:“而今,世风已然败坏到如此地步了吗?” “那总比偷偷摸摸的强吧?” “你们公然败坏人伦,还有理了?” “陛下那会儿又能好到哪里去呢?趁着夜黑风高,胡作非为的人恐怕也不少吧,我还没问陛下你那时候的情况呢。自春秋管仲开始,官家便有了教坊,逾今几千年,男欢女爱也不是稀奇的事。”严敬尧随口一提,可话却十分尖锐。 那倒也是哦。 谢灵曜并不喜欢管这些破事,但他知道的可不少,暗搓搓捻三搞七的事他知道的比谁都多,他没想到的是严敬尧居然也知道不少。 看来人到了他们这个年纪,不管生活在哪个朝代哪个地方,都已经成为了不好糊弄的黑山老妖了。 所以他十分犀利地逼问:“你与这名画像中的女子是何关系?” “同学啊,我们现在都有联系,她在国外工作,是非常优秀的制片人。”严敬尧坦坦荡荡地回答,他扫了眼照片,又笑了一下,“不过,我估计陛下想知道的不是这个,是我交过多少女朋友。” “孤对这些事不敢兴趣。”谢灵曜表面这么回答,其实心中咯噔了一下,十分介意。 陛下对现代社会的自由恋爱还不熟悉,他还不明白,现代人谈恋爱不合适分分合合是很正常的事。 “那我告诉陛下,陛下也会告诉我吗?比如陛下有多少后宫之类的?” “不是在求孤帮你吗?怎么开始绕圈子了?” “那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 严敬尧笑嘻嘻跟谢灵曜开玩笑,谢灵曜也微微一笑,讥讽道:“不愿说,想必是数不清的风流韵事了。” 激将法总是很管用的,果然,严敬尧有点坐不住了。 “陛下,那个时候我在上学。你知道……哦好吧你不知道,在国外读个不水的学位其实并不容易。你以为美本是可以随随便便毕业的吗?你知道导师布置的作业有多难吗?你知道每一个留学生都有拿不到学位,并且得抑郁症的风险吗?!”严敬尧说着说着,想起了自己彻夜赶papper,在异国他乡失眠到天亮,拍电影拍到手抖的艰苦岁月,不由得语气都激动了起来。 谢灵曜虽然不知道美本是个什么概念,但他大概能知道严敬尧在说什么意思,不过这不重要,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想知道,严敬尧交过多少个对象。 妈的,严敬尧到底处过几个?这直接决定了陛下的态度,到底要不要把这厮归类到无耻淫贼里去。 所以他幽幽地说:“如此这般,就更需要美人作陪,不是么?” 谢灵曜是个认死理的人,他就认定严敬尧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非得把这事儿捋清楚了不可。 “当然了,谈过肯定谈过。我今年三十了,我说我白纸一张你信吗?你会觉得我心理扭曲的。”严敬尧承认得很痛快,脸上浮现出一种你饶了我吧的神情。 果然!谢灵曜顿时火冒三丈,他瞬间连碗里的饭都不香了。 “敢做敢当,我敬你是条汉子!” 谢灵曜虽为口头赞美,实际上咬牙切齿,火气蹭蹭往上冒。 “有什么不敢当的,我又没犯法。”严敬尧一筷子夹起肉,塞进嘴里,“正常谈恋爱,没劈腿没犯错误,不合适分了,很正常。你要是在国外,不谈感情只跟人crush一段,都很正常。” 谢灵曜刚想说什么,严敬尧补充了一句:“陛下,我不信你会比我少。” 这话的意思是,应该不止谈过一个。 “看来不止一个。”谢灵曜冷笑道,他头脑清澈,思维敏捷,每次都能抓重点。 严敬尧已经没话说了,陛下很犟,属于吵架了一定要赢的类型。 所以他深吸一口气:“啊对对对,你觉得几个就几个吧。” 谢灵曜放下了碗,他已经吃不下去了。 “怎么了嘛?” 严敬尧挪过来一点,谢灵曜反应很大,他搬着凳子往后退。 “你自己要问,问了你又不高兴。” “孤绝不跟你合作,你这无耻败类!”谢灵曜冷冷地回答。 “我就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人品有问题?陛下,我上一段恋爱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严敬尧叹了口气,很有耐心地解释,“我分手之后也没有跟人家继续联系,现在我俩已经互相消失在茫茫十六亿人海之中了,你到底觉得哪里有问题?” 谢灵曜默默看了一眼,也不说话。 “你有什么事你说嘛。” 谢灵曜沉默片刻,答:“情爱是一切祸患的根源,孤厌恶这些东西。” 第23章 这个回答让严敬尧十分诧异,他斟酌片刻,试探着问:“是发生过什么吗?” 谢灵曜舀起一勺汤,咽下。 “孤十六岁时,曾遇一女子,青春貌美,聪明伶俐。她是孤叔父之女。”谢灵曜平静地开口,声音却渐渐冷下去,“孤的母后,将她带来见我,要她陪伴孤左右。孤很喜欢她。但可惜,她是孤母亲那边的人,她也不过只是一枚棋子,孤的母亲想以她为饵,把手伸到孤的王位上来。孤不愿受外戚掣肘,只让她在宫中待了数月,便将其送往静光寺,一年后,她便死于寺庙之中。” 严敬尧一时发愣,他沉默了片刻,说:“抱歉,触碰到了陛下的伤心事。” “不,不是伤心事。” 谢灵曜再次否认,他的表情很冷漠:“是孤的旨意,要她死,孤连她叫什么都忘了。” 把话说出来,谢灵曜心里舒服多了。他从来没有对谁说过这些事,当皇帝的时候,这些事都要埋在心里。 但是现在,碰上个跟自己一样复杂的人,谢灵曜却忽然觉得,他能理解自己。有些话对着太单纯的人永远说不出口,因为永远无法被理解,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是相似的。 【作者有话说】 陛下黑切白,导演白切黑,起到一个阴阳平衡的效果。 第20章 黑吃黑 谢灵曜很少提及过去的事,但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记得。 那名少女死在一个凄凉的深秋,因为曾经得到了一位帝王的赏识,所以直至死前,都是满心欢喜的。 当时周围隐约有传闻,陛下时常来看她,虽不愿被外戚所胁迫,将他送往静光寺,却也不过只是权宜之计罢了。陛下心中时常挂念她,想来最后一定是英雄难敌美人关,再加上她是皇叔之女,又有太后依靠,定能成为皇妃了。 直到那一刀忽然来临。 那一刀是静光寺方丈静空刺下的。那日,他走到这名少女面前,端坐在她的面前,凝视她许久,然后开始低声诵经。 朱红色的寺庙大门敞开,金色的光从外面照进来,照在人的背上,而人心和人面都隐藏在幽暗之中,好似佛法不在殿堂内,而在遥远的云巅之上。 她不懂,只是疑惑地看着静空师父,脸上带着少女的微笑。静空师父念完经,朝她额头伸手一点,她以为度化便闭上了眼睛,之后心上便挨了一刀。 她不懂,或许静空并不是方丈,而是陛下身边的杀手。 许多事尚未发生就结束,谢灵曜那日站在宫中的大殿上,瞧见外面阳光普照,蜉蝣在空气中挣扎,飘散而去。他低眸一瞥,就瞧见了宿命的必然。 深秋,肃杀,刑官也。 静光寺的师父静空处理完一切,平静地来到他面前,对他双手合十,轻声细语道:“陛下,昔日释迦牟尼遇哥利王,遭百般折磨,然仍不生嗔恨之心,愿陛下远离骄怒嗔痴,绵延福泽,江山百年。” 谢灵曜望向静空师父,沉默许久,说:“好。” 那个单纯、美丽、可爱、善良,又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能够温暖一个帝王冷酷的心。觉得这个曾经对她流露出一丝脆弱的帝王,是一个孤单的人。 女孩丧命于寺庙,他的母后震惊万分,她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与谢灵曜说话,独自在宫中垂泪,并让人放出话来:“我害怕陛下哪日将我也杀了。” 这个沉闷又伤感的故事,在吃饭的时候说出来,着实是一道特别的下饭菜。 严敬尧认真地听着,边听还边点头,听完,沉默了一会儿。 “陛下。”严敬尧放下筷子,试探地靠近一点,“我有一个疑问,你是真的喜欢过那个姑娘,最后迫于无奈才处置了她呢?还是一开始就打算杀了她?” 谢灵曜心一沉,他面色冷峻地凝视着严敬尧:“你什么意思?” “我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既然陛下对我直言不讳,那我也就实话实话了。” 谢灵曜差点被饭噎着,他心里很抵触,希望严敬尧还是不要实话实说了。 “陛下跟我说的,不算风流韵事。”严敬尧摇头,脸上带着微笑,“我觉得有点遗憾,因为,这个故事里没有情。” 什么叫没有情,陛下很生气,难道他看起来这么凶残吗?他觉得自己挺和善的呀。 “陛下一边装作与她亲近,假意为她动容,以营造被动摇的假象,迷惑你母亲的相信你已经动了心,让她放下警惕,目的就是为了最后能一刀毙命,把伸到你皇位边上的手砍掉,是这样吧。” 严敬尧十分平静地开口,他居然一边说着这么残忍的话,一边照常吃饭! 谢灵曜大惊,他原本还因为回忆起了往事,有点感伤,没想到此人的黑心程度比他更甚,他的直觉果然没错,这个人绝对不好对付。 “你你你……” “被我说中了?”严敬尧不动声色夹了一筷子肉给他,示意他冷静点,“陛下,你当了这么久的皇帝,早就修炼成千年的狐狸了吧,反正这里也没人,你跟我说实话嘛,你一定是故意中计对付你的母亲,像你这样的人,哪会忍痛割爱啊,你会等到那时候吗?” “绝非如此!”陛下坚决否认,其实心里莫名有点心虚。 严敬尧充满好奇地看着他,他美丽的眼睛一弯,不动声色地来了句:“反正现在也死无对证了,我还记得陛下跟我说过,你不会忍耐一个人,跟你亲近到足以掣肘你的时候。” 第24章 谢灵曜又心虚了一下,他希望严敬尧不要说了,于是他骤然换了表情,露出哀伤:“孤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铁石心肠之人。” “佯装深情才比较虚伪吧。”严敬尧耐人寻味地看着陛下。 谢灵曜有种被严敬尧的目光钉穿了的感觉。 诚然,谢灵曜绝不会承认自己步步算计,但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些复杂的心绪,已经永远消弭在历史的云烟里。 “陛下不要生气,你就当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严敬尧莞尔一笑,“在我眼里,陛下是非常聪明的,我只是觉得,这样来编排故事,会更有意思一些。” “编排故事?” 谢灵曜不懂他的意思。 “这就是电影与真实的区别,我不那么在乎真相是什么。因为导演的工作,就是创造出有意思的故事,无论真实或虚构,那不重要。而且……或许半真半假的东西,总是比真实的或是虚假的更有趣,陛下觉得呢?” 严敬尧神不知鬼不觉的,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所以,我需要陛下的帮助。我需要你加入我的剧组。”严敬尧成功地把话题拉回来之后,顺理成章接了下去,“陛下,我需要你尽快与我签订合约,然后开始工作,剧组的工作耽误不得。当然,工作的内容你不必担心,我会指导你,调教演员是我的工作。” 谢灵曜忽然发现他谈论工作的时候还蛮严肃的。 所以他问:“孤帮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严敬尧的语调又活泼起来:“我会负责你的日常生活起居呀,我会给你买好吃的,你还会有很多玩具呀。” 谢灵曜反唇相讥:“你对狗不也是如此?孤看这狗也不需要为你做什么吧?你不过就是想空手套白狼罢了。” 说话间,皮皮正躺在沙发前面,四脚朝天发着呆,生动诠释了废物两个字。 严敬尧一开始的确是这么想的,没想到陛下居然反应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五~ 第21章 比老师再赢一局 “陛下,你有要求当然可以提,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会尽量满足你。”严敬尧的语气又温柔下来。 那可就有得说了。 谢灵曜琢磨了一下,缓缓开口:“你要给孤办生日宴,孤每年筹办天子宴席,犒赏百官。提前三月,孤的善金局便要开始筹备各种珠宝金银;提前两月,坊间歌女、胡姬便进宫奏乐歌舞;提前一月,周围各番邦小国使团便送上贺礼,现如今孤不会勉强你大摆宴席,但你不能忘记。” 严敬尧起身,去书架那儿取来一个笔记本,刷刷地就开始记,无奈地叹了口气:“陛下,我尽力,但确实能力有限。你非得想搞得隆重,我只能给你叫群非洲小哥来举牌跳舞。” “此为其一,其二,孤夏日晚上怕热,你得为孤摇扇,孤不睡,你也不许睡。” 严敬尧笔一顿,抬起头:“我们可以开空调啊。” “不,孤无人摇扇睡不着。”谢灵曜往座椅上一靠,翘起二郎腿,理直气壮地提出无理的要求,“昔日孤的行宫之中,曾让人挖出一个夏日纳凉的荷花池,每日投掷冰块入内,保持殿内四季如春。殿前更有宫人,昼夜不眠倾倒水柱,形成水帘,供孤观赏。等到了夜里,宫女便会为孤捉来萤火虫,留在殿内服侍的宫人,便跪在塌前为孤摇扇。这些孤都不要求了,要你为孤扇扇风,总不过分吧?” “好好好,真是的。”严敬尧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又低声嘟囔了一句,“万恶的封建社会。” “还没完呢。”陛下伸手朝阳台一指,“孤喜欢花,尔后这屋内要养上孤喜欢的琼花,还有天台的牡丹,扬州的芍药。” 皮皮叫了两声,似乎对陛下嚣张的气焰有些不满。 谢灵曜瞅了它一眼,不忘补充:“哦对了,为了防止这厮刨坑,毁了孤的花,所以另需一花架,不用高,想来它也够不到高处。” 皮皮把头埋进沙发座的缝隙里,自闭去了。 严敬尧刷刷记着,倒也并未提反对意见。谢灵曜瞧见他额前一缕头发垂下,微微卷着落在眼前。今日没有白玉兰的花香,而只有清晨莲子的一点淡淡苦调的气味。谢灵曜在心中想,他想必也是个有生活情调的人,自己如此这般提议,想来,不会给他增添太多负担吧。 那样善解人意的体谅,只持续了片刻。陛下转念一想,又变得气鼓鼓的。不就种点花花草草,摇个扇子么?多大点事,这都做不好,正事也趁早拉倒吧! “如此这些,你都能做到吗?” “能不能做到,取决于我想不想。”严敬尧抬眼看了一眼陛下,认真地承诺,“所以没问题,我一定尽力而为。” “好,那孤等着你表现。” “陛下还有什么需求吗?” “暂时就这些。” 严敬尧露出了一个思索的表情,似乎并不觉得陛下把话说完了。 这人心眼好多!谢灵曜表面吃饭,眼神却老往那边瞄,一边偷看一边翻白眼。果然大两岁也不是白长的,谢灵曜觉得跟他打交道得多留神。 严敬尧很暖,喜欢宠物,愿意做饭,还会给他买玩具。但也很冷。 刚才他描述完一个女孩凄惨的命运时,此人完全无动于衷,甚至还怀疑他的缅怀是装出来的,并且在谈及自己过去的感情时,轻飘飘地一笔带过,像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第25章 他心中产生了一个疑问:这个人以前经历了什么呢?是什么养成了严敬尧这样,难以揣度的性格呢? “陛下,真的没有了吗?”严敬尧贴心地再问了一遍。 当然还有了,只不过谢灵曜不说。凡事不能操之过急,等这几条都完成了,严敬尧觉得习以为常了,他再一点点加新的要求上去。 陛下娇贵得很,他要喝安吉白茶、西湖龙井、祁门红茶、安化黑茶;想射箭、出游、下棋、弹琴……各种花样精多着呢。 但渗透到敌人内部,讲究的就是一个潜移默化。反正来日方长,迟早他要把这个房子,改造成他喜欢的风格。 谢灵曜才来两天,就已经想着怎么对这里进行改造了,他以审判的目光环顾四周,虽然现在也还行,但如果按照他的喜好来设计更好,他的审美毋庸置疑。 “那我给陛下出一份合同,我们签字?”严敬尧十分期待地放下笔,并再嘱咐了一句,“签了合同,陛下就不能反悔了哦。” 谢灵曜无所谓,反正听起来他不吃亏。更何况,他向来不相信什么纸面上的东西,真落到实处,还是见机行事比较好。 严敬尧去打印机那儿打印合同,陛下一个人继续吃饭,等他吃得差不多了,合同也端上来了。严敬尧端正地给他摆在眼前,像是送上了一份特殊的餐后甜点。 陛下用不惯签字笔,他勉强拿着,提笔要签,却皱眉,忽然一顿。 “还有一条,孤忘了说。” “你说。”严敬尧眼巴巴盯着合同,非常爽快地回答,“我肯定答应。” “你得侍寝。” 严敬尧吓了一大跳,吓得脸都白了,他整个人都差点从桌边弹起来。 陛下冷眼旁观,心中发出一声假笑,看看,果然沉不住气了,我还搞不定你? “陛下,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想一出是一出。” 谢灵曜顺势将笔按在桌上,轻描淡写地回答:“那便不签了。” “等等,我们再商量一下……”严敬尧当即改口,“我没说不行。” 谢灵曜最喜欢看人冥思苦想了,他扳回一局,感觉优势又回到了自己这边,喜上眉梢,轻轻地挑了一下眉。 “正如你所言,你我都不是三岁小儿,难免有孤枕难眠的时候,孤倒是很好奇,你们平日都是怎么解决的?现如今,可还有教坊、花街柳巷之类的去处?” “没有。”严敬尧遗憾地抬眸,诚恳地表示,“倒是有娱乐会所、夜总会、洗浴中心,但陛下最好不要去,要不然万一被抓,我得跟你一块儿吃牢饭。” 第22章 战略合作达成 谢灵曜还没搞懂那是什么地方,但听名字好像不太上档次,什么夜总会,洗浴场所……他看不上,所以冷冷地哼了一声。 严敬尧深吸一口气:“陛下,我是个正经的导演。万一传出去,此事对你我的名声,都有毁灭性的伤害。” “所以你还是在考虑此事,只是担心传出去名声不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灵曜将笔放在一旁,转身望向别处,摆出那就算了的神情。 “行。”严敬尧一咬牙,答应了。 答应了?谢灵曜有点吃惊,他惊讶的是,严敬尧居然愿意为了所谓的电影,出卖了自己的身体! “陛下,请您签文件吧,你只要再签一份保密协议就可以了,关于我们谈论的事情,你不可以说出去哦。”严敬尧也就为难了那么一瞬间,现在他又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既然人家这么爽快,谢灵曜寻思着,自己不能显得太小家子气,于是他心一横,提笔签下了两份合同。 “你不用担心孤会泄露这些事。”谢灵曜边签字,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孤遇到不能说的事,比你多多了。” 严敬尧听得直皱眉,陛下时而高冷,时而狡诈,时而娇气,皇帝真是太难伺候了。 谢灵曜的字写得潇洒飘逸,力透纸背,可谓字如其人,用两个字形容就是:贼帅,瞬间拉高了这份文件的档次,使得其中那不可告人的目的,都变得十分合乎情理起来。 相反,倒是严敬尧的字,板正且卡通,像三个胖胖的小人并排站着,谢灵曜仔细看了几眼,觉得有点可爱。 严敬尧拿着合同看了几眼,忽然神秘地朝他看过来:“原来你叫谢灵曜。” 谢灵曜一惊,这才想起来自己神秘的真名暴露了! 严敬尧看陛下一愣,立即将合同收好:“不过还是叫谢贞明比较可爱。” “你才可爱!”谢灵曜哼了一声。 严敬尧热情地邀请:“既然签了条约,陛下过几日就跟我去剧组吧。” 谢灵曜也热情地邀请:“既然签了合约,你今晚就准备侍寝吧。” 严敬尧抿了一下嘴,谢灵曜觉得他又想笑又想拒绝,但都憋回去了,因此只好抿了下唇。 非常诱人的性感,反正谢灵曜只要当不懂,就可以认作他在欲擒故纵。 严敬尧苦笑:“陛下,你可真不拿我当外人啊。” “合同都签了,按照江湖规矩,你我也算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何须那么客气?” 谢灵曜转身就朝卫生间走去,颇为坦荡地迈着大步:“替孤倒水,孤要沐浴。” 昨天那是头一回,那会儿陛下还是客。但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今儿个严敬尧直接把陛下请进了淋浴房,打开花洒,当头给陛下浇了一盆热水。 第26章 水是热的,但开头凉了那么一阵,严敬尧试图用这种方式浇灭陛下的侍寝热情,但显然并没有。 谢灵曜被瞬间淋成落汤鸡,但他既没有躲,也没有眨眼。 这下严敬尧有点不好意思了:“你怎么不躲?” 谢灵曜褪去了衣服,站在花洒底下,水顺着他的额发、脖子、胸膛往下淋,在无数落下的水珠之间,他的脸上扬起一个浅浅的微笑,因此,看起来带有一点蔫儿坏的孩子气。 他就是喜欢这样闹腾,因为,他以前没有这样的机会。 “放心,孤不会责怪你,你紧张,孤也可以理解。”谢灵曜朝旁边一瞄,瞧见沐浴露上面挂着一个尖叫鸡,这是早上刚买的。 谢灵曜很大方地把尖叫鸡拿过来,塞到严敬尧手里:“你要是紧张,可以先玩一会儿。” “我不紧张,这是在我家里。”严敬尧无奈地说着,恶狠狠地一捏手里的玩具,玩具发出一声亢奋的鸡叫。 “但是,陛下只来我这里第二天,我依然觉得陛下像一块冰。”严敬尧凝视着他,露出一个有点委屈的表情,“陛下有很多心事,都没有跟我说过呢。” “你在乎这个?”谢灵曜不屑。 “当然。” 谢灵曜从不喜欢说心事,他觉得自己的心事,像深宫梁上的一层蛛网,若不问,便无人知晓也无人在意,因而,也不必赘述。 严敬尧拿着那只尖叫鸡,朝陛下的手里塞去,谢灵曜木讷地接过,他伸手时,严敬尧拿尖叫鸡,戳了戳他的掌心。 “陛下,你的手心里有一道疤,什么时候弄的?” 谢灵曜皱眉:“若没有别的事,你可以出去了。” “你看,你什么都不肯说,你还不信任我。”严敬尧朝后挪了一步,他知道陛下的防备心起来了,因此稍作让步,给他腾出了一点心理位置。 但这个位置,依然在可攻可守的边缘。既然合同签了,那谢灵曜现在,就是严敬尧必须要调教的对象。 “陛下。”严敬尧声音很柔和,尽量轻声细语,但他仍在试探,“你是没有安全感,所以才想要我侍寝吗?我的意思并不是陛下害怕一个人待着,或者觉得孤独,我不觉得陛下是个脆弱的人。相反,你想获得控制权,这才是你想要的,是吗?” 这人简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谢灵曜觉得心口,仿佛被小毒虫咬了一口,一种灼热、不安,刺痛而痒的感觉浮上来。 当然了,这也不是多难猜的事。权力是会催生出许多感情的幻觉,自古如此。 不过,有些事情要是说穿了,可就没意思了。 谢灵曜极其冷淡地回答:“出去,孤不想跟你谈这个。” 严敬尧喜欢这种状态,谢灵曜的抵触情绪越强烈,感觉就越对。作为导演,他乐意看到这种冲突感,越强烈越好。 演员并不一定需要多么出神入化的演技,导演只需要捕捉恰当的情绪。所有演员都需要导演去“利用”他们,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 侍寝,严敬尧才不在乎这点刁难,陛下一看就是会出尔反尔的人,这一纸条文就算签了,也极有可能不算数。严敬尧才不介意陪陛下玩玩,刚好,顺便可以好好调教一下陛下的情绪。 谁怕谁呀。 第23章 君子远庖厨 “你不也如此,另有他意。”谢灵曜见他站在原地不动,抬手将花洒关了,于是他的声音,在狭窄的浴室内悠悠荡荡,明明是狭窄拥挤的地方,却显得很空寂。 “你我都到了这个年纪,不必再侈谈情情爱爱,只谈利益不是更好。”谢灵曜的声音低下去,转身将那只尖叫鸡放在一旁,“很多事情你我都心知肚明,不必再言。” 这个年纪怎么了?严敬尧觉得自己的人生才刚开始呢,他的导演事业刚起步,依然充满热情。奈何谢灵曜已经当了十四年皇帝,流露出一种老油条的厌世。 “好,我不问了。”严敬尧决定结束这场试探。 陛下的情绪不对,再问下去,恐怕他会很难过。 谢灵曜看着他退出去,轻轻把门带上,心绪复杂。 等他洗完澡,再出来,严敬尧照例给他泡了一杯牛奶。谢灵曜想要说些什么缓和氛围,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严敬尧率先开口:“陛下,临时情况,我明天要出差三天,所以都不在家。” 谢灵曜皱眉。 “因为要勘景,所以我必须过去一趟,时间紧张,没法带你过去。”严敬尧露出了十分愧疚和担忧的神色,搞得好像非常关心他似的。 谁要跟你一起去了?谢灵曜冷哼一声。 “你在家里等我一会儿,我现在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谢灵曜瞧见他抓起钥匙,带上手机就冲了出去,十分钟之后,拎着两大袋生鲜蔬菜回来。 “我明天早上就得走,六点就要出发,所以来不及给你做饭了,但我怕你三天不吃饿晕过去,我现在就给你做。” 谢灵曜还没来得表态,严敬尧就把一块骨头放在了砧板上,拿起菜刀就是哐一刀下去。皮皮吓得直往谢灵曜身上贴,谢灵曜不屑地瞥了它一眼,皮皮赶紧把头塞进了陛下身后的沙发缝里。 不至于吧,哪有那么夸张?谢灵曜慢腾腾跟进厨房,站在严敬尧的身后。 窗外天色已经黑下来了,朝远处眺望,那是一种幽深的黑色,而头顶明光照着,好似在无声地说,夜才刚开始。 第27章 厨房里很闷热,本就是炎热的夏天,因此严敬尧只站了片刻,衣衫就湿透了。谢灵曜不动声色,站在一旁看他。 骨头下了锅,滚水沸腾,上浮起一层白色的汤沫,冒着最原始的肉腥味。谢灵曜站在严敬尧身后,瞧见他背上一片被汗水浸湿的痕迹,那片汗渍神秘地吸引着他,他不觉一直盯着,渐渐地也觉得热。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那个比喻:陛下,你好像一块冰。 他的心中也浮起一层漂浮的白沫,那是他冷酷的心,一点融化的痕迹,只是随之浮起来的,是尸体的血腥味。 严敬尧拿来一个漏勺,将排骨汤里那层浮沫揭去,撒下一把盐、十分熟练地将葱姜蒜,一并撒入,然后盖上了高压锅的盖子。 腥味被强压了下去,辛辣的调料味窜上来,谢灵曜觉得愈发热,他感到鼻尖冒汗,呼吸不畅,简直喘不过气。 高压锅盖着,里面的骨头滋滋作响,像是连筋带骨,要把骨头碾碎。但一股奇异的香味在慢慢上窜。 谢灵曜的心中窜起一直很模糊的感觉,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似乎在口锅里的煮着的不是排骨,而是从他身上剁下来的肉。他在一种奇怪的感觉里沸腾、挣扎、浮沉。 慢慢地……会从骨头缝隙里烹出血、汁水,还有油。 食、色、性也。 严敬尧一回头,瞧见陛下面色苍白,正一眨不眨盯着他看,目光仿佛要要吃人,吓了一跳,赶紧把菜刀藏在身后。 “陛下……你想干嘛?” 谢灵曜额头上全是汗,他不知道刚才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他生平从未有过这样的触动,因此他快速地低头,破天荒的,一声不吭。 严敬尧大惊:“陛下,你该不会中暑了吧?” “没。” 谢灵曜尴尬地吐出一个字,转身走了出去,坐在他的沙发宝座上,继续慢吞吞的喝牛奶。 严敬尧这会儿来不及关照陛下,只来得及做饭,没注意到陛下刚才翻江倒海的心路历程。 除了给大的做好吃的,还要给皮皮做每日营养餐,等他把所有的食物分好份,放进冰箱的之后,一转头才发现陛下居然还呆坐在沙发上。 谢灵曜若有所思,他进了一趟厨房之后,整个人忽然变得呆呆的。严敬尧很担忧,该不会真的中暑了吧?于是凑过来关切地问:“陛下,你是不是很热?” 他确实有点热,那是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他当了二十八年冰块,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上头,这感觉……说实话不太妙。 要不怎么说,君子远庖厨。可见沾了一身肉和葱姜蒜的味道,人可能就不那么君子了。 陛下抬起眼,古怪地瞄了眼严敬尧,忽然站起身来,转身溜进了卧室,留下茫然的导演在原地发愣。 严敬尧收拾好厨房,在每一份食物上都标注了日期和食用方法,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累得精疲力竭。 皮皮躲在沙发后面睡得昏天黑地,陛下抢占了他的卧室,严敬尧一瞬间觉得人生真是艰难无比。 等他收拾好,洗完澡回到卧室,瞧见陛下已经裹紧他的小被子,缩成一团了。 谢灵曜听到脚步声靠近,越来越近,然后有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陛下,是空调开太冷了吗?” 谢灵曜还是不吭声,于是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耳朵。 柯基的耳朵很好玩,毛茸茸软乎乎的,严敬尧平时摸顺手了,也揉了揉陛下的耳朵,在耳朵轮廓边用手背蹭了几下。 谢灵曜猛地一哆嗦,翻了个身,蚯蚓似的挪到了床另一边,冷冰冰地说:“无碍,你睡吧。” 刚才还在那儿喊着要侍寝,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蔫了,不仅不让碰还躲得老远。 严敬尧爬上床,关了灯,最终撂下一句:“陛下,你真奇怪。” 【作者有话说】 食色性一体,陛下呆滞中( ̄△ ̄) 第24章 讨厌的室友总是刁难我 奇怪就奇怪吧,谢灵曜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心烦意乱地睡了过去,把自己这边的小被子压得严严实实,表现出了非凡的高冷。 第二天睁眼的时候,严敬尧已经出差去了。 谢天谢地!谢灵曜居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一想到昨天晚上就觉得尴尬,还没缓过劲来。他瞧见桌上放着一张纸条,上边详尽地写着冰箱里食物的使用方法。 于是谢灵曜慢悠悠地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再烧了一壶热水,最后热了一碗千张粉丝汤,坐在洒满阳光的客厅里,享受美好的早晨。 果然还是一个人生活爽,陛下产生了一个很邪恶的想法:他希望严敬尧不要回来了。 但这种很爽的想法,持续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当皮皮在沙发上来回翻滚一阵,把沙发垫沾的全是狗毛,最后当着谢灵曜的面,在沙发上拉了一坨屎的时候,谢灵曜重新感受到了上头的感觉。 果然,上头的感觉很不好。 陛下要气疯了,他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面露凶光,双眼猩红地看着皮皮。 “你……你这个逆子!” 皮皮视而不见,笑嘻嘻地跳下来,哼哧哼哧地跑到自己的窝里去了。 养狗是一种众生平等的灵魂修炼,无论贫穷还是富贵,骂狗的时候都一样狼狈,骂完了还得收拾残局。 第28章 严敬尧走的第一天,陛下强忍着怒火,在家里铲屎,顺带洗了十遍沙发垫,并无师自通地掌握了使用洗衣机、定点遛狗、开空调、开热水器等多种生活技能,半夜还爬起来,检查了一下他的沙发有没有沾上新的污渍,导致夜不能寐。 万万没想到,陛下来这里第一次失眠居然是因为皮皮,人生真是充满了意外。 严敬尧离开的第一天,陛下还有点想他。 第二天,严敬尧给他打电话,他秒接。 “陛下,你还好吗?” 谢灵曜白天没事干,跟皮皮大眼瞪小眼,正觉得无聊。 于是他迫不及待地问:“你何时回来?” “我恐怕得再耽搁一天,我这里确实有点事走不开。” 谢灵曜感觉很遗憾,他听到那边吵吵闹闹,于是轻声叹了口气。 “你不是说要孤给你帮忙吗?你怎么自己忙得不可开交。” “那是下一步的事,我有很多工作。” 谢灵曜又叹气了一声。 “陛下,你很想我吗?” “嗯。” 这么干脆,严敬尧有点意外。 “陛下,你还好吗?皮皮还好吗?” “这厮目无纲常、倒行逆施!若孤手中有上方斩马剑,早就将此贼碎尸万段了!”谢灵曜的火气骤然上升,音量立刻提高,“也罢,孤赐其蟒姓,以后它就不跟你姓了。” 严敬尧很震惊,他这才走了一天,他的小狗就变成大蟒蛇了?当事狗还什么都不知道,趴在阳台上没心没肺地晒太阳,对谢灵曜向他主人告状这件事,置若罔闻。 这是极大的处罚。关于赐姓,严敬尧略知一二。中古之前犯下重罪的叛将、逆党、除了诛杀族人之外,往往赐其悔、蟒、虫等姓氏。 皮皮做错了什么,让他这么生气。 “他在沙发上拉屎了?”严敬尧想了想问。 呦呵,猜的挺准,谢灵曜一直觉得严敬尧挺聪明,于是他褒奖了一句:“爱卿真是聪明过人。” “陛下,虽然在你的时代,蟒和虫是大逆不道的象征,但许多年后人们将蟒作为官服使用,除了皇上以外,七品以上文武官员俱可穿戴。” 蟒蛇皮皮反正无所谓,就算他变成了大蟒蛇,它也能在挨骂的时候进行蛇皮走位。 “你是特地来抬杠的?” “不是,就是觉得你很好玩。”严敬尧笑了一下,谢灵曜能察觉到那边有人眉眼弯弯,对他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 “陛下暂且忍耐一下,我很快就回来,回来给你带特产。” 既然严敬尧十分关心他的处境,那么谢灵曜就顺理成章地傲娇了起来。他哼了一声,暗示自己对特产并不在意。 “我还有事,先挂了,回头见。” 严敬尧挂断了电话,谢灵曜觉得又无聊了起来。 之后,连着两天,严敬尧完全没有联系他。陛下独霸着他的房子,一个人过着爽翻了的生活。 爽是真的爽,谢灵曜不习惯有人离自己太近,一个人独处让他觉得安全,哪怕为此,他要天天给皮皮铲屎,他除了最开始那一会儿暴跳如雷,适应了之后,也觉得问题不大。 不就是去楼下遛个狗么,谢灵曜牵着狗,还认识了几个泰迪比熊的主人,人家热情地约他去隔壁宠物店给小狗做美容,谢灵曜表面很心动,实际上每次都残忍拒绝了。 柯基做什么造型?已经胖得像个面包了,浪费钱!这点钱拿来买点花花草草摆在家里不是更好吗? 这房子里该有的都有,他可以过得很好,就是每隔两小时,都会有个事在他脑海里蹦出来:严敬尧什么时候回来? 严敬尧似乎挺忙的,忙得没空给他打电话。但具体在做什么忙成这样,毕竟人在外头,天高皇帝远,谢灵曜想探听,也有心无力。 严敬尧故意断了三天的电话,让陛下清静清静。 谢灵曜的戒备心太强,必要时需以退为进,得留点时间和空间,给他熟悉熟悉家里的环境。如果就这样带去剧组的话,恐怕陛下会直接自闭。 皮皮刚到他家的时候,熟悉环境花了三天,严敬尧给陛下也定了三天。 但第三天的时候,严敬尧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他发现陛下的微信头像,从空白变成了一朵莲花,而他总觉得这朵莲花有些眼熟。 严敬尧愣了一会儿,猛然发觉,小区业主群里有个养柴犬的大妈。也是这个头像!这大妈他碰到过一回,上回见着,还预备给他介绍对象。 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妙,严敬尧一个电话打过来,谢灵曜居然没接到,于是他赶紧赶了回来。 谢灵曜可不是一般人,他每天定点带皮皮下去遛弯。凭借他超凡脱俗的气质和英俊迷人的容貌,很快成为了小区中老年妇女重点关照的对象。 【作者有话说】 陛下的日常:┗|`o′|┛ 第25章 上门女婿 严敬尧觉得事情不妙,匆忙赶回来。回来的时候,正巧看见谢灵曜靠在小区健身单杠那儿。 周围聚着三五成群的大爷大妈,他正在跟诸多老年人谈笑风生,手里还拎着两袋土鸡蛋,跟他头一次见谢灵曜被大爷大妈围困时,判若两人。 不愧是当过皇帝的人,谢灵曜不仅把他的家据为己有,还超常发挥,跟他的邻居打成一片。至于他那狗……皮皮正坐在漫步机上,随着杆儿晃来晃去,还在笑,脖子上一圈围脖罩着,看起来没心没肺的。 第29章 严敬尧隔着老远看见谢灵曜,感觉自己血压不断升高。 谢灵曜一眼就瞄到严敬尧回来了,但他装做没看见。他余光瞄见人晃过来,挤开人群,将他和一众沾着油烟味的大爷大妈隔开。 很清雅的玉兰花香飘过来,谢灵曜很喜欢这个味道,不由得悄悄凑近一步。 分离的时候,许多感觉都是被隐藏起来的。可人一出现在眼前,他的味道、他的动作、他的声音,关于他的一切,所有在记忆中若隐若现的部分——幻想的和真实的,忽然悉数都鲜活了起来。 就像一只掠过水面的鸬鹚,忽地飞过,翅膀轻颤。 一下子挨太近了,谢灵曜觉得心突突直跳。 严敬尧没跟他说话,率先把他手里那两袋土鸡蛋拽了过来:“你先回去,我有点事跟他们说。” 话刚落,两袋土鸡蛋就全塞回了大爷大妈手里。 谢灵曜扭头就走,他解放了,终于不用再铲屎了!陛下激动得一路飞奔,忘了把皮皮也带回去,于是严敬尧亲自把这个逆子扛了回来。 严敬尧刚把那两袋土鸡蛋送走,回到家一看,还有一袋。除了土鸡蛋,还有一箱凤梨和两个西瓜。 严敬尧震惊万分,他久久地凝视着地上的这一堆粮食,对谢灵曜有了重新的认识。 “陛下,你还挺有能耐,这都是外边的老头老太太给你的?”严敬尧打心眼里佩服,但不知为何,他瞧见陛下被外边的老头老太太盯上,心里很不舒服。 谢灵曜盯着他,故意问:“是啊,可我看你不怎么高兴。” 作为独立生活的现代人,严敬尧本来就不喜欢跟老一辈人多接触,尤其干他这行的,碰见老头老太太,压根也不认识,可这帮退休了没事干的人没少问他:你在美国读书怎么回来工作啊?你怎么不拿绿卡啊?你这个工作没有铁饭碗好啊,小伙子怎么还没有对象啊…… “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他们给你的东西有毒怎么办?” 谢灵曜微微抬头,下巴朝皮皮一点:“无妨,这厮如饿虎扑食,孤手上的东西有时尚未放下,就先叫它给吃了。” “我说怎么感觉你又胖了。” 严敬尧把皮皮拖过来,狠狠地拍了拍它的屁股,揪住它的后脖颈:“你已经三十四斤了!你还吃!” 皮皮心虚地缩着耳朵,眼神躲闪,但高昂着头颅,一副死不认错的样子。 谢灵曜很满意,因为皮皮挨了骂,就缩到窗帘后面躲起来了,今天沙发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陛下不自觉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意。 严敬尧走过来,挨着他坐着,偏过头凝视着他。谢灵曜闻到淡淡的玉兰花香,静静地飘过来,那一双迷人的眼睛看着他时,有一种难辨真假的温柔。 “陛下,你知道他们对你另有所图吗?” 谢灵曜淡淡地回答;“你不也一样。” 严敬尧露出了有点受伤的表情,他一板一眼地解释:“不,我是发自内心地欣赏你,可他们只想骗你去结婚,想用两筐鸡蛋,就让你当上门女婿的那种。” “孤知道,孤的母亲曾多次想将她的亲族,纳入孤的后宫,所以她们是什么意思,孤再清楚不过。这种事情,隔多少年多少代都一样。”谢灵曜早在意料之中,他狡黠地笑了起来,“所以孤是替你收的,孤才不会轻易上当!” “什么?!”严敬尧吓得不轻,“我关心你结果你把我卖了?” 何止啊,要不是皮皮已经绝育,是个公公了,谢灵曜能把皮皮也推销给楼下的柴犬小妹。 谢灵曜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他面对严敬尧的时候,总喜欢抬杠,这样跟他闹着玩。 “放心,孤不会把你卖了。”谢灵曜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严敬尧的脸,安慰他,“不过替你收个人情,你放心,对付她们我比你厉害。” 这下换严敬尧将信将疑了,他抓住了谢灵曜的手:“真的吗?” “爱信不信。”谢灵曜恶狠狠地抽出手,还打了一下。 严敬尧又贴过来,谢灵曜觉得今天的玉兰花味格外浓烈,那是一种浓烈的暗香,环伺周围,让他忍不住又嗅了嗅。 很香,很好闻。花这类景致,长于庭院或是摘来放在瓶中,要争奇斗艳,娇媚欲滴才好,香气不过聊增雅趣。可倘若是从一个人身上散开,那便是另一番情趣了。 严敬尧好奇地问:“看来陛下没少听坊间传闻议论我,她们眼里我是什么样的?” “你在乎吗?”谢灵曜挑衅而轻蔑地凑过去,“你不会在乎这些。” “所以在陛下眼里,我是个一意孤行的人。” 谢灵曜觉得他的回答总是很有趣。一个有趣,且有情趣的人,他是喜欢的,生活在一起不会闷。 所以他不自觉微笑了一下。 “我当然不在乎他们如何看我,我在乎你的。” 谢灵曜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的心上,像是又有一只鸬鹚飞过,飞过一片宁静而波光粼粼的湖面,留下一阵未了的痕迹。 他很受用,眼神到处乱瞄,四处躲闪。 “陛下在家也会觉得无聊吧?要不明天一起跟我去剧组?” “好……好啊。”谢灵曜慌张之下,没留神给答应了。 严敬尧没想到陛下这么快就答应了,殷勤地直接搂住了他:“那我们今天出去吃饭,你想吃什么?” 第31章 “陛下,你这几天怎么呆呆的?”严敬尧很困惑,他蹲下来,像一只水豚蹲在他面前,好奇地看着他。 他随口答:“天太热。” “陛下,有什么心事的话,可以跟我说,你一个人在这里,我担心你不适应。” “这个故事,你从何得知?”谢灵曜思虑片刻,还是问道。 “你说剧本?这是我虚构的,陛下觉得怎么样?” 谢灵曜望着他,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虚伪的成分,清澈干净。尤其是当他这样蹲在地上,仰望着自己的时候,谢灵曜无法不相信他的真诚。 【作者有话说】 陛下:无所谓我会脑补,以后自动代入翰林院学士,反正都是给我打工的。 第27章 叶卡捷琳娜大帝 可是,如果严敬尧是一个伪装的高手……那可以说简直毫无破绽。 “陛下觉得它不够好?” “不,孤觉得有趣。”事情有点超乎了他的想象,谢灵曜察觉到了一种潜在的危险,那是一个让他无法逃脱的黑洞,朦胧地出现在眼前,他为此感到兴奋。 严敬尧,谢灵曜觉得他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知道不该知道的事,哪怕只是捕风捉影地知道些消息,按谢灵曜以前的一贯做法,会毫不犹豫地杀掉。 可眼前这个人,一个现代社会的聪明人,在他眼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并且倚仗着现代社会的规则,可以以此要挟他。他动不得,甚至连打一顿都不行,他遇到了从未有过的难题,却忽然觉得有意思起来。 什么挫折能把他打倒?不可能!陛下从来都是站在最高处的男人,要手段有手段,要能力有能力,还搞不懂一个区区平民了,笑话! “陛下,你看完有什么感想吗?”严敬尧继续追问。 “孤在想,但现在还没有想好。” 严敬尧的回答耐人寻味:“你可以慢慢想,不必这么着急。” 谢灵曜很喜欢跟他对话。用他们现代人的话来讲,严敬尧是个糊弄学大师,总是说一半藏一半,完全抓不住破绽,很容易激发他这种控制狂的好胜心。 迟早有一天,我让你栽在我手里,把该说的都说出来,受尽折磨向我求饶。谢灵曜在心里这么想,并提前预支了一部分想象的快乐。 欺负老实人虽然也很快乐,但,拿下不那么老实的人,岂不是更爽?谢灵曜奇怪的胜负欲被激了起来。 严敬尧可不知道陛下在他眼前,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始终十分担忧地看着谢灵曜。 谢灵曜内心戏越激烈,他的表情就越冷漠,他好像卡帧似的呆住了,变成了一只水豚。 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怜惜地摸了摸严敬尧的脸:“给孤放水,孤要沐浴更衣。” 严敬尧微微皱了一下眉,很快就笑着答应,说好。 谢灵曜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张牙舞爪,其实在严敬尧眼中,陛下还蛮可爱的。陛下应该是以前没跟人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过,也没住过这样一居室的屋子。他不知道在这样的地方,有什么反应和表情,都会被迅速放大,以及被导演摄像机一般的眼睛捕捉。 谢灵曜洗漱完毕,严敬尧还没有休息,他一直在桌边看剧本。神情专注,甚至没注意到谢灵曜走出来。 一盏柔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而他低着头,远远看他时充满了模糊的温柔,而靠近,却看不清神情。 谢灵曜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因为明天就要去剧组,所以当晚,侍寝这个事就暂时被抛在了一边。陛下睡了好几天大床,忽然边上躺了个人,居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裹紧自己的小被子,一骨碌滚到了边上,紧挨着床边睡了一晚。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天,谢灵曜被皮皮摔饭盆的声音吵醒。 皮皮昨晚被骂了,屁股还挨了几巴掌,又被饿了一晚上,很生气,一大早叼着饭盆到处砸。 为了防止被楼下邻居投诉,严敬尧只好起来给它喂狗粮,顺道,给陛下煮了粥。谢灵曜终于吃到了热腾腾的白粥,还配了一小碟十分清爽的萝卜干,很满意,昨晚萦绕在心头的层层疑云,也随着消散了不少。 吃完饭,皮皮和谢灵曜一块儿被装上了车,带去了剧组。 谢灵曜对于拍电影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这座城市里,保留有许多时代久远的古迹,他原本还期待着去老房子里喝茶,没想到严敬尧带他去的确是另一个新搭建的影视城。 影视城乍一看挺唬人,隔着一公里,谢灵曜就看到烈日之下,金色的大殿高耸,烽火台与高墙紧邻而立,仿佛一阵轻烟吹来,西北的狂沙就会吹起,那些烽火台上就会燃起熊熊烈火,点燃一个时代的野心。 实际上凑近了一看,就是个空架子,除了粗糙的壳子之外,殿内全是空的。道具都搁在另一边儿,方便剧组搬运。 谢灵曜看见影视城里全是人,来玩的游客和拍戏的剧组扎堆混在一起。路上丧尸、妖怪、美女、侠客乱窜,他头顶还有各路仙尊,威亚吊着乱飞,看得人一愣一愣的。 影视城里都是剧组,40度的天气也没影响大家工作的进度。谢灵曜下车,一眼瞧见乌泱泱一大片,红橙黄绿青蓝紫色衣服的美女在眼前瞎晃,拦住了他的去路。 严敬尧把皮皮抱下车,拍拍他的屁股:“去,过去跟她们玩。” 第32章 皮皮收到指令,冲向美女扎堆的地方。小狗最喜欢姨姨了,姨姨也最喜欢小狗了,于是在一阵嘤嘤狗叫和姨姨们亲亲的要求中,皮皮成功帮他们吸引了火力,谢灵曜被严敬尧带进了导演工作室,来到了正在打电话的制片人面前。 严敬尧跟他介绍:“这位是叶姐,我们的总制片人。” 这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性,白金长发,裸色唇,还打了一个唇钉。衣着时尚,左右手都带着钻,身材高挑,穿着黑色露背长裙。 谢灵曜是绝不会先伸手的。倒是这位叶姐,撂下电话走过来,对他坦然一笑,伸出手:“叶卡捷琳娜,hello宝贝,你好啊。” 野心勃勃的时尚美女,一看就能说会道,擅长征服人类,以及说服投资方掏钱。 一般来讲,王不见王,但叶卡捷琳娜大帝的话……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谢灵曜伸手跟她握了一下,淡淡地笑了一下,只说了句:“幸会。” “很内向?”叶卡捷琳娜女士握着他的手,目光严厉而挑剔,像看儿子般看着他。 那倒不至于。只是谢灵曜不习惯称呼自己的名字,也不习惯称“我”,再加上他觉得来之前,严敬尧想必已经把他介绍给了这位美女。 这位叶卡捷琳娜大帝,显然也不是喜欢听人废话的类型,所以他只是跟她握了握手。 第28章 皇帝的新衣 “他对这边的工作可能不是很熟悉,还希望叶姐多多包涵。” “没关系,只要能完成工作,你什么脾气我不在意。”叶卡捷琳娜微笑了一下,“而且,我喜欢有个性的人哦。” 谢灵曜回了八个字:“一字之褒,荣于华衮。” “行了,去跟其他人认识一下吧,朱丽叶和祝英台不是最喜欢看帅哥了么?更何况是有文化的帅哥。”叶卡捷琳娜女王挥挥手,朝门外一指,“宝贝,我们下次见,我期待你的表现。” 走出办公室,谢灵曜问严敬尧:“叶卡捷琳娜是谁?” “一个号称如果能活到两百岁,整个欧洲都要匍匐在她脚下的女人。”严敬尧说着还谨慎地朝后看了一眼,确认身后没人,才悄悄凑过来跟他说,“她是总制片人,钱在她手里,我们都得听她的。” 谢灵曜觉得严敬尧蹭了蹭他的脸,好像在无声地跟他说,我们现在是一条战线的。 外边都是人,趁别人不注意偷偷蹭蹭,让陛下觉得自己也变得毛茸茸的,他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管钱的,哦,是户部尚书啊,谢灵曜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朱丽叶和祝英台又是谁?”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严敬尧兴致勃勃地给他介绍这里的人,把他带到了另外一间办公室,看到了形影不离的朱丽叶和祝英台。 朱丽叶:导演助理,刚刚毕业的应届生。瘦瘦小小很内向,不喊她做事绝对不多做一件,上班摸鱼看小说,主观能动性几乎为零,被推门而入的严敬尧当场抓到,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又看到谢灵曜,虽然不知道是谁,但看起来不太好惹,立马愁成八字眉,马上要哇地一声哭出来。 祝英台,制片助理,朱丽叶的同学,是个微胖女孩,性格跟朱丽叶完全相反,活泼开朗,善于交际。见到新人,热情地上来打招呼,谢灵曜很客气地跟她握了握手,这姑娘虽然看着才毕业,但不愧是叶卡捷琳娜女士的手下,连打招呼的姿势都如出一辙,并且非常圆滑的,帮倒霉的朱丽叶拦在了导演的前面。 还挺有意思。 谢灵曜只是微笑,并不怎么讲话,年轻的小姑娘应该不会喜欢跟他聊天,就算一开始觉得好奇,只要他刻薄一两句,马上就会让她们不舒服。 他十分有自知之明,所以保持着距离,然后忽然发现,好像还是严敬尧跟他比较合得来。 认识完之后,谢灵曜被严敬尧带去换上了皇帝的新衣。这件天子衮冕衣,做工十分考究,考究得连谢灵曜都吃了一惊:上等的丝绸,玄衣黄裳,绣着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等九章,恰巧合身,简直堪称量身定制。 当他换身这件衮服的时候,严敬尧在他身后,将他的头发用发簪别好,耳边轻声赞叹:“陛下,你是世界上,最适合这身衣服的人。在你到来之前,我一直在寻找它的主人,直到我那天看到你。” 谢灵曜皱眉,他转过身来,面色冷峻。 穿上这身衣服,他就是真正的天子,他的冷酷、他的骄傲、他的不可一世全都摆在明面上,而所有的脆弱都被隐藏在玄色的衣袖之下。 没有人可以比他更像,因为他本就是。可他,居然可笑地要在这里扮演一个虚无的角色。 他不满,因为他在怀疑。他怀疑严敬尧只是欣赏他作为一个演员,而非一个真正的帝王。门外热热闹闹,虚假的宫殿和刺眼的阳光,从缝隙中照进来;而他身着一身玄色,像一把玄铁制成的刀,阴冷地看着眼前这个,亲手为自己披上衣服的人。 “陛下,你……”严敬尧看到他眼中的猜忌,于是安抚他,“你知道这里的人,为什么都叫花名吗?” “什么?” “叶卡捷琳娜也好、朱丽叶也好、祝英台也好,每个人都想过一种传奇的人生,哪怕那不是自己的,这是他们选择电影行业的原因。”严敬尧边说,边给他系上衣扣,“但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比所有人都有优势,你的人生本来就是传奇。是非常特别的、独一无二的、我从未见过的人。” 第33章 他说自己是特别的,谢灵曜侧过身,朝前走了几步,于是全身便都隐没在一团黑暗之中。 他只有穿上这身衣服,才是特别的吗?脱去这身衣服,他又是谁? “陛下,你心情不好吗?” 谢灵曜淡淡地回答:“没有。” “待会儿,你照着我所说的做就行了,我会在摄像机后面一直看着你。” 谢灵曜生平最恨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因此别扭地皱了下眉,一想到待会儿还有那么多摄像机,他甚至还想翻白眼。 他想了想还是难以置信地问:“你们拍电影,就是整天干这种事?” “是啊,我们是做梦给别人的看的。” “此事有何意义?” “有些人会觉得有意义,哪怕是很小的一部分也就够了,因为做别的事,也是没有意义的。” 谢灵曜小声嘀咕:“油腔滑调的。” 严敬尧看出陛下有点不舒服,所以安慰他:“陛下应该不喜欢背后有人盯着,所以等结束之后,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谢灵曜依旧冷淡:“不必。” “那好吧。”严敬尧遗憾地替他拉开门,“那我下次再请。” 真不请啦?谢灵曜心想你怎么不坚持一下呢,我就客气客气而已。 兴许是衮服加持,陛下穿了这身衣服,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说一不二的气派,因此严敬尧害怕再多啰嗦一句,陛下直接斩立决了,所以除了必要的工作,谢灵曜说什么就是什么。 “陛下,你要背一下台词哦。” 谢灵曜冷淡地扫了眼递过来的台词本,平淡地点了点头。 台词还不简单,他根本就不需要怎么记,以他的记忆力,那就是一遍过的事。 除了台词,还有走位,严敬尧直接给他走了一遍,问他:“明白吗?” 不就是走一段说一段,再走两步,再说一段吗?这有什么难的?谢灵曜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别浪费时间了赶紧开始吧。 【作者有话说】 冷知识:剧组取花名就是这样的,叫啥的都有。 第29章 中欧帝王的学术交流 严敬尧满是担忧,担心谢灵曜第一次面对镜头会紧张,没想到陛下根本不在乎。 区区一台摄像机算什么,他什么没见过。 有人在大殿上抹脖子,血飙得四处乱飞;有人妄图行刺,结果被拖出大殿剁成肉泥,有人在这里和他告别,从此一去就是永别。 他习惯了站在高处说话,说话时吐字清晰、字正腔圆、一点都不怯场,而且该笑就笑,该严肃就严肃,居然也没绷着脸。演戏,他在位的十四年,一直都在演戏。 当陛下毫无感情、全是技巧地念了一段,自己也记不太清的台词之后,接戏的男演员十分自然地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忏悔:“臣罪该万死!” 那你速速去死,谢灵曜差点脱口而出,强行憋住了。他其实很想笑,又觉得不太好,所以故意偏过了身,挡了一下。 气氛一下子给他带起来了,对戏的演员骑虎难下,所幸导演及时喊停,解救了尴尬地愣在原地的其他演员。 所以,戏剧和真实的差别是,戏剧总是会在遗憾发生前戛然而止。而他所经历的那些事,从来就像无法阻拦的暴风雨,一次又一次的来,雷声轰鸣,而永不止息。 陛下并没有成为大明星的兴趣,导演一喊停,他就转身走了,给自己找了把扇子,坐在角落里扇风。 比起演戏,谢灵曜更不喜欢的是天太热,天又热他穿得又多,周围又全是人,谢灵曜简直喘不过气。 严敬尧没空过来,他在现场有很多事要做,工作人员都围在他身边,谢灵曜一个人安静地待在角落里,望着大殿里里外外的人发呆。 倒是叶卡捷琳娜女士,趁着空隙走过来,递给他一根烟。谢灵曜没见过这种东西,礼貌地摆手拒接,叶卡捷琳娜颇有些惊讶地挑眉,指尖一弹,将烟叼在嘴里,然后点燃。 “你居然不抽烟,我很意外。” 谢灵曜抬眼看着那小小的一根,心想这是什么成功人士的标志吗? “表现不错,我刚才看了,你非常适合这个角色。太不容易了,这个角色一年多了都没有定下来,我们本来都不抱什么希望了,没想到你……这么合适。” 谢灵曜微微一笑,谦虚地点了点头。 叶卡捷琳娜感兴趣地看着他。她夹烟的姿势很帅,抽烟的姿势也很帅,呼出一口气,白色的烟雾缭绕在她的眼前,她看了一会儿谢灵曜,转身,凝视着门外,那目光自由而不羁。 这是现代人的目光,现代人的目光是热情的。谢灵曜垂下眼帘,他知道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只有他是冰冷、触不可及的。 “你很乖,我很少见到你这么乖的小孩。” 谢灵曜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评价自己。 这话说得,显得叶卡捷琳娜像个千年老妖。谢灵曜猜测她也不过三十五左右,竟然会如此说话,但又想起严敬尧说过的那句,倘若她能活到两百岁,整个欧洲都要匍匐在她脚下,于是只是笑笑。 难得,他也有被夸乖的时候,要是换以前,他就算不生气也不会觉得这是句好话。可能叶卡捷琳娜的话里,并没有想控制他的成分,他居然不反感。 “为什么不抽烟?” 第34章 谢灵曜犹豫了了一会儿,低声回答:“不喜欢。” “酒呢?” “会喝一点。” “他连酒都不喝。”叶姐轻声一笑,“他说不喜欢任何,让他不清醒的东西。” 谢灵曜反应了一会儿,才发觉这个他,就是严敬尧。 他不由得朝外望了一眼,碰巧发现严敬尧在看着他,恰好就是那么一瞬间,他们的目光在人群中相遇了,好奇地打量了对方一下,然后又飞快地收回,假装毫不在意,像两只擦肩飞过的蜻蜓。 谢灵曜希望他过来,如果能走过来就好了。 “你是个很好的演员……或者不应该这么讲,你是个很出色的皇帝,我欣赏你的天赋。” “天赋,当皇帝不需要天赋,需要天时地利与人和。” “可是一般人就算当了皇帝,也不会有那个感觉的,可是你一下子就给我那种感觉,我觉得很棒。” 谢灵曜知道她说的是哪种感觉。 他很无奈地笑了一下,也就是现代人才会对这些感兴趣。他现在相信电影是造梦的艺术了,人们对逝去的,永远无法重来的人和事,总会格外向往,可这种向往也只能远观,雾里看花的时候最令人向往,至于真实的他的生活,不会有人想知道的。 天赋,谢灵曜咀嚼了一下这个词的分量,好奇地问,“你也欣赏他的天赋?” “是啊,我欣赏天赋好的人。”叶卡捷琳娜掰着手指碎碎念,“毅力、才华、坚持,我都欣赏。他是我在这么多人里挑出来的,我砸了钱的,他当然不会让我失望。” 谢灵曜产生了好奇:“你们很早就认识?天赋大都是孩童才有。” 叶卡捷琳娜夸张地耸肩,露出一丝厌恶:“不不不,我讨厌小孩子,而且我很极端,我认为小孩子的本性是恶的,我喜欢的能把这种天赋带到长大后的成年人。” 谢灵曜微笑了一下,他能感觉到,这位叶卡捷琳娜女士,应该是精明能干,却又很理想主义的人。 “当然,你说的没错,天赋很容易消耗,很多人的天赋,都只是在孩童时期昙花一现,很快就转变成精明、势力,等等特征,当然他们也获得了更多的财富。”叶卡捷琳娜意味深长地看着谢灵曜,又吸了口烟,吐出袅袅白烟,“譬如我,我也曾经是个有天赋的人,但我后来选择赚钱。但当我赚了钱,我的天赋就再也发挥不出来了,所以我又回过头来投资天赋。” 谢灵曜轻轻点头:“以此缅怀过往,永葆青春。” “我喜欢你的说法,哈哈哈,我不会看走眼,你真的很聪明。”叶姐笑得露出八颗牙齿,她笑盈盈地靠过来,“你知道吗?生物链的最底端是笨蛋帅哥,这种片场一抓一大把,他们都太傻了。但是你不一样,你很可爱又很聪明,而且很有个性,姐姐请你吃饭。” 第30章 手段与心机 是个拉近关系的好时候,但是谢灵曜才来第一天,他对周围的环境还不熟悉,暂时不想去别的地方。 谢灵曜想了想,委婉地拒绝:“承蒙厚爱,但……初来贵地,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我没说今天,等你有空就好,你先适应一下环境。”叶卡捷琳娜女士很大方。 “多谢。”谢灵曜彬彬有礼地回答。 外边场记大喊了一声:“导演!” 谢灵曜不自觉皱了一下眉,他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欢那么多人围在严敬尧的身边,他想跟严敬尧单独吃饭,今天晚上,这个人如果能给他做晚饭就好了。 “不过,也不要太内向了。你不想知道他的八卦和秘密吗?你不想知道他的过去吗?”叶卡捷琳娜努了努下巴,朝严敬尧隔空一点,深不可测地笑了起来。 内向?谢灵曜才不内向呢。说到这个谢灵曜可就不困了,他原本缩在角落里,恹恹地扇着风,忽然眼前一亮,蹭一下站了起来,朝叶卡捷琳娜靠了过来。 “今天我还有事,下次我来给你爆料,这里人太多,我们换个地方再说。” 谢灵曜点点头,秘密的事情还是秘密商谈比较好。 “你要好好表现。”叶卡捷琳娜伸出的手指,一指戳在谢灵曜肩上,她脸上的笑意更浓,“只要你做得好,我就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你知道我消息灵通。” “这有何难,你放心。” 谢灵曜一口答应。 “那我先走了。”叶卡捷琳娜冲他飞吻,在一片白雾中,身姿曼妙如同仙女般离去。 叶卡捷琳娜女士走回制片室,刚巧碰到严敬尧过来。 “你们好像聊得很开心。”严敬尧倒了一杯咖啡,假装无意之中试探,“你们在聊什么?” “装什么装?”叶卡捷琳娜直翻白眼,“不是你让我这么说的吗?” “我什么时候让你……”严敬尧喝了好几口咖啡,像是缓慢地想起来,“哦,我特地跟你说的,让你适度地放一些我的八卦出去。” “我不相信你会把这件事忘了。”叶卡捷琳娜鄙夷地看着他,啧了好几声,“你好心机。” “这是必要的,我需要他对我保持好奇,否则万一演到一半他反悔了呢?万一他跑了呢?”严敬尧对自己的心机行为,没有半分愧疚,说着还微笑了一下,“而且,反正他对这些事好奇,你不也喜欢聊这些吗,抖一点出去刚好拉近你们的关系。而且,这种事我说出来他也不信,所以不如你来告诉他。” 第35章 “你真的是为了拍电影而不是钓凯子吗?”叶卡捷琳娜颇为好奇地托着下巴,流露出一丝试探,“虽然我明白导演需要很多种手段,但这样的手段可不常见哦。” “因为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所以必须采取特殊对待,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嘛。” “是吗?”叶卡捷琳娜邪魅一笑,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她故意揶揄,“吊着别人的胃口,小心玩崩了。” “如果演员出现了情绪问题,我会及时安抚的,我会解决所有的问题。”严敬尧点点头,把咖啡喝完,轻轻放下杯子,脸上露出笑容,“而且,不是有你撑腰么?您现在已经快成太后了,如果他在我这里受了委屈,我想你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叶卡捷琳娜猛喷出一口烟,轻嘲道:“拍谁马屁呢?” 严敬尧笑得很温柔也很无奈:“我也没有办法啊。” 严敬尧这样回答,因为这个语气十分耐人寻味,叶卡捷琳娜就更感兴趣了。 她兴致勃勃地问:“需要我替你美言几句吗?” “不。”严敬尧微微一笑,颇为玩味地说,“不要提我任何成功的事,你把我往惨了说。” “哦……这样啊。”叶卡捷琳娜看了他一眼,拧着眉啧了一声,“你自己听听这是导演该说的话吗?” “只要最后的结果是我想要的,这些就全当是为了曲线救国,我都不在意。”严敬尧说话慢慢的,很温柔,但因此才琢磨不透,“你再说我心机的话,我就做更过分的事哦。” “你跟我施威没用,因为我只是个吃瓜群众,我只负责搞钱。”叶卡捷琳娜两手一摊,露出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干出点什么破事的表情。 “我不会为难任何人,你放心,我会让所有人都满意,包括想把这部电影搞砸的人。”严敬尧放低了声音,嘴角的笑容很无奈,“你知道的,还有些人盯着我。” 叶卡捷琳娜挑眉,她有些诧异,但没说什么。 可惜了,严敬尧总是喜欢糊弄,所以叶卡捷琳娜好像敏锐地发现了什么,又没完全抓住,脸上一直挂着谜一样的思索。 叶卡捷琳娜思索了好一会儿,还没回过味来,严敬尧已经出去了。 片场真的很忙,拍戏也非常辛苦。这么热的天,所有人都穿得里三层外三层,再加上几台射灯一照,哪怕是室内也热得像蒸锅。 没有什么光鲜亮丽的工作,谢灵曜并不知道统筹、剪辑、监制等等工作几乎昼夜无休,辛苦程度其实跟在工地上搬砖,没什么区别。他只感觉到严敬尧非常忙,忙得一天都没空跟他说话,导演不是坐在摄像机后面,就是在跟这个那个交谈,在所有人休息之前,导演绝对不会先离开。 最闲的就是皮皮,因为大家都很忙,所以他就来找谢灵曜,心安理得地把整个身体压在他的腿上睡觉。谢灵曜已经够热了,还贴过来一只三十多斤的胖狗,要不是他手里还有一把扇子,他就要热晕过去了。 不行,明天开始必须让皮皮减肥,谢灵曜一边扇扇子一边在心里盘算。 谢灵曜眼巴巴等到天黑,看严敬尧大概是没空过来陪他,心里泛起一点失落。都忙成这样了,还要他做饭的话,着实有些强人所难,可是被晾在一边,陛下也很不爽。 他正惦记着呢,朱丽叶送盒饭来了。朱丽叶社恐严重,必须要祝英台陪着,她俩跟连体婴儿似的,到哪儿都成双成对,此时出现在谢灵曜面前,让他觉得非常碍眼。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五哦~ 导演和陛下谁更坏,这是个问题。 第31章 妇女之友 朱丽叶重度社恐,跟人说话好像会要她半条命,连看都不看谢灵曜一眼,双眼直往旁边瞄,小声捧出一份盒饭:“你好,这是导演订的盒饭。” 这小姑娘是严敬尧的助理,谢灵曜不由得多打量了她几眼,恰巧跟她对上眼。 朱丽叶被他的目光剐了一刀,紧张得放下盒饭就跑,谢灵曜当场变脸,伸手一抓把她抓过来,顺带温柔一笑:“请留步。” “我……我还有事,我还要给……给其他人送饭。” 朱丽叶丝毫没有被他的笑容蒙蔽,吓得脸都白了,扭头就想跑,没想到谢灵曜抓得更紧了,使劲将她拽回,在她耳边幽幽说:“怕什么?我又不会去导演那里说你坏话。” 他这么一说,朱丽叶觉得他真的会去告状,忽然不动弹了,差点跪在地上,面露死灰状,仿佛今晚就要失业。 谢灵曜熟练地查岗:“他什么时候回去?” “这……这我说不好,我替你……问问。” “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我也说不好……我得……等导演。”朱丽叶战战兢兢地说。 问什么都不知道,你干什么吃的?谢灵曜很想教训她一顿,但碍于是个新人没训出口。 “如果你想……想知道,我可以帮你问一下。但是得……得带会儿,现在导演很忙……没空理我。” 很好,谢灵曜就等她这句话呢。他松手,莞尔一笑吐出三个字:“别等了。” 朱丽叶慌慌张张溜到祝英台背后,祝英台用看马文才的眼神,警惕地看着他。 “做完了事就回去。”谢灵曜淡淡地开口,语气没得商量,“其余的不用管,与其在这里耗着浪费时间,不如早点回去。” 第36章 真的假的啊?朱丽叶眼前一亮。但是领导还在忙,自己先提前下班,这是可以说的吗? “我今日所见,你们两个整日忙碌,劳苦功高。”谢灵曜挥挥手,“早些回去休息吧。” 朱丽叶和祝英台欲言又止,但下班诱惑力太大,她们思索了一番,还是决定铤而走险,先溜为敬。 谢灵曜满意地目送她们回家,然后扒了两口盒饭。 不算难吃和不算好吃,他心思不在吃东西上,压根没琢磨出味来。外头的人吵吵闹闹,虽然劝走了两个,可严敬尧身边还有很多人,谢灵曜并不打算挨个劝走。 这是严敬尧的工作,谢灵曜能感觉得到严敬尧的热爱,否则不会费劲心思要他过来,也不会忙得连口水都不喝,更不会在摄像机后面站这么久。 所以他就在这里等着,抱着皮皮,在角落里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夜深下去,而摄像机的大灯一直亮着,让他想起殿中的长明灯。 他的宫中总是燃着长明灯,一种碗口大的灯,雕饰成莲花台状,放在窗前。他的母亲说,那是一种美好的祝福。谢贞明,你的名字,要你毕生对光明坚贞不渝,所以我要你宫中,每晚都燃着长明灯。 那种幽暗的灯光如同鬼火,彻夜照着,照得穿梭于宫殿中的宫人,像一个个被他杀掉的鬼影,搅得他彻夜不眠。他的宫人脸上总是写满恐惧,他们走路很轻,怕惊扰了他的休息,可越是如此,他就对这些鬼鬼祟祟的人心生厌恶。 直到许多年后,他亲手杀了他的大哥。他的母亲悲痛欲绝,亲手在他大哥的陵墓里点燃长明灯。他才发觉原来他的母亲,一直都在诅咒他死,原来祝福和诅咒,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这里不同,武术指导一声高喊“导演”,将他拉回现实。 这里很热闹,一点都不冷清。这里的灯光照得人脸发白,强烈到掩盖掉所有人一天的疲惫,人们穿着精致华丽的服侍,永不止疲倦地工作,热热闹闹,彻夜不休。 陛下观察了好久,得出一个非常幸灾乐祸的结论:时代变了,人从死气沉沉滑向极度精神亢奋,靠喝那种黑褐色的东西提神,但好像也并没有活得更轻松一点。 尤其是导演,堪称全剧组最忙的人,他不理解严敬尧为什么会喜欢给自己找罪受,他已经忙得衣服湿透了,而且显而易见的,不那么精神了,嗓子也哑了。 人活得轻松一点不好么?虽然谢灵曜隔着他十米开外,但他视力好,看得就是这么清晰。 这人已经拍了整整一个晚上了,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谢灵曜越等越无聊,但又不困,于是决定加入凑热闹的行列。虽然朱丽叶和祝英台跑了,但这儿还有三十个演他后宫佳丽的美女。陛下抱着皮皮,硬挤到人堆里,强行跟大家打成一片。 谁说陛下内向了,陛下可会跟人聊天了,只要他想,马上就能成为妇女之友。更何况皮皮还在他手上,三十美女眼瞅着有只小狗来了,自动形成一个包围圈,把陛下围堵在了最中间。 于是等严敬尧忙完,一瞄过来发现人和狗都在美女堆里。 严敬尧显然已经累得快瘫了,他连声音都哑了,喊不动人,只是朝陛下招招手。谢灵曜本想再拖延一会儿,但已经将近十一点,夜已深,心中那点白日里隐藏起来的不安和柔软,像遥远的星星似的,若隐若现,一闪一闪。 他其实有点儿不安,干脆一把扛起皮皮,塞进了车里。 上了车,皮皮很安静地在后座睡大觉,小狗已经率先累倒了,于是就剩下两个疲倦的人类。谢灵曜坐在副驾,望着窗外,两人沉默了片刻。 难得整个世界安静下来,尽管放眼望去,车窗外依然是喧闹的。那些灯光、人群、车流,绘织在一起,像一张巨大的幕布。而他们是谢幕后匆匆离场的观众,回头望一眼,觉得很多东西都成了虚妄,不甚留恋,还有一点孤独。 严敬尧什么都没说,他沉默了坐一会儿,谢灵曜的余光瞄过去,看到他很疲倦地靠在驾驶座上,往后靠去,闭上了眼睛。 那是极短的几秒,快到谢灵曜甚至来不及眨眼。 【作者有话说】 中秋国庆快乐(*^▽^*) 第32章 皇恩浩荡! 他平生第一次见别人的睡颜,他觉得不可思议,严敬尧好像是真的累坏了,累到直接就睡了过去。他盯着那张脸,觉得放松又紧张,感到安心却又不安,心怦怦直跳。他微微凑过去,仔细嗅了嗅,白玉兰的花香,已经在一整天的忙碌中消散如烟,只剩下极淡的一点点残留的暗香。 可那一刻,谢灵曜忽然觉得,他好像一下子感受到了眼前这个人,没有思考,没有判断,令他感到陌生而战栗的:人特有的感觉。 严敬尧眯了一下,马上睁眼,把正在悄悄靠近的谢灵曜吓了一跳,他赶紧咳了一声,掩饰了过去。 上班第一天,陛下已经对人间疾苦有了深刻的理解。工作真不容易,这样来来回回的折腾,简直比种地还累。 “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谢灵曜觉得今天已经把这句话说了很多次,他好像在到处在劝人休息,“操劳过度不是好事。” “抱歉,我马上开出去。” 为什么要道歉,又没做错什么。谢灵曜回到座位上,老实地把安全带系上。 第37章 街上依然有很多人,他们或是行走于街头,在车灯与路灯的缝隙中一闪而过,或是隐匿于街角的小小酒馆,又或者,像他们这样在待在某个私密的空间里。 谢灵曜实在是忍不住问:“你们……为什么大晚上不睡觉,街上还有这么多人?” “因为回去也睡不着。” “为什么?” “日子过得太辛苦,人需要发泄情感,对天哭,对地喊。或者去酒吧喝酒,都是一样的。” 谢灵曜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这个世界呈现出了另一种五彩斑斓的荒谬。 “刚才聊什么呢?我看你跟他们聊得很开心。”开到一个十字路口,遇上红灯,严敬尧终于开口了。 你很好奇吗?那我就偏偏不告诉你。 谢灵曜答非所问:“晚饭还没吃吧?” “嗯。”很低哑的声音。 谢灵曜停了一会儿,从兜里摸出来一个白煮蛋。 严敬尧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想到陛下怀里藏着个鸡蛋,这可不像是陛下的作风。他本来还有点犯困,一下子清醒了。还没等他问,谢灵曜就一手把鸡蛋磕在了车头上,开始剥壳。 谢灵曜剥得很慢,车里摇摇晃晃,他的心里七上八下,再加上他不知因何缘由,总觉得剥快了,像是泄露了一些说不上来的心思,因而动作很慢,一点点地剥着蛋壳。 可动作慢了,又看起来像是精心在照顾别人似的。万一严敬尧这么觉得,待会儿问起来,他该怎么作答? 这枚鸡蛋是晚饭时送来的,他不是特地要留,只是那屋子里天太热,他吃不下这么多东西,又恰巧看到严敬尧没吃晚饭,所以才顺手做个人情,仅此而已罢了。 他在恍神,思来想去的一会儿功夫,车已经到了下一个路口。趁着红灯闪烁,谢灵曜忽然伸手,快剥好的鸡蛋塞进严敬尧嘴里。他有点儿难堪,有点儿害羞,因此转过头去,像难以面对这个场景。 严敬尧受宠若惊,狼吞虎咽,把整个鸡蛋咽了下去,险些被噎着,一时惊得说不出话,于是又一阵沉默。 这种沉默直到车停进车库,熄了火才被打破。不知为何,车停的那一刻,他们两人都感到如释重负。 谢灵曜像只松鼠似的,松开安全带,弹跳着下车。 走得多了,他已经轻车熟路,不需要严敬尧领着就能顺利摸回家去。严敬尧跟在他身后,抱着三十多斤呼呼大睡的胖狗,慢腾腾地挪。 在从车库到家门的这段距离,谢灵曜一直在想一件事:要不要在外边吃点宵夜。严敬尧不像是还吃得动东西的样子,更何况还有一只胖狗跟着,实在是不方便。可倘若不吃饭就这么睡过去,明天还要这样工作,迟早会吃不消的。人不可能经得起这样熬,到时候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陛下,一个人想什么呢?你不想跟我聊聊吗?” 谢灵曜抬头,碰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我看刚才,陛下跟其他演员聊天,聊得很开心。” 还惦记着这事呢?谢灵曜故意反问:“导演不是盯着摄像机么?” “想看总会看见的,所以你告诉我嘛,感觉怎么样?” 想看总会看见,谢灵曜对此心照不宣。只是,此刻他们不在片场,片场一切导演说了算,他勉强给个面子。但离了场,他可不会听凭导演差遣。严敬尧越想知道,他就越缄口不言。 “聊以后的事,今日会几点结束,聊这部电影上映之后会如何。”说话之间,电梯到了,开门进屋,皮皮奔向他的狗窝,谢灵曜转身问:“这是你的第一部 电影?” “是的,它对我来说很重要。”严敬尧的回答很坚决,谢灵曜看到他脸上浮现出想要倾诉,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的神情,有一瞬间的迷惘,然后又微笑了一下。 “去洗漱,早点休息。”谢灵曜面无表情地命令他。 严敬尧点点头,他非常快速地洗了个澡,然后出来,看见桌上摆着一个切好的苹果。 “陛下……你真好。”严敬尧感动得语无伦次,这让谢灵曜更加尴尬。 他再次冷冰冰地下令:“吃完了睡觉。” 严敬尧很听话,吃完了苹果,倒头就睡。开工第一日,谢灵曜善心大发,又是喂吃的,又是削水果,结果第二天,陛下又恢复了他冷漠无情的模样。 接下来半个月,既无惊喜又无意外,每天早上,严敬尧把他和皮皮装上车带走,等到深夜收工,再开车回来,累得倒头就睡。 陛下是个“敬业”的人,他是极少数被导演一遍遍要求重来,既不沮丧也不抱怨的人。最多的一次,他被导演咔了42遍,理由是没有达到导演想要的效果,其他演员脸都煞白了,他依然没有什么反应。 谢灵曜欣赏能在自己的领域坚持到底的人,这与矛头是否对准自己无关,甚至,明知道他会不高兴依然坚持的话,他会觉得这个人很有趣。 第33章 诡计多端的…… 谢灵曜不喜欢太循规蹈矩的人,像严敬尧这种看着温和实际上有逆鳞的,看似好说话实际上很轴的,才能成功引起他的兴趣。 其实在外人看来,谢灵曜的性格也很特别,特别……心如止水。对他而言,相较于真正的帝王生涯,一场戏的时间,不过蜉蝣一瞬。 他的人生中有许多无奈、漫长的时刻。那十四年里,有一半以上的时间,他都在蛰伏等待,那时他什么都不能做,也一句话都不能说,他也还是这样过来了。 第38章 多拍几遍根本不算什么,只有没经验的年轻人才会在工作的时候较真,而且拍戏有进度要赶,又不会永远卡着不动。在这点上,谢灵曜的心态远超百分之八十的在场人员。 更何况,结束拍摄之后,严敬尧会马上过来关心他的情绪,咔了42遍那回,严敬尧特地跑过来,塞给他一个小蛋糕。 “什么意思?”谢灵曜不懂装懂。 严敬尧莞尔一笑,一脸无辜:“没什么意思。” 谢灵曜发出一声冷笑。 “不可以给皮皮吃哦,上面有巧克力,这是陛下特有的东西,其他人也没有,所以不要告诉别人。” 严敬尧笑眯眯地看着他,谢灵曜再次发出一声冷笑。 于是严敬尧凑到他耳边,悄悄说:“周末我请你去吃河鲜。” 他没生气,拍摄期间他一直情绪稳定,要是为这么点小事生气,显得他多么的小心眼。不过他心中是有期待的,期待在这件事发生之后,严敬尧会对此做出反应,特地来关照他。 因此,倘若严敬尧没拿这个小蛋糕过来的话,那他可就保不齐要发火了。陛下的心思弯弯绕绕的,但最终被这个小蛋糕给征服了。 他期待处处有回应,可自己却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每晚睡觉前,严敬尧都眼巴巴等着陛下投喂,但很不幸,陛下的怜爱之心,就那么抠抠缩缩的一丁点,关心了一回,之后就恢复了高冷。 总不能一直投喂小零食吧?谢灵曜很警惕,虽然投喂人是自己,但他觉得这是敌人试图击垮他心理防线的手段。 就比如说皮皮,表面上是人类的宠物,可实际上人还得天天伺候他吃饭洗澡,半点力不用出还白白享福,真是罪大恶极!谢灵曜才不会被这种诡计诱骗。 只不过,当严敬尧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时,谢灵曜也不是心如止水,他也真的很想问一句:“你打算什么时候侍寝?”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了头,就如同春天的一株幼苗,开始使劲往上窜。在某一个深夜,陛下醒了一会儿,他一翻身,恰巧看到边上这张熟睡的脸。 床头有一盏星球小夜灯,一点柔光从背后照过来,把严敬尧的头发丝照得根根分明,顺道附上了一点揉碎的金色。他的轮廓是如此清晰,柔和,温暖,可那从身后照过来的光,却偏偏遮住了他的脸,于是他的面孔半明半暗,裹在被子里,神秘莫测。 陌生又熟悉,温暖又神秘,那是他对身旁熟睡之人的感觉。 谢灵曜那时并不算太清醒,他的意识朦胧,下意思地伸手去摸了摸严敬尧的脸。严敬尧朝他这边靠过来,忽然伸手,把他整个搂在怀里。 谢灵曜打了个激灵,他觉得更加晕头转向,眼前什么也看不见,所以止不住地猜测:严敬尧是醒着的吗?还是无意识地举动?不,他应该是醒着的,严敬尧一个人生活,他不会在睡梦中下意识地搂身边的人,叶卡捷琳娜女士说过,他不喜欢任何让他不清醒的东西。 那么,他到底想做什么呢?以往趁着睡着的时候,他也这样做过吗? 谢灵曜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遇到这种突发状况,他首先迅速判断了当前局势,认定这其中一定有阴谋,之后他决定贯彻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 他甚至敢搂回去,装作无事发生继续睡。 人形抱枕靠起来就是爽,贴着严敬尧睡觉,他还挺有安全感的。想必身边那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也是这么想的,一觉醒来,严敬尧只字未提,陛下就更不情愿先提了,于是两人都装作无事发生。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天晚上,严敬尧故技重施,借着给陛下扇扇子哄睡,使劲往他这别贴,借机把扇子搭在了他的身上。到了半夜,顺手一搂,又把他整个给哐在了怀里,顺道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 谢灵曜并不抗拒,他甚至还有点享受。严敬尧的头发软软的,蹭在脸上,他会想象出一只漂亮的小动物,在他身边黏着。他就喜欢这种嘴上不说,心里暗暗对他芳心暗许的,这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但这种满足感很快就变得空虚。 人心的欲望是无限的,这么大个漂亮的人,暗中喜欢跟他贴贴,整天睡在身边,有便宜不占那不亏得慌?但是严敬尧每天赶回来已经很累了,第二天又要早起,总也没时间。 陛下心里老惦记着这没到手的便宜,于是恶向胆边生,起床气越来越重。 严敬尧每天早上看到陛下,都觉得他气鼓鼓的,但就是装作没看见。谢灵曜也没有直接开口提,他很清楚严敬尧知道这件事。 严敬尧知道却不肯提,谢灵曜倒要看看,这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于是两个人都憋着,气氛逐渐微妙了起来。 严敬尧照例每天都给他做早饭,拍戏这类工作谈不上有周末休息的时间,因此中午和晚上多是吃盒饭,难有发挥的余地。所以唯一能尝鲜的时候,就只有早晨。 江南地区早晨习惯喝白粥,因此配菜便翻着花样求一鲜字。玫瑰味、酒糟味的腐乳,炒春笋、素烧鹅、千张包,偶尔时间充裕,严敬尧就给他烧片儿川。谢灵曜最喜欢的就是龙井虾仁,茶叶的清香和虾仁的鲜味,让他想起阳春三月、泛舟湖上,四面垂柳的一片春色。 但纵使别的地方谢灵曜十分满意,他还是很想问:“你打算什么时候侍寝?” 第39章 【作者有话说】 陛下:果然被我迷住了(嘚瑟) 第34章 这一定是妖术 这是他们当初约好的事,是他们的秘密,白纸黑字合同签好的。虽然严敬尧之前百般抗拒,但不论早还是晚,这事儿迟早要提上日程。 况且,自从严敬尧暗戳戳跟他贴贴之后,谢灵曜就觉得,这人也不是那么抗拒嘛,严敬尧对他肯定也有些别的想法嘛。 所以严敬尧到底还在等什么?来啊,你倒是赶快啊! 陛下在心里直报怨,人生苦短,该及时行乐就及时行乐,整天埋头苦干忙工作到底有什么意义?指望着耄耋之年,再靠回忆艰苦生涯自我感动吗?他是皇帝,知道哪些话是糊弄人的鬼话,所以向来没有先吃苦后享乐的想法。 谢灵曜百思不得其解,所以除了在剧本拍戏,闲暇的时候就老琢磨这事儿。 叶卡捷琳娜经常来剧组看他们拍戏,闲暇时候就来找谢灵曜闲聊,于是跟他渐渐熟悉起来。谢灵曜没有姐姐,他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妹妹,所以未曾遇见过这样性格肆意张扬,觉得他乖又需要保护的女性,很快,两人便像真的姐弟似的,格外亲密。 他知道严敬尧在暗中盯着他。那双眼睛总是越过茫茫人海,精准地落到他的身上,充满好奇,久久地凝视着他,让他感觉到芒刺在背,也让他觉得心安。 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他无法形容。 直到某一天,严敬尧因为忙过头,开车把他送回家之后,充满歉意地告诉他要回剧组。 那是一个下着小雨的深夜,三十七八度的天,因为下了一场雨更加闷热。谢灵曜下了车,在幽暗的车库里,看到严敬尧没有跟下来,而是放低窗户,把钥匙交到他手上。 他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意思,抬头看见严敬尧满脸歉意,两人相顾无言。车窗摇底了一半,谢灵曜的余光,看到车窗上自己的面孔,模糊地反射出某种冷峻的光泽。他垂下眼帘,钥匙握在手里,感觉心像淋了一场雨,糟透了,让他有种想砸一拳上去的冲动。 他将钥匙紧握在手中,语气不耐烦地问:“为何不早说?” “抱歉,我今天真的很忙。”严敬尧低声安抚他,“所以马上就得走,我明天早上再回来接你。” “何必如此麻烦,你早说一声,孤另寻住处就是,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要每天这样来回折腾。” “影视城附近都是快捷酒店,陛下恐怕住不习惯。” 谢灵曜不知怎么的,听到这个理由愈加恼火。 他冷硬地看着严敬尧,僵硬地说:“从孤到这里的第一天起,住在什么样的地方,吃什么样的东西,于孤而言毫无差别!” “我知道,这些跟陛下以前的大殿行宫相比,不值一提。”严敬尧饱含歉意地笑了一下,靠近车窗,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可陛下,我会给你最好的,我想,你回家睡觉会更舒服,你已经习惯了在这里休息不是吗?” 他在安慰我,谢灵曜能感觉到这个动作的意味,但天热,手心热得发粘,于是他像只害羞的小昆虫,浑身忽然布满了刺,猛地抽手转身离去。 车在他身后响了几声,谢灵曜快步朝前走,这里潮湿黏腻的空气让他喘不过气,他拐进一个弯道,深深地吸了口气。片刻之后,他听到车驶了出去,悄悄探出头去看,看到地面上有两道延伸出去的、湿漉漉的轮胎印。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上碾压而过,留下两道模糊的印记,压得他喘不过气。他转身回到家,觉得一切正常,洗漱、然后休息,等他躺到床上的时候,他总算明白了问题出在哪儿。 他的人形抱枕呢??? 陛下忽然之间,感觉到孤枕难眠。 他后知后觉地总算发现了问题的关键,严敬尧说得没错,他的确是觉得在家里休息会觉得更舒服。但问题是,最好家里什么都不能少,忽然少了个大活人,总觉着这家里两模两样的。 他以前总盼望着能独享大床,谢灵曜在沮丧中警惕起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这种想法的? 深夜,严敬尧给他打了个电话。谢灵曜对手机并不熟悉,一般也不会放在床头,只是他睡不着,又听见外边震动的嗡嗡声,料想这么晚,除了某个人也不会有谁打来电话,于是爬起来接。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手机那头也有沙沙声,在嘈杂的背景音中,他没说话,那头传来一声低语:“我就知道你没睡。” 谢灵曜的声音冰冷极了:“有事?” “没,我到片场了。” “不必特意说。” 那头的嘈杂声愈加明显,深夜的喧哗声让他想象到不卫生的烧烤摊、寂寞的路灯和飘落的雨丝、无聊而放纵的人群,这一切都让他觉得真实又陌生。 谢灵曜沉默下来,片刻,听到严敬尧用一种遥远的声音问:“陛下,你没睡,是在等我的电话吗?” 谢灵曜觉得荒谬,接起这个电话或许一开始就是错的,不,或许更早,当他接过严敬尧给他的钥匙,就是错的。 他心动了吗?为某个人寝食难安了吗?严敬尧一定是想要从他这里,得到这样的回答,谢灵曜不会遂他的愿。 他的敏锐让他嗤笑一声,不屑地问:“你在试探孤吗?” 那头沉默了许久,传来了一个幽幽的问答:“我不是在试探陛下,或许,我更想知道自己的心意。” 第40章 严敬尧说完,轻轻叹了口气,谢灵曜感觉到他似乎抬头,看了眼天空,天空中只有厚厚的云层,以及一盏在雨水中冷却的路灯。 “我更想知道,我离开陛下,会不会彻夜难眠,会不会时刻想念你,会不会无法工作。”严敬尧叹了口气,发出一声很低沉的唏嘘,“陛下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谢灵曜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打了个寒战,有一股寒意窜上心头,但心又跳得很快。他紧紧抓着手机,只觉得手机背面,贴着掌心的地方热得发烫。 【作者有话说】 导演:给大家展示说话的艺术~ 第35章 迷魂汤 如果他是一块冰,那么这句话,就好似往一块冰上扔了一个烟头。严敬尧的话就像在他心口钻了一个洞,他一瞬间被刺中,浑身灼热不安,每一个字散落在心上,就像落下一层薄薄的烟灰,把他的心全部覆盖住了。 他该说些什么:反驳、斥责,否认,至少承认是完全做不到的。可他就这样沉默着,什么都不说,在艰难的沉默中他发觉,他根本无法拒绝。 “陛下,明早我会去接你,你早点睡吧。”那声音轻下去,最后对他说,“晚安。” 谢灵曜很轻地重复了这两个字:晚安。 谢灵曜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睡觉,但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最后干脆坐了起来。 反正身边没人,皮皮在狗窝里打呼噜,没人瞧见他嘴一撇,有点不爽又垂头丧气的模样。谢灵曜的心跳得飞快,虽然他内心百般抗拒,但他在混乱之中,感受到了强烈而笃定的一件事:完蛋了,他好像被钓上了! 人总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他是皇帝,最擅长揣度人心。他很清楚严敬尧打这个电话,就是来试探他的,试探他到底是怎样的态度,是不是离了严敬尧会产生不适应的症状,以他的脾气势必要嘴硬一下。 当然严敬尧非常聪明,预判了他的预判,从他这儿没听到想要的回答,于是最后把话绕了回去,显得自己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 可恶!谢灵曜恶狠狠地拍了一下被子,严敬尧这人诡计多端,话说得像是那个含含糊糊十分心动的意思,但又没说全,他还真不好判断这人到底怎么想的。 以谢灵曜的脾气,倘若严敬尧不表现出十分的爱意,他是绝不会松口的,也绝对不会允诺什么,但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心硬…… 谢灵曜大半夜不睡觉,翻来覆去在脑海中算计着这事。可恶,他一定是被美味的早饭,和来回接送的包车服务给迷惑了心智,越想越觉得,还没把人睡到真是亏大发了。 这人就不能直接过来说:陛下,我看上你,爱慕你,想跟你一起睡觉吗?! 谢灵曜喜欢自己藏着话,又喜欢别人跟他打直球。可惜严敬尧好像看出来这点了,就是不说。第二天早上,面不改色地回来接他去剧组。 下了一整夜的雨,丝毫没有一点凉意,天气阴沉沉的。谢灵曜挎起个小脸,看起来也阴沉沉的。严敬尧毫无异样地回来,瞧见他龙颜不悦的模样,一脸委屈可怜地看着他,反问他怎么了。 陛下哪能说得出口,再仔细一看严敬尧这黑眼圈,心里七上八下的,心都揪起来了,怎么还真一宿没睡啊? 谢灵曜上下来回,将他好一阵打量:“很忙?” “是啊,最近的事情有点多。” “你们的制片是干什么吃的,一点规划能力都没有。还有你的助理,连句话都说不利索,要她何用?我都不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整天一副见鬼的样子。” 谢灵曜噼里啪啦把朱丽叶和祝英台都教训了一顿。 “大家都是年轻人,要给年轻人一点成长的时间。” “这个世界上年轻有为,能做大事的大有人在。”谢灵曜很无情,“你对他们宽容,他们只会心安理得地当废物,到头来麻烦的就是你自己,不要做没有意义的事。” 严敬尧冲他笑,但谢灵曜看得出这个笑容充满了疲倦:“但是,来见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谢灵曜转过身去,他破天荒地去给皮皮倒了一勺狗粮,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皮皮意外地多吃了一份狗粮,高兴地咧开嘴,哼哧哼哧地叫唤。 他的心中有很多疑问,也有很多惊慌,木讷地站起来,转过身,不料严敬尧站在他身后,他一头撞在严敬尧身上,严敬尧伸手攥住他的手腕。 谢灵曜僵持在原地,咫尺之间的距离,严敬尧靠近他,而他一直都在沉默,他明白此时此刻最好说些什么,沉默代表着逃避和慌乱。 “陛下,没休息好?”严敬尧关切地问。 谢灵曜淡淡地笑了一下,他神情有点恍惚:“这话好像得我问你吧。” “那陛下为什么不问我?我等着呢。”严敬尧紧紧攥着他的手,谢灵曜抬头凝视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在微笑,略有一点调侃,还有一点淡淡的忧伤。 谢灵曜感到心惊肉跳,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寻找一个妥帖的答案,却偏偏愣住了,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 在他思索的当口,严敬尧轻轻地靠过来,倚靠在他身上。 谢灵曜嗅到他的衣服上有一股烧烤味,他在剧组闻到过这种味道。不太健康,他不喜欢。但在深夜,这种辛辣、刺激、洒满胡椒,掩盖了食物本身味道的东西,能让人精神一点。 第41章 在一股烧烤味中间,谢灵曜还闻到了摄像机特有的机械味,淡淡的香烟味,以及演员身上特有的化妆品的味道,属于他自己的玉兰花,被深深埋在了这些气味之中。 好……性感。谢灵曜继续神游,他嗅了好一会儿,才恍惚发现严敬尧抱着他,挤在皮皮的饭盘边上。 皮皮正在暴风吸入狗粮,没瞧见它的主人已经去rua别人了,于是严敬尧干脆把陛下整个搂在怀里,一顿乱揉,这里摸摸,那里贴贴。 谢灵曜不觉打了个激灵,他喜欢被这么抱着,喜欢一脸疲惫的严敬尧来找他依靠,他很喜欢,一碰就感觉到了迷恋,还想跟他接吻。 昨夜他孤枕难眠,一大早上浑浑噩噩,现在这个人站在他面前,这样抱着他,谢灵曜的心在狂跳。 窗户纸就在眼前,比谁更能忍的时候到了。 谢灵曜不反抗,严敬尧也不说,气氛距离“生米煮成熟饭、干柴烈火、醉生梦死不知昼夜”,就差从客厅到卧室的几步路了,硬生生卡在了原地。 严敬尧拍了拍他的背,陛下一阵一阵地打激灵,他就像一只被刺挠得爽了的刺猬,整个都炸毛了,心里蠢蠢欲动。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挣扎着提了一句:“先去睡一会儿,一会儿我叫你。” 【作者有话说】 陛下由于偶像包袱太重以至于错失良机(⊙︿⊙) 下一章又要周五嘞~ 第36章 陛下的赏赐 严敬尧很听话,他松开谢灵曜,耐人寻味地看了他一会儿,看他像个被审讯的嫌疑犯似的紧张万分,莞尔一笑,轻声说:“好,你别忘了,半个时辰。” 总算走了,谢灵曜松了一口气,他在桌前坐下,瞧见桌上还有给他买来的小笼包和豆浆,本来他是很喜欢吃的,但是现在,顿时感觉都不香了。 到嘴边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啊!这么大的一块肉没吃到,谢灵曜已经不在乎桌上这点小笼包了。 谢灵曜轻叹一声,给自己倒了点醋,他现在就是个打翻的醋坛,心里翻江倒海的酸。他吃完两个小笼包,想起来昨天晚上,严敬尧跟他打电话时说的那句:是他自己想知道答案。 那么,这个人彻夜难眠、是因为时刻想着他、无心工作了吗?他很想知道,可他又不想问,明明没有第三个人,他心里却患得患失,只好在桌边索然无味地啃小笼包。 虽然古今有别,但大家都是土生土长的中华儿女,含蓄的基因一脉相承。严敬尧在国外上了几年学,却并没有在行为举止上变得更加abc,如果他不说,甚至压根不会有人觉得他留过学。这种极难被环境影响人,只要他自己不松口,那么旁人就很难强迫他做任何事。 吃完早饭,谢灵曜看了眼挂钟,还有四十五分钟。鉴于最好还要洗个澡换身衣服,顺带吃口早饭,谢灵曜决定再给他睡半小时。 严敬尧睡觉的时候很安静,谢灵曜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并没有把他吵醒。在现代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失眠的情况下,严敬尧简直是个睡觉天才。谢灵曜这段时间,发觉严敬尧醒着的时候都在做事,回家累了就倒头就睡,哪怕是第一天他来这里,他把一个陌生人领回家,也照睡不误。 谢灵曜站在床边,琢磨着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这样的人……其实内心是更冷酷的,因为他并不会把许多事记挂在心上。谢灵曜在剧组,多多少少听周围的人说起,演员们入戏出戏都得要一段时间,拍摄完毕,工作人员总是很难睡着。 但掌控着整部影片,对演员情绪最敏感的导演,却可以毫无障碍地倒头就睡。严敬尧是个工作认真乃至严苛的人,只要达不到他的要求,他就会一遍一遍地要求重来,但在深夜,人最感性和脆弱的时刻,他不会被什么人或事动摇。 谢灵曜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无法遏制地抱有这样的揣测,严敬尧绝对,绝对是个外热内冷的人。 那么,他为什么昨晚要说那样的话呢?是骗人的吗,他对谁都这样说?还是为了电影能拍完,故意说好听的安抚自己的情绪? 对他而言,自己是特别的,让他产生了动摇的人。 谢灵曜不好判断。 人心诡谲,谢灵曜向来谨慎,不愿冒这个风险,他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就这样思考了半个小时,还剩下十五分钟的时候,谢灵曜无情地把严敬尧叫醒。 严敬尧刚睡醒,不肯起来,抓着谢灵曜的手盖在脸上,当毛巾揉来揉去。 不至于,绝对不至于,谢灵曜知道他已经清醒了。都同床共枕这么多回了,他非常清楚,严敬尧不是个醒了之后会赖床的人。 那现在这是在干嘛? 谢灵曜闪电般地缩回手,冷峻地说:“时间所剩不多,你快点起来!” 有些人就当没听见,仿佛聋了。 “孤给你开了热水器。”谢灵曜觉得自己吐字艰难,他虽然语气冰冷,但脸上发热,话还感觉难以启齿,“去沐浴更衣,桌上有吃的,孤给你泡了咖啡。” 严敬尧就等着这句,听到这儿揉了揉眼睛,爬起来冲陛下含蓄地笑了一下。 谢灵曜就猜到他就等着这句,但无奈被他笑得心跳漏半拍,所以他更加羞耻了,他心中痛恨自己被钓着,但又无可奈何,冷哼一声出去了。 时间有限,谢灵曜不得不给严敬尧准备好了一切,要不是因为赶不及了,他才不会做这种事情,谢灵曜边收拾屋子边叹气,不停地瞄着墙上的钟还有卫生间的人。 第42章 以至于严敬尧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看见桌子已经收拾好了,干脆得寸进尺地坐在桌前央求陛下:“陛下可以帮我吹一下头发吗?” 谢灵曜居然没有拒绝。因为咖啡不喝就来不及了,生煎包不吃就凉了,陛下亲手给准备的,严敬尧万万不能拒绝,否则他就罪该万死。 这可是他的赏赐,谢灵曜必须亲眼看着他全吃了,现在什么事都不能阻止严敬尧吃东西。于是他一言不发,二话不说,拿起了吹风机…… 人的底线就是这么一步一步突破的,底线都突破了,别的什么突破一下,还会远吗? 严敬尧舒舒服服享受陛下的叫醒服务、爱心早餐、贴心照顾,虽然他只睡了一个小时,但是倦意一扫而空,最后把满脸不爽的陛下装上了车带走。 “不带皮皮了吗?”谢灵曜有些尴尬,出发前特意问道。 严敬尧给他系好安全带,用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看着他,谢灵曜感觉心都要化了。 这一定是因为车里太热了,而且还没开空调的缘故! “陛下,以后只带你去。”严敬尧轻轻地笑了一下,低声重复了一遍,“只想带你去。” 谢灵曜感觉要窒息了。 所幸开了空调,他在副驾驶还能看风景,等到了片场,他跟逃命似的跳下了车。 在片场,谢灵曜并不会怎么跟严敬尧多说话,无论谢灵曜心中如何跌宕起伏,都不会向外人展露任何情绪,而且一到外面,他就会忽然高冷起来,整个人透着一股爱答不理的气势。 他是天生的帝王,没有人能在细节上,做得比他更准确,这跟演技无关,这是习惯。对于他的表现,即便是再好,作为导演严敬尧也不会说什么,他最多就说句过,然后进下一场。 在外,两个人装作不是很熟的样子。 第37章 逻辑鬼才 谢灵曜一直因为昨晚的事耿耿于怀,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但谁都没说。不料傍晚叶卡捷琳娜女士来找他,这位女士穿得像日本死亡小学生的那个时尚的母亲,烈焰红唇,刘海在额前卷成一绺,走到他眼前摘下墨镜,别在胸口,神秘地问:“昨晚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他倒是想发生点什么,可惜严敬尧没空。不过她怎么知道?严敬尧说什么了? 谢灵曜装作不知道,略诧异地露出了一个询问的目光。 “我看你今天也没别的事了,不如我请你出去吃饭?就单独我们俩,不用叫他。” 叶卡捷琳娜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谢灵曜当然乐意,他说:“好啊。” 影视城边上都是些烧烤、火锅、海鲜店,人流如梭。这里不仅有很多工作人员,还有很多来游玩的旅客,所以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热热闹闹的,而热闹的地方,总让人觉得明天仍有希望。 恰巧傍晚,眼前夕阳鲜红如血,迎面照来,透光能看到海蓝色的夜幕正在铺开,身后是影视城金灿灿的大殿,那大殿空有一个壳子,里面的人来了又走,因此回望的一瞬间,有种壮烈的哀婉。 叶卡捷琳娜带谢灵曜在附近的美食一条街兜了一圈,最后决定去吃酸菜鱼。结果谢灵曜进了店,半点辛辣的都没点,就点了个番茄汤养颜酸菜鱼,再加一份裙带菜和木耳,叶卡捷琳娜不由得哈哈大笑。 谢灵曜倒是不介意这样缓和一下氛围,因为,叶卡捷琳娜有话要说。 在等待上菜的过程中,夜色逐渐深下来,在幽深的夜色中,店门口七彩斑斓的招牌亮闪闪的,比路灯更明亮,照见许多比月色更深的心事。 叶卡捷琳娜扒拉了两口鱼,问:“昨晚怎么了?” 谢灵曜一切神色如常,也问:“出什么事了?我不太清楚。” “从昨天到现在,导演状态不好。” “啊?” “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看起来人很累,他已经连喝了两杯美式了,再这样下去我觉得要送到医院里去了。” 谢灵曜再次露出了一个询问的目光,在心里默默地想,连轴转两天,每天忙得昏天黑地,是个人恐怕都熬不住吧。 他淡淡地问:“没休息好?”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休息,不过这倒是其次。”叶卡捷琳娜给自己开了一瓶赠送的菠萝啤,开瓶的瞬间砰的一声,“他亲自来跟我说,他觉得说了不该说的话。” 谢灵曜瞬间心跳加速,一块鱼肉被他一筷子夹成两半:“什么意思?” “我不清楚。”叶卡捷琳娜叹了口气,“所以才来问你,想问问你有没有跟他吵架,或是看见他跟谁起争执了。” 哪句不该说的?谢灵曜的脑子飞速地转起来。对他念念不舍是假的?不爱了后悔了打算装死了?确认心意确认了半天觉得还是算了?拐弯抹角让别人来提醒自己别想太多? 谢灵曜一拍桌子,吓了叶卡捷琳娜一跳,他面色阴沉地吐出两个字:“找死!” “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这么激动?”叶卡捷琳娜女士虽然有点惊讶,但这种惊讶迅速转变成了八卦,她嘴角上扬,神秘地探过来,“你知道什么内幕吗?” “我跟他不熟。”谢灵曜马上又冷漠了起来,他神情看不出异样,他夹了一块鱼肉,觉得这肉一点都没味儿。 叶卡捷琳娜喝着饮料,唉声叹气地跟谢灵曜倒苦水。 第43章 “哎,你也知道的,剧组工作很辛苦,拍摄的过程中也可能状况百出,人总有情绪崩溃的时候。作为导演,除了专业的水平以外,要懂人情世故,要善于调度演员的情绪。他之前跟我说,他会关注每一个演员的情绪,尽量安抚每一个人。但他告诉我,昨天他没忍住,跟人说了不该说的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谢灵曜默默地听着,索然无味地扒饭。 “他说了不该说的话,明知道会影响演员的情绪,但他还是说了。”叶卡捷琳娜颇为忧虑地喝着饮料,“我很想知道这是怎么了?你是他请过来的,你知道内幕吗?他最近是不是压力很大?” 谢灵曜心中刮起一阵狂风,他现在感觉自己就像一条被海啸卷起来的鱼,在各种情绪里乱扑腾,脑海中开始精细回放各种相处的细节。 “我是制片人,如果导演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我就去协调,所以有什么情况你跟我说说。” “我……我不知道。”谢灵曜假装云淡风轻,又夹碎了一块鱼,“我会去问问,不过恐怕他不会告诉我。” “那可不一定。”叶卡捷琳娜女士眼睛眯了起来,好好的美女,此刻看起来像个一肚子坏水的敌特人员,邪魅一笑,“你我下次联手做局,把他灌醉,然后套他的话。” 忙成这样,就别欺负他了,谢灵曜有那么一丢丢的心疼,心想倘若今天,严敬尧再要送他回去,他就拒绝。 “导演会上当吗?叶姐曾说起过,他不喜欢任何让他不清醒的东西。”谢灵曜调侃道。 “不是现在,等杀青的时候,那时候就无所顾忌了。”叶卡捷琳娜掰着手指,算着时间,“现在他也没空,在拍摄过程中,任何影响拍摄的因素都该被避免,所以……” 谢灵曜的心又咯噔了一下。 “我还是想知道什么情况,让他失了智,说了不该说的话。” 还能有谁,这不还得是我! 谢灵曜忽然觉得自己可以换个思路思考问题。严敬尧这么冷静克制的人,却说后悔说了不该说的,有没有可能他不是后悔自己说的话,而是后悔实在没忍住呢? 这么一想,谢灵曜的心情一百八十度大拐弯,刚才还在海啸呢,现在已经阳光灿烂了。 爱上我了嗯? “导演是个外热内冷之人。”谢灵曜开始打太极,“在这里,他最信任你,恐怕得由你多多照应。” “你也看出来他外热内冷了?” “果真如此。”谢灵曜不动声色地回答,心里却美滋滋的。 【作者有话说】 陛下:我可真是天底下最机智的人!(叉腰) 第38章 寻找刺客 “他很有才华,而且年轻,导演是一生的事业,一辈子都不会退休,因此他这个年纪才刚刚起步。但是往往在起步阶段,才是最难的,因为总有各种意外发生。”叶卡捷琳娜微笑,“很多人觉得他好相处,但他并不会像任何人吐露心声,因为……剧组里是有刺客的。” 谢灵曜总算听到了关键词:刺客。 他刚才一直在想,叶卡捷琳娜为什么要来约他出来,是真的八卦严敬尧的私生活吗?看出来他们的关系了吗?她真的会因为这种私生活上的事就特地将他叫出来问这么久吗?那也太无趣了。 或许看出来一点,叶卡捷琳娜是个相当聪明的人,但正因如此,她不会在别人的感情问题上,耗费过多时间。这些事得往后稍稍,作为制片人,她和导演一样,需要维持整个剧组的平稳。 谢灵曜压低声音问:“什么刺客?” 叶卡捷琳娜轻叩桌面:“想把这部片搅黄的人。” 有意思,谢灵曜的心中住着一个邪恶的反派,听到这种事并不惊慌,反倒觉得,哦?事情终于变得有趣了起来! 毕竟,对于一个皇帝而言,叛徒、刺客、背叛他的人,都要死。 “什么人想把这部电影搅黄?” 叶卡捷琳娜左思右想,看起来心事重重:“哎呀,不太好说,一个剧组里的人是很多的。如果你非要说一个最大的可能性,那就是资方吧。” “资方投了钱怎么还不盼着他好?” “他们不会觉得自己只投了钱。”叶卡捷琳娜微微一笑,“他们觉得自己是你的恩人,不仅要你感恩戴德,还要你样样听他们指挥。花了钱请专业的人才去赚更多的钱,那是聪明人才会懂的道理,大部分人还够不上这一层,只想着千金难买爷高兴,过把瘾就死。” 叶卡捷琳娜很懂人情世故,谢灵曜很喜欢这一点。 他故意面露疑虑,诚恳地问:“那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你暂时什么都不用做,保护好你自己,毕竟咱们盘靓条顺的陛下,万一被人惦记上了可就麻烦了。顺便,如果你有什么消息,记得告诉我,你眼尖,记得多观察观察。”叶卡捷琳娜说着,朝他抛了个媚眼。 好巧不巧,在叶卡捷琳娜抛媚眼的瞬间,严敬尧从门口进来。叶女士又刚巧是对着门坐的,这个媚眼被他看得明明白白。 “聊什么呢?”严敬尧走过来,坐在谢灵曜身边。 谢灵曜低头吃饭,没搭理严敬尧,余光却使劲往他身上瞄,瞧见他几乎跟垮了似的,瘫在座位上。 叶卡捷琳娜给他一个碗,他摆摆手,表示不要。谢灵曜觉得他累过头了,要不就是心事很重,最有可能是两者兼有,人在这种状态下吃不下任何东西。 第44章 “不吃饭,你来干什么?”叶卡捷琳娜的语气尖锐。 严敬尧笑了笑:“来看看你们不行吗?” 很干哑的声音,这声音感觉马上要送医院抢救了。 叶卡捷琳娜都被吓了一跳:“你不要紧吧。” 严敬尧再次摆摆手,示意没事。 “回家吧。”谢灵曜一开口就语出惊人,两道视线锁定在他身上,所以他干脆把碗放下了,转过来说,“既然累,何必在此耗费时间?况且其他人也需要休息,昼夜无休,难免人心浮动。” 谢灵曜盛了一大碗鱼汤,恶狠狠放在严敬尧面前:“吃了,然后走!” “谢贞明,我……” “不要废话。”谢灵曜难得笑得很明媚,眼神却很凶残,“给我吃!” 叶卡捷琳娜又喝了几口饮料,神秘莫测地笑了。 下了场的导演,谢灵曜不必听他的。剧组里他只是演戏,现实里他才是真的皇帝。 叶卡捷琳娜接了个电话,找了个机会走了出去,跟他们拜拜。谢灵曜目光阴森恐怖,如同盯着犯人喝鹤顶红一般,让严敬尧把整碗汤喝了下去,一滴都没给漏。 严敬尧吃完饭,感觉更加疲惫,因为没了旁人,他整个人都松弛下来。靠在座椅上,歪着脑袋,双眼放空地看着谢灵曜。 已经三十岁了,可是看起来好乖,尤其是一脸迷茫还顺毛的时候。 严敬尧有气无力地问:“陛下还有何吩咐?” 谢灵曜回了一个字:“走。” 谢灵曜带他去了车里,把门关上,一言不发。严敬尧果然又说出了昨天那句话:“陛下,我送你回家。” 他就知道会这样。 谢灵曜忍不住笑了一下,虽然是冷笑,但他和和气气地问:“你不回去?” “我还有事要忙,我得盯着剪辑。” “哦。”谢灵曜阴阳怪气地怼了一句,“你还开得动车吗?” 严敬尧犹豫了一下,大概是觉得,现在的状态说完全没事,有点没有说服力,于是他低声说:“我会开慢一点。” “为什么?”谢灵曜叹了口气,这次是无奈,他把目光转向窗外,“不是说只想把我带来吗?为何现在要我走?” 已是晚上七点,天已彻底黑下来,谢灵曜望着前方黑黢黢的深夜,再一次叹气。从这里到严敬尧的家,至少要一个钟头,再回来又是一小时,如此来回,连着两趟,正常人都会累。 谢灵曜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所以只好兀自揣测:“我可以留下来啊,你觉得我不能吃苦?” 严敬尧沉默着不说话,谢灵曜扭过头去看着他,看到他的脸色苍白,靠在驾驶座上,手按在方向盘上,略微有一丝轻微的颤抖。 “不是。”严敬尧轻声回答,“叶卡捷琳娜没跟你说吗?” 谢灵曜觉得莫名有点烦躁:“你不能自己说?” “因为那里是我的家。属于我的东西,我要放在家里才比较安全,跟睡觉前一定会锁门同一个道理。陛下,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严敬尧歪头看过来,看到陛下不动声色的脸。 在这狭小的车间里,任何反应,动作,乃至一瞬间的情绪,都以十倍被放大。 谢灵曜低声骂了一句:“混账!” 第39章 说话的艺术 严敬尧对这个评价,只是付之一笑,谢灵曜生气了,严敬尧却好像更加愉快,可能在疲倦的时候,特别需要一点刺激来维持状态。在很多情况下,他都是胆大包天,把陛下当成私有物,并且一定要放在家里,甚至不跟陛下本人商量。 陛下何时受过这种挑衅?换做以前,倘若有人敢对他口出狂言,他马上把这个人拉到山里喂狼!但现在他还觉得挺刺激。 可见,有些话在大殿朝堂上讲,那叫大逆不道;在只有两个人的车里,那就变成打情骂俏了。 谢灵曜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有处事不惊的气派。毕竟严敬尧盛赞他像一块冰,尽管他内心有个地方已经开始沸腾冒烟了,但他依然觉得自己能稳住。 谢灵曜脸上浮起一个嘲讽的笑容:“你莫非还想把孤关起来吗?”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陛下不要刺激我哦。” 谢灵曜嗤笑:“你倒是挺坦诚。” “陛下,我这几天很累。” 严敬尧的疲倦不是装的,谢灵曜看在眼里。 但严敬尧特地挑吃完饭在车里,这种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说,还主动伸手摸了摸陛下的手,捏了捏他的手心,轻声说,“所以许多话不过脑子,可能想到什么就说了,也会做错事,你多担待。” 严敬尧真是个会说话的人,谢灵曜只觉得一股热浪狂冲到头顶,他表面上风平浪静,心里惊涛骇浪,他无法拒绝这种含蓄又尖锐的试探。 身为导演,严敬尧有一项特殊的才华:他从不直说什么,但擅长诱导别人说。 恰好,如果对面是陛下这种心思缜密,能将他的话猜个七七八八,但又生性多疑,拿不定最后主意的,反应最有趣。 严敬尧很喜欢看陛下的反应,哪怕现在陛下暴怒,掐着他的脖子,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扬言要将他碎尸万段,他也十分乐意,并觉得陛下还挺可爱。 因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谢灵曜的回应是一声冷笑。 第45章 这声冷笑再次刺激到了严敬尧,他可能打算依靠陛下的恶语相向,刺激他不犯困并且把车开回家,完成一次疯癫与文明的极限挑战,谢灵曜眼睁睁看着他,把车给发动了。 这可使不得啊! 谢灵曜一把抢过钥匙,把车给熄了。 整辆车发出嗡一声,在一瞬间的噪音之后再度陷入了寂静。谢灵曜的大脑嗡嗡作响,他的内心并不平静,有什么东西在撕裂,在挣扎,要从心里破开钻出来。他知道,只要他现在再次抓住严敬尧的手,他们就会接吻,就会互相抚摸,那双柔软的唇就会吮吸他的皮肤,那双手就会让他感觉到眼前炸成烟花的感觉,他心中蠢蠢欲动的火光,就会将理智烧毁成灰烬,因为他们彼此需要。 但是…… 陛下有职业病。 他当了十四年皇帝,拥有极高的专业素养,倘若有什么事超出了他的忍耐范围,逼得他要做出些反常的举动,他会立刻强行压制自己的情绪。很多次,这个临场反应都救过他的命,他的人生,经历过的人生,有九成时间,都在忍耐。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刚窜起来的火灭了! 这根本难不倒聪明又有悟性的他,谢灵曜坚决果断地说了句:“不必费事,你在这儿睡吧。” 严敬尧很不解地看过来,谢灵曜冷酷地用目光剐了回去。谢灵曜气势汹汹,实际上目光虚虚地往严敬尧身上瞄了一下,就滑了过去。 谢灵曜并不想跟严敬尧对视,他现在有点心虚。这地方狭窄,拥挤,安静,容易出事,而且他现在也不是很心如止水…… 但是,这该死的职业病。 “睡一会儿吧。”谢灵曜沉声开口,“孤知道你的心意,不必行无意之举,孤留在这里陪你就是。” “你要陪我?”严敬尧不动声色地询问,似乎累得没太听清,还眨了眨眼睛。 “你还想怎么样?差不多得了,时间不多无需再问!”谢灵曜要恼羞成怒了,他怒而下车,关上前扇车门又打开后扇车门,挪到后座,拍了拍腿,咬牙切齿地说,“只给你一次机会,快点过来。” 一分钟之后,陛下贡献出了自己的腿,让严敬尧靠在身上睡觉。 大恩不言谢,严敬尧连句谢谢都没有,手还搂着陛下的腰。他真是一个有睡觉牛逼症的人,不出十分钟就睡着了,哪怕这个睡姿可能并不舒服。 谢灵曜心疼他,所以忍了。 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谢灵曜美人在怀,再一次让到嘴边的鸭子飞了,有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可恶啊,他人生中还从来没有过这样退让的时候。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他想要放浪形骸一下,怎么就这么难? 他深呼吸,微微俯下身,透过车里昏暗的灯光,仔细看严敬尧的面孔。这是一张漂亮的脸,第一次见的时候就觉得很好看,透过这张脸,他觉得这是一个温文尔雅,并不具有攻击性的美人,现如今再看,依然觉得是个温柔的人,但除了温柔,骨子里很硬,而且聪明又狡猾,让他觉得有趣,谢灵曜看着他的时候,心砰砰直跳, 他寻思着这事儿好像有点不对劲,人家花言巧语几句,就骗得他心软了,又给抱又给贴的,那这人以后得寸进尺怎么办? 想想就来气,谢灵曜不看他了,把脸转过去看窗外。 可窗外也没什么可看的,夜晚的影视城,人烟散去,有些剧组还在工作,摄像机跟着威亚在空中悬浮又落下,在深蓝色的天空下,几只孤独悬浮着的蜉蝣。影视城巨大的宫殿,在月影之下独留一个苍凉的躯壳,像一只潜伏在海底的远古巨兽,被时间风化得只剩下骨架,而他们躲藏在车里,像是寄居在珊瑚丛里的小虫子。 谢灵曜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难以平复、觉得浑身热血上涌的时刻,并且此时此刻,他的心中萦绕着挥之不去的甜蜜,这种感觉他很陌生,又有一点害怕。 【作者有话说】 到底为什么还是周一!我的精神状态比导演还疯癫 第40章 梦与现实 他第一次感受到心中不平,是在十五岁。他当上皇帝第一年,这一年来整个宫殿都弥漫着先皇病逝的哀伤,连后花园中的园林景致都无从打点。 他的母亲不愿让这种哀伤散去,据说她时常在后宫中哭泣,茶饭不思。谢灵曜那时还只是少年,心中还有对母亲的眷恋,他突如其来地成为了天子,又还年幼,心中隐隐害怕,渴望得到母亲的庇护,所以竭力地讨好母亲。 因此在来年开春,以天子巡牧为由,带文武重臣及亲勋卫帅,带母亲前往凉州巡猎。 她的母亲更喜欢他的两个哥哥,因此协同大哥和二哥前往,他也未曾有半句埋怨。 早春的凉州,依旧是黄沙漫天,唯独凉州府城内开辟了一块数百里的山林,这里山林茂密,铺满了青草,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朵,谢灵曜带母亲来此游玩,可母亲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欢喜之意。他很心急,于是便去打猎,心想倘若他能抓到一只野狼或是野猪,或许就能讨母亲欢欣。 他太想抓住什么,于是忘了周身危机四伏,当他骑着马追赶一只野猪的时候,一只箭从草丛里飞过来。 他抓住了那支箭,那支箭把他的手掌心豁开极深的裂口,然后一箭扎进了他的左肩。他从马上摔了下来,顺着草垛往下滚,惊慌的马差点踩在他身上,身后的卫队长吓得面如土色,赶紧冲上来护驾,所幸没酿成大祸。 第46章 伤了手,他的母亲急匆匆赶来,对他又是责骂又是关心,斥责他无能,又关心他的伤势。那时他久违地感觉到了激动和欣喜,尽管隐约感受到了母亲责骂声中的怨恨,但还是在母亲的陪护下睡着了。 不知是谁在他的药里下了毒,导致第二日醒来,他的病情忽然加重,他满怀希望地睡了一夜,醒来的时候觉得五脏六腑剧痛无比。他的母亲怒而诛杀了他的卫队长和太医,闹得整个宫殿内人心惶惶。 所幸凉州刺史冒死将他从行宫中接出来,刺史是个满脸风霜的老头,他对着谢灵曜摇头叹息,却又安慰他:“陛下,不会有事的。” 他躺在床上,发着高烧,闻到干草垛上的草腥味,塞外的风是干冷的,撞着门窗,呜呜地嚎叫,一点点将他的热血凉透。他躺在病床上,慢慢回过神来,他慢慢明白了母亲看他时悲悯而厌恶的眼神,是怨恨他没有被那一箭刺死。太医和卫队长全都死了,毒无从查起,那个躲在草丛里的凶手,也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那一箭并非是普通的箭,由金铁打造而成,而皇家卫队的箭都有特殊的暗纹,所以罪犯显而易见,不是他的大哥,就是他的二哥,而背后的主使,必然是他的母亲。 谢灵曜什么都没说,他病好之后,也没有追查此事。少年总会有心事,那些心事就像一场春天来临前的风沙,消散在风中。 这一等就是十四年,直到他亲手剁下了大哥的手,扔到了他母亲面前,冷眼看着他的母亲跪在面前,祈求他的原谅,他才终于大仇得报。 谢灵曜也不知道怎么的,意外想起这些往事,然后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果不其然,噩梦连连。 倒也不是太可怕,毕竟噩梦不费脑子,没有现实里琢磨人来的费劲。他梦见眼前山崩地裂,然后自己被压在石头底下,他拼命想往外逃,却根本逃不出去。 这可能并不完全是梦的问题,谢灵曜坐在后排,睡着睡着就往下滑,更何况还抱着个人呢,最后两人一起栽地上,卡在两排座位中间。 严敬尧舒舒服服把谢灵曜垫在下面,他啥事没有,甚至没醒,也可能醒了装死,因为在谢灵曜背撞地的时候,明显捞了一下。 不过,趁着谢灵曜这会儿心软,他整个赖在谢灵曜身上,捎带手还搂得更紧了点。 谢灵曜生平还没有遇到这么依赖他的人,那只被箭刺伤的手,现在已经痊愈,只留下一道横切整个手掌的伤疤,将他的命运线一分为二。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对母亲没有了期待,对亲情没有了期待。他从此嫉妒又充满仇恨地冷眼旁观,见证周围所有不牢靠的感情、誓言、爱与恨在他面前被摧毁殆尽,以此来保护自己的安全。 他是不信命的,但相信生命中有某些时刻,会发生重大的变化。当他的手被利刃割破流血时,他会变得更加坚韧;但当他怀抱着一个人,担心他会摔伤的时候,他会变得柔软起来。 谢灵曜无声地叹了口气,要不今晚就在车里过吧。 年幼时难过的往事,偶尔会在心里冒出头,可谢灵曜毕竟曾经是食物链顶端的男人,不至于天天伤春悲秋。更何况怀里还抱着一个人,陛下一回到现实,心情还挺好。 谢灵曜并不介意将就一晚上,然而单身狗皮皮还在等饭。它早上多吃了一勺狗粮,没想到晚上干脆饿了一顿,没人回来给它喂饭,气得对着大门嗷嗷乱叫。 严敬尧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睡了十二个小时才醒,谢灵曜迷迷糊糊睡了醒醒了睡,手臂压得发麻,最后反倒让严敬尧得了个便宜,早上的时候把他给叫醒了。 谢灵曜醒了,骤然凶恶,推了严敬尧一把:“给我起开!” “谢谢你,陛下,没想到你居然真的陪了我整整一晚。”严敬尧睡完一觉容光焕发,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我昨晚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无妨。”谢灵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皱起眉,摆出一副薄情的样子,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昨晚你睡得沉,孤对你做的事,你也不要记挂在心上。” 严敬尧愣了一下,来了兴趣,直往他眼前凑:“陛下对我做什么了?” 谢灵曜看出来了,严敬尧就想找个理由赖在这儿不走。陛下挤得已经没地方挪了,所以他更加凶恶地一拳揍了过去,正中严敬尧的胸口。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五~ 第41章 什么是约会 谢灵曜狠狠给了严敬尧一拳,严敬尧露出受伤的表情。 干什么?他要是真想干什么,昨晚就该成了! 谢灵曜怨气十足地下了车,被严敬尧带去吃了一顿港式的早饭:公仔粉,火腿多士,配咖啡。虽然很难说好不好吃,陛下吃饱喝足总算气消了一点,但看着严敬尧的眼神还是杀气腾腾。 “陛下,我们的拍摄周期已经过半。”早餐的时候,严敬尧忽然开口对他诉苦,“到拍摄结束前,我会越来越忙。” 谢灵曜本以为他要说“这段时间我顾不上你”没想到,严敬尧忽然说,“下周末,我们去周边玩怎么样?” 谢灵曜很惊诧:“你不用休息吗?” “跟你待在一块儿都算休息。”严敬尧昨晚捞到了便宜,他喝了一口咖啡,咬了一口多士,笑盈盈地看着谢灵曜,“陛下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第47章 “这时候你倒是慷慨大方。多耽搁一天,租场地的费用,这么些人的工钱,你打算怎么办?” 严敬尧反问:“陛下你居然知道这么多?你也会关心这些事?还是在关心我?” 谢灵曜冷哼一声,他才不关心,只不过朱丽叶和祝英台过来送饭时,他偶尔听到的。导演助理和制片助理,谢灵曜显然更喜欢制片助理祝英台,这个小姑娘做事很麻利,算钱管账排工作拉表格,做什么都一清二楚,谢灵曜知道现代人赚钱不容易,到处都要花钱。 严敬尧顿了顿,他朝四周望了一圈,忽然神秘地凑过来说:“其实总时间是不变的,我会在之后赶工,加快进度,把这一天的时间补回来,现在是抽一天出来跟你约会。” 约会?谢灵曜僵住了,他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现在又开始波澜起伏。 “陛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我就完蛋了。” 别说告诉别人,现在谢灵曜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居然要跟人出去约会了? 谢灵曜顿了顿,一本正经地问:“什么是约会?” 严敬尧略显吃惊,他忽然愣了一下,猛地靠过来,谢灵曜被他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严敬尧就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干什么?” “陛下没有跟人约会过吗?” “没有。”谢灵曜很平静地回复,但充满了高傲的气质,“别人都是洗干净了送到孤面前,让孤挑的。” 严敬尧轻声在谢灵曜耳边说:“那陛下要跟我去约会吗?” 谢灵曜耸了耸肩膀,他感觉脸有一点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出愿意这两个字。刚巧,有一缕头发钻进他的脖子底下,让他觉得很痒,于是他扭了一下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这周末的时间归我了。” 谢灵曜想,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严敬尧靠在谢灵曜的耳边,蹭蹭他的脸,谢灵曜能感觉他眯着眼睛,很惬意地在他身上靠着,嘴角还有淡淡的微笑。 今天没有白玉兰的香气。但有一股淡淡的咖啡香。 这是靠上瘾了?谢灵曜赶紧朝周围看去,还好还好,周围没什么人。叶卡捷琳娜女士也不在,否则被人误会可就不好了。 等等,他怕什么误会? 没什么误会啊,谁看到这个场面,不得说导演鬼迷心窍,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甚至还敢偷偷开小灶,瞒着整个剧组要出来跟他约会。 就这会儿的功夫,严敬尧的手已经摸到他腰上来了,很依恋地将陛下的腰圈住,悄悄把他拽过去一点,然后整个人靠了上去。 谢灵曜由他这么靠着,昨夜也是这样。他紧张地伸出手,却不知是该推开还是拥抱,最终只是轻轻一抬,又落在身侧。 约会是什么?是这样亲亲抱抱吗?他从来都没有约会过,充满了好奇,又有一点紧张。 “陛下,周末想去哪儿?”严敬尧放开他,果然露出一张在微笑的脸。 头发因为刚才一通蹭有点乱了,很可爱,但这样的表情私底下给他看看就好,谢灵曜伸手把乱糟糟的头发捋好,这么可爱给剧组的人看见,导演的威严何在? “到时候再说。”谢灵曜干巴巴地回答,“你我再约不迟。” 谢灵曜说完,慌忙将严敬尧推开,他一口气也就只能屏到这儿了。他起身,深吸一口气,发觉自己的心在推开严敬尧之后,开始狂跳。 好奇怪的感觉,他除了心跳加速,手还有点抖。谢灵曜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脸也是发烫的。 虽然私底下,距离打得火热已经一步之遥了。但在剧组中,他们两人依旧装作不太熟的模样。 原先是因为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倘若导演单独跟一个演员很熟,或是他们谈一些私底下才说的事,影响工作效率,也难免惹得某些人非议。但现在,谢灵曜见到严敬尧就绕道走,严敬尧有时候会盯着他看,这让谢灵曜有点不好意思。 周末很快就到了,虽已入秋,可天气依旧炎热,距离真正的秋叶金黄时节,仍有一段时间。 按照谢灵曜的习惯,每逢夏日,他都要去湖边赏荷避暑,泛舟湖上,欣赏美景。但严敬尧委婉地劝他不要去,毕竟去湖边只能喂蚊子,坐湖上游船也最好趁人少的时候,因为里面大概率都是大声尖叫的小孩。 毕竟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单独约会,不比谢灵曜当皇帝那会儿,几百来号宫人排着队给他抓蚊子。 谢灵曜一思索:“既然如此,那就去射箭如何?” 谢灵曜在片场玩过一次射箭,那是一场林中追逐野兽的戏,因为这场戏只有一个人,没有任何台词,所以拍之前,谢灵曜听严敬尧简单地讲了一下,这场戏要达到的目的。 这是一场梦,皇帝在梦中来到无人的深山,听到周围虎狼环伺的声音,一个黑夜从头顶的树林间穿过,陛下一箭朝黑影射过去。 具体怎么拍,表现怎样的隐喻效果,那是导演和后期的事情,陛下只管射箭就是。道具老师递给他一把弓箭,十分简陋,甚至连扳指都没有,谢灵曜无奈地接过,表示自己只能尽力而为。 【作者有话说】 这周只有三更,只能隔日更了斯米马赛_(:3」∠)_,一个雄鹰般的小女孩被连上7天班打败了…… 第42章 约会小天才 第48章 射箭,一种对现代人而言,消失了很久又重新热乎起来的运动,虽然边上有指导老师示范,但所有人对他都没什么信心。 当时大家都以为,他说的尽力而为是指成功地把箭发射出去,没想到陛下是来真的,道具在他眼前一晃而过,他抬手就是一箭,直接摧毁了道具鸟,把鸟射成两半。 周围所有人都震惊了,陛下收获了很多崇拜的眼神,轻描淡写地一抬手,表示:“不过运气好罢了。” 导演在摄像机后面,亲眼见证了这一幕,当时他什么都没说,现在严敬尧好奇地问他:“陛下看来很精通射箭?” “一般,不过觉得有趣罢了。” 严敬尧带陛下去射箭馆玩,这种自商周时期便被列入六艺的活动,到现在依然广受大家的喜爱,可见历史是个轮回,现代人玩的都是老祖宗剩下的。射箭馆里有教练带,教练给陛下的手戴上护套,准备教他如何抬弓,陛下潇洒地一挥手,表示不用教,你一边待着去吧。 教练露出了迷惑的眼神,谢灵曜挪了几步,抬手,眯眼,对准靶心就是一箭,结果不仅正中靶心,且直接穿透了箭靶。教练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谢灵曜朝他瞥了一眼,示意他可以走了。 这个行为颇为挑衅,放别的地方叫扎大国,砸场子。教练点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微笑,然后嘴一撇,气呼呼地走了。 严敬尧在一边淡淡地微笑,谢灵曜冲他一招手:“来。” 谢灵曜把弓箭解下来,再把手上的护套递给严敬尧,他朝四周看了看,轻声嘲讽了一句:“现在的人可真娇气。” 这说得严敬尧很不好意思,拿着护套都不知道该不该戴,谢灵曜无奈地给他系上,把弓箭递给他。 严敬尧受宠若惊:“陛下,你要教我射箭吗?” 教肯定教不会,能学个样式就差不多了,谢灵曜把他的手拖起来,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架在弓上。 严敬尧露出惊讶的神情,谢灵曜觉得这个表情有点夸张。相比于这个,当时在片场看他一箭把道具射穿的时候,不该更惊讶么? “陛下……” “别紧张,另外在外面不要这么叫我。” 谢灵曜侧身站在严敬尧身旁,云淡风轻地说:“在外面你可以叫我名字。” 天呐!皇恩浩荡! 谢灵曜一般不松口,但偶尔放大招,严敬尧的眼睛已经离不开他的脸了,严敬尧就这么眨巴着眼睛,盯着谢灵曜看,眼里快要冒泡泡了。 这不就是约会的奥义么?一起出来做点什么事,然后说点都会开心的话,谢灵曜过来的路上,看到街上不少小情侣在逛街,他大概知道要干什么。 他也喜欢逗严敬尧玩,虽然他刚开始什么都不懂,但他学起来比谁都快,一旦学会了就做的比谁都好。 要不然为什么他是皇帝不是别人呢,那都是有原因的。 谢灵曜抓着严敬尧的手,挪过去一点,再捏一捏严敬尧的手腕,说:“放。” 他明显感觉严敬尧的手抖了一下,初学者都这样,还好他抓得牢,手紧紧地往回一掰。他几乎是背对着箭靶,但那又如何,箭射了出去,虽然两个人都没看箭靶,但大差不差,那支箭射在靶心的圈口上。 严敬尧刚打算对谢灵曜进行赞美,但他还没夸出口,谢灵曜把弓箭夺过去,忽然极快地又射了两箭。三支箭,刚巧把靶心口围城一个三角。 谢灵曜放下弓,解释:“刚才一箭透靶心,叫白矢,这次叫参连。” 严敬尧原本是想夸夸陛下的,但这会儿,他又停下来了,在一旁凝视着他。陛下还没玩够,又拿起一支箭,第四箭将靶心围成一个井字,这叫井仪。 射箭,是他最擅长的事了。 他举办过三次大射礼,亲率文武百官射猎,以祭祀先祖。射箭有很多种,他最喜欢马射,骑在马上飞驰,追逐放在围猎场中的猎物。 他的大哥和二哥,从不曾在他面前射中过一只活物,他们总是表现出失手,将动物放走,谢灵曜知道,他们的猎物只有他,当初那一箭没有射中他的胸口,他们从此都变得唯唯诺诺起来。 可只要第一次没成,以后他们就不会再有任何机会,谢灵曜从那时起就谋划着,要把他的两个哥哥都杀掉。 “谢贞明。”严敬尧见他凝神想着什么事,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谢灵曜回过神来,恍惚地问:“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想叫你一声。” 谢灵曜并不排斥,他有点喜欢,没什么叫过他的名字,这种感觉很特别,痒痒的,好像有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凑过来,在他身上嗅啊嗅,然后嘬了一口,好像在说,我们关系和别人不一样呢。 虽然他表现上什么都没回应,但还是默默把弓箭递给严敬尧。 “其实刚才,我也在想别的事情。”严敬尧把弓握在手里,翻过来又绕过去,目光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还记得之前拍过一场射箭的戏吗?其实本来,我打算让你重拍那段戏的。” 谢灵曜发现严敬尧好喜欢盯着他看,他只好到处乱瞄,胡乱接话:“为什么?” “因为那段戏,陛下本来是不该射中的,那是一场梦,我想要失控的状态,但是那时候你毫不犹豫,直接命中了目标。” 谢灵曜微微抬起肩膀,这是个有点不知所措的反应。 第49章 “现在我改主意了。”严敬尧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谢灵曜懵了一下,忘了收回去。 “我不想补拍了,因为今天我又多了解了你一点,谢贞明。” 谢灵曜支支吾吾,小声哦了一声,赶紧把手缩回去了。 “如果省掉一场要补拍的戏,那我们今天出来也不算亏,你说是不是,谢贞明?” 不拍的话那更好,谢灵曜又省了点事。反正约会不就是这样,一起出来做点什么事,然后说点都会开心的话,严敬尧可喜欢叫他名字了,反正叫他名字的时候,谢灵曜看起来也很开心。 【作者有话说】 陛下成功地撩回去了! 第43章 真是丰富的一天 去玩了射箭,严敬尧又请陛下吃了韩式炸鸡。 玩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晚上要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得接着工作,所以还剩下半天。 现代人生活的快乐,都是从时间的缝隙里挤出来的,一眨眼的功夫,快乐的日子就要过完了。 严敬尧问陛下:“还想去哪儿?” 谢灵曜其实对现代生活有点感兴趣,他兴致勃勃地问:“不如去酒吧?” 严敬尧很意外:“陛下知道酒吧?” 谢灵曜听叶卡捷琳娜说起过,他在影视城附近见过一些小酒吧,挂着亮闪闪的小牌子,里面黑黢黢的,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还有人唱歌,灯光迷离,他很想进去看一看。 严敬尧听到他这个想法,犹豫了一下:“那里不安全哦。” “那孤自己一个人去。” “不行,因为陛下是出来跟我约会的,所以我必须要跟陛下待在一起。” 谢灵曜露出一丝遗憾,表达了虚伪的客气:“若你不愿,不必勉强。” “我没有不愿意,只是……”严敬尧抬手看了眼手表,“酒吧都是晚上开的,现在才下午两点,我们只能去意思一下。” 意思一下也没关系,反正谢灵曜也就是去图个新鲜,他又不想真的了解夜场文化,人多了他还嫌烦。 于是,严敬尧满城给他找到一个下午开着的酒吧,临着河,很清净,而且是陛下想要的外面挂着亮闪闪小牌子,里面黑黢黢的那种。 酒吧里光线很暗,放着爵士乐,吧台背后两面挺唬人的酒柜,其中一排还是冰的,柜子从背面往外直冒冷气,看着着实唬人。 谢灵曜点了一杯葡萄酒,他喝了一点点,觉得味道很微妙。他扭头问严敬尧要不要,严敬尧摆摆手,他要了一杯苏打水。 在任何时候都贯彻不喜欢喝酒的原则,哪怕是玩得很开心,也不会改变主意。谢灵曜倒也不生气,他欣赏能坚持原则的人。 扑朔迷离的光影,在整个酒吧里缓缓地移动,铺陈着夜间纸醉金迷的前兆,谢灵曜能想象待到夜幕降临,人多起来,在看不清人的面孔之后,这里会滋生出许多爱的幻觉。 “晚上来的话,人会很多,深夜是这里最热闹和最好玩的时候。” “有什么好玩的。” “跟陌生人谈情说爱,在灯光下大吼大叫,跟朋友一起痛哭流涕,灯光和音乐会掩盖一切,人怎样失态都可以。”严敬尧笑了一下,“活着很累的时候,酒精可以帮助恢复对这个世界的感觉。” 谢灵曜问:“你会来这些地方吗?” 严敬尧摇摇头,微笑了一下:“不。” 谢灵曜记得叶卡捷琳娜讲过,导演不喜欢任何让他不清醒的东西。 “你也偶尔会有累的时候吧。” “会啊,我每天都想放弃三次,但是我不需要靠这种东西来恢复,我只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就可以了。” 是吗?谢灵曜忍不住想笑,这话说得好像在撒娇似的。 果然非常不喜欢酒精,一点都不喜欢。谢灵曜若有所思,他忽然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倘若硬灌醉,会怎样? 果然酒吧是个使人丧失理智的地方,谢灵曜这么想着,朝严敬尧阴险地瞄了一眼。严敬尧疑惑地看过来,谢灵曜赶紧心虚地把酒藏到身后。 应该会很好玩,想想就很兴奋,这种邪恶的想法在谢灵曜脑海中生根发芽。 严敬尧一眼瞄到他的举动,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谢贞明,你喜欢喝酒吗?” “经常要喝。” “所以很喜欢?” “谈不上喜欢与否,聊作消遣罢了。” 谢灵曜满脑子都是那个鬼念头:能不能把他放倒?能不能把他放倒? 他自诩酒量还是不错的,每逢群臣宴会,他都要喝酒,喝得越多越要保持清醒,免得有人在背后算计他。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他算计别人了,真刺激。 “想什么呢?”严敬尧很好奇,谢灵曜看起来心不在焉。 谢灵曜一口气把酒喝完,感觉胸腔发酸,葡萄酒的后劲有点大,呛得慌,连续的热感直往喉口钻。 他捂着嘴,低声呛了几句。严敬尧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谢灵曜被他一拍,再上下一捋,猛地打了个激灵,咳得更厉害了。 除了酸,还有甜,还有许多说不明白的感觉,他很喜欢被拍拍背,特别喜欢,他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皮皮被摸摸狗头,会开心地把肚子翻过来,但又一瞬间因为这种感觉而感到恐惧不安。 这……开心到打滚成何体统?!他可是陛下啊! 第50章 严敬尧困惑地把自己的杯子递过去,谢灵曜如临大敌,连连摆手,倒退一步,捂着嘴不停地咳嗽。严敬尧看着,脸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笑意,他忽然低下头,掰开谢灵曜的手,飞快地在谢灵曜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谢灵曜当场就止住了咳嗽,他的眼睛瞪得溜圆,像被点穴了似的定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简直不能呼吸了! 严敬尧倒是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他不仅亲了一口陛下,趁着陛下发呆,把水杯递给他。谢灵曜急需做点什么掩饰尴尬,于是故作镇定地喝了一口水,终于把一口气给顺了过来。 看到陛下不咳了,严敬尧笑着把水杯取回去,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朝谢灵曜笑。这个笑容神秘又甜蜜,在迷幻的灯光之下,充满了让人神往的悸动。 这时候要不要说点话?谢灵曜心里七上八下,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点了没?”严敬尧忽然歪过头来关心他,忽地一下又凑到他面前。 谢灵曜没说话,点点头。 “谢贞明,你真可爱。” 趁着陛下还在发懵,严敬尧忽然又凑过来,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 这一回停留的时间比较长,谢灵曜发懵的时间也更长了,他甚至慌乱之下,两眼一摸黑,干脆闭上了眼睛。 在大约十秒钟的时间里,他沉浸在这个甜蜜的吻里。这是一个很轻、很轻的水,就像一杯苏打水,不强烈,但很润,咽下去时有一种沁入脾肺的清透。在这个吻里,除了甜蜜的感觉,没有别的,谢灵曜感唯一的感觉是:真好,他此时此刻陪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说】 出现了进展!本周五恢复正常的更新(但还是得看榜单 第44章 祸从口出 待到四五点的时候,酒吧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人一多,谢灵曜就觉得不舒服。如严敬尧所言,酒吧是充满刺激的,依赖高强度感觉的地方,有的人在这样的场合里会觉得开心,但还有人会觉得厌烦。 谢灵曜作为一块冰,短暂地热乎了一下,但也就温暖了这么一下,人一多就又马上变冷。严敬尧无所谓,人多人少好像对他都没什么影响,人少他就慢悠悠地喝水,人多了他就挨过来跟陛下挤一挤座位,贴着谢灵曜,偶尔跟周围的人聊两句话。 谢灵曜经常会觉得,真要他们两个比,严敬尧其实要更加冷一点。一个真正冷淡的人,是不在乎周围环境的变化的,无论身边人多人少,好像都无法影响严敬尧的判断和选择,他永远都是这副不被任何人打扰的样子。 对我一个人热情就够了,这样不是更好吗?谢灵曜这样想,只是严敬尧始终不把那句话我喜欢陛下说出口,他就始终不能感到心安。 令人眩晕的灯光,酒精和音乐加持,他知道人很容易受此蛊惑,滋生出许多荒谬的错觉。那些爱如浪涌,在瞬间的激荡之后,会迅速退去。 人心像海,胸中总有浪潮汹涌,也还有深不见底的漩涡。 严敬尧轻声问他;“谢贞明,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你精通射箭,所以手里的伤,也是因为这个留下的吗?” 谢灵曜很惊讶,没想到严敬尧会问这个,他自嘲地一笑,调侃道:“是啊,一次失误。” “失误?” “我有两个哥哥,一个比我大五岁,一个比我大三岁,按照皇室的规定,从十五岁时男子必须学习射箭。”谢灵曜想到,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自己的往事。 他不想倾诉任何不平,就算那些事以往让他难过,他也不喜欢对着别人倒苦水。只不过如果严敬尧对这些感兴趣的话,他也可以说几句。 “我十四岁当上皇帝,最开始,并未觉得与以往有何不同。我儿时什么都不懂,那年不过才十五岁,初学射箭,武艺不精。趁着一次巡猎,我的兄长想要趁机杀我,取而代之。”谢灵曜说到这里,不自觉笑了一下。 为什么要笑,因为苦涩的事,总是笑着说出来会更轻松一点吧,所以他笑着说:“可惜刺客一箭射偏,我抓住了那支箭,所以伤的最重的也不过是手,他们想杀我,真是痴心妄想。” 严敬尧皱着眉,把陛下的手抓起来,那双手刚刚碰过水杯,指尖凉凉的,湿漉漉的,往他手心里一捋,陛下打了个哆嗦。 “疼不疼?” “现在说有什么用?早就好了。”谢灵曜哼了一声,心想早你干嘛去了,再一想,早些时候你也不知道在哪儿,罢了,我又不认识你,遂又翻了个白眼。 “现在也不晚啊。”严敬尧把谢灵曜的手抓起来,轻轻地呼了呼,谢灵曜觉得掌心像被一株小草抚过,有点痒,他实在没忍住,笑了起来。 “你看,安慰你你会开心啊。” 谢灵曜笑了一下,马上不笑了,他故意绷着脸,但又觉得这样太过分了,于是又笑了一下。 约会真开心。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反正约会的内容都已经完毕了,谢灵曜觉得可以回家了。 谢灵曜感受了一下酒吧的氛围,知道了人们都挤在小黑屋里面干什么,就没有更多的兴趣了。他的时代没有这种地方,所以他感到好奇,很想知道这拨人聚在一起干什么。 知道怎么回事以后,他觉得还不如回家去过二人世界。 第51章 回到家,关上门,谢灵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里阳台上有他喜欢的植物,有熟悉的气味,还有慢悠悠起来欢迎的小狗。于是他当着严敬尧的面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窝在了他心爱的沙发上。 陛下看起来已经对这里熟悉了不少,而且对这次约会的内容很满意,严敬尧又给他倒了一杯热牛奶。 还是家里好,谢灵曜比较喜欢待在家里。 拍摄进度过半,保密协议里的那条怎么着也该提上日程了吧?严敬尧当晚用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看着谢灵曜,忽然对他一笑:“陛下,你要去洗澡吗?” 终于要来了吗?!陛下的内心闪过很多邪恶的想法,关起门来,他可不管什么礼义廉耻,他在皇宫里可什么都见过。 所以他头一昂,理直气壮地回答:“当然。” 严敬尧意味深长地看着谢灵曜,露出一个深深的笑意,然后说:“陛下,我给你放水。” 谢灵曜去舒舒服服洗了个澡,他洗澡的过程中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把尖叫鸡扭曲地揉来揉去,发出阵阵惨叫,最后头朝下沉在了浴缸里。他有点儿紧张,但又有点兴奋,甚至有点一惊一乍的,在他跨步准备起身的时候,忽然听到严敬尧的手机在响。 严敬尧忽然接了一个电话,谢灵曜走出卫生间,听到他在跟制片人核对后续的工作,祝英台那洪亮的声音,时不时破音般地传出来。 导演下线约会一天,剧组的人员一堆事全找上来,严敬尧简单聊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谢灵曜关切地问他:“很忙?” “事情总是在那儿,但是今晚我想跟陛下在一起。” 严敬尧这么说,谢灵曜忽如其来地觉得感动,虽然以前也有很多人,说要陪在他身边,甚至会加上生生世世、万死不辞的誓言,也会给他端茶倒水,服侍他沐浴更衣,但是没有人说完这样的话,会让他觉得开心。 他脑子一热,忽然不好意思了,脱口而出一句:“要不你先忙吧。” 严敬尧愣了一下,谢灵曜也愣了一下,然后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如何能错失良机,不不不,他今天必须成就好事! “等一下!”严敬尧先开口了,他看来是想挽回一下这个局面,但是,正当此时,他的手机忽然又响了。 【作者有话说】 周五啦!放假啦! 第45章 互补的重要性 严敬尧瞄了眼手机,很无奈地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谢灵曜看他笑的时候,也会想跟着笑。 当他能感觉到一个人的时候,除了能感觉到自己为了他心动,还能感觉到对方的喜怒哀乐,好像人一下子就拥有了某种超乎寻常的能力,能感应到许多平常感觉不到的事。 谢灵曜点头示意他:“接。” 如果他不这么说,严敬尧会挂断的,但谢灵曜有预感,这是个很重要的电话。严敬尧露出非常抱歉的眼神,转头就接起了电话。 谢灵曜顺势就在沙发上坐下。 家里在放音乐,还点了一支晚香玉的扩香竹,窗门紧闭,屋子里是淡淡的花香。 氛围都烘托到这儿了,本来一切水到渠成,可是偏偏来了电话。严敬尧打电话的时候,谢灵曜就在一旁坐着,他不出声,只觉得时间漫长,但却觉得很安静,哪怕就这样呆坐着,他想起来的,也是白天许多甜蜜的瞬间。 严敬尧最开始在接电话,过了一会儿,悄悄挪到了沙发这边,眼看着陛下不抗拒,就一歪脑袋,靠在他身上。 皮皮看到他的主人,舒舒服服靠在陛下身上,两眼放光地冲过来,一跃而起跳上沙发,窝在谢灵曜的腿上。 柯基腿这么短,它到底是怎么跳上来的?谢灵曜觉得这简直是现代的奇迹。 谢灵曜轻轻叹了口气,一大一小两个靠在身边,真是甜蜜的负担。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谢灵曜大白天在外面玩了一天,这样被人靠着简直就像盖了个被子,他暂时不能动,又觉得很安逸,毕竟这是他心爱的沙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原本他还打算通宵,结果居然就这样睡着了,并且根据能量守恒定律,谢灵曜夺走了严敬尧的睡眠时间。谢灵曜一觉睡到大半夜,发现居然还在沙发上。严敬尧靠在他身上,虽然没在打电话,但在画画。 “你不睡觉?” “嗯,待会儿就去睡,我把这些弄完。” 谢灵曜迷迷糊糊地,看到他在分格的小页面上画简略的小人,有点儿好奇地凑过来:“这是什么?” “分镜。” 因为夜已经深了,所以严敬尧轻轻地说。 “导演还要作画?” “嗯,导演什么都得会。” 谢灵曜发觉每次严敬尧嗯一声的时候,听起来鼻音都很重,声音好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跟平时说话声音不太一样。 很特别的发音,很好听,谢灵曜在脑海中回放这一声嗯,然后鄙视地看了眼躺在他腿上打呼噜的皮皮,皮皮不仅睡觉打呼噜,还翻白眼,还流口水,简直没有一点好的。 同样是胸腔发音,看看这一个天一个地。 “方才什么事?” 严敬尧轻轻地说:“有个投资人过几天要过来,这段分镜我不满意,重画了给他们看。” 第52章 “后不后悔?”谢灵曜揶揄了一句,“早知道有这么多事,不该出来玩。” “工作就在那里,永远都不可能做完,而且我很累了,不想干活了,只想跟你玩。”严敬尧边说边画,铅笔在纸上发出沙沙声。 谢灵曜不知道这算不算给他说好听的,就算是故意哄他,他也听着高兴。 但他很清楚,严敬尧热爱他的事业,严格乃至严苛地对待工作中的一切。他也能明白,再热爱的事业,倘若放入了全部的心血,到头来极有可能赔付掉所有热情,而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该休息的时候一定要休息,如果没有休息的时间,有人陪着也是好的。谢灵曜反正没有任何的梦想,他是个实际的人,反倒是可以给严敬尧提供一些额外的支持,比如,陪伴。 严敬尧忽然站起身,挪到了另外一边,把呼呼大睡的皮皮从陛下腿上挪开,抱到一边去,然后再一歪头靠在他身上。 “陛下再陪我待一会儿吧。”严敬尧蹭蹭谢灵曜的脖子。 谢灵曜无奈地讲:“好啊。” “对不起。”严敬尧画完一页,翻过去,略显歉意地说,“等我忙完了,全都补给你。” 谢灵曜明知故问:“你要补什么?” “我说过,我会给陛下最想要的。”严敬尧说着,猝不及防凑过来,在陛下脸上吧唧一口,“陛下想要什么都会有的。” 谢灵曜被这一口亲得鬼迷心窍,他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但心里美滋滋的,于是他又多挪过去一点点,让严敬尧靠在他身上。 休息是门玄学,有时候人睡整整一天,反而越睡越累,有时候不需要怎么合眼,休息一阵第二天精神抖擞的。这一晚上,全家都睡在沙发上,但第二天连人带狗一家三口,精神都还挺好。 严敬尧画了一半的分镜,然后就抱着陛下睡着了,至于剩下那一半怎么办,严敬尧风平浪静地表示,没关系,他还可以直接口述。 谢灵曜愈发觉得严敬尧是个有意思的人,他的热爱是冷静的,按理来说投资人要来,他昨晚累死累活也得把分镜画完,没想到他居然中途休了个假,甚至连分镜都只画了一半。 一切如常,谢灵曜随他去了片场。因为导演的工作很忙,所以谢灵曜很难在片场见到他人,倒是经常能见到导演助理朱丽叶。 拍摄进程过半,朱丽叶和她的好朋友祝英台,已经完全呈现出了两种年轻人的发展趋势。朱丽叶社恐到了极点,她一点也不求上进,除了闷头干事和日常摸鱼以外,就是闲着发呆,她大概已经放弃社交了,也没见跟任何人变得熟悉。 虽然心中可能确实也有个导演梦,但是面对困难是一点也不想努力了,直接选择放弃,谢灵曜多次怀疑她这个导演助理,是不是走后门进来的。 倒是祝英台,她很会审时度势,很善于处理人际关系,很快变成了社会人,叶卡捷琳娜女士经常带她去重大场合,谢灵曜偶尔跟她碰上面,还跟她打个招呼。 但是这俩姑娘关系居然还挺好,可见人与人之间,互补是多么重要。 第46章 青鳞岂是池中物 恢复正常拍摄的第二天,导演要跟投资方见面,谢灵曜不会开车,没法提前一个人回去,就在休息室里等他结束。大约是晚上九点钟的时候,一个男人走进休息室,冲他打了个招呼。 朱丽叶战战兢兢地把人带进来,倒了一壶茶过来,干巴巴地说了声你们请用,有事叫我,就沉默地走了出去。 “你好哇。”客人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谢灵曜瞄了客人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很丑的紧身裤,那紧身裤还是亮面的,其次是一件黑色的光面皮大衣,胳膊上顶着一个抹了不少定型喷雾的脑袋,眉毛挺粗但是短,像两道墨画到一半没水了,中间是无伤大雅的鼻子和嘴巴,留着一撮看起来不太忠诚,随时要叛变的小胡子,还带了个黑框墨镜。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于丑的人,细看是一种残忍。 谢灵曜只需要粗略地看个大概,基本可以判定:这是个喜欢在别人面前谈哲学和艺术,肚子里又没多少墨水,但在文艺青年这个圈子里还算吃香,搞不好能骗到一点钱的人。 谢灵曜在这样想的时候,那个男人又说了句:“嗨。” 恶心,谢灵曜礼貌地点了点头,他的直觉对此人印象不佳。 那人自顾自坐下,递过来一张名片,彬彬有礼地说:“我叫徐青鳞。” 青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能不能化龙不好说,但见风就是雨,八成是跑不了了。谢灵曜觉得很俗气,他只好敷衍地再次点点头。 谢灵曜不打算做自我介绍,他瞄了一眼名片,问:“有事?” “没什么,想要跟你聊聊。” 谢灵曜笑着问:“聊什么?” “电影,艺术,文学,你想聊什么都可以。” 果然跟他预判的大差不差,谢灵曜完全没有兴趣,吐出一句:“我都不喜欢。” “那么,你了解导演吗?” 哦豁,这么直接,谢灵曜喜欢直接的人。 “哪种了解?哪方面的了解?你很了解?你了解我是谁吗?” 徐青鳞愣住了,谢灵曜的话里带刺,于是他放声大笑,朝他挪近一点。 “你是个有意思的人,很高兴认识你,看来我没有找错人,你比刚才那个小姑娘,叫什么来着,朱丽叶,有意思多了。” 第53章 谢灵曜依旧笑着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投资方的人。” 谢灵曜嗤之以鼻,他嘲讽了一句:“好大的气派啊。” “我很早就听说过你,你一接到这个工作,我就打听了一下你是谁。因为这个角色迟迟定不下来,导演见了很多人都不满意,但某一天忽然就定下来了,我很好奇他是谁。” 徐青鳞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习惯性地抿嘴又挑眉,把嘴角翘起一个微微的弧度,五官铆足了劲扭在一起,营造一种让人匪夷所思的惆怅。 谢灵曜嗤笑一声:“你关心此事,是投钱了吗?” 徐青鳞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脸上那匪夷所思的笑容,变得有点滑稽了。 “难怪你适合演皇帝,你很让我觉得……”徐青鳞有点词穷,他琢磨了半天,说了句,“尖刻。” “好奇心是最无用的东西。”谢灵曜收敛笑容,他不介意更尖刻一些,“尊驾有话直说,否则请回吧,我不想跟你有什么私人的交情。” 徐青鳞重重叹了口气,他朝门外张望一阵,瞧见没人进来,忽然诡异地一笑:“陛下,我知道一些内情,特地来告诉你,免得你上当受骗。” “哦?” “你知道导演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谢灵曜露出惊讶的神情:“我不知道,你不妨细说?” “我曾经跟他处过一段时间,你知道我的意思。”徐青鳞又挑眉,他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我相信,所有人都会被他的才华吸引,尤其是我这样本身墨水不够的人。” 话说到此,徐青鳞伸出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我想陛下能够理解我,人总是慕强的,喜欢有能力的人没有错,错在我一厢情愿,觉得自己能焐热一块石头。导演这个人,将所有的热情都给了电影,他待人处事都很冷漠,客气都是骗人的,他除了他的梦想,什么都不会在意。” 谢灵曜略一点头,有些诧异,然后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人心是捂不热的。”徐青鳞两手一摊,脸上又浮现出先前的惆怅,“我是一个失败者,不想看任何人重蹈覆辙,所以特此来提醒陛下,做戏就是做戏,别太真情实感了。” 谢灵曜凝视了徐青鳞一会儿,他从这个人的脸庞上,看到迫切渴望,渴望刚才自己说的话产生效力,对他形成动摇,而他是绝不可能被动摇的,谢灵曜才不会在乎这种话,他有跟严敬尧完全不同的冷酷。 谢灵曜嗤笑一声,平淡地回复:“不要自作聪明,觉得人人跟你一样愚蠢。待会儿导演来了,你不如当着他的面,把这番说辞再讲一遍。” 徐青鳞露出为难地神情,摆手拒绝:“不了,我马上就走。” “何必故作姿态?”谢灵曜给他倒了一杯水,满脸写着笑意,“撇开私人恩怨,你既然是投资方的人,特地来一趟,何不见见故人?” “不了,我的存在对你们的关系是个威胁。”徐青鳞接过水,喝了一口放在桌上,话里带刺,“我可不想讨人厌。” 谢灵曜的脸色骤然冷峻:“你不见,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岂不白费口舌?你该知道在背后嚼舌根,是很招人讨厌的吧。” “真假不重要,因为导演的才华,就在于模糊真实与虚构的边界,他能够把一切真的都变成假的,也能把一切假的变成真的,这对他而言,就是一场游戏。”徐青鳞搓了搓手,握紧,他做出一个诚恳交谈的动作,凝望着谢灵曜,吐出一句话,“因此,我才来提醒陛下,千万要小心,不要上当了。” 谢灵曜觉得有点麻烦,徐青鳞没有那么好对付。 【作者有话说】 搅浑水的来了。 第47章 谜语人告状 君子难逢,小人难防。 谢灵曜暂且流露出一点兴趣,问:“小心什么?” 徐青鳞微微一笑:“有一本小说我很喜欢,叫做《恋爱中的骗子》,或许陛下可以试着读读看,说不定会有新的收获。” 谢灵曜脸上毫无笑意:“可你不也是个骗子吗?目前为止,你说的一切,都还不够让我觉得有意思。” 徐青鳞遗憾地耸了耸肩,嘴角夸张地下垂:“我知道,陛下心里是瞧不起我这种人的。” “是你想让我瞧不起你。”谢灵曜对徐青鳞温和地笑着,他轻飘飘地开口,“你知道仅凭这些,无法说服我相信你。你就是要我对你心生鄙夷,觉得你不过蝼蚁,不足为惧,然后再趁我不备背后递刀,好叫我措手不及。有的人呐,天生就是贱骨头,你这种我也见过不少。” 徐青鳞再一愣,他哈哈大笑起来:“陛下,我觉得你我很投缘呢,毕竟看起来,你甚至比导演更了解我。” “不必假意客气,既然来一趟,想必你手上有足够的底牌,不妨直说。” 徐青鳞第三次朝门外看了一眼,他确信外边没人,对陛下再次露出微笑:“陛下,我来是想告诉陛下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是我先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发现的。” 说到此处,徐青鳞凑过来低语道:“陛下,你不觉得这个剧本里的故事,或许存在一定的猫腻吗?” 谢灵曜心中一沉,他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我也曾试探着问过严敬尧,他为何要拍这样一部电影?他是如何创作出这样一个剧本的?但他对我缄口不言,我想,或许对于我这样的人,他不屑于多说,不过陛下可不一样,你是他的座上宾,如果他对你再三隐瞒,那好像就不太仗义了。” 第54章 徐青鳞说到此处,发出一声幽微的低叹,他的目光在谢灵曜身上扫过,微微一笑:“难道陛下不好奇,这个故事究竟是怎么写出来的吗?” 谢灵曜感觉心中再一沉,随即窜起一阵寒意。 他怀疑过,他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剧本的时候,就感到非常困惑,为什么这个剧本跟他的某些经历如此相似,就好像他的人生被偷窥了似的。他一度以为这是巧合,但徐青鳞今天来到这里,故意挑衅也好,手握证据也好,告诉他这件事不是巧合。 “在找到陛下之前,导演看不上任何演员,但是他一眼就看中了陛下,仿佛陛下就是他日思夜想的梦中人。”徐青鳞发出一声嗤笑,凑过来,“陛下觉得,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谢灵曜心想,这张底牌可真够大的。 “当然是因为,陛下就是那个梦中人。”徐青鳞望着他,幽幽慨叹,“只能说时也命也,小民只好言尽于此了。” “你说的意思我听不懂。”谢灵曜露出困惑的目光,“还请尊驾指点一二。” “陛下是个聪明人,就算此时不能完全明白,但迟早有一天,也会明白我想说的是什么。”徐青鳞压低声音,再开口道,“我就再给陛下提个醒,此事你千万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谢灵曜不做声,只默默听着。 “陛下一定要小心,严敬尧说不定只是在利用陛下。”徐青鳞微微笑着开口,“像严敬尧这样的人,为了拍电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或许他只是对陛下虚情假意地示好,让你心甘情愿为了他拍完这部片子,陛下可千万要小心,指不定等电影拍完了,他想怎么对付你呢。” 徐青鳞说罢,起身告辞,他冲谢灵曜点点头,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谢灵曜在桌前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半个小时之后,严敬尧走进来。 严敬尧的脸色不太好看,他看起来忧心忡忡,进门第一句:“陛下,你还好吗?” “无妨。”谢灵曜浅浅一笑。 “有人来找过你了?” “是啊。”谢灵曜直言,“徐青鳞。” “谢贞明。”严敬尧忽然叫了他一声,难得,谢灵曜在他脸上看到手足无措的神情。 “怎么了?” “我会跟你解释的,等到一切都合适的时候。” 谢灵曜笑了笑,说:“好啊。” “你等我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回去了。” 谢灵曜点点头,他很沉得住气,他什么都不会说。 每天这样循环往复的工作,皇帝也有累的时候,谢灵曜最喜欢的时刻,就是晚上下班,他坐在副驾驶听音乐,看窗外风景的时刻。哪怕再晚,星星和路灯也是亮的,马路上比家里热闹,沿街汽车疾驰而过时有沙沙声,有片刻,好像世界忽然下起雨来。 谢灵曜问他:“今天投资方谈得怎么样?” “还行吧,不过那是叶卡捷琳娜的功劳。”严敬尧回答,微微地笑了一下,“我只负责介绍电影相关的情况,具体商务上的谈判,那是她的事情。” “那就好。” 然后,谢灵曜不再说话,他知道严敬尧还有话要问,因此不做声地等待。 “陛下,那个人跟你说了什么?” 谢灵曜也开始打哑谜:“他说了一些不该说的。” “陛下别往心里去。” “我不会,你放心。” 严敬尧忽然笑了:“陛下这么好说话,反倒让我觉得很不放心啊。” “你该不放心的是外边的人。”谢灵曜慢悠悠地回答,“不必在小事上浪费时间,凡事有轻重缓急,先做完你该做的事,你我再算账。” “算账?”严敬尧听到这两个字,反倒放松下来,谢灵曜透过右侧的后视镜,察觉到严敬尧朝自己瞄了一眼。 导演心情愉快起来,兴致勃勃地问:“陛下打算如何跟我算账?” “欠得慌!”谢灵曜说着,重重拍在严敬尧的腿上,还用力掐了一把。 严敬尧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的一声,谢灵曜觉得自己心里好像也被拧了一把,他也嘶的一声。 “到时候你别后悔!” 谢灵曜的语气凶巴巴的,像是在说“剁了你”,他看到后视镜里严敬尧冲他笑,不自觉也笑了一下。有一种很甜蜜的感觉,却又惴惴不安。 第48章 陛下委屈陛下震怒 他无法不去想徐青鳞说的那些话,他现在必须思考一个问题:徐青鳞说得那些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们像往常一样回家,大概是略微感受到了不安,严敬尧抱着陛下不肯撒手,却也什么都没说,这样安静地抱着他好一会儿,伸手在他背上抚来抚去。 谢灵曜闭上眼睛,当他闭上眼的时候,会感到浑身发颤,他就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被薅得很舒服,想翻来翻去,可非常不妙的,他的心中刚刚融化不久的部分,迅速地冻结起来。 迟来的恼火和愤怒涌上心头:严敬尧怎么可以跟徐青鳞那种人有瓜葛?他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 这个家徐青鳞来过吗?严敬尧也这么抱过别人吗?他现在这样做,就是为了哄着他骗他拍这部电影吗?他问不出口,自尊心不允许他问这些,因此他只能任由悲伤在心里肆虐,很快把心冻得冰冷。 许多情绪搅在了一起,悲伤、愤怒、还有憋屈,他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但这件事偏偏又是发生了的,在他出现之前,现在他也没办法扭转。这比严敬尧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为什么会知道他的经历,更让他难受。 第55章 为什么严敬尧不是他一个人的?为什么严敬尧要骗他呢?他是皇帝,理应得到最好的,最完整的爱,最特殊的地位,只能是唯一的选择,想到这些,他忽然一下子把严敬尧给推开了。 “今日不早了,你去洗漱休息吧。”因为心情不好,所以谢灵曜说话都是冷冰冰的。 严敬尧站在那里,他犹豫了一下,说:“陛下……” “你让我静静。”谢灵曜不想听任何解释,果决地打断,“去洗漱!” 严敬尧惴惴不安,但他虽然不安,但他偏偏又什么都没解释,低声说了句好,便照着陛下所说的去洗漱。 谢灵曜强迫自己冷静,却无法冷静,他一路上都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可再怎么告诉自己要沉住气,一回了家,还是觉得心里有万千不甘的思绪在爆发,要喷薄而出。 只要他起了疑心,只要他开始怀疑,那么徐青鳞的目的就达到了。谢灵曜很清楚这都是徐青鳞故意在搅浑水,可小人难防就难防在这里。他就算知道这是徐青鳞的目的,也很难保持冷静。 陛下委屈死了,他一个人窝在沙发上委屈,委屈的同时,又发现了很糟糕的事,他好像喜欢上严敬尧了。 陛下更委屈了。 严敬尧什么都不敢说,他出来之后只做了两件事:一件给陛下倒好水,另一件睡觉的时候给他扇扇子。但陛下今天很生气,气得一骨碌翻过去了,只留给严敬尧一个冷漠的背影。严敬尧伸手悄悄搭在他背上,还被陛下狠狠扔下去了。 谢灵曜真的很难过,他难过极了,一声不吭。 好像全家都知道陛下不高兴了,第二天起来,连皮皮看到陛下都飞机耳了,露出冤种又害怕的眼神。 谢灵曜一直在等严敬尧解释,但严敬尧没有。 如果没有,那么情况只有两种。第一种,他不敢问或是没把握问陛下,这证明了徐青鳞的话里有真实的部分;第二种,他也等待机会,觉得现在解释不是时候。 其实严敬尧先前明确给他说过,待到时机合适,会向他解释。谢灵曜昨天回来的时候还念叨着,这些小事以后再说。但显然,才过了一天,事情就变成了:死鬼,怎么还不跟我解释?你这不争气的气死我了。 严敬尧的心能不能焐热不知道,反正陛下的心,还没焐热就凉了。 大概有一个礼拜的时间,谢灵曜一直都处煎熬之中。他和严敬尧还是一如既往地去片场,在片场并不怎么多交流,因此旁人看不出他们关系僵硬。关键的变化在于下了班,本来就精疲力竭的两个人,本来都会在车上聊几句的,但现在别说在车上,就算回家了也没几句话可以说。 还不如大吵一架,吵翻了心里还能痛快点,但现在还不能,电影没拍完,闹僵了就无法继续,会导致更坏的结果。于是,他们几乎冷战了一个礼拜。 严敬尧试图缓和局面,他平时挺能糊弄,关键时刻又不吭声,只好偷偷给陛下塞小蛋糕。可陛下哪里是能被小蛋糕收买的人?他蛋糕照收不误,心里的隔阂却越来越深。 影片的拍摄顺序是乱的,但恰巧,重头戏都在后半程。他经历的人生和影片再度重合。 他的两个哥哥一直觊觎他的王位,在15岁那次刺杀失败后,安分了一段时日。 与其说是安分,不如说是觉得需要暂藏羽翼。在这期间,他的母亲不断施压,逼他成婚,源源不断地给他送来男男女女,和赏玩的物件,试图用美色和口腹之欲,来分割他手中的权力。 谢灵曜度过了一段非常混乱的青春期,在他十几岁的时候,他性格极其暴虐。因为茫然、痛苦、以及身处皇位带来的种种原因,他从不直接拒绝母亲明里暗里送到他身边的任何人,也的确从跟母亲作对中,获得了短暂的解脱。那些人,每一个的结局往往都极其惨烈,谢灵曜会在玩弄这些人之后,让他们彻底消失。 后来很多人都害怕奉承君王,好像进宫就意味着死亡,而他也厌恶看到那一张张哭丧的脸,那比死人的脸更让他讨厌。 他的母亲不懂,当一个孩子看穿了母亲不爱自己之后,他就再也不会上当。更不幸的是,若他再聪明一点,看清他母亲毫无道理地爱着的两个哥哥,也不过只是因为他的兄长们尚未坐在这个位置上,他就几乎是无法战胜的。 没有任何爱可以动摇权力,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无论是男女之爱,兄弟之情,还是母亲和儿子,所以以爱为名所发生的事,都是明晃晃的遮掩,目的只有一个,只是为了争夺皇权。 谢灵曜为了避开他母亲的施压,也为了化解无度虐杀造成了心理创伤,干脆大兴佛法,每周去静光寺听方丈讲经。 【作者有话说】 陛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周五见~ 第49章 关系如同过山车 静光寺的方丈,常年身着一席袈裟来迎接他,哪怕到寒冬下雪的时候,依旧不增衣物。静光寺的方丈不怕冷,因着佛法讲,甚深功德,无上清凉,倘若一个人有了极深的修行,便会感到无上的清凉之感。 谢灵曜在这里获得了短暂的平静,在长年累月的修行中,他在此将自己彻底冻结成一块冰,也把静光寺变成了自己的一把刀。 这段经历被大差不差地改进了严敬尧的剧本里,在一些细节上,改动得比真是更残忍。譬如,真实的情况是,谢灵曜利用了整个静光寺的人,全部把他们变成了自己的心腹,而在剧本里,皇帝干脆把所有静光寺的人都杀了,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所有人都换掉,并把他们的尸骨全都藏在了大佛的金身里,供人朝拜。 第56章 拍完这段,谢灵曜对严敬尧外热心冷的刻板印象,又深刻了几分。但,好像也只有严敬尧了解他,了解他是怎样痛苦又扭曲,甚至比他更加残忍。 谢灵曜还没碰上过这么难搞的人,这回也算是开了眼了。 在导演喊过的一瞬间,谢灵曜扭头就走,他就好像导演克扣了他三个月的工资似的,决绝无情地走了。 事实上好像不仅克扣了三个月的工钱,是一分都没有给。谢灵曜对钱的敏锐度比较低,他只要吃喝不愁就不太在意这个。只是凡事有利有弊,谢灵曜不在乎钱,但他对感情的需求很高,因为不在乎钱,因而也更谈不上为了赚钱忍一忍算了的情况,他不高兴就是不高兴。 祸不单行,他刚走没几步,碰到了徐青鳞。这个蠢货今天戴了一副墨镜,还戴了一副珍珠耳环,整个人像块白加黑的药片,看不清表情,嘴角依旧挂着惆怅的笑容,让人看着头昏脑涨。 徐青鳞给谢灵曜打了个招呼,谢灵曜潇洒地一挥手,两人擦肩而过,均是笑里藏刀。 那一刻,谢灵曜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要把徐青鳞给杀了! 这个蠢货为什么也在这里?他是皇帝,没有人可以当着他的面挑衅自己,他可以勉为其难给严敬尧一个面子,但是徐青鳞这种货色,就算不死,也要他丢半条命,让他知道不该跟自己作对。 人,一旦深入生活的细节,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和麻烦事。谢灵曜学了个词,下沉。下沉市场,下沉用户,下沉世界……徐青鳞就是下沉的代表,一身泥,惹上会很麻烦,还不讲道理。 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严敬尧追过来了,谢灵曜前脚踏进休息室,严敬尧就在他身后喊了一句:“谢贞明。” 谢灵曜回过头来,脸色冷得不能再冷,他相信自己的冷淡确实让严敬尧吓了一跳,因为严敬尧忽然开口:“我们周五晚上出去玩,怎么样?” 谢灵曜脸上尽是嘲讽:“出去,去哪儿?” “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我想去哪里都可以。”谢灵曜略一思索,笑答,“不急这一时,等拍完了,你我一拍两散,我当然想去哪儿就去哪里。” “你别这样。” “导演不在片场待着,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谢灵曜发起火来,一点余地都不留,他冷淡至极地逐客,“请回吧,还有贵客等着你招待,不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谢贞明,我说过会跟你解释的……” “还有什么可说?”谢灵曜一时间提高了音量,嘲讽道,“你是觉得我没有眼睛,不会自己看吗?人家都到我面前来示威了,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朱丽叶不幸在这个当口从门口路过,更加不幸地是有事找导演,被他们俩的吵架吓得胆战心惊,这会儿她站在严敬尧的身后,进退两难,像被点穴似的定住了,想想不对,赶紧掏出手机假装看消息。 谢灵曜挥挥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走吧。” 严敬尧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谢灵曜迟缓地感受到心口隐隐作痛,吵架的感觉很不好,他有一种会永远失去严敬尧的焦灼,他不想结束这段关系,刚才说要搬出去住也是气话,可是…… 但他是绝不会低头的,他是皇帝,他绝不可能低头。严敬尧对他的感情是真的吗?是真的为了骗他拍完戏吗?谢灵曜无法不在心中怀疑这些,如果真的喜欢自己的话,为什么到现在就是不跟他说那一句,我喜欢你呢? 谢灵曜有点受伤,不过皇帝陛下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就对了。 他觉得徐青鳞麻烦,是因为这人蠢,蠢人总是自以为是的惹出些麻烦来,不是因为他斗不过。 不论是真是假,反正电影还没拍完,严敬尧得哄着他,陛下只要露出撂担子不干了的倾向,严敬尧就得想尽一切办法来安抚。 严敬尧在下班的时候给他买了一个小狗抱枕,被谢灵曜无情地扔到了后座。严敬尧不得不再次抛出了先前的建议,他非常真诚地祈求:“陛下,我们周末出去玩好不好?” 谢灵曜冷笑一声:“好啊。” 答应总比拒绝强,严敬尧大概是觉得,只要陛下答应了,事情就有回旋的余地,他明显松了口气,然后伸出手指,在陛下的手背上轻轻刮蹭了一下。 谢灵曜这阵子心情不好,前一次约会的好心情荡然无存,被摸了摸手,也没有觉得高兴,相反,一个计划在他脑海中悄然形成。 虽然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宁教我负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负我”的道理,对他们两个人而言都一样。倘若爱情需要考验,需要流血和牺牲,陛下绝不做牺牲的那一个。 严敬尧并不知道谢灵曜在想些什么,但他明显感到不安,因此在睡觉前,他又问陛下:“陛下想去哪儿玩?” 谢灵曜换了回答方式,他问:“去哪里都可以?” 严敬尧坚定不移地表态:“去哪里都可以!” 谢灵曜舒舒服服钻进被窝,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说:“那好,我们就去上次的酒吧。” 第50章 谈和失败 上次去酒吧的时候还是下午,这一回,谢灵曜要晚上去喝酒。 人真是善变的动物,上回谢灵曜连酒吧里有第三个人都嫌烦,这回,他恨不得卡座、吧台和舞池里全是人,最好把这里围堵得水泄不通才好。 第57章 光影迷蒙,酒柜里的酒一瓶瓶摆着,好似近在眼前的炸弹。这种炸弹最终将在人心里炸响,摧毁理智,在人的嘴边化作声嘶力竭的喊叫。 谢灵曜自作主张,点了杯威士忌一口闷,严敬尧在边上喝柠檬水。谢灵曜把杯子过去,严敬尧摆摆手示意不要。 谢灵曜原本脸上还有笑容,见严敬尧拒绝,脸色骤然冷峻。 “你不想跟我聊聊吗?”谢灵曜收回手,语气冷淡,“否则,你叫我出来做什么?” “陛下,我想等事情全部解决再跟你解释,我现在不能跟你说。”严敬尧叹了口气,眼看着陛下又续上了第二杯,喝得都快见底了,这才开口,“许多事并非你想得那样。” 不知是因为周围的环境太吵,还是严敬尧说话的时候太轻,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像天上漂浮的一朵云。谢灵曜没太听清严敬尧的话,他自顾自笑了一下,仰起头去看,看到刺眼的灯光直照在眼底,那是一种极快变化的灯光,闪闪烁烁,锋利刺眼,让人迷惘。 他感到迟缓的眩晕在往上冒,许多潜藏在心底,拖泥带水黏连着的复杂情绪,如同深夜的沼渣蒸腾起来。 谢灵曜凝视着严敬尧:“既然不是我想得那样,为什么不能说?” 严敬尧靠过来一点,谢灵曜觉得他的表情十分为难,还有一点委屈:“因为事情虽然不像你想得那样,但可能比你看到的更加麻烦,叶卡捷琳娜应该也跟你透露过一些吧,拍电影是件很麻烦的事,从投资到制作,里面的水很深。” “麻烦?”谢灵曜冷笑一声,“麻烦不解决,只会增添更多的麻烦。” 严敬尧知道谢灵曜这火是消不下去了,于是给陛下点了一份炸洋葱圈,可惜陛下不想吃,于是他只好自己拿了一块。 “因为这是我跟陛下之间的私事,私事有私事的处理方式,我说过,我会做任何事来让你满意,但在此之前,有一点外面的事需要我去处理。”严敬尧把洋葱圈在酱里蘸了一圈,塞进嘴里,凝视着陛下一张生气的脸。 “外面的事?” “嗯,这也是为了你好,谢贞明,我会保障你的安全。” 谢灵曜并不懂现代人的思路,对严敬尧而言,把私事和公事分开,是他做事的原则。但对谢灵曜而言,家里的事都没搞明白,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还有公事要办的?怎么着你是要愚公移山还是大禹治水?你干脆说你要精忠报国好了。 谢灵曜觉得简直可笑,轻蔑地回答:“我不是你的私人物件。” 严敬尧偏头笑了一下,无奈地说:“没关系,现在你心情不好,所以不愿意答应。不过或许等我办完了事,你会改主意的。” 谢灵曜感到不断地被冒犯和激怒,以及发觉严敬尧是一点也不怕自己,他恍然之间,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回到了最初不断试探的阶段。 只不过,在阴云笼罩的时刻,争执的每时每刻都伴随着欲望的升腾,越愤怒,越撕裂,越想要。 谢灵曜觉得酒劲有点上来了,他一眨不眨地盯着严敬尧看。严敬尧当然不怕陛下,他是忍人,做梦都想拥有比宝。在遇到陛下之前,他想过再养一只比格,但现在不想了,因为陛下更有趣。 忍耐本来就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在虚假的遮掩之下,很多真相会浮出水面。 谢灵曜压着火,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想说,那就来陪我喝酒,如果这都做不到,那就滚蛋吧!” 严敬尧略一挣扎,他很想说他要开车,不过一想到今天已经让陛下生气了,他莞尔一笑说了句好。 他换了个方式,点了一份果盘,陪陛下吃水果。谢灵曜喜欢各种水果,像这样切成小份装在碟子里的最喜欢,于是严敬尧就把果盘摆成一个爱心,谢灵曜挖掉一块果肉,他就把边上的水果堆上去,于是爱心越缩越小,很快被谢灵曜吃光了。 一直喝酒陛下会不舒服,万一喝吐了好歹有个人能照应,严敬尧是这么想的,他必须照顾陛下,无论陛下愿不愿意,心里高不高兴,他决定要这么做,就一定要做。 但由于信息交流不通畅,而且关系闹得有点僵,现在他做什么谢灵曜都不领情。 谢灵曜吐倒是没吐,不过喝了几杯酒之后,他开始发酒疯。陛下是个在人群里惹眼的人,他很容易被周围的人盯上,不知不觉就跟周围的人聊了起来。 所以,严敬尧就去了洗手间一趟,回来发现陛下身边围了一圈人,谢灵曜跟他们聊得热火朝天,周围的那些男男女女,都仿佛是失散多年的亲人,跟他手拉着手,似乎马上就要开始哭。而他已经被挤在外围,已经成为第二梯队候补人员了。 严敬尧有点不悦,但他什么都没说,只在一旁等着,等待的过程让他觉得煎熬,怒火一点点地往上窜。 谢灵曜就当没看到严敬尧,因为他的目的就是激怒严敬尧,这既让他觉得危险又觉得满足。他们两个人有一点是极其相似的,都有极端冷酷的一面,都需要不断刺激,才能一点点把心给剥开。也知道内心深处有深不可测的黑洞,所以小心翼翼地行动,担心伤害别人,也担心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严敬尧看了一眼手表,他给谢灵曜半小时的时间,让他自己玩一会儿。 不能再多了,这短暂的游戏时光,是他暂时无法让谢灵曜满意而做出的让步,尽管他已经非常不爽,但他还是忍了。 第58章 谢灵曜在混乱的人群里喝酒,感受到严敬尧的目光,始终如一地落在他身上,他背过身去,那道目光就这样在他身后追随,不肯放弃,一直追着他,比头顶摇晃的灯光稳定。在他摇摇欲坠,危险的欲望边缘巡视着领地,像一只在黑暗中等待猎物的老虎。 第51章 编故事大赛 谢灵曜喝了酒,许多感觉慢慢得变得更加敏锐,一个帝王如果喝两杯就倒,那早就呜呼哀哉了。他忽然发现,严敬尧看着他的感觉,和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背后有人盯着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这种割裂感慢慢地在往上窜,让谢灵曜打了个冷颤。 他预设最开始,就是严敬尧在人群中盯着他看,并把他带到了自己家。但他现在忽然想到:假如当时在暗中盯着他的人,不是严敬尧呢? 那或许是另一个人,那是谁? 这样一来,严敬尧刚才所说的那句:要保护他的安全,就变得耐人寻味了。再仔细想想,是什么原因让严敬尧这样的人,第一天认识一个人就要带回家里去?无论如何不肯让他单独行动,哪怕是忙到焦头烂额的时候,也一定要把他送回家去? 谢灵曜陡然觉得,事情或许并非他所想的那么简单,于是他内心的反派精神再次蠢蠢欲动:哦豁,事情又变得有趣了起来。 但陛下什么都没说,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他的猜测,严敬尧那儿也问不出来。他继续在酒吧里放浪形骸,热火朝天地跟边上的人聊天。严敬尧在边上等着,每隔五分钟看一次手表。 这半小时的时间每分每秒都很难熬,时间一到,严敬尧毫不留情地挤开人群,一把拽住了谢灵曜。 谢灵曜故作不满,挣扎了一下:“你干什么?” “谢贞明,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你也玩得差不多了吧。” 严敬尧笑眯眯的,但话里的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话的语速比平时稍快,有一点压不住的怒气。 很在意一个人,就会很在意他的情绪。谢灵曜知道严敬尧不高兴,这正中他的下怀,他甩开严敬尧,冷着一张脸,兀自往外边走去,毫不留情地将刚才围在身边的人,全部都甩在身后。 严敬尧跟在他后面,拿车钥匙开了门,车灯闪了几下,没让陛下一直往前冲找不着北,挽救了陛下尴尬的自尊。 陛下上了车,怒气冲冲地关门,把安全带系好后,光速闭上了眼睛。他听见大约三秒之后,左侧车门打开又关上,严敬尧坐在座位上,扭过头来看着他。 谢灵曜再次确认了一件事,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在背后凝视着自己的那个人,不是严敬尧。 “陛下,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一会儿,我下车叫你。” 在没有别人的地方,严敬尧的声音又温柔下来了。但是谢灵曜始终在想那个问题:如果还有一个人盯上了他,那事情究竟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发展到了怎样的地步?那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陛下?” 严敬尧又叫了他一声,谢灵曜闷闷地哼了一声,又嗯了一下。 “以前,我遇到过一个跟你很像的人。”谢灵曜睁开眼睛,他有点微醺,斜靠在副驾上歪过头,有些伤感也有些怀念地开口,“你真的跟他很像,虽然这么说有些冒犯,但我还是想告诉你。” 严敬尧刚才还是关心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冰冷。谢灵曜头一回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震惊,意外,难以置信,以及在一瞬间的惊讶之后的:恼怒。 “陛下,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谢灵曜知道他要这么问,他微微一笑:“不是。” 严敬尧的表情愈发冰冷,他凝视着谢灵曜,奈何谢灵曜无动于衷。 “你不必担心哪里对不起我。”谢灵曜轻声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握住了严敬尧的手,“因为我也图你,像他一样对我好。” 严敬尧不动声色地问:“谁?” “当时皇家共有卫队十二位,这十二支队伍守卫皇家,但还有一支是孤私人的卫队,他们完完全全只为孤一个人做事,可不受任何府衙官僚约束,自由行事。孤当时非常信任他,他几乎了解孤的一切,除了衣食住行,还包括难登大雅之堂的手段,总而言之,他什么都知道。” 严敬尧那一瞬间的表情堪称精彩至极,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有什么夸张的神情,没有笑也没有夸张地挑眉。 可谢灵曜近乎觉得,他那一瞬间的神情近乎一部电影。那是一种强烈的感觉,尽管周围非常平静,但谢灵曜能感受到严敬尧的情绪如海啸般翻涌,瞬间摧毁了他的理智,让他一瞬间恼羞成怒,又立即被他强压下去,死死压住了。 大概是觉得还是要说点什么,严敬尧略显遗憾地问:“这件事陛下为何不早跟我说?” 谢灵曜淡漠地回答;“你不也没问?” “后来呢?” “后来他死了。” 严敬尧脸上的遗憾愈发明显,轻嘲一句:“那太可惜了,我本来以为陛下要说什么惊世骇俗的传奇故事呢,原来就这些啊。” 谢灵曜问:“你想听?” “我是导演,我对一切故事都好奇,并不那么在意真伪,我只在乎它好不好听。” 这是在暗讽他胡编乱造,谢灵曜嗤笑一声:“或许你再问两句,我会跟你说更多。” 第59章 “不必了。”严敬尧婉拒,短短片刻时间,他就又恢复了心平气和的样子。 他微笑着对谢灵曜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打心眼里,谢灵曜的确很佩服严敬尧能沉得住气。他就是故意激将挑事,可严敬尧只是稍微不高兴了那么一瞬间。 这个世界纷纷扰扰,最后一定属于沉得住气的人。 谢灵曜还在激他:“你难道没听说过一种说法:死人是不可战胜的。” “是朱丽叶跟你说的?”严敬尧对此付之一笑,他完全没被动摇,“陛下,小孩子年轻不懂事,也不知道哪里看来的毒鸡汤到处乱讲。再说了,我需要战胜谁?陛下当皇帝的时候,想过战胜三皇五帝,比肩秦皇汉武吗?” 严敬尧这么一问,这个问题一下子从小情小爱,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谢灵曜一时间还真给他问住了。 “往大了说,世界是站在先人之躯上朝前走的。往小了说,陛下是忘不了谁的人吗?不,我可是亲耳听陛下说的,你为了自己的安全,在佛祖眼皮子底下杀人呢。” 严敬尧的话很不客气,暗暗带刺。 【作者有话说】 这两人脾气都挺硬的,情况已经上升到开始魔法对狙了。 第52章 摊煎饼 谢灵曜转过脸去,这话真刺耳,不过他喜欢。他就喜欢看严敬尧阴阳怪气。黑色幽默是才华的一种。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缺乏幽默感,芝麻大的事都要的斤斤计较,像这种冷漠型的,谢灵曜就很欣赏。 谢灵曜怏怏地说:“开车吧,既然你不想听,那就算了。” “我倒是觉得陛下喝醉了,很喜欢跟我说话呢。” “开你的车!”谢灵曜在心里还接了一句:你个狡猾的狐狸精。 “死人就是死人,是不会说谎和骗人的。”严敬尧发动了车,说了耐人寻味的一句话,“陛下,你我都心里都清楚,活人比死人更麻烦。” 不错,活人比死人更麻烦,所以谢灵曜不惮于再搅一搅浑水。水清了鱼钓不上来,为了钓大鱼,总得给出足够有诱惑力的饵。 谢灵曜回了家,确实有点困了,还因为喝了酒,他变得更加兴奋。 他确实很想要做点什么,有一种很强烈的冲动在心中顶撞,震得他胸口闷闷地响。更糟糕的是,他知道严敬尧也想要做点什么。 他们在进门的时候对视一眼,马上就互相避开,互相沉默着朝反方向走。就好像知道在沉默之外,其实有无声的、看不见的巨大漩涡在搅动,拉扯着他们朝里坠落。 而一旦他们踏入其中,就宣告着理性的彻底崩塌,被强压的感情吞没反噬,深陷在饥渴的欲望里。对他们两个人而言,这种震荡将引起一连串的反应,在尚不安全的时刻,几乎是致命的。 小不忍则乱大谋,所以谢灵曜眼一闭心一横再一咬牙,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光速洗了个澡,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 谢灵曜反复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虽然他也不知道要谋点什么。但谨慎点总没错,反正他不能上当受骗。 抱着这种小心行事的心理,谢灵曜如同苦行僧一样苦练修行的门道。 这晚上谢灵曜翻来覆去睡不着,准确地说,是他因为喝酒,快速地睡了几个小时,半夜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一翻身,瞧见边上有人在安静地睡觉,身上一股肥皂的香味,像半夜悄悄开放的昙花,幽幽地有股香气飘过来。 谢灵曜先闭上了眼睛,他觉得心跳很快,浑身慢慢变热,血在身体里流动,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它正在流向哪里,他伸出手试图阻止,却在碰到皮肤的时候一激灵,惊惧地收手,只觉得心跳得更快。 人不能阻止一棵在春天发芽的树,除非将它毁灭,就无法阻止它生长。 谢灵曜觉得自己像一棵树苗,边上那人就像是雨水,是阳光,是他渴望的养料,他神不知鬼不觉就朝那边贴过去。 趁着夜晚,趁着一切都隐藏在黑暗中,谢灵曜伸出手悄悄地摸过去,摸向严敬尧的胸口,隔着衣服从两侧摸到中缝,再顺着缝隙朝下移。 因为严敬尧是侧躺着的,所以手感很好。谢灵曜把衣服悄悄顶开一角,拿指尖悄悄碰了几下,又伸出整个手掌一寸一寸贴上去,恨不得把衣服撩起来再摸几把。 趁着夜黑风高。他极快地在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真的一不做二不休,把人睡了,能不能借着发酒疯遮掩过去。 “陛下,你在想什么呢?” 在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非常低沉的声音,谢灵曜的手骤然一缩,他不清楚刚才是幻听,还是严敬尧忽然说了句话。他想,他明明动作是很轻的,应该不至于把熟睡的人吵醒。 在他犹豫的时刻,他的手被轻轻地攥住了,然后慢慢地往回拖,重新放在刚才的位置上。 “你在干什么呢?” 严敬尧又问了一遍,谢灵曜看到他朝自己眨了眨眼,好像在说,你看,被我发现了。 谢灵曜伸出另一只手,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他的手继续在严敬尧身上往下摸去,他摸到肌肤的纹路,那皮肤随着呼吸在一颤一颤的抖动。通过触摸一个人的皮肤,谢灵曜能感觉到一些别的,一些他无法形容的,只能通过感觉去接触的东西。 第60章 谢灵曜轻声一叹:“我睡不着。” “其实我也睡不着。” 严敬尧说着,把陛下的手挪到胸口,依旧这样不眨眼睛地看着他。 “可是没有办法,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你知道我对你最近很不满意,我的耐心也有限,不会再跟你客气。”谢灵曜本想再说些什么,可却又觉得真情流露得太多,显得矫情。 “我知道陛下很不开心,所以才想做点什么,让陛下开心一点。” “你现在做什么都不能让我开心,你还不如少说两句。” “真的吗?” 严敬尧亲了亲陛下的手,这个动作让谢灵曜心中的弦更紧绷了。 谢灵曜低声威胁:“你再这样,我可就真不客气了。” 偏偏严敬尧又问:“那陛下打算怎么惩罚我?” “怎么惩罚你?你会后悔这么问我的。”谢灵曜心中闪过无数血腥,残忍的画面。 想把他的心挖出来,想看看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有点血腥也有点浪漫。 他把手抽走,拍了拍严敬尧的脸,心存善念地说:“睡觉吧。” 他想就此罢手,可他的手再一次被拽了过去。 夜晚和白天是不同的,安静的家和热闹的酒吧也是不同的。这场黑暗中的秘密事件,持续了大约半个小时左右。最开始,仅仅是谢灵曜单方面上手,后来他觉得侧躺着还支棱着半边胳膊,硌得慌还不舒服,于是就一翻身躺平了。 皇帝不干那累人的活,更何况陛下容易炸毛,精神层面和肉体方面都容易炸,因此他往床上一躺,示意严敬尧为他服务。 他喜欢被摸来摸去,这里挠几下,那里摸一摸,再被亲亲脸,还会自动翻面,好像一块两面炸至金黄的煎饼。反正陛下在黑夜里阴暗扭曲,也没人看得见,所以他折腾了好一会儿,最终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浅浅上个三垒,报意思只能写到这个程度了,审核太严了orz。 第53章 冷战 第二天陛下干脆睡过头,是临出门前半小时,皮皮和严敬尧一起把他叫起来的。严敬尧看陛下睡得很安静,不舍得把陛下叫醒。于是狠心地把皮皮放在陛下身上,陛下感觉肋骨仿佛被胖狗压断,这才迷迷糊糊醒来。 谢灵曜一醒来,看到一只微笑的柯基正准备对他流哈喇子,一个已经打扮得非常漂亮的男人,想到昨晚发生的一些事,大脑一片空白。 严敬尧把皮皮挪开,抬过来一个小桌板,把一块茶糕、一份油条,还有一碗豆浆放在桌上。新鲜的茶糕,糯米方块里夹着鲜笋和鲜肉,在蒸笼里铺一层竹叶,蒸出来又香又糯,汤汁把皮浸泡得一股鲜味。 谢灵曜慢腾腾地吃早餐,皮皮在边上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嘴唇,皮皮的主人也在边上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嘴唇,一人一狗盯着他都很饿,简直要流口水。 谢灵曜吃饱喝足,一抬头问:“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严敬尧一愣,他疑问地看着陛下,随即立即反应过来,勾起了一个略嘲讽的笑容。 “忘了?” 谢灵曜果断装傻:“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觉得睡得不太好。” “陛下可真是……” 谢灵曜冷冷一笑:“真是什么?” “真是心口不一。”严敬尧明显有点生气,他在皱眉,为了不显得自己在发火,于是眼里流露出一种无辜且无奈的神情。 可怜兮兮的,真好看。完了,陛下经过昨晚,已经对他产生了新的滤镜,他心想怎么这么漂亮呢。 漂亮大美人什么都好,就是话里带刺,很不留情面。 但是长得好看的话,有点脾气那也是魅力的一部分。 严敬尧目光一变,冷淡地看着谢灵曜:“陛下昨天跟我讲苦情故事呢,可我看以陛下如此绝情冷淡的做派,不要说区区一个你的贴身内卫,恐怕再来一个加强连的人,都不够你杀的。” 谢灵曜微微一笑,大口吃着油条,油条很识时务地发出嘎嘣一声碎裂的声音。 他微笑着回答:“是啊,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所以陛下昨天在跟我撒谎?” “导演不是不在乎事情的真伪,只要有趣就行了?”谢灵曜举一反三,阴阳怪气地反击,“怎么,现在开始去伪求真了?” “我怎样都可以,只要陛下给卑职一个明示,那我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皮皮看看陛下,又看看主人,感受到一股杀气在暗中涌动。 昨晚缓和了三十分钟的气氛,又跌到了谷底,并且可能因为昨晚略有缓和的氛围。导致今天闹得更僵了。 这回闹得不愉快,是在剧组其他人都有点察觉到了的程度。严敬尧拒绝跟陛下说话,别的演员过他喊一声过,轮到陛下过,他比个可以的手势,连话都不想说。私底下两人也干脆没了话说。 陛下的特供小蛋糕也没了。 叶卡捷琳娜女士有些担忧,过来问他们是不是吵架了,谢灵曜反叫她去问导演。而导演在糊弄人这件事上发挥稳定,一直含含糊糊不肯说,所以由制片助理祝英台率先传出了消息:导演和主演闹翻了,据说是因为薪酬没有达成一致。 祝英台背靠着叶卡捷琳娜,又是管钱的,所以她敢说导演的小道消息。至于别人嘛,没有别的渠道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不能指望着皮皮开口说话吧。 第61章 谢灵曜无所谓旁人怎么看,他巴不得传得越离奇越好。他听说这些幕后的故事,能给影片带来更多的关注度,他乐意至极。 至于他本人,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想当明星,等拍完这部影片他就隐入尘烟了,流言蜚语也伤不着他。再退后一步说,严敬尧拍的是艺术电影,拍完了得去先参加各路电影展,去各种创投会,这种电影重要的是拿奖,在专业度和艺术性上获得认可,而不是琢磨着能不能做成爆款,票房几十个亿起,那太异想天开了。 所以,传出和导演产生金钱纠纷,又有什么关系呢?谢灵曜才不在乎。 更何况,总要有点八卦消息,给大家娱乐开心一下的吧。要不然天天上班,多无聊,做导演要有这样的觉悟。 拍电影是场消耗战,就像跑马拉松一样,到了后半程拼的就是体力和耐心,本来大家就都已经非常疲惫。就好比上班,连续上班两三个月没有休息,整天007,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严敬尧有没有这种觉悟不好说,但反正谢灵曜,已经敏锐地观察到了群众的心理需求。 而且越忙越乱,祝英台来送饭的时候,谢灵曜听到她在那儿抱怨,道具组的东西少了一箱,原本一场户外爆炸的戏份,因为道具丢失不得不改了时间。 休息室里有个日历表,每天工作人员进进出出,都要先看一眼日历,看还有几天结束。 当倒计时出现十天的时候,原本大家疲惫不堪的脸上,忽然重现了精气神和奋斗的气息。之后每天都有人陆续杀青,无论在工作中熟不熟悉,每个人离开时,大家都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工作人员的情绪都变得高亢起来,唯独导演跟得道成仙了一样淡定。严敬尧一直都非常严格,该拍的东西一概不落,必须要达成他想要的效果才会收手。谢灵曜看到他每次一工作就是一天,除了吃饭回家,话也几乎很少。 收尾阶段有很多细节要处理,谢灵曜能感觉到严敬尧沉默的时候,一直在想事情。当然,还有一点低沉和失落,也因此更漂亮了,更吸引人了,有一种很特别的忧郁又神秘,外加一点点颓丧的气质,非常有男人味的漂亮。 谢灵曜感觉心里住了只寄居蟹,每天在他心上挠痒痒。他馋得要命,这么好看的人只能干看着,天理何在? 谢灵曜大约有半个多月都没怎么跟严敬尧说话,他在等待,等待一件事的发生。每天表面上的风平浪静,都在预示着尚未浮出水面的阴谋,将在爆发的那一刻,掀起巨大的风暴。 【作者有话说】 冷战住了,下一章周五~ 第54章 有大事发生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最终这部影片,历时73天,在一个初秋的早晨,彻底杀青了。拍到最后,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恨不得跟周围人同归于尽的表情,什么崇高的艺术追求,勇于拼搏的职业精神,都已经灰飞烟灭了,只剩下想解脱三个大字。 杀青的当日摆了杀青宴,导演的脸上很难得露出了笑容,他对在场工作人员,一遍一遍地说着辛苦了,给每个人送了一束玫瑰花。 谢灵曜生平第一次收到玫瑰花,一点也不高兴,因为这玫瑰花约等于是批发的,他有的周围人都有,而且玫瑰花这种东西,单一朵看起来毫无浪漫情调可言。所以他只是冷淡地看了一眼,就把玫瑰花放在了一旁。 因为周围人多,所以严敬尧非常严肃地在他面前说了一句话:“等我,待会儿不要一个人走。” 谢灵曜没有对这句话做任何反应,他望向四周,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很难让人相信,待会儿会发生什么比离别更让人无法接受的事。 严敬尧见他不回答,又给他掰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你听到了没有?” “片场还没使唤够啊?你也就在这儿发发最后的威风了。”谢灵曜轻轻一笑,手叩了叩桌子,小声警告他,“今晚过后,我跟你新账旧账一起算。” 严敬尧站在谢灵曜面前,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谢灵曜能看懂是什么意思。 那个眼神赤裸裸在表达一个意思:快骂我。 这是又疯了一个?谢灵曜吃了一惊,心想不要啊,好事还没轮到我,万一疯了我岂不是亏死。 难怪说艺术家容易精神出问题,还是说已经出问题了,需要被他骂几句保持清醒。 谢灵曜忍无可忍,小声问:“你有病?” 严敬尧低声嗯了一声,很乖。 这谁顶得住啊!谢灵曜觉得自己的理智也很危险,好漂亮,回去要被我亲死,他不由得倒退一步,重重咳了一声。 可忍人就是很喜欢被比宝骂,严敬尧又挨上来了,一副还没挨骂够的样子。 谢灵曜是真的很想破口大骂,要不是周围人看着,他不仅骂还要打人。 所以他只是低声骂了句:“你看看你这副样子!” “什么样?” “想知道?不告诉你。”谢灵曜在桌边坐下,颤抖着端起一个碗,他的心里很不平静,但他必需保持冷静,于是他说,“晚上回去跟你说,我不急。” 严敬尧在他桌边站了一会儿,总算转身去应酬别人了。 轮到了该大家举杯畅饮,可以随意喝酒的时候,谢灵曜反倒没了劲,他在那里索然无味地吃着菜,目光追着严敬尧跑。 第62章 他看见朱丽叶跟导演拥抱了一下,这个社恐女生浑身僵硬,跟导演抱了一下扭头马上走开,去找祝英台了。之后烈焰红唇的叶卡捷琳娜女士,又拉着严敬尧说了一阵子,再之后,又是很多把导演围在当中。 直到人走茶凉。 谢灵曜坐在桌子前等着,看到所有人做着最后的告别,初秋的时节,天还不冷,只有当一个人又一个人离开的时候,空出来的桌椅和残羹冷炙,才会带来一点点离别的伤感。但天上星河浩瀚,悄悄奏响离别的笙箫,也可以清清朗朗顺着月光大步向前,不回头地朝前走。 在某些时刻,他也想,他如果不在这里等待,又将前往何处?他和严敬尧也会有分别的时候,一部电影会结束,一段旅程也会结束,总有曲终人散的一天。 那个时日不在今朝,是在明日,还是在未来,尚未可知的某一天。 等所有人都散去,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严敬尧喝了不少,谢灵曜跟他隔着三桌,冷眼看见这三桌,不过几米的路,严敬尧走得摇摇晃晃,堪比过刀山。 谢灵曜看他朝这边走,每走一步心都揪一下,非常想此时此刻站起来,走过去抱抱他,安慰他。严敬尧明显非常不舒服,他一直都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在流冷汗,满脸写着厌世两个字。 让不喜欢喝酒的人硬喝,一定要出事。 在还有两个桌子的时候,谢灵曜忽然站了起来,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严敬尧站在那里别动。 “你,去收拾东西。”谢灵曜尽量平和地开口,“我也还有些东西落下,有话之后再说。” 说罢,谢灵曜头也不回地往休息室走。 谢灵曜回到休息室,整理好自己的东西,这里已经没人了,他从包里取出一把刀。 这是一把很小的刀,这里的工作人员对危险物品的处理非常严格,像这样的小刀,也是某一次,有人来修东西的时候落在这里的。 陛下每天等人走完之后就在这里磨刀,现在已经磨得指尖一碰,便能豁开条口子。这把刀,是他第二次跟严敬尧去酒吧之后便开始磨的,他一直在等用它的时候。 现在影片的拍摄已经结束,再不用,就没机会了。 他握紧了那把刀,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听到指针在一秒一秒地走动,而与此同时,门外有个人在朝他靠近。 那是很轻、很轻的脚步声,谢灵曜隐隐嗅到了一丝火药味:那是硫磺的味道。 真是赶巧了,在杀青宴之前放了炮仗,还有好几箱爆竹的空盒子,摆在门口没收拾。是谁这么有童趣,还嫌先前的烟火放得不够,想要再添几把火? 谢灵曜觉得这个场景是如此熟悉,他在来到这里之前,在他自己的大殿中,就手握着一把刀,而之后发生的是大殿起火,把一切都烧成了灰烬。 不过他不喜欢重复,重复自己的人生也很无聊,不是么?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门口还有三步路的时候停住了,门没关,谁都可以进来。 那个人忽然推门而入,却看到屋内空空如也,居然没人,预感不妙,猛地回头。却忽然听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眼前什么东西一晃而过。 那人看到一把刀落在眼前,刀尖染血,然后他看到自己的血从肩膀上缓缓滴下来。 第55章 忽如其来的大案 那一刀并不深,但是快准狠,一刀刺中肩膀,那人见势不妙,跌跌撞撞往外跑去,与此同时,外边忽然发生一声巨响! 杀青宴的地方忽然着火,拍摄现场还有不少酒瓶和罐子,一下子就火势上窜,烈火直窜屋顶,之后迅速蔓延开。 夤夜突发大火,而还有至少两个人被困在火里。在起火三分钟之后,祝英台和朱丽叶这两个还在拍摄地拍照,准备深夜发朋友圈真情实感一番的工作人员,最快发现了着火。 朱丽叶负责大声尖叫,祝英台负责打120,分工明确地引来了救援,之后就是朱丽叶继续尖叫,祝英台负责在边上瞎指挥,先是引来了安保,再是引来了一大波围观群众,惊慌中差点给消防员带错了路,最终从一堆烟灰中捞出了谢灵曜。 火其实不大,只是烟稍微浓了点,但所幸片场就是一片四面开口的场地,又因为杀青了把搭的景全拆了,四处都有出入口,所以很快就扑灭了火。 但是,导演不见了。 谢灵曜对此表现出了惊天的冷漠,他被捞出来之后,只是沉默地在一旁看着,面对熊熊大火一言不发。 严敬尧跟严敬尧分别的时候,就在这个厅里,谢灵曜记得严敬尧当时喝了酒很难受,连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朝他走过来,可惜他在最后几步路的时候叫停了。他们就这样隔着几米的路,就差最后一步,在一切都将明未明的时刻,戛然而止。 还是朱丽叶,气氛组第一人,她忽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她这一哭近乎是哀婉凄绝,导致周围所有人提前进入了哀悼的氛围。如此一来,把谢灵曜的冷酷无情衬托得更加强烈。 谢灵曜一言不发,他就站在这里,凝视着大火,面对所有人的关心和诘问,就好像完全听不懂似的不作回答。 之后大约过了十分钟,火就被扑灭了,里面烟雾很浓,具体损失情况谁也不知道,导演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不见了踪迹。 第63章 叶卡捷琳娜女士原本已经到了家,她正打算敷个面膜好好睡个美容觉,等着第二天容光焕发地去催合作方的尾款,一个电话把她匆匆赶回现场,看到烧得一塌糊涂的场地,脸色恐怖得要吃人。 再之后,徐青鳞来了,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还是黑皮衣紧身裤,他双手紧紧地握着,摆在胸前,最后夸张地画了个十字。 谢灵曜不知为何,在这个当口居然笑了一下,他觉得可笑又滑稽,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出了一声只属于黑暗的笑声。 他想起一件事,某一个周末,他趁着严敬尧做饭,好奇拆家,把严敬尧的书都翻出来看了一遍,严敬尧收拾残局的时候问他:“陛下,你看过《黑暗中的笑声》这本书吗?” 谢灵曜摇摇头。 “里面有句话我很喜欢。”严敬尧一边在他身边收拾书籍,一边笑着跟他说,“他喜欢把生活描绘成荒诞不经的样子,看到生活束手无策地变成取笑、讥讽的对象,他感到快乐无比。” 说完,严敬尧对他温柔地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每次陛下乱翻东西,严敬尧都会过来摸一下陛下的头,好像在悄悄说,没关系,你随便拆。 忍人最疼比宝了。 当谢灵曜这样笑了一下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望向了他。他们用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表情望着他。谢灵曜知道这些人心中已经开始怀疑,在此之前他跟严敬尧关系不合,现在他又面对此情此景无动于衷,甚至卑劣地发出了一声冷笑,而徐青鳞像是不忍见到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冷酷的人,再度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 火被扑灭了,紧接着来了人,一堆穿着各种制服的工作人员,那不是谢灵曜所理解的工作。 还是叶卡捷琳娜帮忙,让一个剧组的司机把他送回了家,搜救工作还在继续,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怎样,总会出结果,太阳明天也会依旧升起。 这是谢灵曜第一次一个人回家,他感到茫然失措,他的手上有一些烫伤,但他却感到彻骨的寒冷。没有那个人在的家,很冷也很空虚,连小狗都看起来垂头丧气的。 谢灵曜给皮皮加满了饭盆,又倒满了水,连皮皮都好像感应到他的主人出了意外,一直都在焦虑地走来走去。 谢灵曜洗了个澡,洗完澡他觉得更冷,他预计今晚会睡不着,于是干脆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皮皮见状,努力跳上沙发,窝在了陛下的腿上,难过地跟陛下缩在了一起。 独自一个人生活的时候,谢灵曜终于发现了有个宠物的好处,他也不驱赶皮皮了,一人一狗在沙发上,孤单寂寞冷地熬了一晚上。 第二天清晨,陛下被敲门声叫醒。 他打开门,看到一个很高的男人,飞快地出示证件,言简意赅地对他说:“请跟我走一趟。” 谢灵曜猜到他们一定会来,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他飞快地瞄了眼警官证,此人姓周,很年轻也非常英气,长得不太像是个骗子,但看起来也不太容易被骗,看着像是会面带微笑参与反诈工作,并往你手里塞普法传单的那种人。 如果是在尚有君王的时代,一定是不太好管,很让皇帝头疼的类型。 什么样的人什么性格,谢灵曜只需看一眼便知,此人大概率不是坏人,但是,好人也有可能会给他找来麻烦,一个聪明的好人就更麻烦了。 因此,谢灵曜略显诧异地露出了诧异的眼神,故作不知地问:“你是?” “有些事需要你配合调查。” “什么事?” 这位周警官微笑了一下,意思是你可别装了。 谢灵曜知道他已经查到了点什么,但他仍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脸冷漠地回答:“到底有什么事,没有的话请回吧。” “谢灵曜,昨天晚上,你在火灾现场吧?”周警官侧过身,给他让他一条道,“请跟我走一趟,有人说你故意杀人。” 【作者有话说】 好吧,周警官,你们就当他是个彩蛋hhh。 第56章 新的反派已出现 谢灵曜这辈子第二次进局子,上回是闯红灯未遂,这回是涉嫌杀人,短短几个月,水平进步惊人,对面坐着的警官级别,也直接跨了好几个等级。 虽然谢灵曜还不知道对面审讯他的人到底什么来路,但反正他现在的处境,已经大约等同于前朝皇帝被抓进天牢,就差在他脸上刻一个囚字,所以他生无可恋。 但好在是现代文明社会了,周警官看起来是个文明人,客客气气请他坐下。 “今天零点23分,影视城发生一起事故。你们的剧组今天结束拍摄,并举办了杀青宴,结束后现场只剩下你和导演两个人,你们约好准备回程,但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生了火灾。”周警官看了眼记录,又看了眼陛下,毫无情绪起伏地问,“火势迅速蔓延,而导演严敬尧当时正在宴会厅中,是这样吗?” 谢灵曜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们找到尸体了?” “是的,现场发现了尸体,人已经没了。” 谢灵曜的表情同对面的警官一样平静,只是他感到自己的心,被尖锐的针给凿开了一般,揪着疼。 周警官看起来已经生死看淡了,说再炸裂的消息都如同ai,他平静地发问。 “当时你在做什么?” 第64章 “我在休息室,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有人提供线索,说你与导演不合。” 谢灵曜听到这句话,发出一声冷笑:“谁?何出此言?” “那么,有还是没有?” 谢灵曜不答,执着地追问:“谁说的?” “一个叫朱丽丽的女孩子,她说早就看到你跟导演不合,而且,还看到你昨晚在火灾现场笑,看起来非常可疑。” 谢灵曜总算是知道,朱丽叶的原名叫什么了,他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和昨晚那个一模一样。他不仅敢在现场笑,哪怕是坐在这种地方,照样可以笑。 “既然如此,那就请便吧,既然有人证,那我再说什么也是徒劳。” 周警官有点诧异,大概是没想到谢灵曜根本不打算辩驳,直接躺平了。但那也就是一瞬间的诧异,非常快的,这位周警官脸上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好像在说,哦豁,事情变得有趣了起来。 陛下心里一紧,怎么的这也是个反派?这个世界怎么回事,怎么到哪儿都是反派,难道就没有一个好人了吗? 这个世界好可怕呀。 于是他脸色骤然一变:“你笑什么?” 周警官的笑容被陛下瞪了回去,看得出很无语,连连澄清:“我只是想展现一下我的善意……另外我提醒你一下,就算你不配合,我们还是要讲证据的。” 证据,那不是古代人会采用的手段,陛下不习惯靠这种方式处理事情。 “不过,我现在应该知道大概是什么样的情况了,我们已经对现场进行了勘察,掌握了一些线索。”周警官出乎意料地好说话,他礼貌地从桌子底下摸出一瓶矿泉水,隔着桌子扔给他。 陛下再次吃惊,他对现代法律不太熟悉,原本还以为此人要严刑逼供一番,没料到人家根本懒得跟他多废话。 既然对方这么客气,陛下也只好客气一下,他接过矿泉水瓶,说了句谢谢,装模作样喝了几口。 在他喝水的几秒内,他快速在脑海中思索对策。很显然,这个人不太好对付。假如这人马上查清了整个事情的真相,那他的计划就未必能完成,他还需要一点时间,这个计划他酝酿了很久,每一步都不能出岔子。 “我说,这位同志。”周警官清了清嗓子,在他的主场,这位警官表现得非常胸有成竹,他敲了敲桌子,和善地说,“都来这儿了,就不要东想西想了,如果真有什么想说的,干脆直说无妨。你要是早点说完,我也可以早点放你走。” “昨夜不止有我们两个人没走。”谢灵曜理智上觉得这人危险蹭蹭往上涨,恐怕这人找不到线索不肯善罢甘休,于是沉吟一会儿,回答,“其实,还有第三个人,那个人袭击了我。” 周警官眼前一亮:“谁?” “我没看清。”谢灵曜略带遗憾地回答,“当时我在休息室收拾东西,此人忽然自我身后出现,否则我也并不会在着火之后,彻底找不到方向,过了这么久才出去。” “那个人如何袭击了你?” “我真的记不清了。” 周警官思索了片刻,微微一笑:“我能不能这么理解,你有证据证明你不是凶手,但你不想这么快,让我们洗掉你的嫌疑。” 谢灵曜心里一拧:“什么意思?” 周警官还是微笑:“这么重要的情况,你刚才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说?在你被怀疑蓄意杀人的情况下,在场有第三个人,而且还是袭击者的情况下,情况对你而言是非常有力的。这要比那个小姑娘,口头指证你的话有说服力多了,但你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哦。” 谢灵曜感觉不妙,他背后窜起一股寒意,手心直冒冷汗,矢口否认:“任何人坐到这个地方,恐怕都会有些慌乱,倘若第一时间便巧舌如簧,列出证据为自己开脱,才更可疑吧。” “你说的很有道理。”周警官坐得端端正正,朝前探了探,面不改色地回答:“我是说,你的反应以及你的证据,都非常正确。因为我们也查到了第三个人,的确在你描述的位置出现过。” 好吧,他早就知道,谢灵曜感觉更加不妙。 “我们昨夜勘察了现场,发现从休息室门口,通往起火的宴会厅之间的地面有血迹。这个血迹是谁的呢,我很好奇,但是你身上并无伤口,因此血迹并不是你的,所以在场一定有第三个人,而且受了伤。” “看来你们早知道现场还有第三个人?” 周警官的表情很微妙:“我也没说只有两个人,我刚才那是个反问句,我是在问你。” 谢灵曜感觉遇到了麻烦。现代刑侦的破案速度比他想象中快,而且对面这位果然不是善茬,居然在诈他的话。 【作者有话说】 这篇的悬疑不是侧重案件,而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你们之前其实猜的都有点道理,棒棒! 第57章 新的证人请就位 谢灵曜隐隐不悦:“你诈我?” “不,我只想知道事实是怎样的罢了。”周警官心平气和地说,“不要紧张,你说不说我都会知道的,无非是在你这里知道,还是在别人那里知道,我们有很多种手段,但是呢,出于对你的尊重,我还是希望直接从你这里得到一手消息。” 谢灵曜大大方方一笑:“既然如此,那你们为何不去抓那在场的第三人?” 第65章 “那个人我也会去找的,一个个来,不要急。这是必要的流程,还请你不要介意。我相信人在混乱的情况下,未必能记得清楚一瞬间发生的事。”这位周警官诈了陛下一诈,又开始给台阶下,“所以你不记得当时发生的细节,非常正常,不过我倒是很期待,你能提供给我更多的线索,你可以好好想一想。” 谢灵曜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别的,我想不到了。” “不着急,你先喝口水冷静一下。” 说着,这位周警官礼貌地朝他一点头,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谢灵曜不知道他们调查到哪一步了,但他知道在未调查清楚之前,他们并不会把自己放出去,那他就还有机会。 而事实上,事情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现代破案的速度快得惊人,根据现场的血迹,以及起火的线路,整个事件已经很清晰了。 谢灵曜还不清楚,他的隔壁小黑屋里关着时尚美女叶卡捷琳娜女士,再隔壁关着瑟瑟发抖的朱丽叶,和跟警察畅聊人生的社牛祝英台。再隔壁的隔壁,关着自始至终穿着紧身裤和黑皮衣,手里盘着串,胸口还在画十字的徐青鳞。 丧心病狂的周警官,直接把这个剧组的核心人员给一锅端了。 在问完谢灵曜之后,周警官坐在了叶卡捷琳娜女士的对面。 叶卡捷琳娜女士尚不等周警官开口,当场举起双手,表示一定坦白从宽,绝不抗拒,希望组织从轻发落。 “警官,我知道凶手是谁!”叶卡捷琳娜女士像上课坐第一排抢答的课代表,站起来举手发誓,“是徐青鳞干的!就是他放的火!” 周警官示意她坐下,问:“你有证据吗?” 叶卡捷琳娜坐下三秒,又跟弹簧式的站了起来,再次发誓:“我确定,因为我就在现场!” “你们昨晚挺热闹啊。”周警官上下打量着她,“刚才有人跟我说,现场有第三个人,加上你,可就第四个了。” “是挺热闹的。哎,警官,我就跟你实话实说了吧。” 叶卡捷琳娜女士表明了自己态度,忽然在座位上坐下,一副准备跟人推心置腹的模样,无视周警官眼神中流露出的“你还想蒙骗警官不成”的质问,叹口气说:“商业场如战场,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徐青鳞跟导演有过一些冲突。” 周警官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他示意叶卡捷琳娜继续说。 “剧组是一个复杂的构成。导演是我这边的人,徐青鳞是投资方派来的,那么这两个人一旦产生了冲突,我作为制片人的任务呢,就是在中间协调他们的矛盾。”叶卡捷琳娜女士连连摇头,“但后来,我发现他们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周警官听得眉头紧皱:“什么矛盾?” “感情问题。如果你的前男友跟你分手之后,跑到甲方那里去了,天天在你工作的时候暗中使绊子,你还能好好工作吗?” 周警官残忍回答:“我没有前男友。” “这不重要。”叶卡捷琳娜女士肉眼可见地越说越兴奋,聊到八卦,她可就来劲了,“反正,你只要知道,搞艺术搞电影的人,感情比较偏激,会把感情问题处理得特别drama。” “比如?” “一开始,徐青鳞不想让资方投钱,以及在合同上卡费用,但是这些都可以被解决,所以后来他就越来越偏激,做的事情越来越过分。” “比如?” 叶卡捷琳娜女士伸手朝隔壁谢灵曜的房间一指:“比如为难我们的演员,以及,我的这位同事发现,徐青鳞偷走了道具组的二十斤礼花炮仗。” “啊?!” 周警官脸上终于出现了波动,他看起来震惊万分,似乎就算出几条人命,搞艺术的人感情再抓马,在他眼里也没有偷炮仗这件事来得严重。 这件事的确是谢灵曜最早发现的。徐青鳞这个人。把什么目的都写在脸上,他屡屡出现在片场,谢灵曜从他脸上看到对自己的憎恶,那是一种极强烈的憎恶,就好像他们有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谢灵曜不为所动,他干皇帝这些年,见过的比徐青鳞麻烦的、聪明的、狡诈的,多了去了。徐青鳞在他眼中就是个垃圾,一个早就该死的蠢货,但是不该由他来亲手除掉。 况且,现在是法律社会,他知道是不能随便动手的,他不得不想个万全之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做掉。 因为导演有单独的办公室,又恰好碰上初秋雨季,谢灵曜在他的办公室门口铺了一层稻草,下面撒了一层秸秆灰。 这会儿他跟严敬尧还在冷战,还在演“因为徐青鳞的花言巧语,导致他们之间产生了嫌隙”的剧情,所以谢灵曜不方便跟严敬尧多交流,但他很想知道徐青鳞是否想趁他们闹得不愉快,趁虚而入,于是悄悄暗中观察。 徐青鳞这个装逼犯,就算是大夏天也要穿靴子,如果他进了办公室,稻草下面的秸秆灰上,就会留下印子。 但让谢灵曜意外的是,那层灰上根本没留下徐青鳞的脚印,这说明徐青鳞私底下并未去找严敬尧。 那他是什么意思? 谢灵曜多长了个心眼,他疑心很重,所以以防止雨天路滑为缘由,在自己的休息室门口,也铺了一层稻草,之后他意外地发现,徐青鳞没往严敬尧那儿去,反倒是在跟踪自己,从混乱的鞋印可以看出,此人屡次悄悄地在休息室外徘徊。 第66章 那么事情就一目了然了:徐青鳞比起关注导演,更想对陛下下黑手。 想黑吃黑?这可正中谢灵曜下怀。 陛下心想:早就想治治你这种文化程度不高,又觉得自己天下无敌的文艺装逼犯了。 【作者有话说】 好多人啊(发出吃瓜的声音)场面变得混乱了起来。 第58章 黑手竟是! 自从决定了要整整徐青鳞之后,谢灵曜就留了个心眼。 之后他无意之中听见,祝英台在打电话,电话里说道具组少了一批道具,一场爆炸的戏没法拍了。 谢灵曜有一些皇帝的职业病,皇宫中常有失窃的事发生,如果是金银珠宝,他或许就当算了,但如果是物件类的,他都会下令彻查。 被宫人私藏去了卖钱也就罢了,防的是有人心怀不轨,拿这些丢了的东西做文章。他猜想十有八九是徐青鳞所为,其他人工作都累得要死,除了这厮天天不干活到处游荡。 于是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叶卡捷琳娜。 “我们的同事来告诉我,剧组少了十公斤的礼花炮仗,我立刻让我的助理去查了记录。”叶卡捷琳娜又把手指向了隔壁另外一边屋子,那边关着祝英台,“结果发现,那批炮仗,的确是在送到剧组之后才丢失的。” 周警官质问:“你们当时为什么不报警?” “没有证据呀,丢了两箱炮仗,也不是你来查呀。”叶卡捷琳娜女士两道眉毛朝下一耷拉,八字眉加苦着一张脸,露出了跟资方要钱的表情,“而且会打草惊蛇,我们当时也不确定是谁做了这件事,打算做什么,也不好给你们增加麻烦是不是。” 周警官哭笑不得,问:“所以呢?” “所以,还是我们的同事,想出了一个办法。”叶卡捷琳娜两手一摊,示意自己也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趁着导演忙得昏天黑地,谢灵曜单独把叶卡捷琳娜约了出来吃饭,并把徐青鳞的事告诉了她。 叶卡捷琳娜听完,脸上出现了一系列复杂的表情,她从口袋里摸出烟,看到墙上的禁烟标志又塞了回去,最后无奈地拍了一记桌子。 “好吧,我倒也不是特别惊讶,你知道的,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个剧组里有刺客。” 谢灵曜问她:“你早就知道是徐青鳞?” “就算我不知道,他也会想办法让我知道,你知道有些人,本事没多大,他就是以恶心别人为乐。”叶卡捷琳娜伸出筷子,快准狠地朝一盘白斩鸡戳去,“他就喜欢你看他不爽,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谢灵曜冷淡地回复:“能把他踢出去吗?” “我不能,就算我有这个能力,站在我的立场,也不能这么做。”叶卡捷琳娜女士把鸡肉塞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一边絮絮叨叨,“咱们是自己人,我不骗你真的。没办法,他是投资方的人,我是这部剧的制片人,我必须给他面子,否则这部电影后续会出现一系列资产问题,我只能在从中斡旋。” “他是什么身份?” “监制。”叶卡捷琳娜女士吃得飞快,也不影响她说话,“当然,总监制不是他,是我们上面的影业集团,但是你知道,总监制哪有空每天跑现场,总得派个狗腿子出来办事不是?就好比,皇帝身边总有个能力不行,但会来事的太监,他的身份就是那个兴风作浪的太监,负责把本来好好的事情搅得一塌糊涂。” 有吗?谢灵曜一愣,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职业生涯,好像也没有这种太监啊。怎么后来历史的风向变成这样了吗? 谢灵曜还是很费解:“为什么,要这样?” “把好好的事情搅乱,之后他们不就可以趁机再捞点什么了嘛。”叶卡捷琳娜掰着手指头给谢灵曜算,“只要扰乱了电影的流程,那就可以趁机压低资产的成本,趁机对电影完成度提出质疑,顺带在制作的时候延迟付款的时间,光靠那一纸合同,是约束不了人的。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斗争。” 谢灵曜露出了嫌弃的表情,问:“那他们两个是什么矛盾,闹成这样?” 叶卡捷琳娜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谢灵曜,这才开口:“你知道,咱们导演是个在感情上比较……冷的人。我不是在说他坏话,我的意思是他就算一时拎不清,被徐青鳞趁虚而入了,或者一时被徐青鳞下套算计了,应该很快会反应过来。” 谢灵曜觉得有点意思,追问:“此话怎讲。” “我怀疑是导演跟人分手的时候踹人太无情,没做好善后工作,把人给惹怒了。当然了,这些都是我个人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导演本人也没有公开回应过这件事,具体发生了什么那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这个回答让谢灵曜很满意,不知道是不是叶卡捷琳娜为了安抚他的情绪,故意这么讲的,不过这也证明了叶卡捷琳娜女士是个深谙语言之道的人,如果她真的没法动这个徐青鳞,那恐怕是真的动不了。 至于严敬尧么,他就是死不开口,对这件事闭口不谈。虽然前期的错误很严重,但好在反应速度快,问题不大,还能让他出手抢救一下。 谢灵曜眼瞅着那盘白斩鸡,要被叶卡捷琳娜女士吃光了,赶紧也捞了一块,吃完这块肉,他开口说:“可你知道,假如不把徐青鳞弄走,一定会是个麻烦,他偷走了这二十斤礼花炮仗,一定会做出非常危险的事情。” 第67章 “我知道……可是……” “我来做掉他,保证让他消失得干干净净。”谢灵曜开口提议,他的目光非常冷静,当然也很残忍。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叶卡捷琳娜和谢灵曜都没说什么话。 谢灵曜泰然自若地吃着饭,叶卡捷琳娜给自己舀了一碗汤,谢灵曜知道,等叶卡捷琳娜喝完这碗汤之后,就会对他所说的产生好奇,所以他就一直等着,等着叶卡捷琳娜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会触犯法律,但如果他触犯了法律,那他就该从我们眼前滚蛋。”谢灵曜微笑着敲了敲桌子,“把他摘出去百利而无一害,二十斤炮仗威力不小,足以炸毁一间房子,你觉得他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叶卡捷琳娜的脸色顿时沉重,谢灵曜知道她在想什么,其实他也很想知道,严敬尧到底是怎么招惹了徐青鳞,逼得徐青鳞要跟他鱼死网破。 严敬尧不肯说,谢灵曜也不想知道,于是它成为了一个永远蛰伏在黑暗之中的——未解之谜。 【作者有话说】 啊!下一章周五~ 第59章 陛下的计划 虽然谢灵曜提出了这个做法,但叶卡捷琳娜还是有些犹豫。 “要不报警吧?”叶卡捷琳娜连饭都吃不下去了,但她转念又一想,摇了摇头,“没有证据,万一惹急了他怎么办?” “不错,万一把他逼急了,此人城府不足败事有余,到时候就不止是导演,你我,整个剧组所有人,都有可能遇上危险。” 叶卡捷琳娜被谢灵曜一顿忽悠,觉得十分有道理,用一种咱们只能靠你了的眼神望着他,发出了诚挚的恳求:“那你说怎么办?” 谢灵曜言简意赅,他拿勺子将汤面上的油过掉,冷峻地开口:“很简单,我会引他上钩,此事你交给我。” 叶卡捷琳娜沉默了一会儿,流露出担忧的神色:“你得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办,如果过于危险,我不能不管。” “我怎样想都不重要,关键是徐青鳞怎样想。他想怎样报复我们。”谢灵曜轻叩桌面,“他的目标仅仅是我吗?把我除掉,谁都会发现他在跟导演作对,他一个奸诈小人,又是个文艺青年,我听说这类人动不动就要死要活,他会只算计我吗?” 谢灵曜的职业病,一是警惕性高,二是习惯了把每个人都往最坏了想。还真是巧了,徐青鳞恰好撞枪口上了。 虽然徐青鳞一肚子坏水,奈何人家专业对口,且有十几年从业经验,专治各种疑难杂症。 “假设徐青鳞想要杀掉导演。”谢灵曜微微一笑,“他会自己动手吗?虽然他不聪明,但应该也没有傻到这个地步。” 叶卡捷琳娜想了想,顿时花容失色。 谢灵曜平淡地说出了那句话:“他是想杀掉导演,再嫁祸给我。” 叶卡捷琳娜吓得赶紧喝了碗鸡汤,低声说:“我看他是疯了。” “那就让他继续发疯好了。”谢灵曜淡然得很,“不让他如愿,他是绝不肯善罢甘休的,你配合我做一出戏,让这个蠢货自取灭亡就好。” “怎么做戏?” “我会故意跟导演闹一些矛盾,让徐青鳞觉得有机可乘。”谢灵曜放下筷子,沉默良久,才再说,“如果你想保护严敬尧,就不要告诉他真相。” “可是……” “性命攸关,没有选择,我会保护我自己,你不必担心。徐青鳞想对付我,没那么容易。” 谢灵曜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有自己的算盘。严敬尧虽然看起来现在是个被坑了的倒霉蛋,但他已经见识过了严敬尧的冷,他对此不太满意。 如果要让谢灵曜出手相救,就得让谢灵曜看到严敬尧内心狂热的一面。 不是说谢灵曜像块冰吗?那不飞蛾扑火,怎么焐热他的心?他要趁此机会,考验考验严敬尧的诚意。 一臣不事二主,他的人,就必须对他忠心耿耿,决不能有半点别的念头。但凡有二心,严敬尧哪怕真被徐青鳞害死了,谢灵曜也不会出手相助。 “可是拜托,徐青鳞要嫁祸给你诶!”叶卡捷琳娜用夸张的台湾腔说,“可这样搞真的很危险诶!” 谢灵曜被她逗笑了,危险不危险的另说,反正这位女士看起来还挺兴奋的。 “导演有自己的工作,不适合当演员。”谢灵曜坚决不想让严敬尧知道他的计划,“不能让他知道,否则我们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这件事十分危险,倘若你不想让导演出意外,就听我的。” 谢灵曜自带皇帝气场,他但凡一旦要做什么事,就没什么回旋的余地。于是,叶卡捷琳娜女士接受了他的建议,帮助他完成这个计划。 “这个计划本身很简单,就是一直按兵不动,等待徐青鳞出手。”周警官听叶卡捷琳娜讲了事情的起因,言简意赅地概括了过程。 他刚才在隔壁,从桌子底下摸出一瓶矿泉水,这回,直接从桌子底下摸出了一个证物袋,里面有一把小刀,刀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叶卡捷琳娜吓得再次花容失色。 “上面的血迹是徐青鳞的。徐青鳞在杀青宴结束时,准备用偷来的炮仗制造一场意外谋杀,并因为严敬尧与谢灵曜关系不和,将此事嫁祸给谢灵曜。当晚,他在点燃了埋在宴会厅外的烟花之后,悄悄来到休息室,准备将谢灵曜弄晕之后逃走,营造现场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状况。” 第69章 周警官狠狠一拍桌子,徐青鳞吓得串差点掉了。 “不错,是我。”徐青鳞头一扬,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火是我放的,我就是想烧死他们!可惜被识破了。否则他们现在就都该下地狱了!” “动机。” “不为什么。”徐青鳞忽然脖子一拧,他用古怪的目光死死盯着周警官,像中了邪似的忽然静止不动,好一会儿才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我看到他们就觉得恶心,我从骨子里恨他们,我就是要他们死!” 周警官淡淡地翻了个白眼,直接走过去,把徐青鳞的串给收缴了。 “菩提啊?”周警官掂了掂串,发出了直击要害的嘲讽,“这种很便宜嘛。” 徐青鳞的串被拿走,还遭到了锐评,内心受到了伤害,跟着人一抖,差点从座位上掉下去。 “我再问你一遍。别惦记着你那串了,给我老实点。” “神已弃我而去,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徐青鳞一下子颓了,干脆两眼一闭,“我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不过是个没文化的文青,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至于别的,应该是料到自己的行凶过程已经被发现查得一清二楚,徐青鳞再也不肯多说什么。 周警官问完这一圈,还收了个串,觉得心力交瘁,急需垃圾食品补脑子,午饭都多点了一份炸鸡,加了两份甜辣酱。 周警官炫完一份炸鸡,心满意足地回来了。新来的实习生小女警,饿着肚子在整理报告,闻到一股炸鸡的香味,抬眼一瞧发现居然没有自己的午饭,愤怒地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直响。 “所以,整个案件已经清晰明了。徐青鳞因为个人情感纠纷,起了谋害之心并想嫁祸他人。”小女警冷漠无情地对着电脑念道,“目前犯罪嫌疑人已被抓获,并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 周警官略一点头:“每个人的动机要查清楚。” “每个人?” “是,比如谢灵曜跟严敬尧到底有没有薪资上的矛盾?案件是否还有疑点?以及朱丽丽为什么会指认,谢灵曜杀了严敬尧。”周警官站在边上严肃地差使小女警,“你觉得就这么完了?” “我想朱丽丽的理由很简单。”小女警阴阳怪气地说,“想必导演助理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吧?每天累死累活没得休息,工资还低,到了饭点连口热饭都吃不上,换谁都会有意见。” 周警官感觉被内涵了。 但那又怎样,周警官无动于衷地表示:“不要妄加揣测,我要看调查的结果,你的情绪只会干扰你的判断,毫无意义。” 周警官成功把实习的小女警气走了。 整个案件当然还没完,因为最关键的人还没有出现:严敬尧。 【作者有话说】 绝对没有说盘菩提不好的意思! 第61章 职场教学指南 无论是被嫁祸也好,早就发现了徐青鳞的阴谋诡计也好,这整件事的核心人物:导演,许多情况必须要他出来说才可以。 周警官刚才耍了点小心眼,他跟谢灵曜说“现场发现了尸体,人已经没了”实际上,并不是同一件事。 现场确实发现了尸体,但却不是人的尸体,是一具草人,披着导演的衣服绑了木条,明显此人早有准备。但是,人没了也确实是字面意义上的没了,导演忽然失踪了。 据朱丽丽口述,他当时喝了酒,而且喝了不少,导演平日里是个滴酒不沾的人,他需要保持长时间的清醒,除了咖啡和果汁,什么都不喝。这一次喝多了看起来也不太舒服,但反正已经杀青了,本想着他回去休息一晚上就好,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发生了火灾,人困在里面了。 人算不如天算,这是朱丽丽这个刚毕业没多久,对社会几乎毫无认知的小女孩所说的话。但实际上,这个案子里的每个人都打着自己的算盘。 种种现象都表明,严敬尧是故意装作自己酒醉,被陷害,然后金蝉脱壳,这足以证明,他绝没有死。 不过,一个人被陷害了差点丧命,不第一时间来报警,却忽然不见了,他会去哪儿呢? 周警官不着急,严敬尧的家已经被监视了,所有与他关系密切的人都在小黑屋里关着呢,这人迟早得来。 谢灵曜也在等严敬尧来,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等他来接自己回家。他不知道外面已经查到哪个地步了,也不知道多少人卷入了这件事,但他并不着急。 周警官慢悠悠地整理完手头的报告,严敬尧没来,于是他又去吃了个晚饭,等他吃完饭回来,发现走廊里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色衬衣的男人。 男人很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看起来非常有教养,而且能看出,已经在这里等候了一会儿。 反应相当敏锐,看到周警官走过来,当即起身走过来,自我介绍:“您好,我是严敬尧。” 果然是他。周警官快速扫了他一眼,瞧见他的手臂上包着纱布,微微一笑,朝前一指:“请跟我来。” 严敬尧跟着周警官来到一间屋子,坐下。 周警官客气地问:“你的手不要紧吧?” “着火的时候被灼伤,我先去医院包扎了一下,因为在现场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我在杀青宴的时候喝了酒,所以就在医院多待了一晚上。”严敬尧诚恳地道歉,“对不起,因为先去了趟医院耽搁了,你们也知道大晚上的挂急诊有多麻烦,本来想马上就来的。” 第70章 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交代了这可疑的一天去做了什么。 去了哪儿,做了什么,前因后果交代得明明白白,干脆利落。周警官瞄了眼他手臂上的纱布,还有轻微渗血,不像是装的。 怎么觉得这好像也是个反派。 严敬尧看起来很担忧:“他们都还好吗?” 周警官假装不懂,面露疑惑:“他们?” “我的朋友们。” “你怎么知道他们都在这里?” 严敬尧无奈地摊开手:“说出来可能让你见笑,我在医院没碰见别人。但我想这么严重的着火事件,他们不太可能在家里待着。” “他们不是犯人,只是接受调查而已。”周警官泰然自若,让他放心,“如果你是指伤势,没人受伤,都很好。” “可以让他们回去了吗?”严敬尧很真挚地问,“他们都是无辜的,本来拍完影片就很累,都没好好休息,没想到又出了这种事。” “当然可以。”周警官很痛快,一口答应,“当然,这一切都取决于你。” 严敬尧看了眼手表,现在是晚上六点半左右。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想必大致情况,你们已经很清楚了。徐青鳞想要杀掉我,嫁祸给我的朋友。” “哦,原来你知道?” 周警官淡淡地笑了一下,严敬尧却相反,有些难堪地皱了下眉。 “我们先前确实认识,也产生了一些误会。他大概是对我怨恨在心吧。” 严敬尧说话很平和,不急不慢,听起来很舒服。周警官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你与徐青鳞起过什么冲突没有?” “其实,我跟他并没有太多的冲突。因为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这行业就这么点大,免不了哪天因为工作问题就会重新遇上。而且从比较客观的角度,我认为没有永远的敌人,所以我会尽量避免跟任何人产生直接的争吵。但可能正因为我这种态度,让他更加恼火了吧。” “我可以理解。”周警官边听边点头,“很多人需要直接的情绪反馈,他们未必需要解决问题,但需要情绪上的反应。” 严敬尧露出了一点无奈的笑容,他说:“徐青鳞对我心有不满,但他作为我们的资方出现,让我很意外。之后我们有过一些事务性的沟通,在跟他接触的过程中,我能感觉到他对我非常不满,所以我很难不怀疑,他依旧选择参与这个项目,是否有别的企图。” “所以你一直有所防备。” “是的。” 严敬尧说着,轻轻叹了口气,他伸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在纱布的边缘位置碰了一下,又收手了。 “我们的影片已经开始拍摄了,我不希望任何事情影响拍摄的进度。”严敬尧再次开口,他的语气非常无奈,“暂停拍摄会浪费很多钱,这个损失我们可承担不起。至于徐青鳞,我看得出他想把这部片搅黄。当然,我以小人之心揣测,可能不仅仅是搅黄。他这个人自我意识太过剩了,总把自己想得很重要,也很容易冲动做危险的事。” “但他应该不会在拍摄期间动手,因为电影是在场所有工作人员的心血,一旦有人破坏,会立刻被群起而攻之,如果被人发现没有职业道德,他在整个业内也都不用再混了。” 周警官点点头,严敬尧说的的确都是实话。 【作者有话说】 艺术圈子里斗来斗去是这样的,别问我为什么知道…… 第62章 青天大老爷还我清白 “因此,我猜测他会趁着杀青宴再动手,所以只能暗暗留意,并且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们的制片人,让她多加小心,尤其当心一切财务道具方面是否有损失,避免被误用。” 周警官露出略微诧异的神色:“可是,你们的制片人刚才说,谢灵曜跟她商量,说希望把徐青鳞给揪出来,不想让你知道。” 严敬尧点点头,他露出为难的表情,尴尬地两手一摊解释道:“我知道他不想让我知道,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所以你早就知道?” “我当然知道。”严敬尧大大方方承认,“他在我的办公室前面铺了稻草,我看他单独约我们制片人出去吃饭,这些一举一动我都很清楚,我猜想他一定是盯上徐青鳞了。” “你们的制片人可真是个会当家的人,两头瞒着。” 周警官觉得这件事真有意思,听起来所有受害者倒似乎都有防备,除了徐青鳞这个意气用事的大冤种。 严敬尧十分认真地回答:“我怎么能让我的演员去冒这么大的危险呢?我必须要保护他们的。” “所以,有传闻你跟谢灵曜之间有薪资的矛盾,是真是假?” “这个……”严敬尧笑了一下,“确有其事,我会去解决的,不过他并不因此记恨我,我们之间并没有矛盾。” 周警官大概猜到了一点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思索了一会儿。 “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徐青鳞会在杀青宴上动手,并且做好了准备,在现场制造了假的尸体,然后趁机逃脱。” “是的,就是这样。”严敬尧点点头。 周警官问出了一个较为犀利的问题:“你去了哪家医院包扎?” 严敬尧从兜里摸出一份皱巴巴的化验单,递过去,又摸出手机里的付款记录。 第71章 周警官简单瞄了两眼,快速地把纸折叠了起来,塞进兜里微微一笑:“可以了,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 “可以把我的朋友们都放回去吗?” “当然可以,不过可能要几个小时以后。” 严敬尧连续说了好几句谢谢,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至少从明面上看,他看起来都非常真诚,要骗一骗徐青鳞,还是游刃有余的。 周警官只管问不管记,整理资料的还是实习生小女警。他在边上一个人吃巧克力,实习小女警一言难尽地看了他好几眼。 她发觉了,周警官老是趁着上班偷吃垃圾食品,好像在家里被老婆管得很严,吃了会挨骂的样子。 实习小女警记完之后,询问周警官:“结束了吗?” 周警官点点头,他嘴里正嚼着呢,比了个可以的手势。 “不过我有个问题。”小女警看了眼录入的资料,忽然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既然凶手明摆着是徐青鳞,他们从一开始就发现了问题,并做好了防备。那为什么这个叫谢灵曜的,说自己没有看清来袭击他的人是谁?” “你觉得呢?” “他不仅知道袭击他的人是徐青鳞,甚至还将人刺伤,所以我怀疑,是他不想承担责任?” 周警官成功被逗笑,点头表态:“猜的很好,下次别猜了。” 那一瞬间,周警官从小女警脸上看到了想要跟自己拼了的表情。 周警官无动于衷,他说:“你知道我跟你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小女警冷冷回答:“性别。” “少跟我鬼扯!是逻辑。把事情连起来看,不要点状发散!”周警官冷着一张脸纠正她,“我问你,在如何对付徐青鳞的事情上,谢灵曜想自己解决,不想让叶卡捷琳娜告诉严敬尧,那么按理来说,他一定会在完成刺伤徐青鳞之后,第一时间去确认严敬尧是否受伤和存活,否则他做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但是,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他是来这里之后才问的,也就是说间隔了一整个晚上。” 小女警被直接问住了,她愣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结果又了愣一下,最后茫然地摇了摇头。 周警官露出了一个略嘲讽的笑容,他直直地指出:“回去想想吧,你可以下班了。还有,不要觉得我在故意针对你,我没兴趣针对你。” 小女警下班了,带着满脑袋的问号和满腔怒火走了,于是周警官又去找了一趟谢灵曜。 大家都是千年老妖精,就不必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谢灵曜一看到周警官,就知道严敬尧一定在外面。同样,他也知道,这个人一旦来了,就意味着看穿了他所有的计划。 不过无所谓,对于谢灵曜而言,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切是否按照他设想的发展。 “你待会儿就可以走了。”周警官在他面前坐下,微笑着客气了两句,“今天也辛苦你们配合调查了。” 谢灵曜淡淡地笑了笑:“他来了?” “是的,如你所愿。” 谢灵曜就知道,没有什么事能超出他这个皇帝的判断,既然如此,那他也非常客气地说了句:“多谢。” “你一开始就知道,叶卡捷琳娜会把你的计划告诉给严敬尧。所以你故意提出,要单独对付徐青鳞的计划,就是为了做样子给严敬尧看。你知道严敬尧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有所行动。”周警官客客气气,笑容满面地说,“他不仅会来这里捞你,还会亲自指认徐青鳞的罪行。” “不错。”谢灵曜回答得很爽快,这么快就搞清楚了整个事情,对于这样的人,他还是很佩服的,于是痛痛快快地承认,“既然导演也指认了徐青鳞,那么看来,真相已经水落石出了。” 他是皇帝,他只需要掌控局面,至于解释给警官的真相,那是其他人的事情。就算他被冤枉被误解,严敬尧也得替他解释清楚,他不会亲自费口舌。 他宁愿被误会成杀人犯也不肯交代的理由很简单,他要严敬尧亲自过来解释这些事情。 这里有他的处事风格,有他的自尊心,因为皇帝不会低头。 他才不会背这个锅,因为哪怕严敬尧对徐青鳞,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感情——同情也好怜悯也罢,他如果亲自动手把徐青鳞送进监狱,都有可能受到严敬尧的指摘。 谢灵曜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他情愿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他抓了徐青鳞,严敬尧不乐意了怎么办? 不过,陛下是吃那哑巴亏的人么?既然是严敬尧自己的烂摊子,当然要严敬尧亲手,把徐青鳞送进去才行。 【作者有话说】 陛下死犟死犟的。 第63章 第二次杀青 谢灵曜礼貌地回应:“如此甚好,我也并未欺骗你们,不是吗?” 谢灵曜的确没欺骗周警官,但周警官在这疯狂脑筋急转弯,已经摄入了严重超标的热量。 人情世故是最麻烦的,远比勘破真相麻烦。可皇帝最擅长摆弄这些,也难怪古人言伴君如伴虎,皇帝天天话说一半让人猜,底下人在干活之前已经累死了,猜对了,那是皇帝英明万万岁,猜错了,到末了来一句谁让你自己乱猜,拖出去砍了。 “你确实没有欺骗我们,就是没把话说全。”周警官微笑着指出了谢灵曜措辞上的狡猾,“我冒昧地问一句,你是不是……” 第72章 周警官话说到一半,顿了一下,谢灵曜颇为好奇地看着他,直到周警官压低声音,吐出后半句,“你是不是想,把导演助理朱丽丽也踢出去?” 谢灵曜沉默了足足有大约十五秒,那十五秒他在想这个周警官到底什么来路。的确,这是他的另一个目的,他想把朱丽丽踢出去,让严敬尧之后把她给开了。 “放宽心啦,这种事情我见多了,职场如战场,现在竞争压力又这么大,难免会发生这种事。”周警官也已经是个老油条了,他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我还见过以前有人半夜偷偷溜进老总办公室,拿硫酸把人家的发财树给浇死的。” 朱丽丽是个社恐,谢灵曜早就看出这个姑娘能力不行,又没什么主见,怀疑她是开后门进来的,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导演助理? 谢灵曜对她不满很久了,他最好导演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免得被人说闲话。如果真的有活要分担,那就找专业的人来做,而不是助理这样谁都能做的活。 不过即便是这样想的,谢灵曜也不会承认,他只会装傻:“何出此言?我与这位姑娘无冤无仇,为何要为难她?” 周警官只是笑笑,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说:“你可以走了。” 谢灵曜总算是被放了出来,严敬尧在门外等着他。透过门上狭窄的一条窗口,谢灵曜看到一个穿黑色衬衫的男人站在门外,在跟周围的人谈话。 几个月前,也是透过这样一扇窗户,那时候谢灵曜第一次看见他,完全不知道他是谁,即便是现在,也只是对他有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并不完全了解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但看到他的时候,总是想笑,又想埋怨,有很多会不由地,想低下头的瞬间。 那是一瞬间的情绪,推开这扇门的时候,谢灵曜感觉到凉意扑来,已经几个月过去,已经是秋天的夜晚了。 严敬尧快步朝他走过来,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戛然停止,隔着有一臂的距离,他们站在亲密与疏远的边界线上,紧张万分,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周警官朝门外一指:“门在那边。” 严敬尧赶紧道谢,周警官转身大步朝后走去,然后严敬尧走过来,像之前那样靠过来,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用力地按了按。 “走吧,回家了。” 走出大门,谢灵曜总算是喘了口气,门口停着那辆熟悉的车,他熟练地走过去,然后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时节变了,夜晚有点微凉,南方的秋天来得晚,街头还是一片绿荫,只是那片绿荫的颜色深了,变成一种沉郁的绿色,在深蓝色的夜幕之间渐渐隐去,车窗上起了一层雾,像是许久未擦拭过那样,车里换了味道,有一股淡淡的柑橘香。 也不过才一天而已,可却好像过了很久似的。 上了车,谢灵曜沉默不语,严敬尧转过头来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关心地问他:“陛下,你在这里还好吧?” 谢灵曜的回答有些嚣张:“无妨,我都来过一回了,这次也算早有准备。” “那么,你对我可还满意?” 谢灵曜装傻:“什么?” “我是说。”严敬尧笑得特别开心,他伸手跨过座椅,握住了谢灵曜的手,“我这样做,算不算得上体察圣意?” “还可以吧。” 谢灵曜很满意,这个世界上了解他的人很少,知道他想要什么,能满足他的人更少。在他以往的帝王生涯中,许多的选择,最终都只是为了得到想要的结果,而不是为了他自己开心。 徐青鳞那是咎由自取,他并没有受到伤害,也没有其他人受到伤害,这再好不过了。 但是现在,他是真的很开心,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有一种,影片已经拍摄完毕,所有的事都告一段落的喜悦。 他们好久都没有这样正常地交流了,谢灵曜还真挺不习惯的。 谢灵曜瞧见严敬尧手臂上的伤,伸手摸了摸,犹豫再三,开口问:“你的手臂没事吧?” “这可是为陛下受的伤。” “那怎么办?总得赏赐你点什么。” 谢灵曜想了想,赏点什么好呢,想了好一会儿,他把严敬尧受伤的那一只手臂给抬起来,轻轻地呼了呼。 来自陛下发自内心的关心,已经是他能想到最好的赏赐了。 “陛下,我们去吃晚饭吧!就我们两个人。”严敬尧微笑地看着他说,“我一个月以前就定了一家餐厅,现在终于有空了,随时都可以过去。” 谢灵曜很想说好啊,这会儿他的确是觉着有点饿了,但他想了想,只是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严敬尧带陛下去了一家装饰得非常豪气的中餐馆,这家餐馆在商场里,隔着两层电梯都能看见装饰得非常浮夸。中式棕红色大门,门口挂着大红灯笼,门框顶上雕饰着的飞檐屋角,门口还有俩石狮子蹲着,里边望一眼,能看到做的假山和小池,池子里估计还倒了不少干冰,一阵一阵地往上冒白烟。 陛下很喜欢这个地方,皇帝的特点,都喜欢浮夸的东西,哪怕看起来有点失真。他以前最喜欢月氏进贡的一个金漆琉璃碗,大的像个脸盆,平日里送来的彩绘雕饰,也全都尺寸惊人,超大个地摆在那里。 可他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因为不能太热情,否则就不想吃饭了。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下一章周五,又到了艰难的周中。但是杀青了!那啥还会远吗? 第64章 喜宴 严敬尧看谢灵曜东张西望的,趁机悄悄靠近陛下,低声在他耳边问:“喜欢这里吗?” 谢灵曜点点头。 严敬尧把陛下往包厢里领,对方上了份烫着金边的菜单,看起来十分华丽。陛下更加满意了,他瞧见菜单上有帝王蟹,毫不客气地点了一只。 秋天,正是吃羊肉的时候,以往皇帝的御膳,每个月都会有详尽的菜谱。九月份有一道名菜:迎霜麻辣兔。 兔兔这么可爱,当然要切成丝,爆炒入味然后美滋滋地吃掉啦。 陛下点完了时令鲜货,又点了一份蒜蓉虾,这种蒜蓉虾放现在没什么看头,都是河虾,整整齐齐一排摆放在盘中,从虾背上切开一条缝,烧得不好还不入味,最好吃的可能是压在底下浸着汤的粉丝。 等上了菜,谢灵曜抬手一指,示意严敬尧给他摆成一个爱心。 严敬尧很有耐心,他就坐在谢灵曜的身旁,给他掐头去尾,把蜷曲的虾摆成一个爱心的形状。 这种菜以前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雪月桃花”,他在翻读史料的时候曾见到过这个故事:它讲的是一位大病初愈的帝王,和皇后在大雪纷飞之夜中亲热的故事,那十二道虾摆成一朵花,充满了浪漫的气息。 以往他读到这里,只是随手翻页过去,可现在他却仿佛感受到了,暗处飘来的诱人花香。 这是前菜,开胃用的,吃完虾就得来点大菜了。谢灵曜这么想着,肆无忌惮地朝严敬尧瞄过去。 严敬尧一下子就跟陛下的目光对上了,谢灵曜直直朝他胸口瞄去,严敬尧友好地发问:“你想摸一把吗?” 谢灵曜的目光从他的胸上挪到他的脸上,严敬尧说这话的时候面不改色,丝毫不乱,就是忽然,整个人凑到了谢灵曜面前。 人都送到眼前了,谢灵曜当然是选择……先看看就行了。陛下还要吃饭呢,他一天没吃饭了,他可是被审讯了整整一天,只吃了半包小饼干,再配了半瓶矿泉水。 在美色和美食之间动摇了一会儿,陛下选择先填饱肚子。 摸一把就没心思吃东西了,但是严敬尧忽然把脸贴过来,歪头靠在谢灵曜的肩上,谢灵曜一碰就炸毛,他在严敬尧贴过来的一刹那,猛地打了个激灵。 满桌佳肴顿时索然无味,谢灵曜警觉地环顾四周,发觉这个餐厅里人很多,外面人来人往的,实在是不能两厢兼顾。 “挪下去!”谢灵曜绷着脸说。 “陛下,昨天睡得好吗?”严敬尧低声问他,“一个人在家习不习惯?” 说话就算了,还伸过来悄悄勾勾他的手指,谢灵曜容易被一些看似不经意的小动作拿捏,因而产生了很多邪恶的想法。 陛下昨晚压根也就没睡着,但他拒绝承认,他坚决地说:“我休息得很好,一觉睡到天亮,一点都不困。” “哦?这样啊?”严敬尧抬起头,近在咫尺地盯着陛下,满意地说,“既然陛下休息好了,那今晚就不急着睡觉了。” 在包厢静谧的灯光下,这张脸让谢灵曜蠢蠢欲动。这是一张神秘的、漂亮的脸,因为前阵子一直忙碌,再加上喝酒、受伤、疲惫,猜忌。种种元素融合而成一些脆弱,那是一种心事重重的脆弱,是只给他看的,叫嚣着要奖赏的脆弱。 明摆着,要他亲一口。 “当然,明天又不用上班!”陛下透过桌上勺子的反光,看见自己面露凶光,好像野狼似的扑闪着荧光绿色的眼睛,恨不得当场扑上去把严敬尧大卸八块。 在陛下正欲实施一些犯罪行为的时刻,服务员端着他的帝王蟹进来了,所以陛下硬咳一声,先收回了目光。 待会儿再收拾你!谢灵曜恶狠狠地想。 严敬尧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叹息,谢灵曜目不转睛地盯着帝王蟹,看服务员将帝王蟹拆开,把一碟子生姜加醋倒进壳里,再将螃蟹腿一根根地拆下来放在碗里。 事已至此,那就还是先吃饭吧。 这边已经开始吃饭了,那边的人也被陆陆续续放了出来。 在这个月色撩人,又异常静谧的初秋夜晚。叶卡捷琳娜堵在马路边,缓缓地抽了一根烟,想着接下来的工作规划。 叶卡捷琳娜看到祝英台,冲她招招手,示意她后面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朱丽叶跟在祝英台后面,缩着手站在边上不吭声,低头玩着手机,直到叶卡捷琳娜忽然喊了她一声。 朱丽叶惊恐地抬起头。 叶卡捷琳娜点了一支烟,吐出一层白雾,在月光之下,她的表情显得扑朔迷离:“你的任务先告一段落,之后有什么安排会再联系你,顺便会把这段时间的工资先结给你。” 朱丽叶呆呆地望着叶卡捷琳娜,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恐慌,她有预感自己的工作马上就要没了,但她只是抿了抿嘴,最终因为害怕什么都没说。 几家欢喜几家愁,不过最倒霉的,无疑是徐青鳞。徐青鳞同志自知自己是出不去了,周警官再次见到他,看到他干脆闭着眼,一直盘着手里的串,嘴里好像还在念着经文。 周警官也不说话,就在那儿静静看着他。大约过了三分钟,徐青鳞忽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徐徐睁开眼。周警官皱眉,他感觉徐青鳞的精神状态好像练成了什么邪门的武功,随时都会跳起来打一套王八拳。 第74章 徐青鳞缓缓开口:“他们走了?” 周警官点点头:“走了。” 徐青鳞又问:“那我什么时候能走?” 周警官看着他,吐出一句话:“你还是先别想那么多,你还有什么事要继续说吗?” 徐青鳞哈哈大笑,他仰天笑了一会儿,忽然声音戛然而止。 “你提醒我了。刚才,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了。”徐青鳞诡异地盯着周警官,他的目光四处扫荡了一圈,忽然阴郁地笑了起来。 在丝毫不需要低语的房间内,徐青鳞用沙哑低沉的声音说:“其实现场,还有另外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好消息:这周能发动开往幼儿园的摇摇车。 坏消息:只有三更,隔天更新。 第65章 暗处的幽灵 周警官一直盯着徐青鳞,问:“谁?” 徐青鳞神秘地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他脸上浮起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是谁,那个人潜伏在暗处,忽然朝我直奔而来!”徐青鳞忽地站起身,弓着背,做了一个挥刀迎面刺过来的动作。 周警官面色冷峻地看着他,徐青鳞缓缓将手放下,挪动胸口,指了指前胸的位置,在身上划了一道长线。 “那个人朝我刺了过来,在我眼前一闪而过!”徐青鳞瞪大了双眼,他的眼中流露出极大的惊恐,剧烈地呼吸着,脸一点点涨红成青紫色,好像空气中无形多出一双手,紧紧掐住了他的脖子。 “若不是我逃得快,他就会一刀将我刺死!”徐青鳞忽然像是被恶灵附体,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之后一个健步冲向周警官,被一旁的其他警官当即架住。 “我被这个人击倒在地,之后大火就烧了起来!” 周警官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微型手电筒,拿手电筒朝徐青鳞眼睛照过去,仔细检查了一番,以确认他没有忽然精神失常,也没有突发狂犬病。 徐青鳞不顾身旁有人架着他,他手舞足蹈地乱挥,始终恐怖地笑着,死死盯着周警官,之后大喊大叫起来:“我知道你现在认定我才是凶手,但我告诉你,你错了!一开始是我是想报仇,但实际上有人利用了我!我才是被利用的那个!根本不是我袭击了严敬尧,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碰到他,是那个人把严敬尧弄伤的!” “这人是谁?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徐青鳞忽然跪倒在地上,周警官被他吓了一跳。 “因为我感觉到那个幽灵就在我的身边,那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幽灵,它的存在就是要陷害我。”徐青鳞说着,夸张地扒开自己的衣服,他八字眉,苦瓜脸,紧咬着嘴唇,脸上的表情坚贞不屈,忽然解开衣服,露出胸前一道鲜红的伤疤。 这突如其来的一场表演,让周警官猝不及防。徐青鳞好像在演那种“潜伏到敌营但不幸被抓,被扔到主帅面前感觉自己完蛋了,但也要表达一下宁死不屈精神”的细作。眼看着自己没救了,忽然一下子就疯癫了起来。 周警官看不懂这种行为艺术,但他大为震撼,并指着徐青鳞训斥:“你你你……说归说。赶紧把衣服给我穿好!” “我感觉那个人就在我的附近,它控制住了我的灵魂!攫住了我的喉咙!那是我无法违抗的命运,我无法向你们说出它的真实面目,因为它将一点一点,吞噬我,让我化为一滩腐烂的泥水……” 徐青鳞说着,还伸手在自己的胸前乱抓,学着人家电视剧里那样,要把自己的心挖出来,那场面简直没法看。 文艺男青年真让人害怕,周警官什么没见过,硬是被逼得连连倒退。 他沉声严厉地问:“那你现在怎么又说了?” “因为……”徐青鳞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回答,“我是一个真正的斗士,而斗士的灵魂永不怯懦。”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是一种感觉,你明白吗?”徐青鳞捂着心口,用一种心绞痛的表情看着周警官,“是感觉,是体验,你要用心去感受!” 自己表达能力不好还要怪别人,周警官忍无可忍地转身走了出去。 这个突发状况,让周警官着实感到头疼。他无法判定徐青鳞的话是真是假,徐青鳞的行为十分夸张,好像还有点表演型人格,但他所说的,又十分让人介意。 现场难道真的还有其他人吗?如果不是徐青鳞袭击的严敬尧,那会是谁?可严敬尧什么都没说,如果他遭受了意外之人的攻击,那他为什么不说?此人已经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了不是吗? 周警官想到严敬尧手臂上的伤,那是烧伤还是刀伤,他没有亲眼看见,不好说。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了,没想到才刚刚开始。周警官反复琢磨着刚才这几个人说的话,徐青鳞刚才提到了一个特别的词:幽灵。 什么样的人会被称作幽灵?这世上会有幽灵吗? 或许有,也或许没有,现在才八点多,时间还早,不到幽灵登场的时候。 但不管存不存在这样一个幽灵,反正徐青鳞蓄意放火,想要把人家的电影搅黄,已经是铁板钉钉。除此之外他还造成了剧组不小的损失,还偷了剧组的炮仗,得赔钱,不管他有没有被幽灵附身,都得赔钱。 夜又深了一点,初秋的夜晚是一阵又一阵恼人的晚风,属于人世间的喧闹被吹散,而这座江南城市远处的佛塔古刹灯亮起来,那种遥远而明亮的佛光,在电子灯牌中闪烁,像一块块,永恒的时间的墓碑。 第75章 所有人最终都回了家,谢灵曜左手抱着美人,右手剥着帝王蟹,吃了几个月以来最豪华的一顿晚饭,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打开家门的那一刻,皮皮闪电般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它作为一个实心的黄色胖墩子,见到主人激动万分,借助自身体重弹射下来,朝它的主人扑过去。 比速度的时候到了!趁着严敬尧转身锁门,谢灵曜一个大跨步拦在了皮皮面前,伸出双手左右擒拿住柯基的水桶腰,把皮皮放倒在地。 皮皮饿了一天,还没吃狗粮,体力不支所以不幸地绊倒了,四脚朝天像个大乌龟,在地上胡乱挥舞着小短腿,乱扑腾。 谢灵曜冷酷地将狗截胡在严敬尧面前,他今晚要独占严敬尧,他刚刚吃完一只帝王蟹,气焰很是嚣张。 这注定了是一个非常不平静的夜晚,而这一晚上的情况,简单概括就是四个字:动物凶猛。 皮皮平日里是一只乖巧可爱的吐司大面包,但是当晚,它发动了凶恶的攻击,他眼见着主人没有抱它,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而是抱住了将自己放倒在地的人,并且非常暖心地把他从上到下薅了一遍。 【作者有话说】 前方有一辆卡丁车缓缓经过…… 第66章 狗好,人坏。 按照某种具有浪漫气息的说法:爱情就是和一只毛茸茸的小熊,在长满三叶草的草坪上打滚。所以,当陛下觉得自己像小动物一样打滚,并觉得开心的时候,这幢房子,就好像变成了一片,挪威的森林。 这还得了?小狗警铃大作,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不再是家里唯一的小宝贝了。 皮皮气得哇哇乱叫,可惜底盘太低,他在地上反复横跳,却始终不能被主人看到。而且它的主人明显更喜欢新来的那个坏蛋,不仅摸摸他,还会亲亲他的嘴唇,揉揉他的头发,然后在他的耳边说悄悄话。 而且那个坏蛋明显也很享受,他抱着自己的主人不撒手,往他脸上亲了好几口。 皮皮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狂怒之下,激发了牧牛犬的本能,它冲上去咬住了谢灵曜的脚踝,想把人拽下来。 这下它的主人总算是注意到它了,结果干脆就把谢灵曜一把扛起来,抱回了房间,他们把卧室门一关,皮皮就被挡在了外面。 皮皮很生气,它冲着卧室里面嗷嗷乱叫,伸出小短腿在门上乱刨,无情地在门上留下了道道爪印。如果在平常,它的主人一定会冲出来把它教育一顿,但是显然,他的主人这会儿完全没空。 人类是一种邪恶且善变的生物,一个人生活需要小狗的陪伴,两个人的话,绝育过的胖公公就有点碍事了。 但柯基犟种的名号不是白来的,皮皮一开始冲着卧室的门咆哮,可惜无人应答,它就跑到狗窝里去躺着了。 小狗能有什么坏心眼呢,皮皮不出片刻,就把刚才的事忘在了脑后。但是不一会儿,卧室里传出了咚咚乱撞,还有吱吱呀呀的声音,皮皮一个鲤鱼打挺从窝里窜出来,又跑过去一边挠门一边汪汪乱叫。 这种情况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皮皮好像一只巡回猎犬,一有动静就跑过去叫,停了就回去,再有动静再跑回去叫,停了就再回去。 它的小脑瓜怀疑自己的主人在屋子里被人打了,否则他为什么要叫?莫非他们在里面互相殴打? 这个问题将永远成为小狗心中的谜团,因为这是主人的秘密,签在保密协议中的,只跟陛下有关的秘密。 皮皮是第二天中午才见到它的主人的。大概是中午的阳光太耀眼,把它的主人衬得容光焕发,它的主人这会儿终于想起来,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住客了,过来拍拍它的屁股,又揉了一把它的脑袋,给皮皮换了新的水和狗粮。 迟到的热情,狗都不理!皮皮冷眼看了它的主人几眼,趴在狗窝里一动不动。 严敬尧把皮皮抱起来,抱到膝盖上,挠挠小狗的肚子,又拍拍它的背,皮皮哼哧哼哧地蹬着腿,咧嘴一笑,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小狗总是很可爱,皮皮喜欢跟主人贴贴,虽然……它翻了个身,从主人脸上看到了怪异的微笑,这个笑容煞是诡异! 人一旦开始忽然展现出超乎寻常的热情,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原因。严敬尧摸着皮皮的肚子,挠挠柔软的皮毛,还不停地摸着狗头,然后用一种完全不像在看小狗的眼神看着皮皮…… 他在想什么呢?当然在想别的,陛下比小狗更可爱,尤其哼哼唧唧的时候。 皮皮感觉背后一凉,它露出了柯基标志性惊恐的眼神,一骨碌从严敬尧的腿上跳了下去,赶紧跑到窗帘后面躲了起来。 邪恶的人类穷追不舍,严敬尧显然还没有从昨晚的甜蜜中回过味来,他一把将皮皮从窗帘布后面拖出来,强行抱起怒搓一顿狗头,皮皮感受到了人类窒息的爱。 因为陛下还没起床,导致导演一腔热情无处施展,只好全都先给了皮皮。 受到过度关爱的皮皮很高兴,小狗又没有记性,很快忘了昨天晚上不高兴的事,一点都不介意主人拿它当代餐。 谢灵曜一觉睡到下午,迷迷糊糊醒来,闻到了晚饭的香味,忽然一阵恍惚。终于可以不用再吃剧组的盒饭了,今天严敬尧给他做好吃的,原来这部电影终于拍完了。 第76章 真拍完了,谢灵曜还有点舍不得,他这里认识的朋友并不多。拍电影的时候虽然每天都有工作人员发生摩擦,但大家总归热热闹闹聚在一起,现如今这一切结束,谢灵曜很难不去想,接下来,他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短暂的困扰了他一下,但从厨房飘来一阵香味,他迅速被美食吸引了注意力。 今天晚上喝鱼头豆腐汤,这道菜也是曾经的“御膳”,相传乾隆时期下江南,恰逢暴雨,走入一户叫王小二的人家,这个叫王小二的人用这道鱼头烧豆腐,款待了窘迫的皇帝,之后这道菜便成为了江南地区的名菜。 谢灵曜走进厨房,凑过去看了一眼,瞧见一个新鲜的鱼头,严敬尧拿刀在肉段上划了两刀,在鱼头上撒了一层酱油和豆瓣酱。 陛下站在他身后,不动声色地看着。此时正是黄昏,窗台外有几缕金色的阳光照进来,将居民楼照得金光灿烂,如同佛塔般熠熠生辉,留下一种略显孤独的惬意。他看到严敬尧把鱼头腌入味,又在锅里倒上油,将鱼头放入煎至慢慢变成金黄色,之后又把切好的香菇、豆腐、笋依次放进去。 这是他第二次看严敬尧做饭,他犹记得,上一次在这个位置,看他做饭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盖上锅盖的那一刻,他的骨头在汤水里沸腾,连筋带骨的冒着滋滋的油,让他有浑身战栗的感觉。 现在他懂了,这就是馋。 馋就是心中有未成熟的念想在作祟,馋就是想要尝遍酸甜苦辣的味道,馋就是想要占有一切,在一切都尚且不属于自己的时候。 严敬尧开着油烟机在烧饭,浑然不觉身后悄悄冒出了一只陛下。他往后挪了一步,精准踩中了陛下。 陛下现在心情大好,一点没计较,他往边上挪了几步,然后接着看严敬尧给他烧好吃的。 【作者有话说】 我尽力了,擦不了一点,下一章周五,哭哭。 第67章 陪伴是最长久的告白 “陛下你睡醒了吗?”严敬尧回过头,看到谢灵曜在他身后盯着他看,温柔地询问。 陛下点点头。 “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陛下又摇摇头。 于是严敬尧又笑了一下,他说:“你先到外面等吧。” 谢灵曜不动,他双手插兜,什么活也不干,却还颐指气使:“我想站在什么地方,就站在什么地方。” “好吧。”严敬尧回头盯着锅里的鱼头,“你自己小心哦。” 谢灵曜挨着橱柜站好,他不肯动,因为还有一点私心,想黏在严敬尧身边。 昨天晚上黏糊糊的,现在陛下的感情也黏糊糊的,就像锅里的一锅鱼汤。 等严敬尧把鱼头汤端上桌,谢灵曜也跟着从厨房挪到了客厅里,今天严敬尧到哪里他跟到哪里,比皮皮还勤快,好像无形中有块磁石把他给吸住了。 严敬尧给陛下盛了一碗鱼头汤,又给他炒了几个菜,陛下久违地喝到了没有太多添加剂和调味料,新鲜出锅的鱼头汤,给出了很高的评价:“好喝。” 严敬尧坐在他对面,用一种很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一眨不眨,充满探究。谢灵曜感觉严敬尧的目光,好像即将要出锅的汤,滚烫地顶着盖,马上就要扑出来了。 谢灵曜绝不害羞,他理直气壮地瞪着回去:“你看什么?” 严敬尧也不说话,就这样盯着他看。陛下想了想,安慰他:“爱卿不必紧张,昨晚孤对你很满意,不会待会儿把你拖出去斩了。” 严敬尧笑着开玩笑:“你把我处决了,谁给你做饭?” 谢灵曜不服:“怎么说话呢你?伺候孤是你的福气。” “当然是我的福气,毕竟陛下现在归我了,我很荣幸。” 严敬尧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谢灵曜手托着碗底,猛地一愣,戳在滚烫的碗底上。碗底很烫,手指连心,陛下的心连跟着跳了起来。 谢灵曜难以置信,他一时呆愣住了。天啊!竟然有人会对他说出这种话! 他脑瓜子嗡嗡的,自己从来都没跟谁说过这种话,以前有妃子倒是愿意这样跟他亲近,但他不喜欢,觉得听了心中抵触。本质上,觉得人与人产生了这样深刻的联系,会让他喘不过气。 他狐疑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陛下现在归我了。” “你真是胆大包天!” “陛下,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想法吗?”严敬尧眼疾手快地拖住他的碗,顺带把他的手一道给捏住了。 谢灵曜的手抖得更厉害了,碗在桌上晃了几下,不幸暴露了他现在紧张还有点激动的心情。 “陛下,你别紧张。”严敬尧反过来安慰他,轻声细语,“没事的。” 谢灵曜想着哪里没事了?怎么我就归你了? “吃饭吧,我以后也会陪着你的。” 谢灵曜重新端起饭碗,他犹豫了一下,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陛下,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无论你怎样看待我,我都会一直在,就像……”严敬尧想了想,找到了他觉得最准确的形容,“像幽灵,像你的影子一样。” 谢灵曜没有说好,但他很开心,虽然这个比喻非常怪,但是这样也没关系。 他不需要把他时时刻刻捧在手心上,也不需要太多年轻人的甜言蜜语,他是皇帝,未必信任周围的人,哪怕是严敬尧,也未必能给予百分之百的信任。 第77章 他需要坚定不移能留在他身边的人,像幽灵一样跟随他,接受他身上的黑暗与阴影,能陪他和光同尘,依然不会离开他。 “那就这样定了。” 谢灵曜喝了一口鱼头汤,在开始干燥的初秋,里面的萝卜块带来湿润的暖意,他觉得这样也不错,从今往后,就有人陪着他了。 皮皮短暂地被严敬尧宠爱了一会儿,晚上还破例喝到了一点萝卜汤和清炖肉,于是蹦跶着挪回小窝里睡大觉去了。 小狗总是没什么烦恼,作为一只绝育过的胖狗,它脑袋空空,已经失去了世俗的欲望,不可能知道主人和他的新宠,正背着它做什么天雷勾地火的事情。 一回生二回熟,今晚谢灵曜的体验比昨天良好,昨天说到底还有点紧张,但是今天,他一下子在情绪上开了窍。 他先是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躺着,再决定换一种更舒服的姿势坐着,他就像有多动症似的爬上爬下,左右腾挪,不仅如此他还要指指点点发表言论,毕竟作为皇帝,他有权对身边的一切指手画脚。 严敬尧也很累,不过相较于拍戏的时候,每天忙得跟打仗一样的忙碌,这种程度的劳累,对他而言已经算是休息了。 毕竟,他还能贴着陛下睡觉,把陛下一整个抱在怀里,这里摸摸那里碰碰。陛下虽然白天脾气差,但晚上很温顺,人到了夜晚会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在某些身心被打开的时候尤甚,况且他也需要休息,趁着现在刚拍完戏的空档。 严敬尧虽然休息了几天,但也不全然是空闲着的,电影拍完了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剪辑、配音、制作一大堆活等着他。再加上在杀青宴的时候发生了火灾,导演又不是死了,好歹得出来对媒体说两句。 严敬尧手机半夜静音加断网,一早上连上网,虽然没有声音,但那震动得有半个多小时。为了不吵醒陛下,他用手挡住了手机光,翻过去看消息,陛下迷迷糊糊之间察觉到他的抱枕翻过去了,有点不高兴。 叶卡捷琳娜给严敬尧发消息:徐青鳞已经没戏了。 严敬尧发了一个1,示意他知道了。 叶卡捷琳娜回复:你真冷漠,你甚至不愿多回几个字。 严敬尧表示: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叶卡捷琳娜发来哈哈大笑的表情,劝道:不要这么厌世嘛,还是要对生活保持热情。 严敬尧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热情? 叶卡捷琳娜很新奇:有吗?让我见识一下? 严敬尧表示:你给我拉个投资来,马上热情给你看。 叶卡捷琳娜很无奈。 第68章 陛下的承诺 有首歌怎么唱的来着?我情愿你冷酷到底,让我死心塌地忘记,这种文艺气息浓厚的歌,看起来是徐青鳞的菜,虽然徐青鳞没去雍和宫许愿,但严敬尧显然已经对他这么做了。 严敬尧奉行杀人诛心的原则,对于已经踢出局的人,他连多看一眼都嫌麻烦。 “你明天来公司一趟,我们得安排一下接下来的工作。”叶卡捷琳娜发完调侃的话,又发来一连串的语音,“以及会有一些媒体的采访,你不要再躲了。” 严敬尧看到要上班,眉头一皱,干脆就不回了。 就算他对拍电影充满热情,但是人长期干活也很累,更何况现在还有个陛下让他玩,他想休息。 他刚放下手机,一回头,就看见陛下瞪着一双幽深又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严敬尧伸出手,示意陛下过来抱抱,但陛下依旧一动不动,他紧盯着严敬尧,双手卷着窝在胸前,身体也蜷着,目光有一点幽怨、有一点怀疑,还有一点嚣张。 严敬尧疑惑了一下,他挪过来一点,又挪过来一点,凑到陛下眼前问:“陛下,你还想要吗?” 谢灵曜打了个哈欠,他不想,他还没缓过来。他只是喜欢盯着严敬尧看,因为严敬尧真的很漂亮,并且因为跟他在一起之后,变得更漂亮了。严敬尧原本忧郁冷淡,又有点神秘的气质,现在多了一点放下戒备的悠闲,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完成心愿之后的慵懒,很可爱。 虽然陛下的眼神凶神恶煞,但不妨碍他在心里欣赏美人。 谢灵曜在枕头上挪了挪,依旧躺着,懒洋洋地问:“刚才是谁?” “叶卡捷琳娜。” 严敬尧把手机递给谢灵曜,谢灵曜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用看。 “陛下,我会对你保持专一。”严敬尧在陛下的额头上虔诚地亲了一口,“你要相信我。” 谢灵曜被亲了一口心情大好,这一口亲得他直接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血脉贲张,他就那一瞬间感觉浑身的经脉都舒展了,一股热气往上涌。 原来人开心了真的会跟开花似的。陛下感觉浑身一激灵,差点就在床上打了个滚。 “你当然应该如此!” 陛下一骨碌爬起来,他有点激动,还有点脸红,因此赶紧爬起来,掩饰自己过于高兴的模样。 “那么,陛下也会一心一意地对我吗?”严敬尧躺在床上,他乾坤大挪移似的歪过去,伸出手指勾了勾陛下的手。 谢灵曜觉得很难以启齿,他从未答应过如此无理的要求,也很难答应这样的要求。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在他过去的人生中充满了尔虞我诈,他从不对任何人一心一意。 第78章 他犹豫了。 “我对陛下是真心实意的,陛下也不是冷酷无情的人,难道陛下在利用我吗?” 谢灵曜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拧巴地回答:“当然不是。” “陛下也会对我好吗?” 严敬尧就躺在床上,懒懒散散地躺着,头发软软地盖在脸上,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谢灵曜被人勾着一根手指,连魂都被勾过去了,像系着根摇摇欲坠的细线,心悠悠荡荡地晃。 谢灵曜看了严敬尧好一会儿,轻声回答:“会。” “我会疼你的。”谢灵曜小声地说,“只疼你一个人。” 这是他慎重的承诺,他是认真的。 严敬尧伸手拉了拉谢灵曜,谢灵曜一把将他拽起来,严敬尧猛地在陛下脸颊上嘬了一口,说:“小比,我给你去做好吃的。” 陛下被这一口亲得有点懵,还有点没回过神,等严敬尧出去了,他才产生了疑惑。 谁是小比?小比是什么? 但严敬尧不会告诉陛下,他心满意足地给谢灵曜做早饭去了,陛下晃晃悠悠爬起来,洗漱完毕,发现叶卡捷琳娜给自己打电话。 谢灵曜接了电话,听到叶卡捷琳娜抑扬顿挫的声音:“宝,你在哪儿呢?” 谢灵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现代人套近乎的方式让他浑身不适。 除了严敬尧,谁这么叫他,他都会觉得很难受。陛下忽然反应过来,严敬尧好像不这么叫他,严敬尧叫他小比。 “别这么叫我……” “好的,小哥哥,小哥哥现在在忙吗?” 谢灵曜简直要吐了,他感觉叶卡捷琳娜像个杀猪盘里的骗子,因此公事公办地问:“你找我有事?” “忙吗?不忙的话来我这里上班。” 谢灵曜一点都不想上班,但他还没来得及拒绝,叶卡捷琳娜又说:“我会给你开工资哦,我不会亏待你哦,我不是严敬尧那种混蛋哦。” 现代人需要工作,谢灵曜明白,他虽然习惯了享福,但跟人打交道的活他并不排斥。 严敬尧也有工作要做,谢灵曜想着自己整日待在家中无所事事,也会觉得无聊,于是便问:“你要我做什么?” “你先来嘛,来玩玩也好呀。” 谢灵曜听着后背发凉,感觉不是什么正经活。 “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谢灵曜报了一串地址。 叶卡捷琳娜在那边大呼小叫:“原来你跟导演住一起啊?” 她的嗓音过于大了,以至于严敬尧端盘子上来的时候,意外听到了这句话。严敬尧什么也没说,他耐人寻味地笑了笑,把早饭盛好放在碗里。 谢灵曜以为她知道的,没想到她不知道。 “我以为导演每天这么好心,顺路送你一程呢。”叶卡捷琳娜女士说着说着冷笑起来,“我就说他哪有这么善良。” 严敬尧把盛好的青菜粥递过来,一旁还有一小碗酱萝卜,谢灵曜瞧见蓝底的瓷碗里,飘着白粥和嫩绿色的青菜梗,冒着热气腾腾的烟,情不自禁咽了一口口水。 “冬天打了霜的青菜更好吃,现在的菜叶子很干,我就只给你切了菜梗。” 严敬尧故意凑到陛下耳朵边上低语,让隔着手机的叶卡捷琳娜知道了什么叫热情,不仅热情还挺温情的。 叶卡捷琳娜女士啧了好几声,她好像一时间无话可说,陷入了无语。 第69章 冷幽默 “转告你旁边那位,明天一起过来吧。不要再逃避了,人活着就得干活。”叶卡捷琳娜反正不管怎样都能绕到工作上去,“等这片卖了钱,等咱到了开张一顿吃三年的时候再休息!现在给我支棱起来!在这个行业要么躺要么卷,如果不想今后一起喝西北风的话,赶紧都给我过来干活!” 严敬尧贴着手机背,对叶卡捷琳娜轻声低语:“知道了,明天我带人过去,今天别再打来了哦。” “你以为我稀得给你打电话吗?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我冲在第一线给你们去捞钱好不好?” 叶卡捷琳娜切了一声,干脆果断地挂断了电话。谢灵曜本来还想多跟叶卡捷琳娜说几句的,他还有个疑惑未解。 小比是什么? “陛下,想什么呢?”严敬尧看陛下若有所思,坐在他边上凝视着他,“有事情要跟我说。” “我没想什么,吃饭吧。” 谢灵曜端起粥的碗,把青菜梗挖上来,顺道还挖出了几颗玉米粒和青豆,还有一点点火腿肉。 小比是谁?莫非是严敬尧以前的对象?怎么刚干掉一个徐青鳞,别的妖魔鬼怪又冒出来了?陛下恶狠狠地舀起一勺粥,往嘴里塞进去,因为很好吃,所以他虚空索敌的恶意,和美人真贤惠的两股思想开始打架。 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每天都有许多复杂的感情,又快乐又烦恼,心里又酸又甜的。 吃完饭,严敬尧又要开始工作,因为明天要去公司,所以他得把所有拍摄完毕的片段全都看一遍。要全部看完是绝对来不及了,只能挑重要的片段都先看看,心里有个数。 谢灵曜很敏锐地发现了问题,他看严敬尧打开了电脑,犀利地指出:“这些不该是你提前做的,如她所言,是你明日开工才需要做的事情。” “陛下,你很聪明,看来你是完全不会加班的类型,但是我不一样。”严敬尧先赞赏完陛下,然后叹了口气,“导演是有义务加班的,虽然我也没有加班费,但是整个公司那么多人还等着呢。” 第79章 谢灵曜还没太搞明白,认真地发问:“公司……是什么?” “公司,是一种把大家聚在一起上班的地方。”严敬尧刚打开电脑,又合上,认真地给陛下介绍,“约等于以前的衙门,衙下所属各部门一起工作,只不过现在这些上班的无权无势,大家上班都跟吃牢饭似的。” 谢灵曜眉头一皱:“何至于此?他们犯了什么罪?” 严敬尧浅浅地笑了一下:“当然没有罪,大家都是自愿上班的,如果有,那就是每个人身上都有原罪吧。” 谢灵曜也跟着笑了一下。他还怪喜欢严敬尧身上这种阴阳怪气的幽默感的。严敬尧不会明着暗着损别人,但他说话老是暗戳戳的似乎有点别的意思,但你还真搞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第二层意思。 冷幽默,陛下很喜欢,这是到了一定年纪,有了一定阅历才会让人察觉到的魅力。 不过,谢灵曜这才知道原来他是要去上班的,原来这一整个剧组的团队都不是胡乱凑起来的,居然都是一个公司的同事。 那朱丽丽岂不是还要跟严敬尧一起工作?陛下很介意,他好不容易才想到办法把她踢出去的。 陛下想着要把朱丽丽给摘出去,第二天一大早就跟严敬尧去了公司。他们的影视公司在创业园区,跟一大堆互联网公司在一块儿。这个创业园区很时髦,楼下就是面包店、咖啡厅、健身房、甚至还有做美甲的,标准的小布尔乔亚式办公体验。 天气转凉,陛下穿了一件灰色的衬衫,外套了一件薄薄的黑色针织衫,他跟奔丧来似的,由里到外一身素,面露凶相地出现在手捧咖啡的朱丽丽面前。 朱丽丽居然没被开掉,现代公司制度救她狗命。但她先前说陛下坏话,本想着这辈子是不会见面了。没想到在公司又碰面了,她一米六不到的小姑娘,本来上班就很不开心了,面对身高一米八杀气腾腾的男性,吓得连连倒退,再被谢灵曜毫不客气地瞪了一眼,手里的咖啡差点泼了一地。 严敬尧在谢灵曜开口痛斥朱丽丽之前,先一步拦在了谢灵曜面前。 “陛下,我会解决这件事的。”严敬尧凑到陛下耳朵边上,跟他说悄悄话,“你不要担心,我已经过了会喜欢小女孩的年纪了。” 谢灵曜莞尔一笑,调侃:“哦,这话怎么说?你觉得我年纪大了?” “那怎么可能?”严敬尧眼睛都瞪圆了,一本正经地说,“你还是赏味期的小比。” “陛下,你是特别的,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严敬尧在他耳边边上小声念叨,“我非常非常喜欢你。” 谢灵曜喜欢在公开场合跟严敬尧说悄悄话,因为周围都是人,这种特殊的亲昵让他觉得开心,但他一边开心一边更恼火了:小比到底是谁? 就算陛下心中警铃大作,他也不动声色。他在外向来显得更加无情一些,他冷淡地扫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朱丽丽,转身就走。 叶卡捷琳娜把他给拉进一间单独的会议室,关上门,把一份保密协议扔到陛下面前。 谢灵曜往椅背上一靠,翘着二郎腿:“我今日不过恰巧有空,过来看看。” 叶卡捷琳娜勾唇一笑,把那份文件朝前推了推,直言不讳:“谢灵曜,来我这里上班吧,我罩着你。我知道,你不是靠男人养的那类人。” 谢灵曜对于激将法无动于衷,他也微微一笑,豪横地靠在椅背上,幽幽开口:“能为我做事是他的荣幸,一般人还没有这个机会。” “是。”叶卡捷琳娜连连点头,她又拿出一支笔,“你让我见识了导演的另一面。” “哪一面?” “我以前不知道他这么……这么温柔。好吧,你知道的,温柔在工作中没用。”叶卡捷琳娜开始转笔,拿着圆珠笔转得飞快,她表情夸张地挑眉,抿嘴,表示了一系列的感慨,“如果一个导演在拍摄的时候不够坚定,不够说一不二,不够专断独行,那他不会成为一个好导演,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作者有话说】 因为明天系统更新,所以先停一章,改成礼拜2、3更新~ 另外小小小剧透:陛下跟导演会拉扯很长时间,也会磨合很久,毕竟都是倔脾气的银。 第70章 但见新人笑 那当然,严敬尧当然要对他跟别人不一样了。谢灵曜心中暗爽,点点头表示认同。 “好的艺术家可能会有一点人格上的缺陷,很正常,这是他们杰出的品质。我跟他生活上接触不多,但我感觉他还是蛮自我的,虽然我知道他可能会私底下完全是另一个样子,没想到他……啧啧啧……” 谢灵曜心里高兴归高兴,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觉得跟叶卡捷琳娜不需要弯弯绕绕,直接反问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叶卡捷琳娜也很直接:“八卦一下,顺便拉你入伙,不要逼我求你。” 谢灵曜淡淡地笑了一下:“你难道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我感兴趣?” “聪明。”叶卡捷琳娜哈哈一笑,“不仅他喜欢你的聪明,我也喜欢。” 谢灵曜打趣:“除此之外,可能是因为我也很专断,我也说一不二,我也不喜欢任何人反驳我。” “所以总要有一个服软的嘛,我觉得人是有多面性的,在某个领域特别坚持的话,或许会喜欢在别的地方享受被驯服,被保护,甚至挨骂的感觉。” 第80章 叶卡捷琳娜对谢灵曜如何驯服导演充满了兴趣,她抵着下巴仔细观察着他,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 谢灵曜觉得她沉迷八卦,好像要忘记叫他来干嘛的了。 叶卡捷琳娜诡异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邪魅一笑:“所以,我觉得如果你们在谈恋爱的话,你不会拒绝跟导演一起工作吧。” 那可不一定,谢灵曜心中警铃大作,他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能表现出来。 “跟导演一起工作的不是朱丽丽吗?”谢灵曜云淡风轻地婉拒,“哦对了,在工作场合,我应当叫她朱丽叶。” “小姑娘不懂事,没有社会经验嘛,不要跟她计较。”叶卡捷琳娜眼珠一转,忽然凑近了压低声音询问,“你不是猜到她说你坏话啦?” “她一定会乱讲话的,她又不是哑巴。”谢灵曜不客气地回答,“以她愚笨的脑子,一定见风就是雨,她倘若喜欢徐青鳞那种胸无点墨,只会欺上媚下、专骗小姑娘的文艺青年,我也毫不意外。” “我给你安排工作,你随时可以在这里盯着你男人,岂不更好?” “没那个必要。”谢灵曜平静地开口,“我不喜欢把人看得太死,也不喜欢阻拦别人做任何事。别人要怎样做,我都不会阻拦,你先前也已经看出来了,哪怕是徐青鳞,我也不曾阻拦他做任何事。” 嘴长在朱丽叶身上,她爱怎么说怎么说,只不过谢灵曜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就是了。 “这也很好。” 叶卡捷琳娜不是单纯的小女孩,她是诡计多端的商业人士,她把保密协议翻开,把笔按下递给谢灵曜,微笑着一团和气地说:“没关系,你不想谈办公室恋爱也可以啊,反正我们公司又不是只有这一部电影,我们还有很多别的活需要你来做。” 谢灵曜愣住了。 叶卡捷琳娜光速打开身后的投屏,几张花里胡哨的大海报出现在陛下眼前。 “严敬尧又不是这辈子就拍一部电影,他还有下一部啊。”叶卡捷琳娜笑眯眯地说,“当然这些电影都处在开发阶段,你可以选择你感兴趣的,如果你对他的电影风格不感兴趣,还有其他导演和作品可以选择。你知道,电影的制作周期是很长的,我们会同时孵化很多的项目,多条腿走路嘛,嘿嘿嘿。” 谢灵曜看着眼前忽闪过好几页的海报,一瞬间明白了在公司上班,如同吃牢饭的意思。 这也太多了吧?!这一个个的项目都眼巴巴的等着呢,现代社会竞争真激烈。 “你这是……” “我觉得比起演员,你更加适合做内容,我需要一个审美在线,精通各种艺术门类的监制。”叶卡捷琳娜表情渐渐严肃,她伸手指了指屏幕上的海报,“我从事影视行业已经六七年了,虽然我的领域是商务,我知道再多流量和热度、都只是昙花一现,最终还是要落回到内容和质量上去。” “我需要一个真正懂行的人来做这个监制,并且能在一定程度上牵制导演,因为导演很多时候是一意孤行的,不光是严敬尧,其他导演也是。”叶卡捷琳娜搬着凳子,拖到他身边,一把拉住谢灵曜的手,情真意切地说,“审美这块,我相信你的眼光。以及如你所言,你是个专断的人,所以跟导演作对,必要时把他们从个人的想法里拉回来,就靠你了!” 监制是什么?谢灵曜完全不懂,不过他无所谓,反正他审美水平确实挺好的,这点毋庸置疑。 这说得谢灵曜有点心动。 所以他答:“容我考虑几日。” “没时间考虑了大哥!”叶卡捷琳娜紧紧拉着谢灵曜的手,拔河似的使劲扒拉他,眼里亮闪闪的好像马上就要淌下热泪,“你忘了我们现在已经没有监制了吗?上一个监制他……他进去了啊!” 谢灵曜经叶卡捷琳娜一提醒,这才意识到,哦,上一个监制好像是……徐青鳞! 谢灵曜脸上缓缓地浮现出了嫌弃的神色,徐青鳞懂个屁!就他那个害人害己的审美水平,荼毒观众的双眼,判个无期徒刑绰绰有余。 那他就更不可能接徐青鳞的班了,但是谢灵曜思索了一会儿,一点头答应了。 叶卡捷琳娜当场喜笑颜开:“我会付给你相应的工资,放心,我不会亏待你。” “我可以选择别的项目吧。”谢灵曜瞄了眼屏幕上的大海报,指了指其中一张大红大绿的,“我选这个,你也放心,我自当尽心竭力,至于某些人现在的项目,我就不参与了。” “为什么?” 一个声音忽然从背后冒出来,严敬尧扒在门框上偷听,听到陛下无情拒绝了他的项目,没忍住开口询问。 谢灵曜被他吓了一跳,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 “你不想跟我一起工作吗?” 严敬尧靠在门上,他一伸手,直接把门上挂着的那个“会议中”的牌子给摘了下来,无情闯入了秘密小房间。 【作者有话说】 陛下又迈出现代化的一大步! 第71章 小比是什么? “你谁啊?”叶卡捷琳娜伸手一指,面露惊恐的神情,“牌子挂回去!我要叫保安来抓你!” “我来听听你们聊得怎么样了。” 严敬尧把牌子挂回去,但是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关上门,搬了个凳子坐在谢灵曜边上挨着。 第81章 谢灵曜闻到一股咖啡的香味,很苦但很诱人,尤其这种味道从他的恋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时候,让他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但他想到刚才朱丽丽似乎是拿着两杯咖啡,因此心中闪过一丝不悦。 他知道有很多情况是无可避免的,严敬尧每天都要接触各种各样的人,就算他有意避开朱丽丽,可下属就是下属,免不了递杯咖啡,送点吃的,说几句话,还是留在严敬尧身边,看紧点比较安全。 导演这么漂亮,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哪怕严敬尧全心全意待他好,还是不免会遇到让他厌烦的事。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动摇,之后他愈发坚定地不愿参与严敬尧的项目。 “我们已经谈完了。”谢灵曜云淡风轻地抓起笔,朝严敬尧胸口一戳,“你可以出去了。” “我想知道我落选的原因。”严敬尧长叹一声,攥住笔往自己这边扯,哀婉地说,“为什么?谢贞明,你为什么不选我呢?你不喜欢我的风格?” 当着叶卡捷琳娜的面,故意叫他的字,谢灵曜用力拽了拽笔,暗示别乱叫。 严敬尧不松手,黏糊糊地拉着笔。 再扯就要连着谢灵曜整个歪到严敬尧身上去了。 谢灵曜赶紧松手笔,故意很遗憾地两手一摊:“可能缘分没到吧。” “这个理由不够说服我哦。” “耽误你工作也耽误我工作,我还没有答应,若我真的答应了,那也会分清工作与生活。”谢灵曜忍不住笑出来了,“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谢灵曜把严敬尧手上的笔夺回来:“这是导演的第一部 影片,我知道你付出了许多心血,我与你所想一致,不希望任何人将他搞砸,所以在工作的时候,导演还是不要意气用事,你我暂时不要一起工作为妙。” 虽然很想成为无时无刻都特别的那个人,可工作里有严敬尧的心血,谢灵曜答应过他会对他好,所以会为他考虑更多实际的利益。 感情私下谈就可以了,明面上的感情会成为软肋,谢灵曜相信人性是几百上千年也不会变的,好人就得让人拿枪指着。叶卡捷琳娜刚才拿出来那么多项目,那么多人在等待着机会,这其中每一个都是好人吗?没有人嫉妒严敬尧吗?谢灵曜觉得一切谨慎为好。 严敬尧的目光黏在陛下身上,盯了好一会儿,笑了笑转向叶卡捷琳娜:“制片人,我可以私底下请教别的组的监制,帮我一些忙吗?” 叶卡捷琳娜翻了个白眼:“不要问我,你随便吧。” “我带进来的人,你越过我挖给别的导演组,这事你做的很不地道,我会生气的。” “不是我挖走的哦,我还没有挖过来呢,是他自己拒绝了你,你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 “我们昨天还谈的好好的,你这些海报做的也很简陋,我不觉得我会输,一定是你从中作梗。” 严敬尧向叶卡捷琳娜小声抱怨,谢灵曜在边上微微一笑,他觉得这两个人跟说好了似的在这里一唱一和的。 不过演戏也无所谓,反正都是为了让他开心。 “你凭本事落选,我也没有办法嘛。”叶卡捷琳娜无奈地摊手,“这说明导演还要继续努力,要时刻都保持危机感,做更好的影片,生活上也要让我们监制开心不是吗?” “可以了可以了。”谢灵曜抬手制止,他小声对严敬尧说了句,“别闹。” 果然做内容的人就该回到本职工作上去,再说下去陛下要不好意思了。 “那么我们私底下再聊。”严敬尧冲陛下眨眨眼,走出去了。 反正无论如何,严敬尧就是不会给陛下酬劳,他就是要白得陛下的帮助,谢灵曜怒瞪了他一眼,又觉得很甜蜜。 哎!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谁要是这样对他,他早就翻脸了。 “那就请签字吧。”叶卡捷琳娜眼疾手快地把保密协议递过去,又光速从抽屉里摸出来一份新的合同,“还有这个。” 于是谢灵曜就这么在叶卡捷琳娜和严敬尧的花言巧语下,签了两份协议。谢灵曜把圆珠笔当毛笔,签得潇潇洒洒、气势恢宏、如批奏折。 “最后一个问题。”谢灵曜把笔放下,凝重地问,“小比是谁?” 叶卡捷琳娜一脸问号:“啊?” “赏味期的小比,是什么?” 叶卡捷琳娜再一愣,忽然之间哈哈大笑。 “小比是一种很邪恶的生物。”叶卡捷琳娜故意恐吓谢灵曜,“小比要摧毁世界!小比整天werwer的乱叫!但是小比是世界上最可爱的恶魔!” 谢灵曜还是没懂小比究竟是什么,不过好像听起来不是什么人名,反倒像是什么吉祥物的名字。 算了,既然不是人名,谢灵曜就懒得管了。既然揽了这活,就得认真点,他不介意跟别的导演聊聊,多了解一些工作上的事。 谢灵曜刚才挑片子的时候随便一指,也没仔细看内容,根本不知道接下来面对的新导演是何方神圣。 于是,十分钟之后叶卡捷琳娜给他带过来一个染着黄头发、瘦的跟竹竿似的年轻小伙。 “你就是我的监制吗?” 这位新人见到谢灵曜,如见到二十年没见的亲妈,冲过来紧紧握着他的手。 谢灵曜浅浅一笑说:“你好。” 第82章 “你叫我小李就行,我可算见到你了。” 文森特·李,这位新导演还很年轻,刚刚从国外读完硕士回来,普通话不太好,说话夹着点粤语的口音,但偏偏是个话痨。 他上来就自我介绍,顺带把整部影片说了一遍,因为刚毕业不久,所以要从短片开始练习,好不容易逮着一个监制,那叫一个掏心挖肺,恨不得把这辈子经历过的每一件事都跟谢灵曜说一遍。 【作者有话说】 周五再更新~ 第72章 学长,你好! 有对比才有差别,谢灵曜一知半解地听着小李的粤语普通话,满脑子都是严敬尧偶尔在饭桌上,慢条斯理跟他讲故事的样子。 有经验和没经验的差距相当明显,小李还年轻,说话挑不出重点,情绪的起伏也很大,看起来一点心眼都没有。严敬尧说话时慢悠悠的,而且三言两语就能把事情说得很清楚,谢灵曜神游了一会儿,因为发现了严敬尧一些隐藏的优点而心中暗暗开心。 谢灵曜被小李拉着聊了整整一天,小李是那种刚毕业,特别需要人支持的小年轻,没被社会摧残过,所以满怀热情,随时都可以为了电影事业抛头颅洒热血。 谢灵曜看他一直在说话,被说得口干舌燥,他喝了三壶热水,小李居然还没消停。 最后还是下班时间到了,严敬尧走过来敲门,问:“你们聊完了吗?” 小李像只飞天大老鼠似的,率先朝严敬尧扑了过去,大喊了一声:“学长!” 谢灵曜刚松了口气,听到这一声学长,顿时又不好了。 虽然地球不以严敬尧为中心转,但为什么谢灵曜碰到的每个人,都会最终跟严敬尧认识啊! 谢灵曜皱着眉发问:“学长?” “我们是同一个大学毕业的。”严敬尧笑眯眯地走进来,坐在了小李和谢灵曜的中间。 谢灵曜记得严敬尧好像在国外上的学,世界这么大,这怎么都能碰上啊? 谢灵曜的语气都变酸了:“那你们还挺有缘分。” “是啊,我也觉得很有缘分!我从没想过工作以后,能碰到同学校的学长,学长你就是我的娘家人了!” 小李高兴地附和,这位同学踏上社会还没出新手村,还处在需要同学校同专业人在社会上帮衬一把,获得归属感的阶段,丝毫没注意到谢灵曜的目光悄悄地越过他,哀怨地剐了一下严敬尧。 严敬尧的目光越过小李,直往谢灵曜这边瞄,他浅浅地笑着,笑得很温柔,说话也很稳当:“我也觉得很有缘,不仅在同一个公司里遇上,还遇到同一个监制呢。” 谢灵曜淡淡地回答:“不要乱讲,我可没答应干两份活。” “本来是我这边的监制,因为听说你这里缺人,我就优先把人员安排给你了,所以你继续加油,争取早日出成绩。” 严敬尧的谎话真是张口就来,他拍拍小李的肩膀,又狡猾地朝谢灵曜眨眨眼睛,示意他不要说出真相。 小李快要感动哭了,他热泪盈眶地说:“谢谢学长的鼓励,我一定会努力的!” 谢灵曜觉得小李真的是半点心眼也没有,跟严敬尧这种狡猾的三十岁男人完全不一样。 谢灵曜端起茶杯喝水,趁机小声地哼了一声。 出去教训你!谢灵曜在心中默默地想。 但是严敬尧很高兴,他的乐趣就是有事没事逗陛下玩,陛下闹脾气他也觉得好玩,所以有事没事就使坏。 下班时间到了,严敬尧把陛下带走。当陛下重新坐到那辆车上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阵心安。他原本以为在拍完影片之后,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日常,但如果可以每天在目光所及的地方见到他,可以每天在结束所有工作之后一起回家,真是很难得的幸福。 谢灵曜问他:“你最近忙吗?” “说不好,或许会越来越忙,因为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做。”严敬尧开着车,前边还在一本正经的谈工作,忽然语调温柔下来,“不过,我每天都会抽空来陪你的。” “不用特地这样。” “可是我觉得人应该也要有生活,毕竟,工作不是我的全部。” “好吧,随你。” 谢灵曜把头转向窗外,天气渐冷,天也黑得越来越早,往日里此时应当还夕阳烂漫,此时此刻天空却已经覆盖了一层藏蓝色,从远处山峦的最高处,一点点落下来。 “陛下,你之后也会很忙,但我希望你也每天都抽出一点时间来陪我。”严敬尧有点在埋怨,“你不能,每天跟我学弟说话的时间比跟我长。” “这好像有些困难。”谢灵曜露出为难的神情,却不自觉微笑起来,“他的话实在是太多了,而且确实是很能说。我还要跟他一起工作,免不了大多数时间都要应付他。” “你已经比我了解他了。”严敬尧在一个红绿灯口,微微转过来对他笑着说起,“我跟他在大学里不熟,只是因为大家都是华人,所以在一个社群里。毕竟出门在外,大家感情上会亲近一点,但回来之后,这层关系就不存在了。” 谢灵曜觉得这句话是故意讲给他听的。 哎,还是严敬尧说话比较让他舒服,会说话就是好啊。 谢灵曜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所以陛下觉得,年轻人话多一点好,还是话少一点好?” 第83章 “你是在说朱丽丽?”谢灵曜反应迅猛,他才不上当,言辞锋利地回怼,“你不要妄想为她开脱,滔滔不绝和畏畏缩缩一样,都不足以成大事。” “另外。”谢灵曜眼神一变,咄咄逼人地看过来,“你该不会想把朱丽丽留下吧?” 严敬尧狡黠地一笑,反问:“那我把她派给你?” 谢灵曜一想到明天来上班,左边一个朱丽丽右边一个小李,觉得眼前一黑。此二人真可谓卧龙凤雏,陛下见了只想逃走。 但也不能留给严敬尧,朱丽丽的能力跟不上是个硬伤。谢灵曜在这方面极其铁血,他绝对支持不行就换掉。 竞争很残酷,讲情面是没用的。 “你不是早上答应我,会将此事解决好?”谢灵曜严肃地指出问题,“不是说好已经过了喜欢小姑娘的年纪了么?爱卿不至于为这点小事踌躇不决,该踢走就踢走,电影是你自己的,不要拿这个开玩笑。” 严敬尧只是想跟陛下开玩笑聊天而已,他早就安排妥当了,等车一个拐弯绕进地下车库,他才开口说:“我已经把朱丽丽安排去做剪辑相关的工作了,所以陛下不必担心,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剪辑组工作,毕竟她也才毕业,需要多学一些技能提高竞争力。” 车停稳了,陛下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第73章 尚未愈合的创伤 严敬尧下了车,把车门锁上:“走吧,陛下今天晚上想吃点什么?” 严敬尧挨过来,谢灵曜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咖啡香味,不由得深深嗅了一下。 “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谢灵曜忽然开口,毫不意外,瞧见了严敬尧诧异的目光,干脆靠过去,像只小爬虫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很好闻的香气,严敬尧伸手就把陛下揽在怀里,陛下就趁机多吸了几口,然后戳戳他的领口说:“这个味道,我很喜欢。给我做点跟你这身衣服相配的食物,今天我就拿你开胃了。” 既然陛下这样提了,严敬尧就难得给陛下做了西餐。谢灵曜平日里很少吃这些西方的食物,他不习惯也不需要改变自己的口味。 但是今天,可乐、薯条、还有一份久违的意大利面,加上一份黄油贝果。陛凑过去闻了一下面包,闻到了浓浓的奶香味,他好奇地观察了一会儿,觉得偶尔尝一次也觉得蛮特别。 “因为我喝的是胶囊咖啡,所以只好委屈陛下跟我吃快餐了。”严敬尧总是很温柔,他把黄油贝果掰开,递给陛下一半,谢灵曜嚼了好几口,又舀了一勺意面,之后又喝了一口可乐,实在是不懂这些食物好吃在哪里。 严敬尧在家里也没闲着,他还要工作,所有的剪辑工作导演都会参与,所以他要在今晚将拍摄内容都过一遍。 “陛下,你要来看吗?你好像还没看过你自己的拍摄内容。”严敬尧朝他发出邀请。 谢灵曜根本不想看,他多看一眼都觉得尴尬,再说他也不想真的当大明星,不会沉迷自己的颜值无法自拔。 “无论拍得如何,我确实尽力而为了。最终是好是坏,还是要靠你来决定一切。”谢灵曜的目光上下来回在严敬尧身上扫荡,他比起看自己,还是更喜欢欣赏美人,打量一番之后,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严敬尧手臂上的纱布上。 谢灵曜忽然发觉,这都好几天过去了,严敬尧手臂的伤还没好。虽说伤筋动骨都得休息一白天,可这手臂上的伤,还是让他有些介意。 “你的伤如何了?” 谢灵曜无心问了一句,没想到严敬尧忽然脸色一变,谢灵曜看到他脸上有一丝阴霾,转瞬即逝。 谢灵曜的心,不由得跟着他沉了下去。那个神情是什么意思?谢灵曜有皇帝的直觉,他能看出来,严敬尧有事瞒着他。 “我没事。”严敬尧脸上的阴霾散去,他淡淡地一笑,“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杀青宴那天不小心烫伤了,不碍事。” 谢灵曜没见过他的伤到底是怎样的情况,此时心中陡然窜起来一阵怀疑。他到底伤了还是没伤?伤势如何?到底严重不严重? “你……”谢灵曜欲言又止,除了骤然升起的怀疑,还有担心,“你的伤。” 严敬尧坐在那儿,微笑着、温柔地看着谢灵曜,他低下头去,谢灵曜感觉他似乎微微地耸了一下肩,又好像叹了口气。之后,他伸手朝手臂上的纱布扯去。 谢灵曜的心再度又揪了起来。 严敬尧忽然站起身,他把上衣脱了,再把纱布一层层拆开,谢灵曜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儿瞄,还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但赫然瞧见他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刀伤,已经缝上了,但非常明显。 “陛下,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既然瞒不住了,严敬尧干脆扒开伤口给陛下看,“那天,徐青鳞袭击了我。” 此刻轮到谢灵曜的脸色变了,他心中涌起一种十分复杂的感觉,他很生气,严敬尧被砍一刀居然没有告诉他,又很心疼,心疼这么长一道伤疤,说不疼那绝对是假的。 谢灵曜确认了一次:“你是说,徐青鳞,袭击了你?” “是的,杀青宴当天他袭击了我,所以我才去了医院,一整晚都没回来。如果不是要缝针的话,我会第一时间去接你出来的。” 谢灵曜背后浮起了一层冷汗,他不知为何感到恐惧。如果不是他今晚无意中提起,严敬尧或许等伤好全了,也不跟他说实话。 第84章 “怎么不告诉我?” 谢灵曜朝他伸过手,严敬尧就直接坐到了他身边。谢灵曜伸手轻轻碰了碰伤口,觉得胸口堵得慌,他知道家里有药水和纱布,干巴巴地说了句“等着”,于是再回去把纱布找来,一层一层地绕上去。 在一段时间内,两人陷入了沉默,墙上的时钟走动的声音很响,连皮皮在沙发上翻身的声音都听得见。 严敬尧试探着问:“陛下,你生气了吗?” “以后你得告诉我。”谢灵曜层层缠纱布,一边缠一边叹气,“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大的事都要瞒着?” “怕陛下担心。” 严敬尧垂下眼帘,陛下瞧见他一低头,几缕发梢落在额前,有一种非常宁静的温柔。 谢灵曜虽然气,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毕竟比自己还大两岁,想要做的事,怎么拦得住?谢灵曜平时还得要依托他照顾。 严敬尧伸手碰了碰陛下的手臂,安抚他:“我想,陛下不会想听见任何跟徐青鳞有关的话题。” “我不想听你也得说,两回事。” “那我都受伤了,陛下不能先安慰安慰我吗?” “给你包扎了还不好?”谢灵曜小声抱怨,“若你故意不告诉我,是为了等着我发现,之后要我心生愧疚,那你可完了。” 严敬尧盯着陛下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笑,他对自己的伤势毫不在意,倒是对陛下全程表现出来的又气又恼、还有点心疼的模样十分感兴趣。 谢灵曜抬头看他一眼,瞧见一双观察着自己的眼睛,赶紧又低下头去。在许多个瞬间他能感觉到被爱着,心中会涌起很甜蜜的感觉,尽管这些甜蜜中隐藏着不安和担忧,到最后,当他剪断手中的纱布时,甚至有种难以言喻的忧伤。 他在不可控地走向严敬尧的身边,需要他,依恋他,渴望被爱。他有点动摇,不知道是否这样会迷失自己。 第74章 久违的噩梦 如果他渐渐融化在这片温柔里,变得不再冰冷,如果他变成一个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的人,他又该怎样去了解另一个人? 因为心里揣着事,当晚,谢灵曜做了一个噩梦。 噩梦中,他想起了一些往事。在他在位的第十四年,他的二哥与西北行军总督纠集了五万人马,意图谋反。 而这件事的起因,要再追溯到四年前。 四年前,谢灵曜在静光寺拜佛之时,秘密谋杀了自己的大哥,并将尸体埋藏在寺庙中数月,直到天气渐渐变热后尸体彻底腐烂,才挖出来,并砍断一只手扔到了自己的母亲面前。 那只断手上刚好有一枚金戒指,是母亲送给他大哥的戒指,人的骨头虽然腐烂了,可戒指依旧金灿灿的,凭借这只戒指,他的母亲就能认出,这是谁的尸体。 他的大哥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妄图在他西巡狩猎时将他射杀,篡夺皇位。这件事的背后策划者,正是他的母亲。 谢灵曜从未忘记过这件事,他等待了十年,他知道他的大哥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但是这十年,他待大哥亲切如故,好像压根也不记得有这一件事发生过,等待了十年,直到他的大哥相信:他似乎的确忘了当年的仇恨。 要除掉自己的对手,就要不动声色,一击毙命。 他的母亲望见那具残肢,吓得一动不动,她甚至不敢在他面前流下眼泪,生怕陛下将她也杀掉。 谢灵曜就这样冷面看着她,他慢慢地将殿内的长明灯,一盏又一盏的点亮。这些长明灯本来是他的母亲,为了诅咒他点亮的,现在轮到哀悼他的大哥了,谢灵曜觉得这就像是一种轮回。 “母亲,节哀顺变吧。他意图谋反理应处死,你就不要再伤心难过了。” 他的母亲在他面前跪着,声音嘶哑地问他:“陛下如此作为,要学郑庄公吗?” “郑庄公有何不好?”谢灵曜抬手点燃一支长明灯,他轻蔑地瞥了眼自己的母亲,笑答,“春秋小霸,青史留名,母后是在抬举儿臣。” 她的母亲声嘶力竭地呐喊:“那可是你大哥!” “他就是个欺君罔上的反贼!” 谢灵曜最讨厌母亲这样朝他吼,他讨厌看到那张扭曲的脸,明明错的都是她,但是她的脸上从来没有愧色!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她愚蠢的、邪恶的母亲,会对他大呼小叫,把一切的过错推到他的身上! “孤杀他天经地义。”谢灵曜冷笑着对他母亲说,“他该死,母后也想死吗?” 他不怕,他反正以后要下地狱的,千古帝王不得善终,这是他的命运,所以在活着的时候,他要尽可能地胜利,他要踩着其他人的血肉往上爬。 她的母亲怨恨地看着他,他却渐渐地微笑。他处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很少笑,难得,像这样发自肺腑地嘲笑,嘲笑他的母亲。最后,他看着自己的母亲爬到眼前,跪下来求他不要杀他的第二个儿子。 除了他的大哥,他还有一个哥哥。他的二哥总是跟在他的大哥身后,乐意充当狗头军师的身份,现在大哥死了,他就是条丧家之犬。 在谢灵曜杀掉他的大哥之后,他的二哥迅速以悲痛过度,身体欠安为理由,卸掉了朝中所有职务,滚去了西边做他的缩头乌龟去了。 但谢灵曜一直记着还有这个人,让内卫一直盯着他的消息。这件事,他亲自交由内卫府衙内的首领去办,为了以防万一又留了个心眼,找人暗中监视。结果就是怕什么来什么,他的内卫首领背叛了他,与他的二哥勾结,通敌叛国。 第85章 他在噩梦中重新回忆起那场大火,火势凶猛,有人在他的宫殿中放了一把火,要将他烧死在其中,待他被大火包围的时候,有人从他身后走出来,在他耳边幽幽耳语:“陛下,我知道你所有的秘密,我什么都知道。” 那一声低语在陛下心中激起千层巨浪,他在黑夜中感受到巨大的恐惧,之后便被噩梦惊醒。那些事不知为什么,在今日重新回想起来,他已经很久没做过噩梦了,也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然而哪怕到了这里,都没有过去。 谢灵曜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惶然坐起,听见耳畔有人低语:“陛下,你怎么了?” 他再度被惊吓到,却从背后猝不及防被抱住,于是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这一挣扎把严敬尧也吓到了,把他抱得更紧。谢灵曜慌乱中乱抓乱碰,却始终松不开,直到耳边忽然低低地传来嘶的一声,才敏锐地反应过来,他大概是挣扎之中撞到了严敬尧手臂上的伤口。 谢灵曜忽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一下就回过神,这里不是他的宫殿,那些噩梦已经过去了。 他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像在黑夜里逃亡了很久很久,之后跌入一口古井中。他浑身几乎湿透了,动弹不得,被牢牢地桎梏在一个拥抱里。 一只手,轻轻地伸过来,把他的脸掰过去,然后给了他一个很长时间的吻。 谢灵曜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他有一段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或许是因为噩梦搅扰,他感到无法呼吸,有些缺氧过度,却又偏偏非常渴望与人亲近,所以一时愣在黑暗中,忘记了反抗,也忘记了挣扎。 忽然一束光打到谢灵曜的脸上,严敬尧没有开灯,他摸到了手机,点亮了屏幕,幽暗的光下看不清人的面孔,陛下伸手去拦,却被捏住了手腕。 严敬尧紧紧攥住陛下的手腕,那一刻谢灵曜觉得自己的心悬了起来。他厌恶那一束光,不想被人看见狼狈的模样,但被人这样摁着,有一种奇异的兴奋。 这只手慢慢地从他的手腕往上挪移,摸得谢灵曜不停打冷颤,最终慢慢地从他的肩膀移游上来,落在他的耳边,留恋地摸了摸,又慢慢伸到他的脖子上,一点点掐住了他的脖子。 很轻地掐了一把,陛下吓得打了个激灵。 第75章 黑暗中的人们 谢灵曜感到危险,他的一部分自我在黑夜中暴露了。 严敬尧靠近他的脸,在他耳边低语:“不要躲,我看得到你不堪一击的样子。” 谢灵曜屏住呼吸,他感觉到心在狂跳,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出了一身冷汗。他就像一个玩捉迷藏的小孩,躲在柜子里,柜门打开的一瞬间,他既期待又恐惧。 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没有说话,因为没有交流,所以许多事就按照在黑夜中行事的一贯方式:悄无声息,但情绪激烈,处事残暴。 他感觉四肢被灌了铅水,沉沉地被压在床上动弹不得,睁眼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闭上眼睛的时候直冒星星,心中很茫然,却又偏偏心脏在狂跳。 几个小时以前,严敬尧脱掉那件上衣,向他袒露手臂上的伤口,成为了冥冥之中的预兆:创伤,会撕裂伤口的创伤,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他想让陛下看到。 他在试探谢灵曜能否接受创伤,无论是他的,还是陛下自己的。 谢灵曜从未觉得如此兴奋,他咬着牙不肯开口,他听见耳边交错的沉沉的呼吸声,感官在极致的愉悦,和暴虐的撕裂感之中来回浮沉。 因为没开灯,因而遮掩了许多不堪言说,无法明目张胆地摆在灯光下的情绪,所有潜伏在黑暗中的感觉,便到处肆虐。 谢灵曜当了一晚上的昏君,对历史上一些沉迷美色的同行有了感同身受的体验。这一天,他终于体验到了当昏君醉生梦死是什么感觉。到最后,他简直有一种濒死的解脱感,精神恍惚,一边咒骂自己,一边抓着严敬尧的手往脖子上掐。 最后留下的是一些瓦解的意志,还有癫狂的絮语。 他所经历的一切痛苦,折磨,杀过的人和背叛的人,都在这个夜晚,像鬼魅一样卷土重来,那些痛苦的回忆,会在每个他觉得幸福的瞬间摧毁他的意志,夺走他拥有的一切。 严敬尧一直没说话,他一直都在观察着陛下,温柔而野蛮,谢灵曜的情绪越奇怪,他就越兴奋,动静就越强烈。 尽管他的脸隐没在一片黑暗中,他的目光就像一台冰冷的摄像机,镜头始终对准陛下,而他本人则是调度掌控一切的导演,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等待、观察着眼前一切的变化。 谢灵曜觉得他像死神一样在观察自己,最后发觉,像自己这样的一块冰,最后未必会融化在别人的温存里,倒有可能直接碎裂,变成一地冰渣子,最后扎得别人一手血。 但严敬尧也不在乎,哪怕陛下闹腾,把他的手臂抓破,按着他的手要死要活,他也完全不在意。 他的目光片刻不离陛下身上,他就是要趁陛下最脆弱的时刻,观察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牢牢把他的身体和心全部抓在自己手里。同样也不在意,当陛下失控时一口咬上来的时候,他也要流血。 谢灵曜这一晚上度秒如年,他大汗淋漓,透过自己激烈的心跳声,感觉到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偶有几次睁眼,看到眼前依旧是挥之不去的迷雾,黑夜裹缠着绳索,将他牢牢地捆紧。 第86章 他在一次又一次感官失控的体验中,意识到很多年以来,他一直都在等待一个审判者,把他所有在沉默与等待中腐烂的血肉挖出,给他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 这一晚并不平静,因为另一些事也在同步发生,黑夜由一团团迷雾组成,可总有人会想穿透层层迷雾,寻找到真正的答案。 周警官本来都下班了,他都已经坐上老婆的车了,碰巧上车时忽然一揣兜,摸到了兜里还揣着个小本子。 他拿出小本子,发现自己的小本子上还记着徐青鳞说过的话: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个幽灵,这个幽灵袭击了他。 周警官忽如其来地说:“我要去趟医院。” 驾驶座上的美人有一双孔雀蓝的眼睛,齐肩的中长发,转过头来时目光幽深,像一口深井。 那目光跟x光似的,把周警官里里外外打量了一通,随时准备发起一轮质问, 毫不出意外,美人质问:“你不是下班了吗?” “我是下班了,但是我发现还有点事没做完,耽误不了多久,真的。” 美人发出一声冷笑,笑得车里的空调冷气都失灵了,车内气温直逼零下。 可惜周警官已经练就了绝世厚脸皮,随便打量都一副很无辜的表情,怎么逼问都委屈巴巴。 美人语气充满怀疑:“你要去医院?我看你从精神到肉体都很正常。” “不是我,我没生病,我有点东西要查。” “我时间宝贵,而且现在已经下班了。”美人对于周警官下班还有事很不满,无情地拒绝,“要查东西,从我的车上下去,找你同事载你,老子200万的车不办公务谢谢。” “不要啊!我已经上来了哪有下去的道理?” “我踹你下去信不信?” “如果你踹门,我因为摔下车重伤,你就要真的送我去医院了。” 周警官瑟瑟发抖地说,紧紧抓着安全带,斜歪在座位上堵在车门口,形成一个死角,表示自己绝对不下去。 美人无奈,狠狠一拍方向盘,直奔医院而去。 “二十分钟,保证解决!” 周警官下了车,跟土拨鼠似的拔腿就跑,美人在车里看表,二十分钟之后周警官带着一身消毒水的味跑了回来。 美人一言不发地拿起车载香氛,捂着鼻子,朝周警官身上狂喷。 “你查完了?” 周警官点头表示可以了。 “之前我这里有个案子,有个人身上受了伤,他告诉我被火烧伤,但情况好像并不是他所说的这样。” 周警官被喷了一身的香水,再加上消毒水的味没散,他现在的杀伤力无异于一颗核弹,连带着话的威力都大大增加。 他说完,意料之中地微笑了一下。严敬尧对他撒了谎,严敬尧并没有被烧伤,他查到的是:严敬尧在医院里手臂被缝了十二针。 那可不是一般的伤口。 【作者有话说】 嗯,你们懂的,让我们低调行事(嘘 第76章 梅开二度 哦,好像有情况?美人来了兴致,毕竟谁都喜欢听八卦,他好奇地问:“什么伤情?是嫌疑人?” “不是。”周警官再次露出了耐人寻味的微笑,“不过,我想其中一定发生了很有趣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反派角色。好人,坏人,许多时候,无非是硬币的正面或是反面。 徐青鳞胸口也有一道刀伤,严敬尧手臂上也有伤,长度和深度都差不多,可徐青鳞说有一个幽灵袭击了他,严敬尧却只字未提,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很有意思了。 一个受伤的人,却没有说自己受伤,而且还是这么严重的伤,到底是什么原因? “你好像很高兴,看来有大事发生。”美人一直都表情严肃,此时却忽然揶揄地笑了起来,“你觉得这种事情很有趣吗?” “我想起我们以前。”周警官拉过美人的手,他把那人的手指掰开,一寸一寸地压下去,严丝合缝地把那双手握紧,“总是算计来算计去的。” “现在不想了?” “算不过你,我认输。” “行了行了,少来这套。” 美人虽然口头拒绝,但表情还是挺受用,拍了拍椅背,示意他把安全带系好,又叹了口气:“无论怎样,注意安全。” “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周警官的预估很乐观,他似乎已经想明白了什么,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把安全带系好说,“我们回家吧。” 毕竟,幽灵神出鬼没,被一些神神叨叨的人看见,却又不被另一些人看见,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对付幽灵,有特殊的办法。只要不去想它,就可以暂时当它不存在。 谢灵曜第二天醒得很早,他只睡了几个小时,再度被惊醒,在长久的被黑夜折磨之后,他总算看到了阳光从窗外透进来。他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却觉得浑身酸痛动弹不得,他长长的头发打结成块,黏在身上。 尽管浑身提不起劲,但谢灵曜却觉得心里如释重负,阳光真好,可以驱散心中的许多阴霾。他回忆起昨夜的种种,也不觉得尴尬。 他做噩梦了,噩梦惊醒之后有点情绪失控,这没什么。人都是会做噩梦的,除非是小孩子,没心没肺,成年人像他这样还能有正常睡眠的都不多,还怕做噩梦不成? 第87章 如此考验对方真心的时刻,聪明如严敬尧这样的人,自然应当把握住好好哄他,如果不够聪明,怎么配跟陛下同床共枕。 谢灵曜可不喜欢内耗,他美滋滋地回味了一会儿,还暗自有点得意。他是皇帝,侍奉他让他开心是应该的。 不过他倒是意外发现,原来自己跟严敬尧这么合拍?他还以为要点时间适应一下。 于是,谢灵曜努力从床上支棱了起来,然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朝门外走去。 谢灵曜走到客厅,一屁股坐在他的沙发宝座上,呈大字躺下。他这一躺,觉得头发粘在了沙发上,这才意识到好像昨晚出了很多汗,于是又赶紧去洗了个澡。 等他洗完澡,早饭已经端上来了。严敬尧正在训狗,他拿着一个晾衣架,把皮皮逼到角落,直指已经变成了飞机耳的犟狗。 皮皮高昂着头,宁可被晾衣架卡住脖子,也不肯低下高贵的头颅。虽然小短腿直发抖,但还是努力诠释着“有种”两个字。 皮皮昨晚又听见卧室里有动静,还有很激烈的叫声,于是冲过来破门。但他嗷嗷乱叫了一阵没人应答,就开始刨门和啃墙皮,严敬尧起来后发现墙角被挖了一个洞,墙皮散了一地,这会儿按着皮皮,在角落里进行批评教育。 谢灵曜人在桌前,面前放着冒着热气的白粥,目光却忍不住朝墙角瞄过去。 此人穿着一件他以前未曾见过的长袖睡衣,那件睡衣是纯色的,软绵绵地贴在身上,柔软地遮住他的身体,什么都没露,但是非常性感。一个人性不性感,并不在于露多少,至少对于陛下而言,他更加喜欢“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状态。 迷人就够了,一个坚决的人,在他面前看起来很柔软,但袖口处挽起,露出一截有力的小臂,矛盾又不违和,这就很性感。 而且,那只手昨晚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床上动弹不得,想起来都让他心跳加速。 小狗狗能有什么错呢?都是人太坏了,不仅害的小狗一晚上没睡好,现在还要批评它,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陛下晃了一下神。 严敬尧的另一只手臂上有伤,谢灵曜想起,昨天晚上被他给挠到了。还轻轻地叫唤了几声,不知道是不是被抓伤了。 谢灵曜在这里坐着,思绪起伏万千,想着要不要安慰他,又想着他还能爬起来做饭,似乎也并没有那么严重?在陛下这会儿胡思乱想的时候,严敬尧已经悄无声息坐在了陛下身边。 谢灵曜刚刚洗完澡,整个人很蓬松很柔软,跟刚起床时头发打结成块的模样,判若两人。 有时候一个人的感觉,在某一瞬间会是非常特别的,譬如此时此刻,陛下长长的头发略有炸毛,但垂挂在身上,再加上一脸严肃地发着呆,让严敬尧有种很想把他一顿揉搓,猛吸两口再撸秃的想法。 “你在想什么?” 严敬尧猛地凑近,在陛下耳边悄悄问。 谢灵曜吓了一跳,更加炸毛了,几缕头发像磁铁似的吸过去,黏在严敬尧脸上,严敬尧趁机在陛下脸上亲了一口。 谢灵曜连饭都不想吃了,他虽然心里并不觉得昨夜自己很失态,却忽然感到害羞了,他低下头低声斥责“别胡闹”,恨不得马上在脑海中忘掉昨夜发生的一切,却又很想让这个早晨过得再慢一点。 “陛下,你昨天晚上……” 谢灵曜慌忙打断:“不要再提了!” “你昨天晚上很特别。” 严敬尧一眨不眨地盯着陛下看,他是那种,就算谢灵曜捂着他的嘴不让他说,他也照样要说的那种人。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五,没有收藏的宝宝们点个收藏呐~ 第77章 警觉 一点都不听话,不过陛下还挺喜欢这个脾气,一直以来顺着他的人太多了,他就喜欢这种不怎么听劝,一意孤行的。 人呐,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越是逆着自己的越来劲。 “陛下,你很有趣哦,你抓着我的手,到处摸了个遍,你喜欢这种行为吗?” “才几次,你就觉得很特别?”陛下喝着粥,不客气地回答,“你很了解我对侍寝的要求和习惯吗?” “哦,这样啊,那我确实应该多学习,我对古代的东西也只是略有耳闻,没有真的见过,肯定没有陛下了解的多。”严敬尧露出思索的表情,他认真思考着谢灵曜到底是什么意思,想了一会儿,颇为心机地笑了一下。 谢灵曜被他笑得心里发怵,小声嘟囔:“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陛下不想知道我的癖好吗?” 谢灵曜心头一紧,他还真不知道严敬尧有什么癖好,而且总感觉严敬尧不吭一声,但会玩很大。 “陛下。”严敬尧幽幽地说,“你不想知道吗?” 谢灵曜有点紧张,但他这会儿端着碗,喝着粥,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惊慌,一点头:“无妨,说出来听听。” 严敬尧又不吭声了,他就这样紧盯了谢灵曜一会儿,陛下提心吊胆地等着他说什么惊世骇俗之语,没想到严敬尧却忽然低下头去,浅浅地笑了笑。 这一笑让陛下更紧张了! “陛下,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已经进步了很多。”他再抬头时,非常温柔地看着陛下,“我们现在已经是可以在饭桌上讨论这些问题的关系了。” 第88章 陛下差点把粥喷出来。 “我希望陛下也可以主动问我。”严敬尧一边喝粥,一边唉声叹气,“我也希望陛下能多关心我一点。” 谢灵曜放下碗,皱着眉反问:“我平时不关心你?” “平时的是平时的,做完总得有点新的奖励?”严敬尧继继续唉声叹气,“陛下不是说好,会疼我的。” “你怎么有这么多要求?”陛下也跟着叹气,言语威胁,“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要挟我,从来没有人敢对我这么做。” “我当然知道,陛下生平从不被任何人要挟。” 谢灵曜扬眉,高傲地点头:“不错。” “所以我想试试看。”严敬尧直言不讳,他不仅口出狂言,还敢直接贴过来,在谢灵曜耳边低语,“我想做第一个要挟陛下的人。” 这话从耳朵边直往陛下心口钻,震得陛下浑身一颤。谢灵曜一瞬间怒从心起,他是真的生气,却又顿时觉得好爽。 人呐,哎,真是的。 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被胁迫,他却觉得开心。 谢灵曜低声骂道:“你放肆!” “别紧张,我会把握好尺度。”严敬尧不仅直言不讳,他还一脸期待地看着陛下,他的表情中透着兴奋,拼命怂恿陛下,“你不必担心有别的问题,我又不会威胁你去做坏事,也不会骗你的钱。只不过,这是一种私底下沟通的方式,或许,你也会喜欢呢?” “这不过是你的花言巧语罢了,其中定有猫腻。” 谢灵曜是个警惕的人,他绝对不会被pua,对于这种可怕的邀请连连拒绝, “怎么会?”严敬尧倒是挺放松。他开始给谢灵曜灌心灵鸡汤,“陛下,不走出自己的舒适区,就不会发现世界有多大哦,这个世界是很精彩的。” 谢灵曜脑中蹦出先前叶卡捷琳娜的话,导演是个私底下不一样的人。 谢灵曜感觉自己很危险,出于自保,他决定先稳住严敬尧,于是说:“那封你当面首?” “好啊。”严敬尧微微地一笑,“荣幸之至。” 不知道为什么,严敬尧这一番欲说还休的态度,让陛下感觉到背上窜起一股凉意。这人到底有什么癖好啊?还不如直接说了让他有点准备。 但是严敬尧喜欢吊着陛下,他不着急,他喜欢陛下一惊一乍,一会儿炸毛又一会儿很爽的样子,所以每天都要忍不住逗逗他。 谢灵曜可比皮皮好玩多了。皮皮只是个没心没肺的小狗狗,可谢灵曜有很复杂的感情,扑朔迷离的过去,却又因为跟现代社会保持着一定距离,而产生的天真,这些都很有趣。 吃完饭,严敬尧把陛下带去公司。小李来得很早,他憋了一天,又存了一肚子掏心窝的话要对谢灵曜说,一见到陛下如见亲人,赶紧将陛下拉走。 严敬尧看着陛下被带走,低声对他说了句谢贞明,待会见,谢灵曜能感觉到那目光始终注视着自己,直到自己被拖进办公室。 陛下跟严敬尧一分开,感觉心里顿时空荡荡的,没精神又老走神,喝了一大杯咖啡才集中精神。 咖啡又苦又涩,咽下去的那一刻他又忍不住想,难道,我真的这么喜欢他吗? 无论他是否真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至少经过昨夜的缠绵之后,今天他对严敬尧的感觉,与之前又有了很大的不同。 监制有监制的工作,谢灵曜毕竟不是徐青鳞,徐青鳞就是个胸无点墨的草包,他来纯粹就是资方派过来搅局的,把监制干成了监工。 谢灵曜跟他不一样,他善于倾听,善于引导别人说出自己的想法。一个优秀的皇帝要具备的职业素养,除了有主见以外,还要让底下人说话。 因为有许多事并不需要皇帝亲自去做,那么底下的人怎么做,做到怎样的程度,如何让这些人把事情按照他想要的方式去做,这就得靠皇帝的本事。 小李很喜欢谢灵曜,当然了,因为年轻,他处在见谁爱谁的阶段,跟谁都一副他乡遇故知的样子。 谢灵曜时常在休息的时候想到严敬尧,工作的闲暇时刻,他总是会走神,想念严敬尧掐着自己时候的样子,想念饭桌上那些欲言又止的话,这些幽暗的想法一勾起来,就像涟漪似的在心头荡开。他忍不住想起昨夜的噩梦,于是,于是颓靡而又让人沉醉的感觉,在心中环绕不去。 第78章 心情如同过山车 早上那一杯咖啡让他有点不适,一整天都心跳过快。 在临近下班的时候,谢灵曜收到了一个电话,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打过来友善地开口:“你好。” 谢灵曜顿了顿,回答:“周警官,是你吧。” 他才刚刚开始上班,对周围的环境有些不适应,戒备之心也很强烈。看到陌生的来电,一瞬间就辨认出了是谁。 “看来你知道我是谁,这可真是太好了。” 周警官欢快的声音传来,谢灵曜倒是觉得无形的一根绳勒住了他。他从这个音调之中听出了对方的用意,让他放轻松点,可他并不轻松。 “我没想到你还会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既然听得出来,我们就言简意赅。”周警官轻轻咳了一声,“谢灵曜,我有一些事要问你,希望你配合一下。” 谢灵曜未作答复,他知道就算他沉默,周警官也依然会问。并且他有种超前的预感,他预感到那是让他感到无法回避的、尖锐的追问。 第89章 “你不要紧张,如果有什么事,我会亲自去找你们的,就不会还打电话。”周警官尽量缓和着氛围,“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想问问,你有受伤吗?” 谢灵曜心跳得厉害,他头晕得厉害,跑了神,一时没听清,再问:“你说什么?” “先前杀青宴,你是否受伤?擦伤划伤烫伤不管哪种类型,有没有?” 谢灵曜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没有。” 这件事情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他以为自己坐在这里,顶替了徐青鳞的位置,,一切都似乎已经回到了正轨,这一切就已经结束了。但这个电话打来之后,他隐隐察觉到这件事还没有了结。 他深吸一口气,却觉得更加难以呼吸,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他手脚冰凉,动弹不得。 周警官的声音如同ai一样亲切却没有温度:“你确定吗?” “没有,我没有受伤。如果我受伤了自己怎么会不知道,我没有必要对你们隐瞒这些。” 周警官在那头温和地笑了一下,他说:“那很好,看来有人保护着你。” 谢灵曜的心又一沉,他对周警官的话很介意。他能感觉到话中有话,却不知其中深意,究竟是什么。 他只好沉闷地开口:“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说了,如果真的有事,我会直接上门去找你们的、” “好吧,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好的,我的情况了解完了,那我就不打搅了。”周警官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尽管已经好几个月过去,谢灵曜依然不太擅长使用现代通讯工具,挂断电话后,他感觉到的那种怪异的压迫感并没有消失。 与其说是周警官让他感受到压力,不如说,自从昨夜梦魇发生的那一刻,一些潜伏在记忆深处,如沼泽泥地中腐烂水草的东西,被连根拔起,带着一股强烈的腐烂的息,渐渐清晰起来。 严敬尧下班的时候来找谢灵曜,发觉他的脸色惨白,被惊了一下。 他快步走过来,握住陛下的手,使劲揉了揉:“怎么了?” 谢灵曜回过神来,他勉强笑了笑:“没事。” 他确实有点不舒服,刚才有十多分钟,他手脚麻痹,浑身发冷,根本根本动弹不得,大脑像停滞了一般无法思考。这会儿,他感觉严敬尧将他的手攥得生疼,于是想把手给抽出来,可一缩却被攥得更紧。 严敬尧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跑,站在他面前近乎贴着他的脸颊,凝重地看着他,慢慢地伸手,把他抱在怀里。 “怎么了?”严敬尧再问他。 “我早上喝了咖啡,有点不舒服。” “为什么要喝咖啡?” 谢灵曜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为什么喝?需要理由吗?他只是无意识喝了,现在的结果是难受。 周围没人,所以严敬尧在他耳边亲了一口,悄悄问:“因为你喜欢我身上的咖啡味吗?” 谢灵曜本来就不舒服,听到这话狠狠掐了严敬尧一下,吐出一个字:“滚。” “那不开玩笑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谢灵曜打了个寒颤,勉强挤出一句话:“先回去吧。” 严敬尧没再说什么,他拽起陛下往外走去,谢灵曜被他一路紧拽着带上车,系好安全带。 谢灵曜靠在副驾驶座上,他觉得胸口很疼,有两股力在不断地撕扯,车行驶时的颠簸加剧了这种撕裂感,他感觉心脏马上就要在剧烈的疼痛中跳出胸口,然后,冷汗从额头上滴下来。 他现在明确了一件事:他难受不是因为那杯咖啡,是因为严敬尧,当他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当他把自己搂在怀中的时候,当他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这种难受的感觉愈发强烈。 严敬尧透过后视镜看他,哪怕不是直接落在身上的目光,谢灵曜也依然能感觉到他的观察自己。严敬尧只是沉默地开车,坚定不移地往家里开,轻声对他说了句:“很快就到。” 谢灵曜闭上了眼睛,他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坚定不移的声音:“陛下,你难受要告诉我,我随时带你去医院。” 他觉得心安,这话让他有安全感,因此小心地嗯了一声。 他依恋严敬尧,在每一次与他同床共枕之后,这种依恋感几乎是以倍速在心里生根发芽,他在冷汗涔涔里质疑自己,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他不明白怎样算热恋,他已经过了会为爱情整日流泪和发疯的年纪,所以现在是什么?要为爱情吃苦受罪吗? 他更加觉得坐立不安,因为刚才周警官的一通电话,一个被他忽视的真相,正在愈发清晰地浮现于心。 谢灵曜使尽全力撑到家门口,开门的一瞬间,他冲向卫生间,之后两分钟,他胃里翻江倒海,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将一肚子的酸水全吐了出来。 严敬尧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弯腰下去,几乎要把头埋进洗手台,走过来静静地把他的长发,撩到耳后。 谢灵曜吐得天旋地转,吐完之后他撑着洗手台的两侧,觉得更加天旋地转,随时都要晕过去。 他使出浑身的力气,说:“给我杯热牛奶。” 他一开口,背上一抽一抽地疼,嗓子直接就哑了。 第79章 错位人生 严敬尧说了句好,出去给他倒牛奶。谢灵曜慢慢地从卫生间走到沙发上,他闭上眼睛,片刻之后他感觉一块凉凉的毛巾,按着从他的嘴唇上掠过,擦了擦他的脸颊,而后一杯牛奶递到他的手中。 第90章 他闭着眼睛,歪着脑袋说谢谢,严敬尧轻声叹气:“你跟我客气什么?” 谢灵曜软绵绵地使不上劲,费力地靠过去,按了几下沙发的边缘,强撑着坐起来。他喝了几口牛奶,心口涌起一股暖意,他攥紧杯子,看着严敬尧,看到他也被惊吓过度,胸口湿了一大块,一块奇形怪状的水渍晕出来,好像一片湿漉漉的真心。 已经是秋天,不会出这么多汗,谢灵曜伸出手,严敬尧靠过来,谢灵曜便将手放在那片水渍上面,用力拉紧。 谢灵曜用一双充满疲惫的目光看着他,哑声问:“你爱我吗?” 严敬尧露出一瞬间的惊讶,谢灵曜轻嘲地笑起来。是惊讶他会这样突然地问,还是惊讶他居然也会这样问? 谢灵曜歪头靠在他身上,轻声说:“答不上来的话,你就滚。” “怎么了陛下?” 谢灵曜靠在他胸口,所以那句疑问自胸腔朝外扩散,在他耳边一震一震的。 严敬尧沉默了片刻,他伸手捋了捋陛下的长发,再揉了揉他的脑袋:“谢贞明,我当然爱你,别怕。” 谢灵曜第一次听到有人说爱他,不甚欣喜,不甚感动,他竟然觉得遗憾。 那是埋藏了很多年的,属于人生的遗憾,在历经千帆之后汹涌地喷薄而出,让他在听到这句回答之后,竟然眼眶湿润。 他再次小声说:“谢谢。” “陛下,你不用跟我说这个,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于是陛下又在心里小声地说了一声谢谢,没让严敬尧听到。 当晚,谢灵曜又一次做噩梦了,还是相同的大火,摇摇晃晃的宫殿,躲藏在暗处的黑影,只是这一次严敬尧在他梦魇惊醒之前,直接将他叫醒。 谢灵曜被狠狠拍了一记屁股,很不高兴地醒来,愤怒地掐了一把严敬尧的手臂。严敬尧伸手给陛下擦汗,还被他咬了一口。 凶狠的陛下把严敬尧给吓退了,严敬尧给他盖好被子,就没再说话。 谢灵曜在黑暗中等待了很久,半个小时,或许更长的时间,这让他有种天荒地老的错觉。直到他觉得所有的思绪都被黑夜包裹,他悄悄地转过身去,看到严敬尧闭着眼睛,在他身边沉睡,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腰上。 他喜欢这张脸,也喜欢这副身体,还喜欢他的心。这是一张忧郁迷人的脸,这是一副生机勃勃的身体,这是一颗冰冷又捉摸不透的心,当所有的矛盾集合在同一个人身上,这个人又坚定不移地爱着他的时候,就好像是给他喝了好似解药的毒药。 所以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谢灵曜对于自己捉摸不透的人,会感到恐惧,他害怕这个人会伤害自己。他小的时候,搞不懂母亲为什么不喜欢自己,搞不懂为什么亲情会变成这样,等到后来他明白了,哪怕是母亲爱,也不可强求,之后他就彻底封闭了自己的心。 很多道理都是受到伤害以后才明白的,他可以依靠的不是爱,后来他长大,他也可以轻易夺走许多别人的爱,他知道那是极不可靠的东西。 半夜睡不着的时候,人难免会多想。谢灵曜脑海中许多旧事,和白天刚发生过的一些事搅在一起。 傍晚的时候,周警官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再加上先前那个噩梦,让他联想到一连串的事。 什么人会在关键时刻保护他?什么人会知道他那么多隐而不宣的秘密?如果真的存在什么人,对他有特别的感觉,会义无反顾站在他身边,那就是……当初他的内卫首领。 回想起先前拍戏时的种种情形,陛下感到心惊肉跳,他以前从未想过,为什么严敬尧的剧本里,会有那么多他曾经的往事。 他以前只当是巧合,不曾多想。当时他还没有爱上这个人,所以许多事情看得轻,与风月无关的往事便抛之脑后。但现在这一切过往的种种,都变得让他极其在意。 内卫首领是在最后关头背叛他的人,这个人在宫殿中放火,想要将他烧死。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他怎么会忽然来到这个时代?严敬尧又为什么第一次见到他就盯上了他?为什么剧本中会有那么多,跟他往日重合的故事? 终于,谢灵曜找到了这根冥冥之中的线索,将这些巧合全部都串了起来。 他在黑暗中屏息凝神,长久地凝视着严敬尧,发现完全记不得先前那张脸。在那时候,他对内卫首领也没有任何过多的感情,内卫首领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一个面目模糊的黑影。 他忽然想起之前严敬尧跟他说的:陛下,我会像幽灵一样陪伴着你,心中更不觉一颤。 严敬尧是完完全全的现代人,几百年过去,他不会是以前的样子。如果真的有来生的缘分,再加一点命运的捉弄,对严敬尧而言是幸运,对陛下而言,就是不幸。 因为严敬尧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现在他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人,有了自己完全独立的人生。他可以去国外上学,回来之后经营自己的事业,在这个繁华的都市里买一栋自己的房子,他还是个相当有个性的人。 当然,也会保护他,关心他,爱护他,会说谢贞明我爱你的人,但是陛下记得最深的只有背叛。 他不能容忍背叛,当初他对内卫首领深信不疑,最后却换来了一场大火。所以他忍不住担心害怕,严敬尧以后会不会再次背叛他,那他就是在毫无意义地重蹈覆辙。 第91章 “陛下。”严敬尧小声地叫了他一声,“睡觉了。” 谢灵曜心中被怀疑缠绕,语气有点冲:“你管我干什么?” “你睡不着我也睡不着。” 谢灵曜沉默好久,才应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推荐陛下观看那个古早电视剧《错爱一生》…… 第80章 咖啡引发的后遗症 他伸出手去,摸了摸严敬尧的头发,当他摸到那一缕缕柔软的发丝之后,他一直紧绷着的心,忽然也变得柔软起来。 严敬尧一直都闭着眼,谢灵曜不知道他是怎样发觉自己在盯着他看,如果这是感觉,那这种感觉也过于敏锐。 谢灵曜有点埋怨他:“你怎么也不睡觉?” “陛下,如果你难受,我们明天去医院看看。” “不必。”谢灵曜朝他靠近一点,挪到近在咫尺的位置,唉声叹气,“是心病。” “可是你晚上回来的时候,看起来身体也不太舒服,是上班不适应吗?还是因为喝咖啡的缘故?如果不放心可以去医院看看,没关系的。” 这样近的距离,说话也像是在咬耳朵,所以严敬尧一伸手就把陛下抱在怀里,伸手拍了拍陛下的胸口,再顺着捋了捋气。 “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我在呢。” “心上顽疾,只能自解。” 谢灵曜说话文绉绉的,说得严敬尧不由得笑了一下。 “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就是觉得好笑。” “无聊!” “实在难受,发脾气也没有关系。” 谢灵曜顺势轻轻地,往严敬尧胸口,咬了一下。 没什么用,但就算谢灵曜这样觉得,严敬尧也会坚持不懈地继续哄着他,知道他睡着为止。 所以谢灵曜不愿再挣扎,只是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想,为什么一个人,要在爱上谁之后,才能慢慢地认清他的真面目呢? 黑夜带来永不消逝的谜团,而太阳依旧每天照常升起。 谢灵曜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突发恶疾”,他只能把一切原因归咎于那一杯咖啡,至少在严敬尧问他的时候,他是这么回答的。 咖啡这种东西太现代了,他还没太适应,这才不舒服。至于他为什么心情不好,男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雄激素失调,也很正常。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朱丽叶买的咖啡太次了。 朱丽叶莫名其妙又躺了枪。 他喜欢一个人身上的咖啡味,却喝不了真的咖啡。他喜欢严敬尧身上扑朔迷离的感觉,却无法接受他的爱,可能也缥缈如烟。 但谢灵曜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人,他依然可以佯装成无事发生的样子,跟严敬尧去工作的地方,依旧与他这样一起生活。 因为杀青宴意外发生火灾,导演又受了伤,所以引发了许多媒体的关注和讨论。叶卡捷琳娜虽然催着严敬尧出来干活,却也没让他参加过多的媒体应对活动。 所幸严敬尧走的是文艺片路线,一帮演员又都是完全没名气的人,专业的优势这时候就出来了。他们这次意外,只是在电影圈内部引发了一波小小的关注,没让可怕的娱乐圈搅了浑水。 严敬尧也不像是能在媒体面前滔滔不绝的人,他只参加过一次采访。简单地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就把应对媒体的事交给了公关人员。 刚巧,那日谢灵曜被小李拖着有事,于是接受完媒体采访,叶卡捷琳娜问严敬尧:“帅哥?有空一起吃饭吗?” 严敬尧礼貌地一笑:“不好意思,我有对象了。” “你对象被别的男人带走了,哈哈哈。”叶卡捷琳娜仰天猖狂笑了几声,“不要意思哦,你只跟我去吃商务餐了,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哦,跟我走吧。” 严敬尧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可奈何,他指了指门外示意现在就走,叶卡捷琳娜女士请他在楼下吃了麦当劳。 都上班了也不能要求太多,严敬尧从出门到坐下,都看起来十分无奈,好像跟叶卡捷琳娜吃饭,要了他半条命似的。他一坐下,先给谢灵曜打了个电话。 叶卡捷琳娜一边点餐,一边听他说话,严敬尧问谢灵曜要不要吃午饭,他今天中午有工作上的事不能陪他了,又说在麦当劳,待会儿给他带点吃的回去。 一通电话,把自己在哪儿,吃什么交代得十分清楚,顺便还体贴地表示要带点东西回去。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安全感的。” 严敬尧瞥了一眼叶卡捷琳娜,吐出三个字:“应该的。” 叶卡捷琳娜神秘一笑,去取餐,她今天搞了一副很尖很长的美甲,仿佛五指都是凶器,抓起一个汉堡时,指甲尖毫不留情将汉堡戳了个大洞。 她吃着高热量的汉堡,笑嘻嘻地问:“你已经彻底代入男朋友的角色了?” 严敬尧抓起一根薯条,斯文地吃完,反问:“难道我不是吗?” “表白过了吗?送过定情信物了吗?什么时候谈上的具体能说说吗?” “我很想告诉你。”严敬尧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他把一坨番茄酱倒在盘子里,拿薯条在上面掐烟头似的点了点,“但是我说不方便,毕竟这是两个人的事,不如你去问问他,如果他让我说,我再告诉你?” “你少拐弯抹角地让我去套话。”叶卡捷琳娜女士连连摇头,“我可不上你的当。” 第92章 严敬尧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作为你现在以及未来的合作伙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导演,你是抖s吗?” 严敬尧诧异地抬了抬眉:“为什么这么问?” “痛快点,是不是一句话!” 严敬尧淡淡地笑了笑,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如果你想从我这里,验证你看人的能力,那我觉得你非常敏锐。” 叶卡捷琳娜哦了一声,脸上洋溢着女间谍般的笑容,她越发好奇:“我感觉你很强硬,你是会所有事情都包办的那种男朋友吗?” 严敬尧又抓起一根薯条,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平静地反问:“你觉得呢?” 叶卡捷琳娜表情故作为难,脸上却露出了邪恶的探究神色:“我觉得你好像是哦。” 严敬尧不动声色地反问:“你才发现吗?” “啧啧,真可怕,当你的爱人压力也很大吧。” “当然不会。”严敬尧面露惊讶,之后他用低沉的语调,轻声说,“和我在一起会很幸福的,我会把什么东西都做好,我喜欢事无巨细地安排好一切。” 第81章 时差 叶卡捷琳娜听得打了个冷颤,她很难想象以谢灵曜那个脾气,到底怎么才能跟严敬尧相处融洽。那位看着也不像是愿意脑袋空空,让对方包揽一切,自己在边上傻乐的脾气,两个人都是说一不二的性格,这不得天天打起来? 严敬尧看叶卡捷琳娜一直在思考,实在是忍不住发问:“你约我出来就是聊这个的?” “当然不是。” 叶卡捷琳娜女士啃掉了半个汉堡,终于发现自己的指甲尖快戳到嘴边上了,她把汉堡放下,拿起一张纸巾,跟擦血迹似的清理着指尖,邪魅一笑说:“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可以把原先的资方换掉了。经过本人的一番运筹帷、从中周旋,我现在拉了三家大厂给我们投钱,至于最终跟谁合作,我还要再观察一下。” “还的是你,神通广大的制片人,你果然是我的人脉姐。” 严敬尧一直在淡然地吃薯条,他听到这个消息,故作惊讶地抬头愣了一下。 “你不是也很想把徐青鳞的团队彻底换掉么?”叶卡捷琳娜抬眉,她挑衅地示威,用长指甲点了点桌面,“虽然我们是乙方,但是现在,这一场火灾之后,我们有了选择的机会,我昨天还在跟他们负责人开会,说我们没起诉他们就算不错的了,打官司都够让他们赔一笔的。” “好吧,不过这样太耽误时间了。” “和徐青鳞团队有竞争关系的资方,都对你的影片很感兴趣,当然了请你不要骄傲,毕竟没有我去操作的话,也不可能接洽成功。” 叶卡捷琳娜表面虽然在夸赞严敬尧,实则暗暗夸了一遍自己,没办法,人脉姐天生就这么自信。 “你知道资本的嗅觉是很敏锐的,如果他们取代原来的团队,把这部电影推成功,那从策划端而言,也是很有说服力的开发案例,是可以记入年报当作典型案例的。” 严敬尧不动声色地吃着薯条,他并没有流露出喜悦,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淡然,让人始终都觉得他有点游离在事情之外,这是他卓越的天赋。 “我今天就是来通知你这个消息,你根据情况合理安排进度吧,导演意下如何?” “这是制片人的决定,你来定就好,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我会配合你完成所有的工作。” 严敬尧的回答无懈可击,只是他说完话,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因为沾了一点番茄酱,所以看起来像猎杀完毕的野兽,舔舌头时候,流露出一丝意犹未尽。 徐青鳞还在牢里,等他出来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丧家之犬。他会失去现有的一切,他会彻彻底底从严敬尧的片子里滚出去,见证严敬尧毫发无伤,并且大获成功。 但或许人与人之间总有时差,当一切都在转好的时候,谢灵曜却觉得,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 严敬尧给他带了午饭,回来时谢灵曜正在跟小李聊天,严敬尧把食物放在他桌上,然后在一旁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谢灵曜察觉到那目光在自己的身后,时松时紧,像拥抱一样,将他一点点地抱紧,抚摸过他的皮肤,让他如坐针毡。直到严敬尧离开,他才不觉松了口气,喝水时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 他迷恋严敬尧,非常迷恋,只是越是沉迷其中,越是抗拒,越是害怕。 那天晚上严敬尧有些事,稍微拖了一点时间,于是原本都是严敬尧在等他,今日换成了谢灵曜去等人。 谢灵曜去导演办公室瞄了一眼,没看到朱丽丽,却也没看到导演本人,听小李说他被剪辑组抓走了。 于是谢灵曜就在办公室里边,坐着等他。 因为是家属,所以总有些特权,他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坐在这里,门口时常有实习生探头探脑地朝里面瞄过来,露出怯生生的目光,往里看一眼就走开了。 谢灵曜极少等人,上一回他等人,还是以前去后宫看他母亲。 他母亲会让他在门外等很久,这种等待也是一种威慑和教训,但恋人之间的等待是不同的,谢灵曜总是忍不住在心里想,严敬尧现在在干什么呢? 他等得焦躁不安,于是又出去倒了杯水,结果刚巧听见路过的两个女孩子在说话。 第94章 “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谢灵曜深深地吸了口气,他额头一滴冷汗流下,咬牙切齿地回答,“我从刚才就在,应该想把你关起来,再给你上重刑,最好再割掉舌头,让你闭嘴!” “好啊陛下,要我陪你去挑款式吗?” “你说什么?” 严敬尧脸上笑意更深:“陛下,你喜欢什么样的刀?喜欢什么样的锁链?喜欢什么样的惩罚?想要怎样惩罚我?在我身上留几道伤?不如我们来详细说说,反正这里也没有人,你可以畅所欲言。你知道,像我这样的导演,最喜欢听别人讲故事了。” 车厢内狭窄逼仄的空间,让询问变成了拷问,谢灵曜觉得越来越喘不过气,那些还不过只存在于想象中的酷刑,惩罚,现在都变成了暧昧气息的一种。 谢灵曜光是想象一番就觉得很要命,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他伸出手,指尖在严敬尧身上划过,想象那手指像刀一样割开严敬尧的衣服,让那具身体因刺痛颤抖起来,再牢牢地抱住自己。 无论锁链在谁身上,目的都是为了牢牢控制住自己所爱之人,那是暗流涌动的爱,是流动的、滚烫的火山熔岩。 最终意外并没有在车里发生,皮皮还在家嗷嗷待哺,趴在狗粮袋子边上,对着空房间发出狼嚎。上帝听到了小狗的呼声,没让缺德的人类拖延到家的时间。 当严敬尧把谢灵曜的手,狠狠按进他的衣服里时,他们身旁的车位刚巧停进了一辆车,那辆车在停下的瞬间发出一阵难听的噪音。于是一触即发的氛围被破坏,谢灵曜在那一瞬间抽出了手,他深深吸了口气,说:“下车吧。” 短暂的风平浪静,背后酝酿是更大的浪潮。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电梯上等待的那几十秒就变成了对心意的考验,都成了对正人君子的嘲笑。 而进门的瞬间,他们都迫不及待地想脱掉彼此的衣服,鲜血淋漓地撕咬在一起。 你身边的人究竟是天使还是恶魔呢?在极度的亢奋之中,人的皮囊,会像一层蛇皮渐渐褪去,露出赤裸的真面目。 皮皮在家嗷呜嗷呜了半天,总算把人盼来了。天气渐冷,小狗饿得比平时快,因此当听到门口传来开门声的时候,皮皮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眼巴巴等着饭来。 然而很不幸的是,主人又忘记给它喂饭了。 【作者有话说】 皮皮:讨厌人类。 第83章 受伤的总是皮皮 皮皮有点生气,它本来向老天爷许愿,许愿他的主人可以赶快回家,老天爷满足了他的愿望,但同时调剂了小狗狗这个愿望的最终目的:早点吃上饭。 皮皮已经不想去刨门了,它晚饭还没吃呢,窝在狗窝里懒得动。本来还指望着主人回来除了狗粮,再来点生骨肉和罐罐,吃完饭有酸奶那就更好了。呵呵没想到这人根本没注意到小狗,抱别人去了。 皮皮对此感到无语,上次它多管闲事还被教育了,这回它才不想折腾呢。 哎,这个世界上,好人被人拿枪指着,好狗被人拿晾衣架指着。皮皮小小年纪感受到了世态炎凉,全程窝在香蕉船里睡大觉。听见屋里动静大了,就骂几句,动静小了,就干脆不理了。 严敬尧还算有点良心,他大半夜开门给皮皮开了个罐头,还给了一杯酸奶,但他没开灯,黑灯瞎火的,皮皮断定这人一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做。 等一切渐渐恢复平静,又是一夜过去了。 谢灵曜第二天的时候,想明白了一件事。他清楚地意识到,彻底地爱上一个人了。而当他彻底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他想的却是,他要离开了。 如果这是严敬尧的阴谋,那他的确是个一个爱情中的恐怖分子,把谢灵曜的身心牢牢地攥在手中。无论他的容貌或是性格再怎么变,某些本性,是永远不会变化的。 比如对陛下病态的迷恋,比如不动声色的掌控力,比如知道这个叫谢贞明的皇帝的太多秘密,注定要跟陛下继续纠缠下去。 谢灵曜变得阴晴不定,谈恋爱使人变幼稚,他的威慑力已近乎丧失殆尽,因为严敬尧从不会因为他偶尔出现的阴鸷气息而恼火。 可爱,这是看待张牙舞爪的宝宝的态度,没人会拒绝一只具有杀伤力的小比,小比摧毁世界都是对人类的恩赐,养狗人比瘾犯起来拦都拦不住。 严敬尧最怕的是温柔似水,柔弱不堪的人,无论男女。谢灵曜偶尔在公司见过怯生生又做不好事的实习生,难得在严敬尧脸上看到不耐烦的神情。 天气渐渐冷下去,南方的秋天很短,空气湿气很重,未必一场秋雨一场凉,下了雨反倒愈发湿热,有些回南天的征兆。 路面湿漉漉的,连脚踩在柏油路面上,都好似踩在新鲜的泥土上似的松软。路边梧桐树挂着露水,街头巷尾仿古民宅的木门被洇湿一片,蒙了层雾似的如梦似幻。若非叶尖上一点枯败的黄色,会以为是某个静谧的初春。 谢灵曜很快就熟悉了自己的工作,对于恋爱他无计可施,但除此之外他能将一切事情处理得妥帖恰当。 适应现代人的生活并不困难,熟练掌握一门新的工作也不难,比起面对镜头,谢灵曜更喜欢幕后,他也乐意为一部影片增添许多颇有雅趣的东西。 他未必通今,但一定博古,他熟读史书,从小在宫廷严苛的礼仪下成长,最知道文人的雅趣是什么,也知道雅趣大多无用。 第95章 翰林院出去的未必是风花雪月的先生,更有可能是高翰文之流,除了把事情搞砸,给皇帝添堵之外,形同废物,斗争必须采用最野蛮的手段。 所以他展现出了特殊的才华:开放。 小李是个比严敬尧要更加西方化的年轻导演,说话速度快,英语夹杂着粤语和中文乱飙,他追求时尚,最喜欢漫威,拍电影要潮流要爆点要爽,不介意照搬人家的东西模仿。但东方的电影人一味学西方的东西,做出来的东西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土。 谢灵曜负责把小李往回拉,避免他在土嗨的路线里跑偏,顺便从他这里了解到了他的学长,严敬尧在校期间的事。 谢灵曜和严敬尧在某些时刻是相似的,他们到了这个年纪,都不太爱谈论自己的过去,所以更倾向于拐弯抹角,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过去的传说。 严敬尧是个很特别的人,他在国外上大学,上了四年喝了四年冰美式,可性格却没变得被咖啡浸泡得更加西化。但非常难得的是,他也并不传统和保守,这孩子好像从小就挺有个性的,深刻践行了那句名言:走自己的路,让别人猜去吧。 他很清楚自己的魅力和优势在哪里,乍一眼惊艳温和,实际接触却冷淡,再接触一阵又觉得好,等再想深交又觉得冷淡。 他不像谢灵曜,未曾经历过什么创伤,没有被前女友或者前男友伤害过,更没有无法治愈的童年阴影。 但是他从小看电影,懂艺术,又聪明,知道该怎样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这样的人,身上有一定的傲气,所以他只选择爱不具体的人,只爱制造艺术的幻觉。 正因为如此,他在大学里有很多追求者,许多人都被他神秘的气质迷得神魂颠倒。至于这些追求者的下场,就不可而知了,严敬尧也从未将他的受欢迎作为炫耀的资本,他觉得这些东西都很无趣。 看啊,多绝情,他的心肠足够冷血,手段却不铁血,是个体面又冷酷的人,用本土的话来讲,是个做大事的人。因此像小李这种学弟,到现在都对严敬尧充满了向往。 因为他们不过都只是严敬尧大学生涯中的一个注脚,像一段废片,可以被剪辑掉,之后黯淡离场。 那么,谢灵曜想,他算什么?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等严敬尧这股新鲜劲过去了,就会慢慢疏远他,最后和他分手。 而谢灵曜绝对不允许自己,成为别人唾手可得,又挥之即去的玩物。 很快便到了初冬,大概十一月下旬,天气骤然便冷了下去,而经过许多天的拉扯,关于严敬尧那部电影的投资方替换的事,也有了眉目。 果然,在徐青鳞事件之后,出现了更大的投资方。那是一家经验丰富,嗅觉敏锐的影视公司,他们对严敬尧的电影很感兴趣,在接触了导演和他的剧本之后,他们决定替换原来的出品方,成为最大的投资人。 【作者有话说】 陛下s属性大爆发!sad! 第84章 如在冬夜,一个旅人 叶卡捷琳娜听到融资的消息,笑得像朵花似的。虽然她平时也老是笑嘻嘻,但这回的笑容跟平日里可完全两样。因为终于有钱了,能傍上靠谱金主爸爸的大腿,她仿佛跟中了彩票似的高亢。 人生中的机遇可遇不可求,很多有才华的导演,或许一辈子都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而有了这个机会,严敬尧今后的人生或许就是另一番情形。 严敬尧是能把握住每一个机会的人,尽管他从不提,更加不会在谢灵曜面前提。 闷声发大财,这大概是严敬尧能成功的原因。他实在是非常低调,闷头做事,看起来像是除了电影本身根本不关心别的,还能给外人留下一个内向,专注,不善言辞的好印象。 但谢灵曜从来不缺了解他的机会,小李时常会在谢灵曜面前谈及严敬尧,哪怕都是些社群里听来的消息,拼凑在一起,也会形成一个观察的侧面。 谢灵曜知道有了投资方,那么一部电影的待遇将会截然不同。严敬尧依然会拿这部作品去参加影展,但得到大奖的机会大大增加,他参加玩影展,就会得到推荐,就会有人炒作,很多人就会知道有一个才华横溢、年轻有为的新人导演诞生了。再之后,他的电影就能顺利上大荧幕,而严敬尧会成为最受瞩目的那一颗新星。 好日子就在眼前,可谢灵曜却高兴不起来,他反倒觉得有些怅然所失。 当天晚上,严敬尧需要去面见投资方,并参加一晚的聚餐。 严敬尧邀请谢灵曜跟他一起去,谢灵曜拒绝了。 “这样的场合我去不合适,我还是先回家去好了。” 谢灵曜跟他走到楼下的咖啡厅门口,停住,他笑的时候打了个寒颤,这才发觉南方的冬天,是如此寒冷,已经到了要穿厚外套的季节。 “可我没办法送你回家。”严敬尧看了看表,面色担忧,“抱歉,我今天一定会喝酒,没办法,这是应酬。” “既然是应酬那就去吧,难道你叫我去,是希望我替你干杯吗?”谢灵曜轻声调侃道,“注意点安全,应酬完了就早点回来吧。” “要不我先开车送你回去再去。” “不用了,肯定会迟到,迟到的人自罚三杯,待会儿桌上有你受的,你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严敬尧一愣,小声嘀咕了句:“好像还真是。” 第96章 “你一定要每天晚上,亲自把我关起来才安心吗?” 谢灵曜话里隐约带刺,他发现说话之间嘴角竟然已经开始冒出白气,那股白汽升腾起来,让他眼前的这张脸如雾色般朦胧。 真美,严敬尧背光站着,光从他背后照过来,空中细小的尘埃好像蜉蝣一般腾空,影子落在谢灵曜的身后,就好像天空下雪了一样。 “是啊。”严敬尧伸手把陛下的手捂在手心里,用力搓热,然后贴在自己的脸上。 谢灵曜很无奈地笑了笑,他被逗笑了,怎么又开始撒娇呢?明明在做一些坚定不移,死不悔改的坏事,却好像在哀求他似的。 周围人来人往,但是他不在乎会不会被人看见,由着手渐渐变暖。 这是一张还没有被聚光灯照耀的面孔,很干净也很美丽,谢灵曜听说许多人在成名之后会变成另外的模样,人越往上走,越接近自己的目标,就越会变成面目可憎的样子。 他知道,也理解,因为他自己也是如此,一步步走到最高也寂寞的地方,他心中涌起一种难以描述的酸涩,消灭了所有的敌人之后,最憎恨的只有自己。 所以,他真的很喜欢严敬尧,喜欢此时此刻的严敬尧,不是过去的,也不是未来的。 你已经完全忘记以前的一切了吧?如果你记得从前的事,你怎么能这样毫无愧疚地利用我?我恨你不记得背叛过我,也庆幸你不记得,否则…… 谢灵曜眼窝发酸,他等他的手捂热了,就朝外边望了一眼,说:“我今天自己走回去就是。” “我给你打辆车……” “我今天想走一走,就算再喜欢关着我,也要给点时间松口气吧。”谢灵曜不知为何今天一直想笑,尽管笑得很无奈,“遛狗如果看到一块空旷的草坪,你也会让狗去撒欢不是吗?我想静静,也想在周围散散步。” 严敬尧皱了皱眉,他觉得很为难,但谢灵曜并不打算改变主意,催促他:“走吧,我自己能回去,我回去之后给你打电话。” “好。” 虽然这么说,严敬尧还是把谢灵曜送出了园区,并且在路边的衣服店里,给他买了一个毛线帽。 毕竟,天已经凉了。 谢灵曜沿着街边马路慢慢走,头顶了一个卡通毛线帽,在路过街边一家饭店时,从玻璃门口看到了自己模糊的身影。 那顶毛线帽还有一颗小小的球,在头顶摇晃着,他每走一步都好像在摇头晃脑的,好像下一秒他就要当街跳起来。 这让谢灵曜想起以前他戴的冕,上面会垂下一根根的丝线。天子玉藻是用五彩丝条制作的,一定要垂到肩上,宫人们每每在大典前,都要用尺子精确地丈量到他肩膀的距离。 他们在他身后战战兢兢,把呼出的冷气吹到他的后颈上,却不敢伸出一根手指碰到他的皮肤。之后,宫人们将这段他们绝不敢碰的距离,用五颜六色的玉石来丈量,他们编织上华丽的玉藻,前后各有十二旒,那些摇晃的珠子在死气沉沉的大典上,在他目光所及之处摇晃,于是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像一场迷幻的梦境。 时过境迁,人们的生活,也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谢灵曜难得有这样的时间,能独自在街头走走停停。他透过车窗,觉得每日经过这段路,已经如此熟悉,可这样走一走,处处都觉得陌生。 陌生的人,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店铺……周围的一切对谢灵曜而言,都是陌生的。 严敬尧真该死,如果离开他,谢灵曜无奈地发觉,自己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第85章 月黑风高夜 谢灵曜一路摸索着朝前走,一路看着眼前陌生的城市。等他走到一个十字路口附近,严敬尧给他发来定位,告诉他往哪边走。 东南西北,在城市的高楼里难以辨认,陛下算半个路痴,所以严敬尧就跟他说哪里有什么样的房子,路边又几棵树。 谢灵曜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儿? 严敬尧回答:陛下,我是你背后的幽灵。 谢灵曜回头,没看到人影,只得轻声叹气。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不再回复。 他顺着严敬尧给的路线朝前走,很顺利地到了家。 皮皮热情地扑过来,谢灵曜看狗粮碗里已经空了,开冰箱给他来了点生骨肉。皮皮没想到晚上吃这么好,感动得围着谢灵曜直兜圈。 现如今这只小狗会像欢迎主人那样欢迎他,谢灵曜等皮皮吃完肉,把皮皮抱起来,抱到沙发山,小狗就顺势一趟,趴在他的腿上。 谢灵曜抱着皮皮,在沙发上静静地坐着,他上次这样彻夜不眠地坐在沙发上,是因为一个多月前的一场大火,一个月后他看到心中有一座休眠的火山,正在蠢蠢欲动,即将喷发。可倘若那种感情爆发,将把他和严敬尧的一切都摧毁,谢灵曜觉得自己的心是黑暗的。 所以,所以…… 谢灵曜在沙发上发呆,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他迷迷糊糊睡了几个小时,直到他听到一声轻微的开门声。 他听到了,却没动,心却剧烈地跳动起来。严敬尧推门进来,走得不是很顺畅,就进门这几步路,他把自己给绊了一下,踢到了门边上,发出一声空响。 皮皮嗷一嗓子叫了起来,吃饱了饭的小狗就是这么硬气,连自己的主人都分辨不出来。 第97章 倒是谢灵曜,光听这个动静就知道喝酒了,而且肯定喝了不少,既然闹出了这么大动静,他也就不必再等着了,他从沙发上撑起来,毫不意外地看到一个人朝自己扑过来。 严敬尧喝了不少,他一喝酒必然脸色难堪,浑身不适。此时此刻他直接扑在了谢灵曜的身上,将他压在身下不动,一股浓重的酒味冲到谢灵曜身上。 可真行,皮皮跳下沙发凑热闹,结果一回头,发现沙发上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皮皮气得叼走了一只拖鞋,骂骂咧咧地回香蕉船里躺着去了。 谢灵曜狠狠掐了严敬尧的腰一把,明知故问:“干什么去了?” “喝酒。” “喝了多少?” “不清楚,记不清了。” 严敬尧的声音比平时低,因为喝了酒,语调慵懒,不像他平时。谢灵曜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牢牢摁住了手腕。 他又羞又恼,刚要说些什么,严敬尧伸出手,仔细抚摸他的脸颊,又压在了他的嘴唇上。 他怄气似的扭过头去,严敬尧更加不满,目光从他的脸颊扫荡到锁骨,看不到的地方就伸手进去摸。谢灵曜一瞬间怒火上涌,他张口就要骂,却只骂了一个“你”字,就怏怏收口。 憋着不能骂让他更加恼火,但除了恼火,还有喜悦,还有满足。 每一次都这样,他喜欢严敬尧喝多了就来找他,喜欢这种暗暗生在身上的枷锁,喜欢这种平静又有点不舒服的控制,他喜欢,有人如此需要他。 严敬尧转头就在他耳边咬了一口,谢灵曜只是轻轻啧了一声以示不满,于是严敬尧更加胆大,直把气往他耳朵里吹:“谢贞明,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脾气了?怎么逗你也不生气。” 谢灵曜淡淡地自嘲:“不发火岂不是好事?” “你发火,会让我兴奋,陛下,我不亲眼送你回家,会觉得少了点事没做,所以下次陪我一起去吧,我今天一直魂不守舍的,如果你在就好了。” 看来今天的确喝多了,话比平时多,而且黏黏糊糊的。 谢灵曜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他近乎是鼓起全部勇气,才颤颤巍巍地说出这句话:“我觉得你现在需要清醒一点。” “为什么?” “因为导演不喜欢不清醒的状态。” 严敬尧没有回答,谢灵曜恍惚之间,好像听见他在耳边小声地笑。他笑的时候浑身微微颤抖,谢灵曜不知道这句话是让他更不清醒了,还是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 “可是偶尔也会觉得很累,偶尔也有不想那么清醒的时候。”严敬尧慢吞吞地呢喃,“而且现在,我也不是导演。” 谢灵曜沉沉地叹了口气,他推了推严敬尧:“你这么压着我,我胸口疼。” 严敬尧翻到一边,他跟谢灵曜挤在一张沙发上,拥挤却又亲昵,慢慢从背后抱住他。谢灵曜感觉到后颈处吹来一阵热气,严敬尧威胁似的往他脖子上轻轻地咬了几口。 有时候暖或是冷的感觉,都是从背后脖颈处传来的。谢灵曜觉得暖和,他又想起从前的那顶让他觉得冰冷的冕,那些垂在身后冰冷的玉藻。 他缩了缩脖子,感觉痒,挣扎了几下爬起来,去卫生间里取来一盆热水。 难得,陛下会像现在这样伺候人。他不擅长做这些事,因此手脚僵硬,动作没轻没重,但他还是尽可能地,小心翼翼用热水给严敬尧擦了擦脸,将他额前掉落的碎发绕到耳后。 严敬尧坐在沙发上,他低垂着眉眼,看起来非常安静温顺,谢灵曜拿毛巾轻拭他的脸颊,严敬尧顺从地歪了歪头,谢灵曜看到他近乎闭着眼睛,嘴唇惨白,喝了酒却好像脸上失去了血色,萎靡不振。 颓丧的美,看起来有一点心事重重,这种阴郁是偶尔才会出现的,大约像是一种会在深秋才开放的花,那是什么花呢?谢灵曜一时想不起来, 谢灵曜拿湿热的毛巾,在他嘴唇上擦了擦:“喝酒是你的弱点吗?” 严敬尧抬起眼,他动了动嘴唇,回答:“是。” 谢灵曜叹了口气,给他擦完脸,轻声说:“累的话就去睡觉吧。” 严敬尧摇摇头,朝旁边挪了一点,拍拍沙发的垫子,勉强打起精神:“你有事跟我说?” 第86章 犟种和倔驴 谢灵曜将毛巾浸在水里,再沥干,他的心像那块毛巾一样,一下子涨满许多酸涩的、难以言喻的心痛,之后剧烈地收缩,呼吸时只觉得胸口要无法呼吸,因此出口时只是一句干哑的嗯。 “陛下,你说吧,没事。”严敬尧很惆怅地笑了笑,“你忍了很长时间了,我知道。” 谢灵曜生硬地回答:“原来你知道。”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知道?”严敬尧的语气也很生硬,“我看起来是完全没有一点共情力的吗?” 谢灵曜难以启齿,他手中的毛巾变干了,他却感到后背上直冒冷汗。他在心里筹划这件事许久,到了此时他却说不出口。 “我想……”谢灵曜斟酌几许,还是开口,“我们分开吧。” 严敬尧没有回答,谢灵曜就只好保持着沉默。他说完这句之后,迎来了一段很长时间的死寂。 周围静得吓人,谢灵曜听到自己的心跳,震得他有种奇怪的眩晕,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害怕的,莫名其妙地感到心虚。 第98章 而在此期间,皮皮抖了六下毛,墙上的秒针走了十三下,他在心里思索了几十种在这个城市中生存的可能性,再想到他离开之后严敬尧的下一任,独居可能面临的糟糕生活,还有工作的时候一不留神碰面的尴尬……最后大脑一片空白,却觉得嘴里涌上来一股很淡的苦涩的味道。 这是要伤筋动骨的警告,谢灵曜闻到喉咙口窜上来的苦味,感觉先一步,他的心他的肢体,都要一点点破碎掉了。 严敬尧那十几秒表现得相当平静,他就当没听见,柔声问:“陛下,你觉得我不够好?我不够关心你?” “不。”谢灵曜低下头,他深呼吸,强迫自己好好说话,却发觉自己的语调跟失控了似的发抖,“我不能……接受你。” “为什么?” “因为孤真的不喜欢被束缚。” 严敬尧脸上缓缓地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严敬尧凝视着他,咬着牙告诉他:“也最讨厌,管教孤之人。” “陛下,我从来没有想管教你,我只是……” “不必多言,孤更烦听人解释。”谢灵曜挥挥手,“你待孤不薄,孤感谢你,可惜那也到此为止了,明日孤就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你去哪儿?你出门去喝西北风?” “喝西北风那又怎样。” “你不如现在就去阳台试一下,看看吹西北风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谢灵曜觉得严敬尧生气了,他的心颤了一下,但他坚决地说:“不用你管。” “谢贞明,你一定要这样吗?”严敬尧忽然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冷,反问谢灵曜,“你知道我今天刚刚拿到投资,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我没有不关心你,我也不会向你抱怨工作上的事,我会尽我所能给你最好的,你为什么非要挑这一天,来让我扫兴?” “如你所言,你的确把什么事都做了。”谢灵曜凝视着他,“可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可曾问过我的意愿?你总是一意孤行,从不听劝。” “你不抗拒,你喜欢这样!” “是吗?”谢灵曜平静的,用微微冷淡的语气告诉他,“你真自负。” 严敬尧停顿了几秒,那几秒钟谢灵曜知道他很惊讶,应该接着会感到伤心,或许还有愤怒。 可谢灵曜必须这样说,分手不就是这样么,要说最绝情的话,他笨拙地学,学得不像,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他伤心,现在连呼吸都是疼的。可恶,他都说了要去喝西北风了,也没想着坑人家一分钱。他不想骗人,因为真要趋利避害,他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提这样的要求。 两个人过总比一个人好,起码生活上有个照应。他不懂怎么在这个大城市里生活,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因此这个决定,才是真的想了很久之后的结果。 “谢贞明。”严敬尧轻轻握紧他的手,“如果你真的这么想,你为什么不早拒绝我,到现在才说?” 谢灵曜的手冰冷,他强行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他垂下眼帘,有一种很强烈的心愿想要闭上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严敬尧看。 他用那双寒冷的,深邃的眼睛告诉严敬尧:“因为我短暂地被你迷惑了眼睛,我爱过你,挣扎了很久,但是现在,我想停下了。” 严敬尧盯着陛下看了很久很久,谢灵曜看到那双眼睛里的光,一点点地暗下去,谢灵曜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让一双那么漂亮的眼睛蒙上了灰,或许是他的幻觉,还有一层水雾。 “导演,你是第一次被人甩吧,你总觉得能掌控一切,或许你也确实做成了一些事。但人往上爬,难免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谢灵曜轻轻地笑了起来,他对着那双眼睛,认认真真地说,“你说过想成为我生命里的第一个特别的人,没错你是,你是我第一个真心实意爱过的人,所以我也想成为第一个甩掉你的人,这样才公平。你求仁得仁,我也落得清净,这样你满意了吗?” 严敬尧什么都没说,他面对陛下的攻讦,既不打算再为自己辩护,也不打算指责些什么。他沉默着起身,转身朝卧室走去,谢灵曜知道他们的对话,到此结束了。 没关系,还有那么多聚光灯会照在你身上,那些灯光刺眼又明亮,他们会把你今晚微小的失败彻底驱散。 等你成名,会有很多人争先恐后地来爱你。 他缓缓地站起身,将那盆凉掉的水拿走,倒进洗手台。水螺旋般下降,发出抽空的声音,谢灵曜觉得自己的心也就这样抽空了, 谢灵曜对着空空的水槽想,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不会告诉你真正的答案,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真相,你曾经背叛过我,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你还有大好的前程,三十年的人生换来的第一部 电影,我知道你不容易,我允许你利用对我的背叛往上爬。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五嘞~ 第87章 尊严的战争 谢灵曜暗暗对自己说:所以不要轻易放弃,不要暴露弱点,不要被感情困扰。 因为,如果我再留在你身边,我会忍不住想毁掉你拥有的一切,我恨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恨你身边能接触到的每一个人,我无法控制憎恨你,每天都比昨天更恨你,恨你毁掉了一次我的人生,还要伤害我第二次。 第99章 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个冷血的怪物。 谢灵曜并不太懂现代人的感情生活,当然目标攻略难度较大,比较难一次性击穿对方的盔甲。谢灵曜越想越觉得不安,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不安累积到了最后,他能做的就是披上了自己坚硬的外壳,缩在里面躲避风雨。 严敬尧大约在卧室里待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他走出来,神色如常,照例给陛下泡牛奶。 成年人的崩溃和喜悦都埋在心里,更何况严敬尧这样的,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得很体面,谢灵曜从未见过他失态的时候。 但有的时候,人太体面了很让人恼火,恨不得跟他吵一架。哪怕现在严敬尧忽然发火,或者每晚回家撕下面具,把同事和工作从头到尾骂一遍,谢灵曜都更觉得有安全感一些。 严敬尧把牛奶杯递到他面前,谢灵曜僵在那儿没有去接,于是严敬尧用杯壁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谢灵曜的手一颤。 “陛下,喝完牛奶去睡觉吧。”严敬尧低声劝他,“别在沙发上坐着,现在已经天冷了。” 谢灵曜恍惚地问他:“你呢?” “说完刚才那些话,再来关心我,有些不合适吧?” 严敬尧自嘲了一句,抓起他的那杯牛奶,喝了一口,谢灵曜抬头仰望他,看到他眼角有点发红,那一点红色让他愧疚不安。 严敬尧喝完牛奶,颇为遗憾地开口,他捋了捋头发,看起来非常憔悴:“托你的福,我现在清醒了。” 谢灵曜接过他手中的那杯牛奶,他缓慢地喝完,严敬尧在边上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温柔又不舍,被玻璃杯折射,像宝石般闪闪发光。 不管什么时候,严敬尧很少发火,更加不会把火撒到谢灵曜的身上。谢灵曜无法面对他的目光,那目光好像在说,等他喝完,放下杯子后,他们就会至此彻底恩断义绝,消失于人海之中。 谢灵曜有时候真的很不安,但他又不愿直说,他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征兆,忽然之间,就给严敬尧摆了这么一道,并且格外坚决。 一些矛盾就这样横亘在两人之间。谢灵曜觉得严敬尧难以琢磨,因此患得患失,严敬尧也时常觉得陛下喜怒无常。 热牛奶安眠,谢灵曜喝完觉得困,严敬尧再次催促他去睡觉。 谢灵曜不由得再问:“你呢?” “我还有点事,忙完就结束。”严敬尧淡淡地笑了笑,不知为何那一笑让他眼角的红色愈发明显,他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垂下头轻声开口,“陛下,晚安。” 谢灵曜木讷地转身朝卧室走去,他惴惴不安地躺在床上,慌乱之下竟然极快地睡了过去。这一晚上他噩梦连连,他处在持续的梦魇中醒不过来,就好像有一副镣铐扣在他身上,他奋力挣扎却无法挣脱,直到早晨,才昏昏沉沉地醒来。 严敬尧不在他身边,谢灵曜起来才发现他彻夜未眠,一直在外面的桌上办公。 一晚上没睡,再加上前一晚又喝了酒,严敬尧整个人憔悴得很。谢灵曜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只好干涩地开口:“你怎么不休息?” 严敬尧没说话,谢灵曜看到他桌边放在咖啡杯,杯底还有一点冷却的咖啡残渣。 “又喝酒又喝咖啡,你不想活了?”谢灵曜埋怨他。 严敬尧站起身,他转身去打印机那里印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谢灵曜看到上面最大的几个字:房屋租赁合同。 “谢贞明,别说风凉话,我得给你租房子。”严敬尧说话的声音很紧,他站起来的时候顿了一下,侧过身去避开了目光,伸手揉了揉眉心。 谢灵曜脱口而出:“头疼?” “没事。”严敬尧的回答很冷淡。 谢灵曜很久没听到如此淡漠的语气,怒极一拍桌子:“你在说什么?” “陛下,你饶了我吧。”严敬尧放下合同,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忙了一晚上给你租房子,否则你住哪儿?你知不知道现在租房子都要提前找,你这样我真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随即换了轻柔的语调:“你能不能稍微对我好一点?” 谢灵曜不说话,他心里不是滋味,又开始揪着疼。 “今天我替你去看房子,你去上班,我请假。”严敬尧指了指厨房,“饭在锅里,你自己拿。” 谢灵曜哪里还吃得下东西,他想说不吃了,却又知道自己不吃饭只会给严敬尧添麻烦,于是勉强吃了早饭。 天冷了,热腾腾的豆浆和小笼包,谢灵曜吃着饭,感觉胸口是热的,但心却持续地凉下去,最后连手都开始抖。他开始有分离焦虑症,他不知道待会儿该怎么办,以后该怎么办。 更关键的,他现在很担心严敬尧的身体情况,所以忍不住劝:“你要不还是先吃点东西……” 严敬尧打断他的话:“今天你要走去上班了,因为我一点空都没有。我得去一趟租房的地方,你放心,钱我给你付,你就不用管别的了。” 谢灵曜凝视着他。 严敬尧望着他笑了笑,略嘲讽地讲:“谢灵曜,你别这样一副舍不得的样子看着我,就好像昨天的话不是你说的似的。” 谢灵曜转身就走,他走出门,关上门的那一刻,他真的觉得一切都完了。 怎么会舍得?他又不是铁打的,他曾经冰冷的心已经慢慢融化,可对于一个心硬如铁才能活下去的人而言,没有一块冰可以站在上面,就会跌入无尽的漩涡,活活溺水而死。 第100章 谢灵曜强行逼迫自己打起精神,他还有工作要做,他越是难过,越要装得与寻常无异。 第88章 凄惨的黄鱼面 今天,谢灵曜破天荒地跟小李说了很多话,他恨不得亲力亲为,把原本非监制的工作全部揽过来。他不停地工作,以对抗随时涌上心头的恐惧,他不知道接下来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今夜,他不能再回家了。 小李倒是很高兴,大概是谢灵曜掩饰得很好,再加上小李同学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无法自拔……他居然完全没察觉到谢灵曜跟平时不太一样。 年轻就是好哇!年轻人对许多事情不敏锐,不必瞻前顾后,只要往前冲就行了。谢灵曜倒是有些羡慕,像小李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一看便是从小无忧无虑长大的,跟他不一样,也跟小李喜爱的学长不一样。 下班的时候,严敬尧来了公司,他今天请了假,再加上他到这里的时候,的确看起来非常憔悴,所以没人察觉他跟谢灵曜吵架,倒是以为他生病了。 严敬尧是个不太爱表露情绪的人,所以情绪上的低落,只有谢灵曜感觉得到,或者说冷淡只是针对他一个人的。 严敬尧走到这边办公室的门口,没有进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小李喊了他一声,招呼他进来坐,严敬尧才走进来。 同一个公司的人,又是前辈,所以没那么多顾忌。小李拉着谢灵曜说了好一会儿话,严敬尧全程在旁听,一字未说,谢灵曜却觉得气氛渐渐变得焦灼。他无法集中精力,因为不知道接下来严敬尧要说什么,是直接来告诉他拎包走人,还是……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严敬尧开口:“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明天再谈如何?” 小李朝他看过去,严敬尧温和地笑了笑,他看了眼手表:“工作是做不完的,已经下班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小李是个听劝的人,他当即收拾东西,拎起背包就撤。于是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气氛一下子跌到了谷底,严敬尧朝后靠去,瘫在沙发上,谢灵曜觉得他的状态比早上还要差。 谢灵曜给他倒了杯热水,斟酌再三:“你……还好吗?” “我帮你把东西搬过去了。” “多谢。” “不必。” 意料之中的冷淡和客气,不知道是不是谢灵曜的错觉,他察觉到严敬尧流露出了一丝厌烦,心里隐隐地难受。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从昨晚到现在,自他提出这个分开的要求之后,他就几乎什么都没做过。他无法为严敬尧做任何事,堂堂皇帝,在现实面前束手无策,倒是严敬尧,给他租了房子,还替他把东西都搬了过去,现在已经累瘫了。 他心里有愧。 他其实也很清楚,严敬尧不需要做这么多后续的事情。特地帮他租房子搬东西,真的是难得一见的好人。可他却又忍不住怀疑,严敬尧做这些,是不是为了体面地摆脱他呢? 徐青鳞曾在背后算计过严敬尧,严敬尧是否会因此变得更加谨慎小心?会的吧,为了避免以后再发生这样的麻烦,跟别人斩断一段关系的时候,宁可多花一些时间安抚,堵上谢灵曜的嘴。 可恶,他难道是徐青鳞那样的人吗?! 严敬尧见他不说话,又说:“我待会儿送你过去。” 谢灵曜说不出好,他犹豫再三,轻轻地点点头。他不能接受潜在的危险和欺骗,也知道没有严敬尧,他或许早就死在了某个炎热的夏天,根本不会有后来的这些生活。而现在,他亲手把这一切都终结了。 他可以做丧家之犬,却不允许自己的尊严受辱。 “吃饭了吗?” 严敬尧猝不及防地问,谢灵曜慌忙回答:“还没。” 严敬尧轻声叹气:“走吧。” 谢灵曜忐忑不安地跟他走。天气已经彻底凉下去了,寒风迎面吹来,一种灌入骨头缝里的阴冷。严敬尧带他去了附近的一家面馆,擅作主张,点了两碗黄鱼面。 到了这会儿,严敬尧已经不愿再掩饰自己的专断,换用陛下的话,就是自负。他不打算听取陛下的任何意见,在哪儿吃饭,吃什么,都是他说了算,当然了,也没有了先前好言好语的安慰。 谢灵曜头一次和其他所有人那样,站在离他一定距离的地方跟他相处,觉得他陌生又冷酷。 两个人点完了餐,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 上来两碗面,严敬尧把第一碗推到谢灵曜面前,再递给他一双筷子。 冒着热气的面,黄鱼是切片炸的,酥脆的皮,浸在汤里是成蒜瓣似的肉,底下黄澄澄的汤浮着一点点油星,在寒冷的冬日,这样一碗鱼汤面,原是抚慰人心的,只是谢灵曜一筷子下去,瞧见自己这碗面上没有葱花,一时恍神,随即心里涌上无限的心酸。 他不喜欢葱花,所以这一碗特地去了。 “你……” 严敬尧并不想跟谢灵曜多说话,他闷声不吭地吃面。谢灵曜不知道他今天是否才吃第一顿,因此心中愧疚不安,更难过的是,严敬尧不想跟他说话了。 以前他一坐下,严敬尧就会问他:“陛下,你想吃什么?陛下,待会儿想去哪儿?陛下,我知道你喜欢什么,我们今天来试试不一样的,陛下也会喜欢的。” 然后,会一直温柔地盯着他看。哪怕平时他蛮横,提出各种刁钻的要求,严敬尧都不会跟他计较。他以前误将这些事当作习以为常,未曾想到,那是特地给他织的保护伞,没有爱之后,这些东西也被一并收回了。 第101章 路边的小店头顶有个电视机,电视机里在放电视剧,里面有个日本大佐,用奇怪的口音说:“中国有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识时务者为俊杰。谢灵曜忽然一瞬间觉得自己做错了,他无论如何不该挑昨天说这件事,那原本是严敬尧最开心的时候,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的。 可是这份愧疚,他说不出口,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把自己碗里那条黄鱼夹起来,悄无声息地放到了严敬尧的碗里。 第89章 加油谢小葵 “谢灵曜。”严敬尧淡淡地开口,“你再这样,我会以为你舍不得我走。”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留我?” 严敬尧顿了一下,他今天第一次笑起来:“我相信你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跟我提的,但凡你还有一点留恋,我不信你会在昨天,趁我最开心没防备的时候,背后捅我一刀。” “我不想自讨没趣,你不是觉得我很自负吗?”严敬尧的声音低哑下去,“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很自负,但平心而论我对你……” “你别往心里去,对不起。”谢灵曜慌忙解释。 这几句话句句往他心窝上戳,他难受极了。 “我对你……也还可以吧。”严敬尧自嘲地笑了一下,“陛下,你是第一个当着我的面,直接跟我这样说的人。” 谢灵曜无言以对,他的手攥得发白,什么都没说。 他很愤怒也很委屈,更多的是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他头一次觉得自己不配,像他这样忘恩负义的人,不配得到那么多的爱。 一碗面给谢灵曜吃得怀疑人生。谢灵曜垂头丧气地从面馆里出来,从此以后再也不是高冷的皇帝了。 吃完饭,严敬尧送他去新居。谢灵曜魂不守舍地跟在后面。 严敬尧给他租的新家,小小的一居室,虽然不大但很干净。谢灵曜进了屋,严敬尧站在门口把钥匙给他。 谢灵曜伸出手去接那把钥匙,那串冰冷的钥匙,让他从指尖到心上都窜起一股凉意,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严敬尧没有松手,他紧紧攥着那把钥匙,僵持在原地。 谢灵曜深吸一口气:“你什么意思?” 严敬尧凝视了陛下好一会儿,淡淡一笑:“谢灵曜,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我不知道。”谢灵曜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坦诚,他直言不讳,“我不认识路。” “好啊,陛下可真是艺高人胆大,完全不认识路刚才也不问我一声,你明天还出得去吗?”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谢灵曜现在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你会做饭吗?” “不会。” “不怕饿死?” “怕。”谢灵曜轻声叹气,“你放心,不会麻烦你。” “可以啊,宁可饿死也不肯跟我待在一起,谢灵曜,你真是个有骨气的人。” 临到分手,谢灵曜觉得严敬尧的话里夹枪带棒的。 生气了吧?肯定生气了,又累又忙还有人添堵,怎么可能一点怨气都没有。怎么不跟他直接吵架?直接吵架不伤身体,发火了受伤的就是别人,谢灵曜知道,憋在心里,内伤会更痛。 “所以,你知道我不图你这些。”谢灵曜轻声叹气,“你觉得我是贪图便利才跟你在一起的吗?你太低估你自己了。” 严敬尧很诧异,他攥着那把钥匙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 “你很有魅力,把我迷得神魂颠倒,你有自负的资本。”谢灵曜冲他笑了笑,一把抢过钥匙,冲他甩了甩,“所以现在,我要戒掉你,因为我离不开你了,你明白吗?” 他说完的那一瞬间,严敬尧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失控的表情,可惜谢灵曜在看清那个表情之前,先一步决绝无情地关上门,硬是把严敬尧从门口推了出去。 谢灵曜不想看见严敬尧,他需要冷静冷静,严敬尧不会懂他的心情,不会懂他的煎熬,不懂他的爱有多炙热。 比起永远缠绕在心头,像幽灵一样的严敬尧,谢灵曜眼前还有陌生的环境要熟悉。 严敬尧算得上仁至义尽,分手还给找下家——空间意义上的下家。 从情理上来说,他绝对是个绅士,不仅体面,而且体贴,简直无可挑剔的好。谢灵曜不是因为跟他感情不合才分手的,所以完全没有如释重负,重新生活的轻松感,他只觉得自己要完蛋了,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过。 一想到他出来过凄风苦雨的日子了,皮皮还在严敬尧家里享福,谢灵曜就怒从心头起。 但分手是他自己提的,就算接下来一段时间,日子过的惨不忍睹,他也得硬着头皮熬过去。 分手第一个小时,谢灵曜在算自己没了严敬尧,还能在现代社会存活多少天,算完的结果非常让人绝望,陛下觉得还是打个电话给丧葬店,预定一下棺材比较好。 他什么也不会,想要从头学起,都得先去上个夜校报名。谢灵曜左思右想,最后无奈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却意外地发现墙上桌上贴着好多便利贴。 看起来严敬尧是真的很爱他,不仅给谢灵曜找了住处,还给他搬家,还在冰箱、洗衣机、热水器和灶台上都贴了纸条,告诉他这些东西到底该怎么用。 严敬尧就是幽灵,在他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中存在,谢灵曜毫无障碍地将东西简单收拾好,只是他完成得越顺利,越觉得毛骨悚然。严敬尧好像就站在他的身后,抓着他的手,搂着他的腰,耐心地告诉他每一个步骤该怎么做。 第102章 严敬尧非常了解他,了解到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地步,让谢灵曜每时每刻都在动摇。 人不可能分割掉自己的影子,那是痴心妄想。 只是他不愿意重蹈覆辙,至少从前那把从背后递过来的刀,他要在刺中他之前反刺回去。 多亏了这几张便利贴,陛下好歹先给自己烧了点热水,糊弄过了这一晚上。 今晚,谢灵曜早早地就去休息了,他以为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一看才发觉不过八点。没了皮皮没了严敬尧,哪怕是一人独居的小屋子,他也觉得空空荡荡,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却忽然接到严敬尧的电话。 谢灵曜看到严敬尧的名字,睡意全无。他瞬间抓起手机,又觉得不该接,于是却硬是拖了半分多钟才接起电话。 严敬尧的声音很平淡:“还没睡?” “有事吗?” “我算了一下时间,根据我写的纸条,陛下应该已经收拾完毕,该休息了。” 说到这个他可就不困了,谢灵曜顿时支棱了起来。 刚才的直觉是对的,他冷笑了一声:“你监视我?” 【作者有话说】 警觉的比格犬和邪恶的忍人。 第90章 没那么简单 “监视你?有这个必要吗?”严敬尧的声音听起来的确很自负,“要监视你更容易,我直接装个摄像头就行了,反正陛下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都承认自己自负了,怎么不敢承认舍不得我?” 严敬尧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电话那边传来一阵杂音和风声,谢灵曜听出他似乎在外边,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大晚上不在家里待着,跑外边,想干啥?累了一整天不去休息,跑外边,想干啥? 他没来由地斥责了一句:“这么晚了出去干什么?” “不晚,才八点多,夜生活还没开始呢。” 这句话夹着杂音,从模糊到清晰,刺刺地钻进谢灵曜的耳朵里。 谢灵曜笑了一下,笑得很狰狞,所幸隔着电话,他因为嫉妒面目扭曲严敬尧也看不见。 “什么好地方,不带我去?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精力这么好,我还以为你连着应酬工作,还帮我搬家,这会儿应该累了乖乖睡觉才是。” “我精力好不好你不该最清楚么?” “此一时彼一时。”谢灵曜幽幽叹气,“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咱们导演聪慧过人,只需一天,我就不认识你了。” 严敬尧跟着笑了几声,陛下这样说或许让他觉得心情愉快,只是那笑声片刻后便戛然而止,在他不笑的那几秒,谢灵曜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好想他,好想他。 “谢灵曜,你知道现代人的分手该怎么做吗?你得跟我断掉联系,删掉我所有的联系方式,不跟我再有任何往来,避开跟我的所有接触,因为合格的前任,应该要像死了一样。” 谢灵曜平静地回答:“你打电话来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你觉得呢?” 谢灵曜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明白这样做的理由,可是如果听不到严敬尧的声音,生活里完全没有他的一点痕迹,谢灵曜觉得自己连血肉都被活生生剜掉了一部分。 人怎么可能跟自己的影子分离呢? “我……”谢灵曜觉得喘不过气,他头晕目眩,焦虑地走到阳台上,结果忽然看到严敬尧站在楼下。 那一瞬间,谢灵曜觉得心跳骤停。严敬尧隔着一条路,站在昏暗的灯光之下,静静凝视着他。 严敬尧穿着一身睡衣,那该死的黑色睡衣该死的性感,黑色缎面上反射出粼粼的光泽,上面还有纯白色的波点,因此性感中还有点可爱。 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咖色的夹克,很随意地拉了半截拉链,因此领子大开,半截领子上的波点,遥遥望去,宝石似的垂坠下来,好像马上就要坠落在地上,反射出童话般的光线。 “低俗!”谢灵曜对严敬尧把这一套衣服穿出来非常恼怒。 不过他忽然有种憋屈了很久,一瞬间感到如释重负的轻松。好哇,他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来吧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严敬尧笑了笑,他好像知道陛下会出来,会恰巧在这个位置看到他,因此他再次轻轻地质问:“回答我,你觉得我们该断了联系吗?” 谢灵曜也淡淡地笑了一下,他站在阳台上,身居高位,睥睨而视的姿态让他想起他曾站在大殿之上感觉。那时他比现在更冷,面对着满朝臣子,他的脸上从未出现过半点笑容,可现在,当他眼前只站着这一个人的时候,他不仅会笑,还会难过。 他凝视着严敬尧,轻蔑地抬眉:“你看起来不想。” “你怎么知道?你看得清楚我的表情吗?” 谢灵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是想做吗?” 严敬尧夸张地露出了一丝诧异,他看起来心情很愉快:“为什么这么想?” “我想不明白你这个点,穿着睡衣站在我家楼下,对我说这些话有何用意。” 严敬尧抬手冲陛下挥了挥。他昂起头,朝前走了几步,于是刚巧一束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因此谢灵曜这一次,真真切切地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 严敬尧露出了一点冤屈的神情,他的眉毛不太明显地呈倒八字,比起窘迫,更像是嘲弄,他微笑着,悠闲地说:“我只不过下楼扔个垃圾而已啊。” 第103章 谢灵曜愣了一下,紧接着,他一个健步冲到了阳台边上,半截身子探出去,瞄到了熟悉的楼顶。 难怪,严敬尧刚才问他认不认识路,还阴阳怪气地嘲讽了他一回。跟这种人相处,真是万万不能放松警惕。老天爷,这是同一个小区,严敬尧换了个门进来的,他住的地方大概离原来的地方不过五十米远! 谢灵曜怒火冲天,他隔着窗台,冲着底下咆哮:“你敢耍我?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严敬尧伸手指了指周围的住户,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你小点声,万一把警察引来就麻烦了,你的邻居也会不高兴的。” 谢灵曜退后几步,他迅速恢复了一贯的冷漠:“那你还来问什么?”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严敬尧早上出门遛个狗,他们就能碰上。更不要说还在同一个公司,因为不认识路,谢灵曜还得卑微地去蹭车。 “我是来提醒你,不要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严敬尧看起来非常悠闲,他在楼下踱着步慢慢来回走,偶尔抬起头看一眼冷冰冰的陛下,“你说我有自负的资本,承蒙夸奖,我也觉得如此。”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在等我反悔。”谢灵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寒气入肺,他开口时一股白气冒出来,“痴心妄想!” “我不想控制你。”严敬尧靠在树下,他背过身去,因此谢灵曜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到声音从耳边平静地传来,“你如果真心想要离开,我不会阻拦,你已经成功过一次了不是吗?你可以再跑一次啊,你何必这么听我的话,我安排你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岂不是太有损陛下威严了。” 说的很对,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谢灵曜一言不发,他倒要听听这无耻混蛋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作者有话说】 陛下:现代社会真可怕(崩溃中 第91章 火上浇油 “你不要这么紧张,谢贞明,我不打算趁人之危算计你。不过,如果你愿意相信,你可以认为,我只不过在帮你。” 谢灵曜咬牙切齿,重复了那几个荒谬的词:“如何你愿意相信……” “如果你愿意将我给你租房子,搬家,给你贴纸条,以后再载你上下班,顺便请你吃个饭……”严敬尧的话十分耐人寻味,“都看做是在帮助新同事的话,你大可以坦然一点接受我的好意。” “我有一点可以理解,难怪你的前任都对你念念不忘。”谢灵曜自嘲,心中却涌现出许多嫉妒,许多不甘,“你只要勾勾手,他们都会回来吧。” “前任?谁啊?老早以前的,那很不幸,我连长什么样都忘了,如你所想,我的确比较自负。” 好吧好吧,谢灵曜觉得严敬尧应该是回到住处,越想越气,洗了个澡也没能冷静,终于忍不住穿了个睡衣冲出来找他算账了,这话真是说得没一句好听的。 “远的记不清了,那徐青鳞呢?” “徐青鳞啊?”严敬尧的口气轻飘飘的,“他没有这种待遇,你是皇帝,你永远跟别人不一样。” “那么你精神失常了吗?”谢灵曜冷峻地发问,“你大费周章做这些,为什么不肯说一句舍不得我,想要挽留我?” 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 谢灵曜一股心酸涌上心头,他的怨气在蔓延,在这冬日的夜晚,在皑皑白雾之中散开。他心里还是希望严敬尧能开口挽留他,尽管,严敬尧已经做了很多,尽管,他知道严敬尧也是一个绝不肯低头的人。 可就不能破例吗?他就是这么贪得无厌,想要更多,想要得到惟一的,无条件的偏爱。即便,他们要分开了。 他深信人性本恶,也明白自己也是这样罪恶的人,所以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算了。” “你了解我吗?”严敬尧从那棵树下走出来,转过身来,只是这次低着头。 谢灵曜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严敬尧抬起头,几缕长发盖在他的脸上,隔着一层蒙蒙的薄雾,他的表情又变得难以揣测:“你知道,我是谁吗?” 谢灵曜屏住了呼吸,他沉默之间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冻结成了冰。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觉得严敬尧发现了什么,却又不敢完全确信。 “你……”谢灵曜的声音轻轻颤抖起来,“你是谁?” “说不定答案会让你出乎意料。”严敬尧幽幽地开口,“潘多拉的魔盒,你想打开吗?” 他一定发现了什么。谢灵曜感到恐惧又兴奋,如果严敬尧知道自己是谁,那他就是明目张胆地利用自己!可如果他知道,这就不再只是谢灵曜一个人要承担的秘密,谢灵曜就可以毫无愧疚地报复他! 那也就是意味着……他们会更加难分难舍地纠缠下去,哪怕以一种惨烈的方式,也会一直一直地保持联系。 “闭嘴,你可以走了。” “不想再跟我多聊几句吗?” 谢灵曜微微一笑:“也可以,不如你干脆上来。” “我可不敢上去,我怕你一刀杀了我。” “聪明。”谢灵曜笑了几声,“明天记得避开我走,免得阴沟里翻船。” “陛下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那你去死吧!” 谢灵曜觉得再聊下去,他今晚将彻夜无眠,他决绝地挂掉了手机,闹脾气似的撂下一句狠话,气呼呼地转身走入房间,将窗台和门全部锁好。 第104章 严敬尧眼睁睁看着陛下绝情地离开,关上门,对着那扇窗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了句晚安。 如果谢灵曜不搬出来,严敬尧若是要想扔掉今晚的“垃圾”,恐怕就很难了。 待他离开后大约半个小时,一辆宾利悄悄出现在垃圾箱附近。这辆宾利是私家车,在附近停了已经很久。 周警官大步流星下车,狂野地一脚踹倒了垃圾桶。 哗啦啦传来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周警官从一堆废垃圾里揪出一个黑色垃圾袋。他踩了几脚垃圾袋,很快便将垃圾袋撕开一个口。 与其说是把垃圾袋撕开了一个口,不如说,有尖锐的东西将垃圾袋刺穿了,周警官看到袋子里,露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刀。 周警官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容,他蹲下来,把袋子撕开数了数,发现这个垃圾袋里一共有七把尖锐的刀。 七把刀,全都是崭新的。周警官掏出试剂喷了几下,看到其中几把上出现了明显的蓝色。 沾过血。 事情好像变得更有意思了。 周警官对着这几把刀沉吟了片刻,他从兜里掏出一个薄薄的夹片,这是徐青鳞伤口的倒模,他挨个拿刀试了试,找到其中一把,恰好对上。 看起来这位导演,似乎隐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周警官把刀快速地收起来,拎回那辆宾利,开车离开了。 人临睡前果然不能太激动,谢灵曜跟严敬尧说了几句,结果做了一宿的噩梦。再加上新居的床他不适应,翻来覆去硌得慌,所以他一大清早就怨气十足地起来了。 独居第一天,谢灵曜早上面临着饿肚子的窘迫,虽然以前严敬尧也会偶尔早晨不在,但起码冰箱里塞满了食物。谢灵曜早起给自己烧了一壶热水,就着冬日冰冷的阳光喝下。 清晨的阳光干净清澈,把他心中的阴霾照得也明晃晃,他希望跟严敬尧分开,却又不想离他太远,难熬的瘾时常犯,想拥有他、想报复他、想靠近又想逃离,这些纠缠的情绪时常像海浪一样涌上心头,让他无法呼吸。 他不知道心中是否会有一轮看不见的月亮,否则为何他心中,总有无法平静的潮汐,总是在黑夜中降临。 大清早的宁静,恐怕是一天中最难得的平静时光了。 谢灵曜将水喝完,觉得浑身暖了一点。虽然他不认识路,但从方位看,这里应该在严敬尧家的东面,距离他家隔着一片独栋排屋。谢灵曜一看表,现在才不到七点,他决定先下楼观察一下地形。 谢灵曜鬼鬼祟祟地下楼,试图探索出一条不会跟严敬尧撞上的路。 【作者有话说】 我去怎么卡bug了?!!我定的周2晚上发布,后台显示发了,结果一直卡着不出来!我现在才发现。 好吧,其实我觉得导演还是蛮亲切的嘞~ 第92章 互相伤害 这时候不认路的劣势就突显出来了。谢灵曜下楼,不知道要往哪儿走,他还用不惯手机导航,只好顺着严敬尧昨天来时的那条路走,走了几步就跟倔强的遛狗人迎面碰上。 皮皮已经认识他了,一天不见还怪想念的。小狗就是这样善良,不管主人之间是不是有矛盾,嗷呜嗷呜叫着要扑过来,谢灵曜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严敬尧面不改色,鬼知道他是故意出现在这里,还是恰巧路过,反正他故作惊讶地经过谢灵曜身边,飘过一阵很淡的花香。 谢灵曜倒是也并非特别惊讶,他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以严敬尧的狡诈程度,他今天不出意外的话,肯定会“意外”跟严敬尧碰上。 严敬尧轻轻一点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这么巧,早啊。” 谢灵曜真的很想扭头就走,但无奈严敬尧身上的花香太好闻,尤其是在这样清寒的冬天,好像迟来的桂花开了,又或者是早春的腊梅,在周围一片寂静的时刻,幽幽暗香袭来。 太好闻了,他想留一会儿,更何况凭什么这么宽一条路,他非得要走?这马路又不是严敬尧的! 谢灵曜不愿意先走,他一甩手站直了,跟老大爷似的扫视着严敬尧。 “你今天格外早,特地来蹲我?” “想多了。”严敬尧甩了甩手上的狗绳,轻轻一笑,“以前我遛狗的时候,你还在赖床呢,我怎么会想到你夜不能寐,今天起这么早,只能说碰巧遇上了。” “那岂不是正合你意。” 谢灵曜朝前走了一步,贴到他胸前嗅了嗅,他闻到那股花香混着人身上的味道,好像会呼吸似的,一阵阵地传来。 谢灵曜很喜欢嗅严敬尧身上的味道,这是他的习惯。 只是这回他嗅完,略嘲讽地抬眉,伸出手指戳了戳严敬尧的胸口:“否则你精心打扮得花枝招展、孔雀开屏似的,在空无人烟的路上乱晃,岂不是白费力气?” 严敬尧揶揄地歪了下头,语气不善:“你可真是我的知己,你真了解我。”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知己递刀,最为致命。” 严敬尧嗤笑了一下,他没笑出声,只是嘴边浮起一层白雾,那一层袅袅的白雾让谢灵曜的心颤了一下,就好像严敬尧身上的香味有了形状,一圈圈地扩散开来,云雾缭绕的。 如果不可避免地要遇见,这样的交锋还会出现很多次,他要习惯,无论心里多介意,都要装作无动于衷。 第105章 谢灵曜不知道严敬尧跟其他人对话,是否别人的话越刺耳,越让他觉得兴奋。 “我不跟你废话,我要走了。”谢灵曜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严敬尧一把将他拉住:“等等。” 谢灵曜才不等,他跟应激的猫似的炸毛,甩开严敬尧,大步流星往回走。 头一回出门试探路,就这么失败了。谢灵曜回到屋内咬牙切齿,独自愤恨了好一会儿,文雅地吐出一句:“可恶!” 住在一个小区里真麻烦,谢灵曜跟严敬尧说了两句,没分出个胜负,倒是说得口干舌燥。这一大清早的,他又觉得饿,想吃东西。 他记得小区门口隔,壁弄堂里有几家小吃摊,决定出门去吃早饭。 第二回出门顺利了很多,谢灵曜这次学聪明了,他跟在几个早上跳广场舞的大妈身后,成功出了小区,顺利地来到了摊前。 他在小吃摊点了一份葱油拌面,又加了一个荷包蛋。 难得出来吃早饭,谢灵曜除了一开始坐在油腻腻的桌前,觉得有点不习惯难受以外,等撒着榨菜粒、葱花,配着溏心荷包蛋的干挑面,配着紫菜汤的早餐端上来时,他一把抄起筷子,朝面狠狠扎了下去。 皇帝的品格:能屈能伸,尤其在微服私访的时候。谢灵曜饿坏了,忙着吃面,隐约察觉眼前有一道黑影闪现,他嘴角挂着面,抬头看了一眼,毫不意外地发现严敬尧坐在了自己对面。 此人端了一碗跟他一模一样的面,在他面前堂而皇之地坐下,眉眼一弯,皮笑肉不笑地说:“早啊。” 可恶啊,谢灵曜恶狠狠地把嘴角的面咬断,快速抽出一张纸擦掉嘴边的酱油。 既然躲不过,他决定先发制人,无情地说:“比你做得好吃。” “人饿急眼了吃什么都觉得香,你连葱花都懒得挑出来。”严敬尧微微一笑,慢悠悠地一筷子下去,搅着碗里的面,“毕竟,昨天你睡觉前,没有夜宵吃,也没有牛奶喝吧?” “你以为我稀罕那点小恩小惠?我天天出来吃早饭也无妨。” “你以为我稀罕跟你算账?否则这几个月你吃我的,喝我的,开销可够把这间店给盘下来了!” 谢灵曜快要被他气死了。 他哐地一记放下筷子,铁青着一张脸:“你到底想怎样?” “你猜。” “我走了。”谢灵曜起身要走。 严敬尧迈开腿拦住他的位置,慢条斯理地开口:“我有事找你,吃完告诉你。” 谢灵曜重新坐下吃饭,周围的食客渐多,如果严敬尧不坐在他对面,就会有别的人坐在他身侧。他们这样面对面坐着,吃着面又心不在焉。 可这样的局面,却让谢灵曜觉得心情愉悦。他们面对彼此心存芥蒂、话里带刺。很刺激不是吗? 爱情需要肾上激素,仇恨也是,调动起所有的情绪的时候,爱和恨的界限是模糊的,但唯独不想跟对手失去联系,唯独不想跟他分开。 谈个恋爱,谢灵曜觉得自己精神都快要不正常了。 谢灵曜吃完饭,喝完汤,最后放下筷子的时候,觉察到嘴边一股葱花味。 他不喜欢这个味道,刚才心不在焉,觉得没事,这会儿又开始觉得胃里难受,他抹了抹嘴角,忍着恶心低声说:“我请你吧。” “好啊,我来就是为了这个,偶尔也得你请我一次,这样才比较公平。” “原来如此。”谢灵曜抬头瞥了严敬尧一眼,讽刺道,“是来算旧账的。” 第93章 天上掉馅饼 严敬尧点点头,脸上始终保持着若有似无的微笑,他在等着看谢灵曜会是什么反应。 谢灵曜脸上不可能有什么反应,他很失落,虽然他从情理上能够理解,恋爱谈崩了,许多星辰般甜蜜,闪闪发光的瞬间,都会黯然失色成落满灰尘的米粒。他知道,他明白,所以难受,但他毫不犹豫地起身去付账。 刚才那点葱花没挑出来,这让他浑身不适。他闻到周围生煎出锅的声音,一屉包子掀开,蒸腾的热气和飘散的油花味让他不由得伸手,遮住了自己的口鼻。 他想逃离,赶紧离开这里。 付完账,谢灵曜直接走出了小吃店,压根没等人。严敬尧似乎料准了他不会等自己,直接从小吃店里出来了。 谢灵曜觉得他真就像个幽灵,随时随地就会从身边冒出来。 “要我载你一程吗?”严敬尧指了指墙上的钟,微微一笑,“时间也快到了,我的车就停在路口,今天副驾驶座还是空的,可以载你。” “如此说来,明天就有别人坐我的位置了。”谢灵曜不咸不淡地嘲讽,“你速度够快的。” “不用等到明天,下班的时候,我今日就不必载你回来了,谁上来都可以。” “你!” 谢灵曜有些恼怒,也有些得意,严敬尧还是沉不住气想发火了吧。倘若严敬尧一直彬彬有礼,他反倒觉得此人根本不把他放在心上。但是严敬尧这几天阴晴不定的,情绪时好时坏,这让谢灵曜觉得,果然还是爱我的吧。 局势嘛,都是不断变化的。 虽然谢灵曜也被气得不行,虽然他的确觉得自己暂时处于下风,但是以他这些年当皇帝的经验,没人哪个人能永远嚣张下去。一旦谢灵曜发现了严敬尧的弱点,他的机会就来了,到时候谁赢还不一定呢。 第106章 谢灵曜彬彬有礼地回答:“从这里去地铁站5分钟,就不劳你挂念了。” 严敬尧略诧异:“你要挤地铁?” “要不然呢?总不好一直占你便宜,这样我也于心不忍。” “也不算太意外,你是个独立有主见的人。只是注意安全,到时候人挤人的,陛下九五之尊,万一磕磕碰碰的多不好,毕竟陌生人,可不如我这么温柔呢。” “你温柔?”谢灵曜冷笑,“你恨不得句句话都扎我心吧?” “有吗?”严敬尧委屈地皱了皱眉,忽然凑到谢灵曜唇边,低声细语,“我做到了吗?” 谢灵曜好像被严敬尧亲了一口,吓得差点当街嗷一声叫起来,他转身就走。 谢灵曜浑浑噩噩到了公司,喝了一杯咖啡,才觉得胃里那股葱花味散去了。这会儿他不嫌朱丽丽买的咖啡难喝了,也不觉得喝咖啡胃里难受了。 可见人总是会变的。 小李还没来,这小伙虽然精神活跃,但早起一直很困难,永远卡在最后的点上到班。谢灵曜在等待小李的间隙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看到有人给他转了三万块钱。 大白天的天上掉馅饼了!谢灵曜一点也不高兴,严敬尧给他打了三万块,下面写着刺眼的三个小字:生活费。 生活费?谢灵曜很想回一句:他缺这点钱?转头一想还真缺,现在他一个人住,没人兜底,有钱总比没钱好,所以一声不吭地收下了,连句谢谢都没有。 收人家的钱,让谢灵曜觉得很不齿,他还是有那么一点骨气的,如此做法,实在是有背君子之风。但谁还没个手头紧的时候,再转念一想先前好像一直白吃白喝,算了干脆就摆烂了。 小李来了,瞧见谢灵曜正对着手机发呆,等小李把东西都整理好,发现谢灵曜还对着手机发呆。 “大哥,你谈恋爱了?” 这一句大哥把谢灵曜的魂给叫了回来,后半句你谈恋爱了,彻底让谢灵曜惊出一身冷汗,光速把手机塞进了口袋。 谢灵曜面色铁青:“你怎么会这么想?” 小李露出了朴素的笑容:“要不然你看什么呢,这么着迷。” “我中彩票了。”谢灵曜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别告诉别人。” 小李的眼睛瞪得溜圆:“真的?” “当然是真的。”谢灵曜神秘地招呼小李过来,“这事你替我保密,遇到谁都不能说,中午我请你吃饭。” 小李信以为真,点了点头。 于是,等到了午饭的时候,谢灵曜正大光明地跟小李一起吃饭去了。谢灵曜知道严敬尧在剪辑组开会,而他们出去的路,恰巧经过严敬尧工作的地方。 于是他特地让小李走在靠近严敬尧的那一边,果不其然,小李热情地跟严敬尧打了个招呼,再然后,他毫不意外地看到严敬尧抬眼,不经意朝自己瞥了一眼。 谢灵曜什么都没说,他就假装跟严敬尧不认识,径直从他身旁走过去了。 扳回一局,谢灵曜心情大好,请小李去吃日式拉面。 小李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他不仅好说话,而且话还多。既然谢灵曜请他吃饭,小李就不客气地点了碗面,还多点了一份鱼子酱寿司,再加一份和风豆腐。 谢灵曜早上刚吃过面,不想连着两顿都吃面,于是他点了一份烤鳗鱼饭,配上一碗海带汤,端起汤慢悠悠地喝。 小李饿得好似猛虎下山,狼吞虎咽吞下半碗面,谢灵曜才刚刚三勺饭送进嘴里,碗里凹下去一个小口。谢灵曜诧异地看着小李饿成这样,不由得笑了笑,他是个姿态优雅的人,他为数不多几次失态,全都贡献给严敬尧了,比如今天早上那一回。 小李一刀插在豆腐上,挑起一块豆腐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问:“哥,你中彩票,假的吧?” 谢灵曜刚浮现在脸上的淡淡笑容,一瞬间凝固了。 他不动声色地端起海带汤,心慌意乱地问:“为什么?” 小李心直口快,他吃了面肚子里有底,嘿嘿一笑,说:“你是不是暗恋我学长?” 谢灵曜差点一口汤喷在小李脸上,他声音都变了,颤抖着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第94章 导演为何这样 小李神秘一笑:“你难得请我出来吃饭,我还寻思着今天怎么运气这么好,白蹭一顿好吃的?结果,刚才我学长给我发消息了,他问我去哪儿了,我说跟你吃饭呢。他又问我,你是不是跟我说他坏话?我寻思着,你也没必要说他坏话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呢?我再一琢磨,哈哈我知道了!” 说话当口,小李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把手机举到谢灵曜面前。谢灵曜看见屏幕上三个字:都别信。 谢灵曜重重一拳砸在桌上,他好想去撕了严敬尧,顺便还要把他的手机砸烂! 小李哈哈大笑:“果然我说中了吧?” “荒谬。”谢灵曜矢口否认,面色柔和下来,他好奇地问,“怎么不能是他暗恋我?” “我觉得他对你也有点想法……但是他说不好。”小李思索了片刻,欲言又止,“因为很难猜他的心思。” 谢灵曜感觉被冒犯到,他不客气地瞪着小李:“我的想法很好猜?” “咱俩不是熟么?”小李乐呵呵地把大卸八块的豆腐塞进嘴里,面露得意之色,“我也是观察了你好久,才发现的。” 第107章 老天爷!谢灵曜觉得备受打击,怎么又让严敬尧抢先一步了?严敬尧歪门邪招太多了,他一个正人君子,实在是难防花招。 谢灵曜在想到底怎样才能把局面掰回来,至少绝对不能让小李这个大嘴巴,发现事情的真相,与此同时他在脑海中飞快地复盘,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暴露了喜欢严敬尧这件事? 他放下筷子,一脸诚恳地发问:“我什么时候让你有了这样的误解?” 小李有点摸不准状况,他诧异地看着谢灵曜:“难道,你不喜欢他?” 谢灵曜莞尔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露了个略显遗憾的表情。 “你凭什么不喜欢他?他这么优秀哪里你看不上了?” 谢灵曜更诧异了,没想到小李还挺愤慨,不愧是严敬尧的头号铁粉。但反正糊弄小李又没有风险,谢灵曜觉得还是先让小李闭嘴比较好。 他慢悠悠夹起一勺饭,送进嘴里,再慢悠悠地回答:“因为我不喜欢男的。” 小李愈发诧异,他震惊地上下打量了谢灵曜一圈,欲言又止,最后吐出一句:“那你请我吃饭是为了什么?” “我说你……”谢灵曜把想骂人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他刚才是假话,现在这句却发自肺腑,“我对你没半点想法。” “那就好,那就好。”小李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谢灵曜有点后悔请小李出来吃饭,虽然这位新锐导演在影视上很有潜力,但相对应的是他在生活中神经兮兮,一惊一乍。 其实严敬尧某种程度上……也不是那么的人格健全,只是毕竟是年纪大几岁的狐狸精,隐藏得比较好。 在确认谢灵曜对他没有什么想法之后,小李的话比先前更多了。谢灵曜迟钝地发觉一件事,原来先前小李跟他居然还刻意保持着距离。原先的小李,已经是文静版的小李了,没想到一顿饭打开了话茬,小李聒噪得像一台开了五倍速的收音机,无时无刻不在他耳边叨叨。 小李滔滔不绝地对谢灵曜诉说他的琐事,什么昨天上班差点迟到啦,工作的时候电脑坏掉了啦,他最近看了什么电影觉得不错啦…… 小李对谢灵曜实施了语言霸凌,在谢灵曜即将被小李烦得忍无可忍的时候,严敬尧出现解救了他。 那天快到下班的时候,严敬尧忽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谢灵曜还以为他又来找自己有事,没想到严敬尧直接越过他,跟小李打了个招呼。 这算是恶意报复吧?报复中午没跟他打招呼,毕竟谢灵曜白收他三万块钱,到现在一句话没说。 谢灵曜正在思索此人前来的目的,严敬尧问小李:“晚上有空吗?” “当……当然有空。” 话痨小李在他最爱的学长面前,忽然腼腆了起来,他双手紧握攒在胸前,跟迎宾似的笑了笑,看起来怪不好意思的。 “走吧,请你吃个饭,顺便有点事找你聊聊。” 严敬尧捋了捋头发,将垂下的几缕头发撩到耳后,侧身微微笑了笑,朝小李伸手招呼他过来。因为是冬日的夜晚,窗外月影朦胧,这个笑容在他绷了一天脸之后,显得格外温柔好亲近,所以,像星星一样耀眼而明亮地闪烁了一下。 可能他的确只是随意撩了一下乱掉的头发,但现在立场不同,这个动作在谢灵曜看来非常刻意,甚至还有点刺眼。 卖弄风骚给谁看呢? 小李响亮地诶了一声,光速收拾好了东西冲向严敬尧,甚至来不及跟他说一句我先走了,然后两人就齐刷刷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谢灵曜当时一股怒气冲天,他那一瞬间真的有种想冲上去追人的冲动。他可以跟小李吃饭,但严敬尧不能,因为严敬尧是他的。 就算他们分手吵架,那也不能那么快就跟别人单独相处,谈笑风生,怎么着也得为他守身如玉两三年吧。 混账东西!谢灵曜万万没想到,今天晚上坐严敬尧副驾驶的居然是小李!好哇,合着白天那句话是预告是吧?不愧是导演,居然还演起续集来了。 他这算不算阴沟里翻船? 他可以想象严敬尧跟小李说话时的样子,在一个温暖的、开着空调的房间,那张漂亮的,充满遐想的,令人琢磨不透的面孔,真诚或虚情假意地面对着他不熟悉的人,在灯光下闪闪发光,那是独属于他的恋人。 有些感情上的失落,是缓缓浮上心头的。 谢灵曜那天独自一个人回到陌生的家,在那条漫长的路上,他迟缓地感觉到失恋的痛苦,一点点地涌上心头,然后海啸般把他的心给淹没了。 明明是个晴朗的南方冬日,周围霓虹灯闪烁,广告牌闪烁如盛放的烟花,他却忽然觉得,眼前下起皑皑白雪,那些烟火落下来,最后化成了心上呛人的烟灰,让他觉得心被烫出一个口,一阵阵想要蜷缩起来的疼。 【作者有话说】 给陛下呼噜呼噜毛。 今年就这样结束啦,很开心能认识大家,写作对我而言是快乐的事,新年快乐吖! 第95章 迷茫的雨夜 谢灵曜整整三天,没有理严敬尧,尽管此人依旧时不时从他楼下冒出来,偶尔从他办公室门前经过,好几次都想上前来搭讪,但谢灵曜一见到他就走。 严敬尧说的没错,真要想躲开一个人,怎样都能躲开。 第108章 谢灵曜其实并不能搞清楚自己的心,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前几次明明两人针锋相对,他也并没有觉得太难受,可偏偏严敬尧去找小李吃了顿饭,他就觉得好像心一下子空了下去。 明明知道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严敬尧的态度非常明显,就是为了故意气他一下。可是他就像是忽然绕进了死胡同,一下子害怕,恐惧,想要逃避。 他就是这么轻而易举的,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以一种自己从未设想过的方式伤到了。 谢灵曜这几天噩梦不断,心中盘踞着深深的恐惧,他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如此脆弱,又会对一件小事耿耿于怀。越是想念,越是怨恨,更多的时候是感到无助。 尽管这一切变化,他的脸上看不出半分。 周末,一股强冷空气袭来,下了一场大雨,寒冬来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只要他不出门,就不会再跟严敬尧碰面。谢灵曜那晚下班,独自走在雨中,听到雨伞上如冰雹般砸落的雨点声,手心里铁锈浸湿的伞柄,寒冷如冰,让他一阵阵发冷。 就算避开了严敬尧,他周末该怎么过,在这个又湿又冷的冬日里,时间好像凝滞了似的不动。谢灵曜在街头徘徊了片刻,鬼使神差地走进了一家街头的酒吧。 这是一间狭小的酒吧,店面不大,只有一排酒柜,酒柜前一排凳子,进去之后人挤人坐着。 谢灵曜浑浑噩噩地点了一杯葡萄酒,又混着喝了一杯威士忌,还接受了一位后来想不起来到底是男是女,反正某个人的邀请,喝了半杯鸡尾酒。 在那短暂的几个小时里,酒精的刺激让他觉得一切又恢复到了从前,他依旧是不可动摇,也绝不会失败的帝王。周围巨大的喧哗声,让他想起许久之前的宫廷宴会,那么多人围绕在他身边,声音在空荡荡的殿中回荡。 他无法分辨周围谁是谁。但这种毫无秩序和意义的喧闹,让他短暂地忘却一直压在心上的重担。 他偶尔也会觉得开心,并且严敬尧没在身边真的是万幸,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做很多事情,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与身旁的酒鬼们跳舞、热吻,共度良宵。 有人给他递了一支烟,一支薄荷味的烟,谢灵曜接受了这份好意,并且无师自通,在五分钟以内学会了吸烟。 但是他的心并不真的就此敞开,反而关得更紧了。周围都是陌生人,他很警惕,他并不知道这些人都打着什么主意,也不想再受伤害,他更加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都和他一样,只要表面上能快乐一点就好。 烟和酒都能给人带来快乐,哪怕是短暂的。谢灵曜从那间酒吧出来,已经是深夜12点多了。街头的人少了许多,他被冷风和飘忽的雨点一吹,晕头转向,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回家。 出租车把他送到小区门口,谢灵曜下了车,又困又累,晕头转向地爬上电梯,拿出钥匙开了半天的门。 屋外只有一盏路灯,周围又湿又冷,门还一直打不开。谢灵曜有点生气,他费力把钥匙一拧,听见门咔嚓一声,尚未等他推开门,身后一只手按在了他的手上。 “你在干什么?”严敬尧的声音幽幽从他耳后传来。 谢灵曜沉默了一会儿,冷淡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严敬尧笑得很无奈:“这是我家啊。” 按在他手上的那只手轻轻往后一拉,谢灵曜摇摇晃晃,一下跌进严敬尧的怀里。严敬尧一边叹气,一边将门拉开,另一只手揽住谢灵曜的腰,单手架着谢灵曜把他拖进了门。 谢灵曜进了屋,瞬间觉得暖和了,屋里开了空调,皮皮高兴地扑过来,跳上来重重压在谢灵曜的胸口。 谢灵曜重重咳了几声,他直接被皮皮撞倒在地。地板上铺着软软的绒毯,他狼狈地坐在地上,干脆就赖在那里不动了。 皮皮热情好客,围着谢灵曜转来转去。好久没见熟人了,皮皮直往谢灵曜身上拱。 谢灵曜喝了酒,精神无法集中,浑身软绵绵地不想动,于是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严敬尧直接从他身上迈了过去,也坐在了地上,强行把他拽起来,之后伸手把陛下的脸捧起来,凝视着他。 谢灵曜觉得尴尬,他心烦意乱,挣扎着扭转头,却被严敬尧用力掐了脸颊,只好颓丧地垂下眼帘,渐渐地觉得自己的脸颊发热,慌张之下连浑身都热起来。 他刚才脑子没转过弯来,走错了门,现在想解释,在严敬尧眼中,恐怕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借着酒劲投怀送抱,在严敬尧心里,是这么看他笑话的吧。他该走的,站起身就走,可这里很温暖,温暖的房间温暖的人,他想要留在这里。 严敬尧的脸上没有笑意,他皱了皱眉问:“喝酒了?” 谢灵曜将他的手甩开,语气厌烦:“还抽了烟。” “私底下烟酒都来?” “是啊。” “好吧,你要喝水吗?” 谢灵曜说话咄咄逼人:“不必,这么晚了,你刚才出去干什么?” 严敬尧凝视了他一会儿,缓缓地开口:“陛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电灯是吧?” 谢灵曜那一刻气得胸口疼,抬手就要打人,被严敬尧抓着按了回去,还是剐蹭到了他的脸。 重重的一下,手背蹭到了嘴边,严敬尧偏头避闪了一下,没避开,谢灵曜的手指勾下他一缕头发。 第109章 严敬尧脸上露出了一点愉快的笑意,他用手指碰了碰嘴角:“生气啦?” 谢灵曜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目光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好似有食肉寝皮之恨。 严敬尧脸上的笑意渐浓:“你的眼睛很漂亮,里面有很多故事,很适合被拍成电影。” “你已经这样做了。” “是啊,你是我的缪斯。” 谢灵曜不知道缪斯是什么,他只想知道刚才严敬尧去哪儿了。 第96章 孤单弱小但凶恶 严敬尧看陛下不领情,叹了口气:“在你眼里,我现在应该被拖出去五马分尸,然后扔进山里喂狼了吧?” “是。” “就这么讨厌我?” 谢灵曜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想跟你说话。” “为什么?” 谢灵曜觉得很心酸,他不知道哪里的委屈,忽然铺天盖地地涌上心头。 他蜷成一团,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很讨厌,总是故意气我,一点都不好。” 谢灵曜的声音轻下去:“我再也不想跟你说话了。” 他说到做到,说完这句,再也不跟严敬尧搭话了。 严敬尧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柔声开口:“今晚要不就住在这里吧。” 严敬尧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谢灵曜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么办。他语气骤变,赶紧哄:“陛下,我给你去倒点热水,手冷不冷,我给你捂捂。” 严敬尧把陛下的手揣进怀里,谢灵曜狠狠甩开他的手,重重:“滚!” 严敬尧手心都被他拍红了,现在嘴边一道伤,手心一道印。 “那你想怎样嘛。”严敬尧进退两难,看了眼时钟,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我要回去。” 严敬尧无计可施,谢灵曜现在就像一只饿了三天没吃饭,好饭好菜端到面前还不肯动,非要吃奶油的比格。 小比讨厌忍人,小比决定摧毁世界。 谢灵曜在原地闷声不吭地坐了一会儿,严敬尧跪坐在他面前,看起来还有点委屈。谢灵曜瞄了几眼,他的酒劲上来了,越发觉得情绪激动。他刚才推了严敬尧几下,手里也疼,浑身控制不住在发抖。 但越是狼狈,谢灵曜越要证明自己没事,他的逆反情绪,在此时此刻达到巅峰。谢灵曜不顾脚底打滑,硬是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严敬尧不好放任他这么回去,也委屈巴巴地起身,跟在他后面。 谢灵曜下了楼,根本不知道往哪儿走。严敬尧给他指了个方向,换来一句凶巴巴的:“要你管!” 半夜雨声不绝,地面湿漉漉的,宁静的月光之下,周围的一切都泛着光,那是万物涤荡后,萧索而寂静的美。好像人心里空荡荡,哭过一场之后,空留一席寂寞的残影。 谢灵曜不管不顾就要往雨里冲,严敬尧将他拽回去,给他撑了把伞,一言不发地搂着他,拽着他慢慢朝前走。那是很短又很长的一段路,谢灵曜觉得冷,所以不自觉就靠在严敬尧的身上。 严敬尧身上很温暖,因为坚定不移地搂着他,让谢灵曜很想就这样永远依靠他。 在他发现那个隐藏的秘密之前,严敬尧一直都是这样可靠的,哪怕他们谈崩了,依然给他租房子,照顾他的起居,还给他钱。 但是谢灵曜没有一点安全感。 为什么反而会这样?他有时候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也忍不住怀疑严敬尧到底隐藏着什么。可这一切都没有答案,爱要比他想象中更艰难。 风雨声太大,谢灵曜觉得心里也风雨飘摇的。 原本只需要十分钟就能到的路程,因为某个醉鬼,足足花了半小时。 严敬尧把谢灵曜送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谢灵曜虽然站都站不稳,还是瞄到,开自家门的那把钥匙,是从严敬尧的口袋里摸出来的。 谢灵曜摇摇晃晃,揪住严敬尧的衣领,把他摁在了墙上。 “你怎么会……会有我……我住处的钥匙?” 严敬尧属实无奈:“房子是我租的。” 谢灵曜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算计我?” “谢贞明,我要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不会伤害你。” “我明白了,从……从最开始,到……到现在,每一步,都……都在你的计划内。”谢灵曜重重一拳砸在严敬尧的肩头,他心里有柔肠百结的恨,打在严敬尧身上,觉得手连着心也疼,“除了我想跟你分开之外,所有的事……都,都在你的意料之中,我恨死你了。” “陛下,你看看手机,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不回。我看你大半夜还没回来,担心你出事,所以大晚上出去找你。” 严敬尧被他壁咚在墙边,无奈至极,而且谢灵曜这个发酒疯的状态,根本不听他的任何解释,于是他干脆伸手把他谢灵曜拦腰扛起来,直接扛进了屋。 “结果发现你在我家门口,我很诧异你怎么会过来,本想留你住一晚,结果你又要走。” 谢灵曜被扛起来,像个扑棱蛾子似的乱折腾,严敬尧把他扔在沙发上,谢灵曜更加晕得厉害,推开严敬尧就往卫生间跑。 刚才淋了一点雨,他身上冷,喝了酒胃里难受,心情又不好,于是彻底把刚才喝的东西全吐了。严敬尧在门外,听见连续不断的剧烈咳嗽声,再看了眼时钟,他知道今晚自己可以不用睡了。 第110章 所幸明天是周末,可以不用那么早起来。面对应激反应的比宝不能来硬的,只能好好说话。所以严敬尧等里面安静点了之后,轻轻敲了敲门:“陛下,好点了没有?” 里面没声音。 严敬尧有些担心,他再次敲了敲门:“我可以进来吗?” 还是没声音,严敬尧直接撞门进去,结果瞧见谢灵曜直接坐在了冰冷的瓷砖地上,睡着了。 “谢贞明你给我起来!” 严敬尧提高嗓音冲谢灵曜喊,冲过去先把浴霸的灯开了,再把谢灵曜晃醒。谢灵曜被用力晃了晃,迷迷糊糊地咳嗽,一翻身有点醒,就往严敬尧怀里钻。 严敬尧把谢灵曜整个搂过来,轻轻地拍拍他的背,又捏捏他的脸颊,再搂着他的脖子。 谢灵曜浑身发冷,他的反应很迟钝,心里黏糊糊的离不开严敬尧,趁着酒劲不管不顾地撒娇,无声地要求严敬尧多陪他一会儿。严敬尧在静静凝视着他,谢灵曜能感觉得到,因此觉得愈发燥热不安。 他的眼里有故事,而严敬尧的目光像摄像机,永远对准他, 严敬尧的声音平静地传来:“谢贞明,你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五。 陛下只是暂时找不着北了,他还会支棱的! 第97章 机智的办法 严敬尧幽幽地问,谢灵曜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只静静地靠着。于是,很轻的吻,好像庄周梦中的蝴蝶,在他额角轻轻一碰。碰到皮肤便会随着轻烟散去。 谢灵曜迷迷糊糊的,觉得哪里暖和就往哪里钻,他觉得人身上热,扒开严敬尧的衣服就往他身上贴,不断拿脸蹭严敬尧的脖子。 严敬尧一动不动,他一言不发,在观察了片刻之后掏出了手机,艰难地举过头顶,拍了一段录像。 谢灵曜迷恋严敬尧身上的气味,那种暗暗的花香,今晚沾了雨水,湿漉漉的像是初春山林之中,一株不知名野藤蔓上的花朵,温暖的表层下湿冷而诱人。 很想扒开这层皮肤看看,底下的血到底是冷的还是热的。服软的时候叫陛下,分手的时候叫谢灵曜,这会儿又舍不得了心疼了,开始叫谢贞明。 你心里到底怎么想我? 他模模糊糊地叫:“给我……一把刀。” 严敬尧无法松手,只好拍着谢灵曜的背哄:“你要刀做什么?” “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 严敬尧轻轻地笑了笑:“不行。” “为什么?” “因为已经给你了,你不信,自己摸摸看,我的心在不在你那里。” “混账!我是皇帝,我要什么……你都得给我。” “那好,你先站起来,去那里坐好,我去给你找一把刀。” 谢灵曜嗯了一声,他头重脚轻地站起来,朝沙发走过去。他在沙发上坐下,感觉到周围缓缓传来嗡嗡声,手臂被冷水沾湿了一块,一些凄冷的感觉渗入肺腑,脸上却吹来一阵热风。 严敬尧给他开了空调,然后真的去厨房拿了一把刀来,摆在他面前。 谢灵曜望着那把刀,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这是一把银色的刀,闪闪发光,尚未被使用过,严敬尧将刀放下,刀尖对准自己。 “陛下,你想试试看吗?” 谢灵曜示意他挨近一点,严敬尧坐到他身边,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很舒服,谢灵曜喜欢跟他挨着,比起干燥的热风,他喜欢这种活色生香的温暖,片刻的温存也让他觉得迷恋。 谢灵曜握紧那把刀,低声威胁:“你不怕?” 严敬尧亲了亲他的脸颊:“我想见识一下,什么叫知己捅刀,最为致命。” 严敬尧握紧他的手,那只手攥着刀,一点点朝严敬尧的胸口挪去。 严敬尧居然不怕,谢灵曜心惊肉跳,他生怕手一松,刀就失控地滑过去,刺进那具让他感受到温暖,饥渴的身体。 “害怕?” 谢灵曜惶惶不安地回答:“不。” 严敬尧凑到他耳边,轻声蜜语:“那就别看。” 近在咫尺的距离,谢灵曜知道会发生什么,既然不可避免,那就接吻。 他们都在用力,亲得越狠,越危险。谢灵曜手里使不上劲,刀一点点挪了过去,他被亲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脑袋晕乎乎地,心跳得飞快。严敬尧奋力一拽,刀忽然失控转向,谢灵曜那一刻吓得差点惊叫出声,于是他狠狠地咬了严敬尧一口。 严敬尧手一回撤,攥住了刀尖。谢灵曜重重地倒吸一口凉气,凝视着他的手,看到一道殷红的血迹,从指缝里渗出来。 他的感觉很迟缓却又敏锐,心口钝钝地疼,扒开严敬尧的手指缝,看到鲜血像一股小溪在掌心的纹路之间游动。 “一处红印,一处擦伤,一处刀伤,再接下去,我可就是一具尸体了。” 严敬尧看了眼掌心的伤,轻描淡写地讲了句,他很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台摄像机一样,观察着他,对自己的伤无动于衷,任由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真漂亮,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什么样是最惊心动魄的。 谢灵曜浑身的血在涌,他低声问:“你的手……” “别管。”严敬尧的目光幽幽地看着他,重新拿起那把刀,他笑得很温柔,“别心软,你不是要把我的心挖出来看看吗?你看,它还是热的。” 第111章 严敬尧将刀重新递给他,谢灵曜惊恐地扔开。他很茫然,怔怔地看着严敬尧不知所措。严敬尧再靠过来的时候,轻轻地覆上了他的唇,在试探性的啮咬了几下之后,伸手把他整个拽过来,搂在怀里。 谢灵曜觉得很茫然,他的茫然,在身体不自觉做出的激烈回应之下,汹涌地翻滚起来。 他好像一个吸血鬼,大概是因为心里腐烂不堪,幽闭了许多事,需要鲜血的刺激才能感受到自己活着,需要鲜活的身体带来欢愉、慰藉,越想逃陷得越深。 如果没有严敬尧陪着他,他那一晚上注定要感冒生病了。 第二天是个阴天,有小雨。 谢灵曜睡到中午才醒,醒来的时候心情巨好。他裹着两层被子,被子里塞着热水袋,整个人暖融融的,等到他爬起来一掀被子,发现衣服已经全没了的时候,才缓缓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心情这么好。 谢灵曜醒来的时候感觉特别饿,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想回忆一番昨日的情景,结果什么都想不起来。喝酒误事呀,他后悔喝太多了,现在忘得一干二净。 他醒来的时候,严敬尧已经离开了,给他留了一张纸条,有事联系他。 桌上除了一张纸条,还有一把带血的刀,谢灵曜看到那把带血的刀,想起了昨夜那个刀头舔血的吻。 谢灵曜将纸片折起来,他虽然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但稍微有点不好意思,早晨那一瞬间的快乐消散,他的心便如同窗外的云,蒙上了一层白雾。 他之后该怎么办?他要怎么解释昨夜的事?再下一次见到严敬尧,得等到周一了吧。 谢灵曜好不容易从昨夜饱餐一顿的劲里回过来,周六已经过去了,等他再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周日也已经过去了大半。 到了周日晚上的时候,他艰难地迈出了心理上的一大步,要完全跟严敬尧断绝关系太困难了,而且这人老找茬,可以说是非常可恶。 机智的陛下决定退而求其次,跟严敬尧保持肤浅的、不涉及精神的那种联系。 第98章 乱讲话的导演 谢灵曜不知道这种关系在现代怎么定义,他只知道皇帝的宠臣叫面首,是他养的小白脸。他们还有保密协议在,那上面说好严敬尧要侍寝的,而且并没有说这种关系,会什么时候结束。 谢灵曜仔细琢磨了一阵,模模糊糊想起一些细节,觉得严敬尧昨天也挺爽的。 但这确实是他不受严敬尧牵制,又不跟他断开联系的最好选择,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来了,他该怎么去跟严敬尧说这件事呢? 要不干脆威胁他算了,以严敬尧的性格,绝对不会允许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那谢灵曜相当于握着他最忌讳的把柄。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就迅速被他否决了。 这样做对他也不利,谢灵曜不想做会波及到自身的事情。况且他不敢轻举妄动,严敬尧吃软不吃硬,一旦把握不好度,鬼知道这人会干出点什么事来。 徐青鳞真的算计过严敬尧吗?谢灵曜心中闪过一丝怀疑。以徐青鳞的智力水平,以及此人落网之前盲目自信的样子,根本不是这种级别的狐狸精的对手。 当然徐青鳞的事情,只是浅浅地在谢灵曜脑海中划过,他现在自己的事都还没搞清楚。 谢灵曜决定再想想办法,等到周一再试探下严敬尧的态度。不过到了周一,他准点到了公司,严敬尧没来。 严敬尧向叶卡捷琳娜请了假,但谢灵曜并不知道原因。他一旦失去严敬尧的行踪,就会焦灼不安。本想问小李,结果小李一脸茫然地来问他知不知道严敬尧去哪儿了,谢灵曜只好作罢。 严敬尧是个非常注重时间的人,他不会平白无故地请假。谢灵曜很担心他出事,就这一会儿联系不上,他已经脑补了几十场车祸了,所以他鼓起勇气,给严敬尧发了个消息:你在哪儿? 严敬尧居然没回复。 好小子你居然敢不回消息?谢灵曜火冒三丈。他自己不回别人消息,能找到理由;别人不回,他气急败坏。 半个小时之后,严敬尧才回:打算跟我说话了? 谢灵曜这半个小时已经从车祸想到凶杀案去了,在电影公司待着有个好处,人会变得比较有故事思维,以至于他脑海里都是大案要案现场。 他都打算报警了,终于盼来了消息。他往上一滑,看到他们上一条消息已经将近一个月了。 谢灵曜恶狠狠地回答:是,想你想得夜不能寐,所以在哪儿? 大概又隔了五分钟,严敬尧忽然给他发来了一张照片。 谢灵曜瞧见一张半裸的照片,手一抖不慎点开,于是美好的肉体铺满他的整个屏幕。 不愧是他最喜欢的小白脸,很了解他的喜好,谢灵曜在梦里没想清楚的细节,现在清清楚楚地全在手机里了。 谢灵曜情不自禁咽口水,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放大,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很俊美的脸,很美好的肉体,如果动起来那就更好了。 严敬尧回复:拿去做梦吧。 趁现在!谢灵曜试探他:不如你亲自来,你到底在哪儿? 严敬尧过了好一会儿,又给他发来一张图,这回是缠着纱布的手。 严敬尧言简意赅地回复:在医院,手发炎了。 手发炎?怎么会忽然受伤?谢灵曜脑海中一闪而过先前的情形,想起这个罪魁祸首好像是自己。 第112章 谢灵曜忐忑不安地问:“要不要紧?” 过了好一会儿,严敬尧才说:“回去跟你说。” 午饭之后,谢灵曜见到了左手缠着纱布的严敬尧。 公司开着空调,房间里很热,严敬尧今天去医院,穿得一身黑,他把外套脱下来,那件黑色的毛衣把他手上白色的纱布,衬得格外明显。 叶卡捷琳娜看到严敬尧的手,吓得倒退一步:“大哥,你跟谁拼刺刀去了?” 严敬尧神秘地一笑,吐出四个字:“玩过头了。” 叶卡捷琳娜惊恐地看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谢灵曜,谢灵曜冷若冰霜地看着严敬尧。 叶卡捷琳娜脸上的表情精彩且夸张:“你这……有点吓人啊。” “没事,不耽误工作。” “算了,我给你派个助理吧。”叶卡捷琳娜倒吸一口凉气,转头去抓人了。 严敬尧把袖子卷起,好像不认识谢灵曜似的,抬眸问他:“你有事吗?” 谢灵曜上前一步:“没事不能站在这儿?” “当然可以,只不过,我看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还以为你有话跟我说呢。” “是啊,我当然有话要说。” “怎么,你要跟我道歉?” 谢灵曜冷笑:“道歉要是有用,我刚才就说了。” “你也知道没用,所以打算怎么补偿我?” 严敬尧坐下准备工作,隔着电脑屏幕,谢灵曜看到他微微扬起了嘴角,谢灵曜不知道他是在对工作微笑,还是对自己。 谢灵曜叹了口气:“我想想。” “我也会想想,你怎么赔我。”严敬尧从兜里掏出一张结费单,递给谢灵曜,不客气地说,“给我报销。” 谢灵曜抓起单子就走。 谢灵曜把赔听成了陪,不过虽有误差,但问题不大。反正要钱,他拿不出更多,能补偿的办法只有把自己搭进去。 下班的时候,谢灵曜主动去等严敬尧。严敬尧一只手不方便,工作的速度比平常慢很多,谢灵曜在他的办公室门口,既意外又不意外地看到了朱丽叶。 朱丽叶被重新调过来,她还是一副战战兢兢,闷不做声的样子,在一旁抱着电脑工作。见到谢灵曜,像被班主任抓住了抄作业似的,猛地一哆嗦。 严敬尧抬头越过缩成一团的朱丽丽,看了他一眼:“稍等。” 谢灵曜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低头看着地板。听严敬尧使唤朱丽叶倒水,再使唤朱丽叶去打印材料,还使唤朱丽叶去叫人过来,忙了大约有半个多小时。 朱丽叶嘴上没抱怨,满脸厌世,谢灵曜无意之中抬眼扫到她,被她吓了一跳。临到下班,早上喝得那点咖啡已经失效了,上班把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变成了丧尸,她脚步沉沉,左右摇晃,好像随时都要死过去。 【作者有话说】 导演跟我一个mbti,是什么就不说了哈哈哈。我没有这个样子,真的! 第99章 致命要挟 打工人对下班的执念十分强烈。拖了半个多小时,朱丽叶找了个机会,收拾东西下班跑了,严敬尧还有一段故事板没看,所以谢灵曜又多等了十多分钟。 等严敬尧合上笔记本,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谢灵曜率先开口:“你想怎么陪?” 严敬尧单手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公事公办地问:“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谢灵曜看了那张单子。消炎药、挂号费、还有缝针的钱,医保报销了不少,加起来并不算太多,但显然,严敬尧绝对不像是只要这一点钱的人,他看着绝对是会趁此机会能讹一笔的那种。 谢灵曜咬牙:“你可以开口说说价。” “这么好?你不怕我狮子大开口……” 谢灵曜就知道这人在这儿等着,当即打断:“我给你机会开口,所以什么尺度你自己把握,你知道万一把我惹怒了,就什么都得不到!” “尺度?” 严敬尧笑了一声,把笔记本塞进包里,他单手甩上背包,从兜里摸出手机,发了点什么东西给谢灵曜。 谢灵曜听到自己的手机咯噔响了一下,他的心也咯噔响了一下。 他心觉不妙,如临大敌:“你……你给我发了什么东西?” 严敬尧就当没听见他的话,平静地说:“你等我三分钟,我去趟卫生间。” 谢灵曜趁严敬尧离开,赶紧掏出手机,严敬尧给他发来一段视频。谢灵曜手抖点开,然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赶紧捂住手机屏,把手机挪到离自己很远的地方,跟老花眼似的透过指缝看。 于是乎,他惨白的脸之后又瞬间绯红,再变得铁青,他光速退出,狼狈地把手机塞回了兜里。 严敬尧告诉他什么是尺度,反正该下班的都下班了,现在也没什么人了。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还消了音,足见此人心思之缜密,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严敬尧三分钟之后回来,面带微笑地问:“走吗?” 谢灵曜转身就走,头也不回,顺手将电灯关了,严敬尧挑了挑眉,意料之中地晃在谢灵曜身后。 走出公司,来到一个拐角处,谢灵曜猛地一个回头,攫住严敬尧的衣领,怒气冲冲地发问:“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才到哪里,不过是个开头,给你的开胃菜,正片我还没剪好。”严敬尧幽幽地回答,“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就不信陛下以前宫里没有这种东西,只不过你们的是图,我让它动起来罢了。” 第113章 谢灵曜气急败坏:“这能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我发这个是为了帮你回忆回忆……”严敬尧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意犹未尽的微笑,“我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果然,这个事情的走向,毫不出意外地出现意外了,这日子过得真是一天比一天刺激。谢灵曜晕头转向之时,猛地想起来,最开始好像是自己想威胁他来着? 谢灵曜又气又恼,外面天还冷,他的脸片刻便绯红:“你要挟我?” “怎么算呢?”严敬尧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我都说了,这只是开头啊,正片我还没发送给你,怎么要挟你呢?而且明明我是受害者呀,我被你榨干还受伤了。对了我还得提醒你一下,刚才是你来说要赔偿我的。” 谢灵曜脑袋嗡嗡直响。 “况且,谁要挟谁还不一定呢。”严敬尧的微笑深不可测,“谢贞明,那可是在你家,要不是你非要我留下,我是绝对、不会在那里过夜的。” 谢灵曜很想给严敬尧的嘴上贴一条胶带,或者干脆把他的牙打碎,让他彻底闭嘴。 严敬尧不怎么喜欢说话,但他开口的时候,回回直击要害。谢灵曜以前觉得这人说话特有意思,哪怕都到这份上了,他依然觉得严敬尧说话很有趣。 才华就是这样,会以不经意的方式展露出来。 可恶,他原本想拿那份合同威胁严敬尧的,没想到严敬尧又抢先了一步,现在威胁比较大的是自己。 谢灵曜咬牙切齿地问:“你到底想怎样?” “这个尺度你觉得,我有资本提要求吗?” 这个尺度,谢灵曜觉得严敬尧就算现在让他去上刀山,下火海,谢灵曜也得二话不说直接跟一句:您瞧好嘞。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示意服软。 “我的手受伤了,没法开车,所以今天就劳烦你先请我吃饭,再替我拿着包,送我回去了。”严敬尧彬彬有礼地对谢灵曜说,“麻烦了。” 谢灵曜接过他的包,生无可恋地往前走。 严敬尧生病,谢灵曜虽然气,但心里还是很担心,所以找了一家先前小李推荐过的意大利餐厅,请他吃晚饭。 奶油烩海鲜、鹅肝配澳带、生章鱼片、牛肉塔塔,谢灵曜哪个也吃不惯,味同嚼蜡。所以这一桌都是为严敬尧点的。他以前从小李那儿,听说过严敬尧以前读书的时候,经常去西餐厅,所以心里觉得他会喜欢这里。 这是一间很雅致的餐厅,灯光晦暗,放着古典轻音乐,像是某一部欧洲老电影的场景。谢灵曜陪严敬尧吃饭,目光扫到周围,远处都是情侣,只有他们两个,这样沉默地仅仅在吃饭。 对面的伤病患单手拿着叉,所幸伤的是左手,还能正常用右手吃饭,只是动作有点僵硬。 一缕卷发垂在耳畔,那张面孔映在温柔的烛光里,在桌面落下模糊的光晕。谢灵曜很难不去想,前几日严敬尧约小李出来吃饭是怎样的情景。他仅仅是坐在那里,不用说什么,安安静静地吃饭,就足以动人心魄。 严敬尧看到谢灵曜的余光在瞄自己,挑衅地问:“有什么话不能对我直说?” “别自作多情。” 谢灵曜果断地拒绝,严敬尧轻轻笑了笑,他意料之中,一点都不生气。 短暂的一瞬间,谢灵曜有种他们的关系,回到从前的错觉。那是夏天,从夏天到冬天,一瞬间荒草横生,谢灵曜心中隔着一个疑虑深深的秋天。 走出餐厅,他们自然而然地往家的方向走,沉默不语。 第100章 坚强的遛狗人 这是冬日流光溢彩的街头,抬头是五彩的霓虹灯,身旁是拥挤的人流。而在人群之中,挨得最近的两个人却不说话。 谢灵曜觉得越走越孤单,他的心底很淡很轻地浮起一些情愫,就像呼吸时嘴边的白雾,那样轻飘飘就散了,心里却很孤单。 冬日、霓虹灯、大城市,汹涌的人流,这些光景本就让人寂寞,路边有卖衣服的店,店中在放一首轻快的歌:如果说你真的要走,把我的相片还给我,在你身上也没有用,我可以还给我妈妈。 爱之初体验,很老的歌,现在的人听起来,会有种亲切的怀念。那是谢灵曜迟到的十八岁,在他二十八岁的时候姗姗来迟,让他恨命运的捉弄,让他想回到刚刚逝去的夏天。 走到小区楼下的分叉口,谢灵曜将背包递还给严敬尧。 严敬尧接过包,他的目光在月色下温柔似水:“不送我回去?” 谢灵曜答非所问:“手别沾水,好好休息,记得吃药。” “如果你送我回去,我就给你泡牛奶。” “你的手受伤了,还能做这些啊?” “我只是受伤没有残疾,而且就泡牛奶而已,最多慢一点,我还要给皮皮切肉呢。” 严敬尧居然也有这么正常的时候。 谢灵曜哑然失笑:“怎么听起来像是在哄小狗啊?” 严敬尧凝视着他:“你晚上容易睡不着,喝杯牛奶会好点。” 谢灵曜沉默了一会儿,他松开掌心,开口:“我的手心也有一道伤疤,我十五岁的时候受的伤。我知道发炎会很疼,所以,不要做无谓的事,早点休息。” 他说完,觉得那月光好像化成了水滴,落在身上。 很柔软又很凄凉,他的心因为严敬尧的这一句关心,一下子变软了,可冬日的月光,还是让他觉得冷,清清冷冷的,可望不可即。 第114章 他转身要走,严敬尧在身后叫他:“等等,我有话对你说。” 四周很安静,谢灵曜的心跳得很快,他既期待又害怕,不明白在期待着些什么,也不明白自己在害怕什么。 “谢贞明,你明天,帮我遛一下狗。” 谢灵曜正等着严敬尧说点什么好听的,没想到等来一句帮我遛狗,他怒气冲冲地回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单手拉不住皮皮。”严敬尧两手一摊,表情理所当然,“你知道的,皮皮虽然瘦了一点,但还是胖乎乎的,他最新的体重是29斤。” 谢灵曜上下打量着这一米八几的男人,他不信严敬尧拉不住一只柯基。 他就着西北风说风凉话:“那就别溜了,让它在家里陪你吧!” “可是不遛的话,皮皮会不开心的。” 谢灵曜的表情狰狞:“你就不怕我不开心?” “皮皮这么可爱,你不是也很喜欢它吗?而且皮皮也很喜欢你,他看不到你都抑郁了。对了,顺便再帮我买点早饭回来,当然,如果你愿意给我做,我更加高兴。” 做饭?笑话!谢灵曜连怎么淘米都不会,让他做饭还不如遛狗。等等,他怎么又要去遛狗了? 谢灵曜干笑几声,干脆利落地拒绝:“别做梦了。” 严敬尧冲谢灵曜挥挥手:“明早见,晚安。” 谢灵曜冷漠地一甩手,转身潇洒离去。 这五十米路,谢灵曜是一路在心里暗暗骂着回去的,当然第二天早上,他也是骂骂咧咧来的。 不到七点,谢灵曜杀到了严敬尧的门口,按响了他家的门铃,等了三分钟,严敬尧才慢腾腾起床给他开门。 这厮绝对是刚醒,如果是精心打扮成这样的,那也太狡猾了。严敬尧还穿着睡衣,披了个外套,衣领敞开一大截直到胸口,头发柔软又凌乱地铺在两肩,看起来人畜无害,让人很不好意思发火,还有些非分之想。 严敬尧心情看起来不错,他微笑着对陛下说:“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看到你比我起得早的时候。” “那当然。谁让你伤了,要不是看在皮皮的面子上,我才不会来。”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来看我的,但是很可惜,皮皮不能来给你开门,你很不幸地第一眼看见我,多担待一下。” 说着,严敬尧还打了个哈欠。 谢灵曜冷冰冰地发问:“你醒了吗?” “刚才没有,不过见到你就醒了。” “如此甚好。”谢灵曜冷笑,“狗呢?” 严敬尧从门后摘下胸背,给皮皮套上,并交给他一个垃圾袋。 严敬尧温柔地提醒:“对了,别忘了给皮皮捡屎。” 谢灵曜恶狠狠地夺过塑料袋,严敬尧接着把狗绳交给谢灵曜,谢灵曜拽起狗绳就走,皮皮屁颠屁颠地冲了出去。 谢灵曜带着皮皮去小区溜达了一圈,见到了它的宿敌:那只巨大的阿拉斯加,还见到了它的好朋友,一只比熊、一只柴犬。 皮皮是只无忧无虑的柯基,又胖又爱玩,见到大型犬,嗷嗷乱叫还想往上扑。谢灵曜死命拉着绳子,双方的狗怒叫了半分钟,才阻止这清晨的一场恶战。 皮皮没能上去跟阿拉斯加大战三百回合,很失落,走开之后屁颠屁颠地去草坪上拉了一坨屎。谢灵曜面无血色,他忍着作呕的心情,像拆炸弹似的小心翼翼靠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清扫完了战场。 所幸小区垃圾箱边上有个水龙头,谢灵曜忍着大冬天刺骨的冰水,洗了三遍手,之后拉着犟种狗去买早饭。 谢灵曜今天去得早,头一回看到粢米饭团,拿酱油拌过的米揉成团,里面塞上榨菜、碎油条、花生和萝卜干。谢灵曜觉得新奇,于是买了两个饭团,又带着两包热豆浆,觉着不能让严敬尧吃得太好,于是付了账就走。 走到一半,谢灵曜又想:严敬尧早上吃这么点,待会儿会不会饿? 饿了很麻烦,他就得让朱丽叶去买吃的,或是跟不三不四的人去吃饭,还有可能饿出胃病加重病情。毕竟是伤病患,生病了,工作又辛苦,谢灵曜有点心疼,心一横又扭头回去给他买了一屉生煎包。 第101章 这里面的水很深 半个小时以后,谢灵曜回到严敬尧的住处,把哼哧哼哧发出猪叫的小狗和一袋子早餐,嫌弃的全都塞给严敬尧。 皮皮快乐地冲向自己的香蕉船,乖巧地躺了进去。 严敬尧看起来比刚才精神点,他换了一身棕色的半高领的毛衣,发梢微卷,嘴角淡淡地在笑,看起来非常温柔。他接过狗绳,顺便拉扯着陛下也进屋。 谢灵曜很警惕:“你要干嘛?” “跟我一起吃饭。”严敬尧自然而然伸手去牵他,“进来吧。” 谢灵曜坐在桌边,看到清晨的阳光,缓缓从天边照进来,觉得心上的乌云也渐渐散去。 两个人的屋子里,果然比一个人暖。谢灵曜咬开饭团,看到里边有零星的葱花,竟也不觉得讨厌。 吃完饭,给皮皮填上一把狗粮,这个美好的早晨就此结束。等到了公司,严敬尧拉住他,悄悄对他说:“晚上见,你要送我回去。” 晚上见?那中午怎么办?谢灵曜本想问,但碍于情面没问出口。他暗暗观察,中午故意从严敬尧办公室门口路过,瞧见严敬尧让朱丽叶给他点了份午饭。 第115章 朱丽叶卷土重来,谢灵曜很不爽,因为严敬尧受伤了,所以他的占有欲格外强烈。 要不干脆给他做好饭,让他以后天天带来上班好了,省得他天天吃外卖,还容易吃坏肚子。谢灵曜被自己这可怕的想法吓到,他反胃了一下,再次震惊自己居然会有这种想法! 谢灵曜当即在心里挖了个坑,把这个想法深深地埋了进去,再刨土埋好,看不出一丝痕迹。 这绝对是严敬尧的阴谋!谢灵曜提醒自己,绝不能因此心软,绝不能对他表露出过多的关心,否则严敬尧绝对得寸进尺,而一旦谢灵曜放松了警惕,他就有可能再次遭到背叛。 谢灵曜绝不愿受人牵制,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可他却并未忘掉那个人:徐青鳞。 不知为何,他想去再见一见这个人。 不跟严敬尧同住的好处就是,谢灵曜有可以自行支配行动的时间。他趁一个阴雨绵绵的周末,给周警官打了个电话。 周警官很诧异谢灵曜会打电话过来,当然他在电话里态度挺友善,没有之前见面那么咄咄逼人。如果不直面周警官本人,光听声音,谢灵曜会觉得周警官好像还蛮好相处的。 但谢灵曜并未改变先前的看法,有的时候好人也不是那么好对付。 “你有事吗?” “周末打扰您。”谢灵曜客客气气地开口,“我想问问,先前纵火的徐青鳞如何了?” “徐青鳞?”周警官好似完全没想起来这号人,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哦……你说得是那个人,我想起来了。” 谢灵曜可不相信周警官忘了徐青鳞这号人,他略讥讽地勾了勾嘴角。 “我想问问他怎么样了?” “他被拘留了,要关三个多月。”周警官简单地回答,“具体更详细的情况,我就不方便透露了。” 才三个月,谢灵曜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但他礼貌地说:“多谢。” “没关系。”周警官挺客气的,“哦对了,如果你有别的什么想说的,也可以告诉我。” “别的什么想说的?是指什么?” 周警官笑了一声,他的回答耐人寻味:“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当然没有也没关系,我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这话,就可让我莫测高深了。” 周警官全程很淡然,他轻描淡写地说:“那就当我没说。” “周警官,我不敢跟您这样的人打哑谜。”谢灵曜在电话这头微笑了一下,“这样没有任何好处,您刚才是什么意思,能否给个明示?”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只是天气冷了,使用刀具要注意安全,还有,临近年底,一定要注意人身安全。” 周警官说罢,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挂断了电话,谢灵曜却感到一丝疑云涌上心头。 什么叫注意刀具使用安全?有人在监视他们吗?还是说……谢灵曜想到一个最直接的原因:严敬尧跟周警官最近刚见过。 的确,严敬尧在谢灵曜打电话前一日,去找了一趟徐青鳞,而那日恰好周警官出门偷吃炸鸡回来,手上还拎着一杯热巧克力,特地偷偷摸摸走的偏门。没想到跟严敬尧打了个照面,于是简单聊了几句。 严敬尧看到周警官,礼貌地点了点头:“您好。” 周警官略显诧异:“你怎么在这儿?” “我想知道,徐青鳞怎么样了?”严敬尧略有无奈地笑了笑,“您知道,我跟他原先还有些工作上的联系,他这一被抓,确实给我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周警官点点头,露出一种我理解的神情,目光却毫不意外,精准地落到了严敬尧的手上。 “你的手怎么了?” 严敬尧主动解释:“先前在家里切菜,割伤了。” “你手臂上的伤也才不久,手上又伤了,还是要多多注意。” “我知道。”严敬尧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纱布,轻叹一声,“家里那位太闹腾了。” “徐青鳞已经被带走,不在这里了。” 严敬尧脸上没有过多的神情,他只是淡然地点点头:“多谢您。” “你原先的伤好了吧。”周警官的目光在严敬尧手臂上轻轻一扫。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多谢。” 周警官再次点点头,他低头喝着他的热巧克力,忽然说了句:“先前,徐青鳞跟我说,这个城市里存在着幽灵。” 严敬尧对这个说法很惊讶,他低声咀嚼了一句这两个词“幽灵”,转而疑惑地发问:“这是什么意思?” 周警官微微一笑:“我不喜欢这种说法,因为一切都有迹可循。不过导演你,或许会喜欢这种充满想象力的描述。” “我也不喜欢。”严敬尧朝前走了一步,颇为真诚地开口,“我跟您的想法一致。如果这个城市里有幽灵,那可就太危险了,我会很担心我的家人会受到伤害。”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五~ 第102章 调虎离山之计 周警官再次点点头,他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你放心,就算有幽灵,我也有对付的办法。这个城市里稀奇古怪的事我见多了,没有什么可以逃过我的眼睛,也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你说对吧?” “那就太好了。”严敬尧朝周警官摆摆手,“如果我遇到了麻烦,一定会来找您。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第116章 周警官做了个ok的手势,意思是随时欢迎。 这不过是冬日里的一段小插曲,因为临近年底,许多工作都必须在年前完成,所以严敬尧又变得忙碌起来。 谢灵曜这边也忙,因为小李的短片马上就要筹划进行拍摄,因此前期美术提交了许多版本的创意风格。小李是个随性的人,他的随性表现在上班卡点、下班拖时间、有几天特别空、有几天又忙得要命。尤其是要准备拍摄了,小李进入了狂躁的兴奋状态。他会忽然在办公室里站起来,猛搓一顿脸,绕着桌子走来走去,然后到门口狂灌一杯咖啡,脸上浮现出惊悚的笑容。 谢灵曜坐在他对面,每每都会被小李离奇的反应震惊。 严敬尧曾对小李有一句犀利的评价:“他看着就没参加过内地的高考。” 谢灵曜很疑惑:“什么是高考?” “就是寒窗苦读,考取功名,凡是考过的学生,绝不可能还是这样的。” 谢灵曜提出质疑:“难道你考过吗?” “我也没考过,但我会装得像考过了一样。” 谢灵曜听着有点慌兮兮的。 叶卡捷琳娜偶尔会来请谢灵曜吃饭,每次她一出现,谢灵曜就觉得没什么好事。某天,叶卡捷琳娜满面笑容地出现在谢灵曜眼前,微笑着说:“嗨,有空吗帅哥?一起去吃午饭吗?” “没空。”谢灵曜干脆利落地拒绝,顺带帮小李也拒绝了,“他也没空,找你亲爱的小严去吧。” “那可不行,我都订好位置了,小李和小严都很忙,我是专门来找你的。”叶卡捷琳娜邪恶地一笑,“一个小时以后我来叫你,给你点准备的时间哦。” 一个小时以后,刚巧到了午饭时间,叶卡捷琳娜笑嘻嘻地拉走了谢灵曜,把他带进了一家海底捞。 冬天就要吃火锅,现在外边天气冷,进了店坐下,谢灵曜感觉到热气从眼前冒上来,有种沁润的暖意。 叶卡捷琳娜兴奋地坐下:“吃辣吗?” 谢灵曜无情回绝:“不。” “那太好了,我一个人吃。” 叶卡捷琳娜最喜欢吃辣的了,果断点了鸳鸯锅,她兴高采烈地在谢灵曜对面坐下,脸上始终挂着温暖的笑容。 等锅上来,谢灵曜看见这满锅的红油底和漂浮在上面的辣椒,默默地将辣锅底转到了叶卡捷琳娜那边。 水很快就沸腾了,谢灵曜抄起一盘菌菇直接倒了下去,拿勺子朝里面一焯,微笑着发问:“严敬尧今天去跟谁见面了?” 叶卡捷琳娜一愣。 “你请我吃饭,就是为了帮他打掩护吧,我能猜到你为什么请我来,还特地绕了个弯,跑到园区外边来。这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你说对吧?” 叶卡捷琳娜尴尬的笑容僵在脸上。谢灵曜不屑地捞起一块冬瓜,扔进满是酱料的碗里。 叶卡捷琳娜没有否认,笑眯眯地说:“有的时候太聪明,会给自己增添很多烦恼,不如糊涂一点开心。” “我倒是想这样。”谢灵曜望着桌上沸腾的锅,“可惜知道了装糊涂,我会更不开心,这厮背着我干什么去了?” 叶卡捷琳娜的筷子,伸进红彤彤的锅里,快准狠地夹起一片羊肉塞进嘴里,揶揄道:“看来你真的很了解他哦。” “所以瞒着我去见哪位贵客了?” “你不愿意当他的监制,所以我只能给他另安排,恰好甲方那边也新来人了,出于礼仪,导演得请他吃个饭。” 果然,又是应酬,谢灵曜就知道他被该死的酒桌文化绊住了,气不打一处来,脸色都阴沉了下去:“该不会又喝酒吧?” “这你放心。”叶卡捷琳娜大口吃着肉,跟约人家上梁山似的打包票,“不可能!绝对不会喝的!” “你这么肯定?” 叶卡捷琳娜尴尬地笑了笑:“因为他跟新监制关系不好,我比较担心他们俩会不会打起来。” 谢灵曜刚夹起一片牛肚,听到这儿,筷子一松,又滑了下去。 “关系不好?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不说肯定是因为关系不好嘛,导演不会跟你抱怨这些。” 谢灵曜想想,有点无奈:“的确是,他光听我抱怨了。” 什么时候多出来的这个人?谢灵曜很介意,却又从来没听说过。 他忍不住问:“新监制,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卡捷琳娜朝前一探,故作紧张地问:“你真的要知道吗?” “我无所谓,不过不说你心里憋得慌,所以还是说吧。” 叶卡捷琳娜哈哈大笑:“是个混血绿眼睛的三十五岁大帅哥。” 谢灵曜冷笑了一声,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我就知道。” “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谢灵曜言辞锋利,“我喜闻乐见。” “你不担心吗?” “如果你希望看到,我勉为其难担心一下,毕竟今天你请我吃饭。”谢灵曜忙着给自己碗里夹蔬菜,顺道问,“你再给我透露点别的?” “是个混血,据说妈妈是葡萄牙人,喜欢琴棋书画,这人闲着没事喜欢下围棋和去看美术展,当然,在工作上经验也蛮丰富的,所以脾气也蛮大。” “我怎么觉得是你喜欢的类型?” 叶卡接琳娜哈哈大笑:“我喜欢不喜欢一个人,取决于他怎么收买我。如果他明天就给我把投资款项打到账上,我甚至可以认贼作父,喊他当爹。” 第117章 “有意思,我还以为,他跟我相处过之后,他已经宠辱不惊生死看淡了,没想到还有比我更大的麻烦。” 谢灵曜无情地发起了嘲讽。 【作者有话说】 新人物出现! 第103章 打起来打起来 自从跟严敬尧分手……虽然没完全分干净,还处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阶段。但经过谢灵曜坚持不懈的努力,他敏锐的判断力又回来了那么一丢丢。 因为不跟那个人时刻黏在一起,所以有了更多观察的机会。 他比以前更加了解严敬尧,知道严敬尧的性格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所以发生这种情况,他一点都不惊讶。 哦豁,总算有人能治得了你了。谢灵曜还挺高兴。外国人好哇,他倒要看看能碰撞出什么火花来。 他直接跳过了惊讶,也跳过了生气,先进入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阶段。 严敬尧外表随和,实际上专断又自负。碰上个同样专断的外国人,在工作上搞不好磁场相斥,互相看不顺眼,直接开始雄竞。谢灵曜能把情况猜个大概,心里多少有点幸灾乐祸。 所以就算换了投资人,事情也没那么顺利嘛,既然给了钱,对方的监制肯定想多干预到电影创作中来,以严敬尧那个不肯退让的脾气,不吵起来才怪。 谢灵曜庆幸自己当初没搅合到严敬尧的影片里去,要不然,出于立场原因,两边的监制就要对骂了,现在和这个传闻中的混血大帅哥厮杀的就是自己。 谢灵曜一想到这些,不觉喜上眉梢,伸筷子去夹辣油锅的菜塞进嘴里,兴致勃勃地问:“他们吵到哪个地步了?” “吵到需要坐下来吃一顿,缓和一下关系的程度。” “哦,难怪今天去吃饭了。” 谢灵曜无情地笑了两声,叶卡捷琳娜不由得也跟着苦笑了一下。 “希望他们和好,毕竟完成一部电影不容易。”谢灵曜同情地叹气,嘴角却情不自禁上扬,“都到这份上了,有什么困难也尽量克服一下,毕竟大家的初衷相同,就算有分歧,也并非是为了彼此之间争斗,大家的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嘛。以导演的情商,想必定然是以大局为重,不会意气用事。” 这话祝英台十分赞同,说得很有工会主席的风范。 叶卡捷琳娜脸上的苦笑更明显了:“你好冷漠哦。” “毕竟我又不是他那边的监制,实在是爱莫能助。”谢灵曜痛心地说,“小李这边又很忙,我根本抽不出一点空来,还是烦请姐姐你多关心他一些吧。” 谢灵曜就是这么冷漠,他时刻提醒自己,绝对不能落入严敬尧的圈套。 说曹操曹操到,那天下午谢灵曜还真在公司里,见着了这位监制。 这位至今没有人透露姓名的监制,的确看起来比徐青鳞靠谱。 大哥胡子拉碴,长得跟个猕猴桃似的。五官的确是很深邃,毕竟是个中欧混血,会中文英文和葡萄牙语,有欧洲男性装腔作势的标准配件:肯定不便宜的手表、合身甚至有点紧的西装、锃光瓦亮的尖头皮鞋。 同样是顶级电影学院毕业,只不过他是欧洲电影派系的,跟阿美莉卡学院派出身的严敬尧气场不和,两人一见面就掐。 一场世界大战一触即发。 当日,这位混血哥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西装马甲,出现在公司,率先迷倒了公司一波实习生妹妹。尽管,也有成熟的都市丽人小声发出了“欧美人就是花期短哈”这样不同的意见,但总的来讲,在社交距离范围内,混血哥获得了较多的好评。 混血哥留着胡须,是很有男人味的那种硬汉,看起来涵养很好,遇到谢灵曜还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谢灵曜大大方方跟他招招手,余光一瞥,瞄见了严敬尧。 严敬尧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谢灵曜现在已经能从他的没表情中,解读出很多微语言了。譬如此时此刻,这人就站在那里不动,微蹙眉头,大概意思就是你跟他打招呼干什么? 谢灵曜视若无睹,他去倒了杯水,等着看戏。 果不其然,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严敬尧跟混血哥因为制作方向问题,吵了起来。 文明人吵架,不会像街溜子似的骂人,这大冬天的,他们各自泡了一杯冰美式,然后在会议室里开始飙英文。 专业人士吵国际架,上升到了哲学和理论的高度,谢灵曜就不参与了。但他坏心眼地怂恿小李上,毕竟小李跟严敬尧同一个学校毕业的,那可是他最尊敬的学长,维护本校荣耀的时刻到了,此时不搅局更待何时?! 他们两个争论了整整一下午加晚上,等架吵完,已经快晚上九点了, 谢灵曜没走,他在办公室里等着。严敬尧大概是觉得公司已经完全没人了,出门的时候摔了一下门,谢灵曜听见不远处哐的一声,不由得脸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看来聊得不太顺利,你也有今天。 严敬尧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没看到谢灵曜,等过了门又倒退回来,看到一脸幸灾乐祸的陛下。 “你没回去?” 谢灵曜往椅背上一靠,悠然自得地开口:“今天办公室里这么精彩,舍不得走啊,还是听墙根比较有意思。” 严敬尧再次微微皱了皱眉。 谢灵曜从椅子上起身,朝他走过去,伸手轻轻一他的肩膀:“等我一会儿,待会儿跟我走。” 第118章 谢灵曜去了趟卫生间,恰巧混血哥也在。 吵架费神费力,这位混血哥被严敬尧气得够呛,脸气得通红,大冬天正在洗手台,用冷水泼脸。 谢灵曜往他边上一站:“留个联系方式。” 混血哥诧异地抬头,发现边上站着个人。 “我说,把联系方式给我。”谢灵曜递出手机,大晚上的卫生间里灯黑,衬得陛下语气凶恶得像是索命的黑无常,“今日也晚了,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 混血哥眯了眯眼,刚想要拒绝,却忽然玩味地笑了起来:“你是谁?” “该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让你知道。”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这样无理的要求。” “我不喜欢多费口舌。”谢灵曜在黑暗里笑了笑,“我听闻你是个下棋高手,恰巧我也略知一些围棋的门道,想找你讨教一二。” 混血哥露出了混血特有的夸张表情,他抹去脸上的水渍:“你刚才的话,确实让我有点兴趣,既然你有兴趣,不如我们一起吃个晚饭?” 【作者有话说】 陛下:轮到我倒油了,爽! 第104章 都听陛下的! 饭局?还是算了,谢灵曜想到上次的西式菜,眉头一皱。他真的吃不惯这些奶油和油炸的东西。 “不了,我不习惯这么晚吃东西。”谢灵曜微微一笑,“况且,我与你不熟,关系既不够好,也没到需要靠吃饭来泯恩仇的时候。” 这话刺激了混血哥,果不其然,他很快掏出了手机。 “你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混血哥来了兴趣,“无妨,我喜欢有个性的人。” 谢灵曜要到了此人的联系方式,扭头就走,严敬尧在门口等得一脸不耐烦。 “怎么了?”谢灵曜走到他面前,低声斥责了一句,“今天是我等你,别给我摆这副表情。” 严敬尧强行把脸上的不满压下去,疲倦地笑了笑。 “走吧。” 谢灵曜还得帮他拿东西,毕竟这人伤势未愈,今天又累了一天。吵架是件很费心力的事情,先带他去吃个饭。 出门已经快九点半,夜市已经开了,谢灵曜环顾四周,打算找个什么摊位先吃点什么,严敬尧忽然拉住了他的手:“我们直接回去吧,我吃不下东西。” 谢灵曜冷若冰霜地看着他:“我记得你没吃晚饭。” “不仅没吃,还空腹喝了杯冰咖啡,所以胃不太舒服。” 这大冷天的,喝冰咖啡? 谢灵曜看着严敬尧神情平淡地说出这句话,冷冷讥讽:“也好,请你吃饭还自讨没趣,我下次直接来给你收尸算了。” “如果你饿的话,我可以陪你吃夜宵。”严敬尧拉着他的手不放,“你想吃什么?” 谢灵曜甩开严敬尧,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绕过热闹的城市街区,谢灵曜看到深夜的马路上,多是火锅店、海鲜馆、烤肉店,三五结伴的人影从玻璃窗上倒映出来,他们座位前的锅里冒出热腾腾的烟,脸上没有阴霾。 谢灵曜兜了一圈,都没找到一家清淡的店,更让他觉得困惑的是,这些街头的火锅店竟然人满为患,现在进去还要排队。 现代人的寂寞,都消解在烤肉店里的肉片,碰到滚烫的铁丝滋滋作响的瞬间。肥厚的肉块填满了心底的荒芜,沸腾的锅底照不出疲惫的面孔,红色的汤底让人满面红光,什么都看不穿,什么都听不见。 谢灵曜在街头走着,渐渐觉得心底升起淡淡的落寞。再大费周章去吃一顿太晚了,于是干脆直接送严敬尧回家。 严敬尧心情不太好,都没察觉陛下难得愿意多走几步路,将他送到了家门口。等回过神来,受宠若惊地说:“进来喝杯牛奶再回去吧。” 谢灵曜推门而入,皮皮先是警惕地叫了两声,再热情地冲上来欢迎他。一只小狗的存在,足够让一个家里变得热闹起来。可谢灵曜今天没空跟皮皮玩闹,他推门直奔厨房。 严敬尧很意外,跟着他走过来,谢灵曜无情地重重把门关上,将此人隔绝在外。 他一句话都不想跟严敬尧说。 隔着玻璃门没什么用,于是谢灵曜再度转身,他背对着严敬尧,淘米烧了点粥,当然,因为陛下屈尊给剪不断理还乱的前任做吃的,因此表情格外扭曲。 烧粥得要点时间,谢灵曜就透过厨房的窗,看着窗外人家的灯,或是明亮起来,或是暗下去。 等粥端上来的时候,谢灵曜的表情冷酷无比,宛若赐了严敬尧一顿断头饭,他捧着两碗粥,冷淡地放到桌上,盯着严敬尧死死地看,意思是别废话赶紧给我喝。 严敬尧满脸歉意:“陛下,今天真的非常对不起,我本来想抽空给你发个消息,让你先回去的。” 谢灵曜懒得听严敬尧废话,从他的冰箱里搜刮出一叠萝卜干,倒进一个小碟子里,坐在桌前默默喝着粥。 “对不起,我刚才实在太忙了。” 谢灵曜闷声不吭地喝粥,他也饿了一下午,现在有点难受。严敬尧见他不肯搭理自己,沉沉地叹了口气,拿勺子搅了搅手里这碗。 喝完粥,谢灵曜站起身就走,严敬尧始终很困惑,见他站起身,也赶紧站起来:“我送你回去。” 谢灵曜摇摇头:“才几步路,不必了。” “还是我送你吧。” 第119章 “我说了不用。”谢灵曜语气格外冷淡,“说了不用就不用,如果不想招我烦,就别送。” 严敬尧望着他好一会儿:“我感觉你在生我的气。” 谢灵曜遗憾地一笑:“是啊,既然都知道了。你不如好好想想,哪里惹我不高兴。” “是因为甲方那边监制的事情吗?我没告诉你。” 谢灵曜匪夷所思的看着他。 “还是因为我刚才失态了。”严敬尧揉了揉头发,“我今天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你直接告诉我吧。” “转不过来就去睡觉,而不是站在这里瞎猜。”谢灵曜凝视着严敬尧,“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没有关系。” “谢贞明。”严敬尧忽然伸手按住了门把手,把他堵在了门边,凝视着他好一会儿,“你要是真想走,就别刺激我。” “精神这么好啊。”谢灵曜啧了一声,他一点也不慌,狠狠亲了严敬尧一口,轻声蜜语地撂下一句,“留着明天继续跟监制吵架去吧。” 谢灵曜亲了严敬尧一口,成功解救了自己,他从严敬尧家里出来之后心情大好。对付严敬尧这种掌控欲极强的人,要义就是得对他好,但是问起感情问题来,不负责,不承认,不拒绝。 这样,就能极大程度地把主动权抢回到自己手里。 谢灵曜还是喜欢自己主导一切,他从严敬尧的家里出来,已经规划好了接下来的计划,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他瞒着严敬尧要到了混血哥的联系方式,这个大兄弟加上了他,还给他发了条消息:你好,请问如何称呼? 再加一个抱拳的表情。 谢灵曜回他:谢灵曜。 混血哥:我很喜欢你的名字,很优雅,很有韵味。 谢灵曜对这种恭维,只会报以淡淡的嘲讽。 他问:敢问尊姓大名? 混血哥:梁赞。 第105章 秘密接头 梁赞,不知道是真名还是艺名,不过也没太多大区别。他能明白这老哥大概想表达个什么意思,主要是想显示一下自己的幽默。 谢灵曜对这种冷幽默也无动于衷,他知道梁赞在什么地方,那是俄罗斯的地名,蛮冷的,看来这位混血哥的父母,以前没少在西伯利亚挖土豆。 谢灵曜还没来得及客套回去,混血哥又说话了。 混血哥:你怎么知道我会下围棋? 谢灵曜:听说的。 混血哥: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教你。 我可以教你……谢灵曜看到这刺眼的五个字,算了算今夕是何年。 谢灵曜对着手机屏幕冷笑,打下两个字:好啊。 混血哥:那太好了,我身边没有喜欢围棋的朋友,如果你喜欢,我们以后可以多多交流。 谢灵曜:荣幸之至。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如果你来我们这边,请装作与我素不相识。 混血哥:我理解,也请不要将我当作甲方,你我以棋会友就好。 来就来你还要强调一下你是甲方?谢灵曜知道梁赞也未必有恶意,只是这种类型的男性,实在是藏不住心思,更何况外国人压根也没什么藏的意识,小心眼给陛下看得明明白白。 就这样简单几句话,这位混血哥就跟谢灵曜约好,这个周末找个茶馆,出来下围棋。 严敬尧完全不知道他们两个私底下认识,谢灵曜也不打算告诉他,毕竟这段时间,导演还有许多事要忙。 那日周末,严敬尧要去医院拆线换药,谢灵曜趁此机会,将梁赞约了出来。 他们约在了一间茶馆见面。比起咖啡馆谢灵曜更喜欢茶馆,这里清净、自在、座位之间的水墨屏风,隔绝了周围的人群,是个谈私事的好地方。 他提前半小时到了,将棋盘铺好。他已经很多没有下过围棋,拾起棋子的时候有些手生。他捡了几枚棋子,自己跟自己下着玩,落了几手,发觉已经完全不是从前的感觉。 他最开始学围棋,是十五岁那年坠马,手被弓箭射伤之后,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意志消沉,生活在对母亲的痛恨,和对兄长的恐惧之中。 那个时候他的性情极端乖戾,一面非常渴望母亲的疼爱,一面又极端地抗拒跟任何人产生感情,这种状态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哪怕至今想起来,他都会由衷地厌恶当时的自己。 待他伤好,从西北边陲回到宫中,万念俱灰地去静光寺上香拜佛,当时已是耋耄之年的老主持,见他在佛前跪了几个时辰,仍没有起来的意思,面孔浮现悲悯之色。 老和尚走到他身旁,双手合十对他说:“陛下尚且年幼,若是觉得心中了无生趣,老衲来教陛下下棋如何?” 围棋,求的就是一口活气。 在他最早学下围棋的时候,他的杀心很重,落子从不迟疑,下手又快,急着想把对方的棋子全吃光,因此总是输。 老和尚总是云淡风轻地收拾残局,告诉他,陛下,你生来执黑子,你天生就能赢。可天子不该心中只有杀戮,要能身处逆境而求生,要能将气收放自如,那才是你真正要做的。 后来,他开始想要尽可能多留几口气,明白了要在棋盘上留眼,想要将军就不能一直将军,要深谋远虑才能活得久,否则必然玉石俱焚。 再后来,围棋成了他闲暇时的喜好。宫中有棋待诏,几乎是他的宠臣,甚至有几人是他特地从西域召来的围棋大师。 第120章 他喜欢下棋,有时赢有时输,棋盘如战场,他喜欢这种平静的厮杀,喜欢用棋局琢磨对手的性格,那里面隐藏着太多风起云涌的欲望。 等梁赞到的时候,谢灵曜已经自己玩了好一会儿了。梁赞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住,谢灵曜一伸手便将棋盘搅乱,冲他礼貌地点点头。 上次见面的地方光线太暗,想来梁赞是头一回见到谢灵曜的模样,他十分惊讶:“原来是你。” “你见过我?” “你是电影里的那个皇帝。” 谢灵曜有片刻发愣,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拍过电影这件事,他想起来以后浅浅一笑,将棋盘上的黑子颗颗拾起。 梁赞在他对面坐下,探究地打量了他一番,片刻开口:“我还以为你是个新手。” “聊作消遣,不是行家。”谢灵曜言简意赅,将黑子全部收起,将棋盒推到梁赞面前,礼貌地抬手,“请吧。” 梁赞接他的棋有点犹豫,他刚才瞄到了一眼棋盘,虽然没太看清楚落子的情况,但那盘棋并不简单。在坐下之前,梁赞都是抱着来教人的心态,但下了几手,情况似乎并不如他所料。 有很多情况不必多说,下两手棋就一清二楚。谢灵曜还以为梁赞多有能耐,没想到落了几手,棋盘上已经一片死局。 梁赞是个只会下新手快乐盘,到处乱吃的低龄选手,谢灵曜还得跟他聊几句,不方便一开始就把棋下得太死,也开始随便乱下。 但该说不说,外国人就是比较看得开,性格也开朗,毕竟混迹职场久了,梁赞的脸皮还是具有一定的厚度。明面上都输成这样了,梁赞依然坐得住,饶有兴致地接着下,这种输了就当学习了的精神,还是比较值得学习的。 到第十分钟的时候,谢灵曜忍无可忍,他发出了一声冷笑。 梁赞故作不懂:“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此话怎讲?” “你对下棋有自己的理解,你并不想跟我下,也不想赢。” 这话的意思是,你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下,我都故意放水了你也看不出来。谢灵曜为了掩饰自己这话的虚伪,抬手招呼服务员,要了一壶龙井。 “如此看来,我们倒是兴趣相投,我来之前,既没猜到你是谁,也没想到你会下棋。”梁赞的目光探究地从谢灵曜身上扫过,“能把围棋下得这么好,生活里一定是个风雅的人。” 谢灵曜不置可否,他淡淡地笑了笑。 第106章 收买人心 梁赞喝了几口茶,对谢灵曜客气地点点头:“你是演员?” “不。” “不是吗?那我对你更好奇了,我看过你的许多表演,在电影里。” 很好,这话题终究还是从下棋转到电影上来了。 谢灵曜不动声色地回答:“拍电影那是个意外。我志不在此,不过是帮朋友忙罢了。” 梁赞的表情相当诧异:“帮朋友忙?” “是啊,导演到现在一分钱都没给我。” 谢灵曜云淡风轻地说道,他琢磨着怎么把手上这盘死棋盘活,太难救了,光靠他一人努力,根本无法挽回眼下这糟糕的局面。 更何况梁赞的心思已经不在下棋上了,他热心肠地说:“需要我帮你把这笔账要来吗?” 谢灵曜试探:“你们很熟?” “不熟,只是替你觉得不值,亲兄弟都要明算账,况且这笔钱数目可不少,导演这么做可不厚道。” 谢灵曜抬头,冲梁赞意味深长地一笑:“不必,我们是朋友。” 梁赞的眉头微皱,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脸上浮现出愠怒,冷嘲一声:“你们是朋友?这倒是有意思,我本以为今天来结交新朋友,结果你们是一伙的。那你找我来干什么?” 你没有自己的朋友吗?谢灵曜在心里暗暗吐槽,没接话茬,将一枚黑子放下。 “我跟他是朋友,难道我们就非得是敌人了吗?我也想跟你交个朋友,朋友多好做生意,这话放四海而皆准。” 梁赞干脆将一枚白子放在禁入点上,直截了当地问:“你是来当说客的?” “你们之间的分歧在哪儿,告诉我,或许你们会想听听我的意见。”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如果你的目的是要帮他说服我,至少也该先做做样子,等我们关系好了再谈不迟。”梁赞显然对谢灵曜带着目的而来,有些恼火,他的神情万分惋惜,略带嘲讽地说,“真是可惜,我本来还以为我们很投缘呢。”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谢灵曜慢悠悠地端起茶杯,他最喜欢看别人恼羞成怒了,“你想把这部片搅黄吗?如果不想,你必然要跟导演各退一步。” 梁赞当即否认:“不,我会坚持我的意见。” “你们不是坐下来吃过饭了吗?”谢灵曜十分好奇,“怎么会完全无法沟通?我还没觉得导演的脾气,差到这个地步。” “本来或许没这么糟糕,但你今天来劝我,让我觉得……”梁赞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他尽力保持着涵养,但脸上已经压不住涌上来的怒气,“既然你是他的朋友,不如去劝导演不要固执己见,他如果想顺利推进项目,就按照我说的,把结局改了!” 原来是内容创作上有分歧,谢灵曜还以为多大的事。 第121章 谢灵曜慢悠悠地喝着茶:“我当然会去劝他的,只不过有些道理,对你照样适用。” 梁赞遗憾地摇摇头:“我跟严敬尧可不是一类人。” “你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找知己的,你跟他是不是一类人,没人会在意。”谢灵曜心平气和地劝,“倘若世界上都只有一类人,岂非无趣?” “可惜只有特定的某一类人,才愿意为电影买单,尤其是他这种类型的电影。我熟悉市场,我知道市场要什么,我代表的是消费者的意见而不是我自己。你以为我是故意来找茬的?不,我并不是。”梁赞莞尔一笑,“你可以不要再提导演了吗?这件事与你无关。” “何必走死路呢?你明知有些时候,你的判断并不准确。”谢灵曜把茶杯放下,敲了敲棋盘,“我只是想让局面更好看点,否则这盘棋,十分钟之前就该结束了。” 梁赞低头瞄了眼棋盘,他面无表情地盯了好久,一言不发。 谢灵曜伸手,把那一块被吃掉的白棋收走:“你会因为自己的愤怒,孤注一掷下死棋,我看得出你是一个情绪激烈的人,所以我也并不完全相信,你对市场的判断完全准确。你就当我真是你的朋友,我也会这样劝你不要太冲动,你的情绪会影响你的判断,万一错了,损失的是你的钱。” 梁赞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谢灵曜慢慢地收拾棋子,慢慢地说:“你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吗?让这部电影成为你履历中光辉灿烂的一环,给你赚足够的钱,让你往后的人生更加顺利。除此之外,一切都没有意义,哪怕你再坚持你的态度,我劝你不妨换个方式去跟导演交流。” 梁赞沉默许久,他忽然伸手按住棋盘,颇有些玩味地看着谢灵曜:“你说得不错,利益是最根本的。那么你来游说我,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那部电影我也有参与,我当然希望它顺利。” 梁赞哈哈一笑:“这个理由不够说服我。” “你想听到的答案,无非是我站在严敬尧那边,我与他私交甚好,联手和你作对。”谢灵曜幸灾乐祸地往座椅上一靠,“那你听好,我跟他没什么关系,也没什么私交,你大可以去找他问问,看我说的对不对。” 梁赞见谢灵曜言辞凿凿,一时间有些疑虑。 “你说,你跟导演没有什么私交?” “普通朋友,偶尔以前一起吃饭,仅此而已。” 梁赞想了想,依然觉得难以置信:“那你的目的是……” “下棋。” “我本来的确是想跟你交个朋友,可惜……”谢灵曜挑了挑眉,直言不讳,“本以为你真有些过人之处,今日一试也不过如此。你既非心胸宽阔之人,也并非在才情上出类拔萃。” 谢灵曜就差把你是个垃圾说出来了。 梁赞爽快地大笑几声:“我不过会些雕虫小技,今日在行家面前出丑了,以后还要请你多指点一二。” “算了,你还是先去报个班,考个级再来吧。”谢灵曜挥挥手,满脸厌倦,“今日就当我请你喝茶,不瞒你说,我很久没下过这么无趣的棋了。” “我很抱歉。”梁赞对谢灵曜充满了兴趣,“为表歉意,不如待会儿我请你吃饭?”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五,陛下立大功() 第107章 给你点厉害看看 这个外国人,怎么这么喜欢到处请人吃饭? 谢灵曜抬头瞥了梁赞一眼,看到了对面深深探究的目光,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对梁赞而言,谢灵曜也是个外国人,还是个很标准的:纯血东方黑发黑眼睛的外国人。梁赞有种想从他身上挖掘一下东方文化的强烈意图。 谢灵曜一眼看穿,觉得很无语。 当然,他也可以理解,毕竟嘛对金发碧眼的西方人而言,东方文化已然成为一种时尚单品。但是拉着他大谈特谈老子孔子儒道文化,那还是算了。 “恐难如愿,我与你性格不合,虽然讲世界大同,但私下人还是不要为难自己。我跟你很难成朋友。”谢灵曜遗憾地摇摇头。 “如果你不着急走,不如我们再下一盘?” “当然可以,只是万一输了。”谢灵曜略微嘲讽,“阁下可千万别恼羞成怒。” “怎么会?”梁赞伸手将棋盘上的子一颗颗收起来,他兴致盎然,跃跃欲试,“输给你这样的高手,我心服口服。” 谢灵曜用三盘棋告诉梁赞,什么叫满盘皆输。 人都慕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梁赞一改他傲慢的脾气,低眉顺眼地请求谢灵曜教他两招,以及因为输得太惨烈,他有点怀疑人生。谢灵曜刚才劝他好好跟严敬尧说话,他听不进去,现在倒是一副愁眉不展的表情,大概是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心胸狭隘。 谢灵曜觉得还挺有趣的。他闲着无聊,随便胡诌了几句要诀,梁赞听得似懂非懂,却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梁赞用抑扬顿挫的语调赞美:“尊驾一番话,真是令我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谢灵曜听得不寒而栗,他很害怕梁赞当场给他跪下,认他做干爹。 梁赞热情地邀请谢灵曜吃饭,谢灵曜再三拒绝,梁赞很遗憾地走了,临走前再三表示,会苦练棋艺,以及好好考虑他的意见。 他这一走,谢灵曜顿时觉得眼前空气都清新了不少,他后知后觉发现梁赞喷了香水,一股浓烈的商场厕所檀香味扑面而来。 第122章 他掏出手机,看到严敬尧给他发消息:你在哪儿? 还好意思问我在哪儿?老子在给你收拾麻烦! 谢灵曜恼怒地一个电话打了回去。 严敬尧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平静,平静又不依不饶:“你在哪儿?” “您有何贵干?” “我把片子剪好了,陛下要看吗?” “什么片……”谢灵曜以为他在说电影,又莫名觉得他的话有点轻佻,回过神来,“哦,你说那个。” 上回谢灵曜喝多了,大闹特闹还酒后乱性的那个。 “您不是去医院换药了吗?” “我就是去换个药,又不是去住院,早上一趟已经回来了。” “哦,您又去医院又剪片的,挺忙啊。” “你今天怨气很重。”严敬尧不紧不慢地说,“你很像……我一天没遛皮皮,它给我甩脸色的样子。” “你今天不遛它,它还甩脸色给你。” “皮皮没有你麻烦,它自己过一会儿就好了,你一气可以气很久。” “不会比喻你可以不比喻。”谢灵曜看了眼手表,现在已经中午了,因此他凶恶地叫嚣,“我没心情跟你在电话里开玩笑,赶紧过来请我吃饭!” 陛下都这么说了,严敬尧就问他:“你在哪儿?我开车去接你。” “手好了?” “没完全好,但不重要。” “那随便你吧,赶紧过来。” 谢灵曜今天真的怨气很重,他要吃川菜,去店里点了一份麻辣兔肉、一份辣子鸡,辣得一边咳嗽流眼泪,一边接着吃。 严敬尧手上伤还没完全好,不能吃辣,只好吃炒汤圆配凉面。不过就算他在吃凉面,他依然心情看起来还可以,大概是因为陛下主动联系他了,还要这要那的,有一种陛下重新回他身边的感觉。 谢灵曜有点被呛到,严敬尧帮他点了一杯花生冰沙。 “你的手怎么样了?”谢灵曜吃着人家的东西,还颐指气使地扒拉严敬尧,“伸出来我看看。” 严敬尧的手还得接着涂药,为了防止磕磕碰碰,所以带着手套,但哪怕是最普通的白手套,出现在一个不该戴着它的人身上,又被一个别有用心的人看见,也会增添许多不能言说的情调。 谢灵曜往他身边一靠,闻到一股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嫌弃地又挪开了几寸。 “谢贞明,你今天有点过于活泼了,而且看起来很兴奋。” 谢灵曜从未听闻有人形容自己活泼,他翻了个白眼。 “你干什么去了?”严敬尧笑着问他,凑到他面前,“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了?” “我们现在没什么关系,我想去哪里都可以。”谢灵曜笑着,一筷子衔起一片流着红油的兔肉,“让我心情好的事,未必也让你心情愉快,所以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妙。” “有底气这么说,怎么不敢告诉我,到底去干什么了?” 谢灵曜嚼着兔肉,没空回答。 “你既然不想说,那我不勉强你。”严敬尧眉眼低垂,似笑非笑,“不过,希望你是真的开心,而不是为了引我生气,那样没有意义。” 谢灵曜放下筷子,他搅起一勺冰沙塞进嘴里,一股寒气直灌肺腑。 “这个世界上哪有真的开心这回事,你知道,最开心的事往往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谢灵曜的话很不客气,凝视着严敬尧:“这个世界离了你照样转,我也一样。” “那现在怎么要我请你吃饭了?” “普通朋友不能一起吃饭?”谢灵曜反唇相讥,他上下打量着严敬尧,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你也不像是喜欢跟人撕破脸的人,你看到我还愿意跟你见面,应当高兴才对。” “那不如我们来赌一把。”严敬尧倒也不生气,他兴致盎然,托腮看着谢灵曜,“赌你有没有干坏事。” “荒谬!” “你赢了,我随你处置。我赢了,我就……” “你想怎么样?” 严敬尧狡猾地笑了一下:“如果你没做,你就不会输。”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下一章周一。然后周一入v哦,入v是跟着榜单走的,我只v10万不到的字数,加起来不到3块。 不会水的我保证,欢迎监督,给大家比心。 第108章 无缘无故奖励自己 谢灵曜就是喜欢跟严敬尧待在一起,哪怕这样互相呛人,他也觉得很开心。吃完饭,他们去逛商场,严敬尧给他买了一块新的围巾。 今日阴天,午后不久,便下起雨来。江南的冬天又湿又冷,冻得人骨头里像是陈旧的老家具,心上钻了几只白蚁,由内而外地腐坏掉,想让人不禁想在屋里点一只紫砂香炉,用缭绕的,呛得人直流泪的烟,熏干一些枯草般发霉的陈旧心事。 因为下雨,所以什么户外活动都取消了,商场里源源不断地有人进来,里面倒是很热闹,可出了商场,只好直接开车回去。 上了车,谢灵曜问:“直接回去吗?” 严敬尧也问他:“想去哪儿?” “你要回去遛皮皮吗?” “皮皮不喜欢穿雨衣,下雨天它不喜欢出来,出来了我还要回去给它洗一遍。而且……”严敬尧顿了顿,悄悄地笑了,“我给他买了一个泡面桶的窝,里面铺了垫子,上面还有个加绒的盖,它不用担心会冷。” 第123章 “原来如此。” 谢灵曜很想说那就再待一会儿,哪怕就这样坐着也可以,但他沉默了一会儿,却提议:“直接回去吧。” “如果你有时间,那我们去城里兜一圈。” 谢灵曜并未拒绝,于是严敬尧带他出去兜风。车内暖气真是个极好的发明,虽然窗外阴雨绵延,可车厢里很温暖。 他在车内将外套和围巾都脱下,长长地舒了口气。严敬尧带他沿着湖开着车,谢灵曜看到河边有许多雨中漫步的情侣。 车窗外烟雨朦胧,雨形成一片连绵的雾。这么冷的天,他们却在雨中漫步,玩闹,谢灵曜恍惚间察觉到,恋爱中的人是不怕冷的。 没有目的,不知去往何方,在这个城市里无忧无虑地游荡,那是谢灵曜从未想象过的生活。哪怕是这么冷的天气,在外面兜兜转转,看到雨中明亮的广告牌、街头小吃店里飘出来的热气,还有街头不怕冷的小孩,他仍然会觉得,有真正的生活真好。 等在城中兜完一圈差不多已经快要四点,距离晚饭还有一点时间,但又腾不出别的时间做点别的,于是严敬尧把车开回了小区。 他们在车里逗留了一个多小时,与其说是逗留,不如说车一停,有些人就开始有所行动。 严敬尧衣服脱得很文雅,一点都不像急得要命,要扑上来的样子,很符合他一贯的行为方式,谋定而后动。并且他居然还面不改色、毫无障碍地跟谢灵曜聊了几句,具体聊了点什么东西,谢灵曜已经忘记掉了。 他光顾着看严敬尧单手解扣子来着。 光羡慕别人的生活没有用,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反正这会儿也没事干,与其回去待着无聊,不如找点刺激的事情做。谢灵曜又不是纯情大学生,他没第一时间砸门要下车,意思就很明确。 况且他也寻思这事好久了。 但这事没法解释,毕竟分都分了,对外宣称的是两人没有私交。所以最好是略过这个问题,直接做。自从分手之后,谢灵曜的生活质量就断崖式下跌,经常饥一顿饱一顿,难得开个荤,这不得饱餐一顿补补身体。 况且,他刚才帮严敬尧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麻烦,梁赞都给他摆平了。这么大的功劳,陛下决定奖励一下自己。 车内光线阴暗,周末这个点,地下车库里没人,因此一切都笼罩在灰暗之中。 那是不同于夜晚的黑和寂静的颜色,周围是一片淡淡的灰。透过那一点光,能看到近在咫尺的皮肤,紧张的肌肉,湿漉漉的双手,摸起来是另一种感觉。 在一片薄雾似茧里挣扎,有一些像幼虫般的东西在身体里蠕动,刺痛,带着活泛着的生机,马上要开膛破肚,振出活生生的翅膀。 中途严敬尧还接了个电话,刚巧是最要死要活那会儿,谢灵曜浑身湿透,精神极度亢奋,严敬尧的手紧紧掐着他。 梁赞破天荒给严敬尧打了个电话,外国人的办事效率的确是高,这才几个小时过去,梁赞就主动过来联系了。 但今天是周末,周末不加班。 严敬尧看了一眼手机,本来没打算接。结果梁赞又打了第二次,谢灵曜气喘吁吁地抓过手机,因为手心全是汗,所以按了好几下才接通,但谢灵曜把电话给他接通了。 严敬尧相当诧异,而谢灵曜一脸厌倦地对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嘘,不要告诉他我在这里,也不要告诉他你在哪里。 具体他们聊了点什么,谢灵曜没听清,他沉沉地呼吸,精神的亢奋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严敬尧接了电话,半分钟内一句话都没说,除了低沉的呼吸。在这期间,谢灵曜察觉到天彻底黑了下来。 天黑了又是另一个世界,黑夜中一切都变得有趣了起来。 背后的车载音响,在播放一段戏剧中的台词:犀牛的视力很差,但扑向枪口时却无比精准。后来它的视力还是很差,发呆时眼前空无一物,脑海里全是心上人的影子。 在那段台词念完之后,严敬尧毫无起伏地对电话那边说:“是,普通朋友,不太熟,没什么交情。” 没什么交情,但不妨碍一起吃饭,住得近,进行又亲又抱的娱乐活动,还带掐人。严敬尧说着,手狠狠掐在他的腿上,因为皮肤是湿的,所以那一下很重,让谢灵曜浑身一颤。 谢灵曜毫不客气地抬手打了他一下,严敬尧的手机被甩飞出去,撞到了车窗上,又掉在了方向盘下面的犄角旮旯里。 严敬尧指了指手机的位置,示意谢灵曜捡回来。他现在动不了,得烦请陛下弯下腰。 谢灵曜往后挪了一下,严敬尧抬了抬腿,谢灵曜不慎撞到了方向盘,疼得他嘶了一声,严敬尧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电话还是接通的,现在绝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谢灵曜极其艰难地弯腰,去捡手机,但有些动静并非人竭力忍着就能消失。陛下超高难度捡回手机,累得气喘吁吁。 【作者有话说】 经典话剧:《恋爱的犀牛》 第109章 奉献精神 严敬尧接过来,故意冲着屏幕轻轻吹了几下灰,于是电话那头,梁赞听到了某些令人遐想的声音。 电话里传来梁赞狐疑的声音:“刚才怎么了?我好像听到什么什么声音?” 严敬尧干笑了一下:“没什么,出车祸了。” 第124章 “什么?!”梁赞被吓了一跳。 “不用担心,剐蹭了一下。” 严敬尧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地仿佛他已经不在人世了,把梁赞的东北口音都吓出来了。 “哎呦妈呀,这咋还让人给刮了呢?兄弟要帮忙不?我去给你摇点人……” 谢灵曜听着一点方言,顿时感觉梁赞的形象亲切了起来。 “我还在外面,有什么事周一再说。”严敬尧的语气僵硬,“我先挂了。” 的确也算是“出车祸”,他们还在车里办要紧的事,按照行车规定,这时候接电话可是违规的。 严敬尧挂掉了电话之后,车内恢复了安静。安静不等于寂静,车内依然有持续的声响,用文雅的形容词是玉体横陈,背景还在放那部经典的话剧。声音很嘈杂,可是,当没有第三个人打扰的时候,谢灵曜就觉得世界是安静的。 严敬尧咬着他的耳朵,用呼吸跟他说:“陛下,我觉得我们好像在一部电影里。” 谢灵曜问他那是什么电影,严敬尧说待会儿放给他看,现在不是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比起那部电影是什么,严敬尧更关心,谢灵曜是不是跟梁赞见了面。 谢灵曜回答说是,严敬尧说陛下你输了,要接受惩罚。谢灵曜笑着问你生气了吗,严敬尧否认,他说当然不,只是因为先前他们有一场赌局,赌陛下有没有做坏事,现在他赢了,他高兴还来不及。 谢灵曜又问,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们聊了什么? 严敬尧说他已经知道了大概,陛下跟梁赞说他们不过是普通朋友,而他也顺着陛下的话这么回应了,这样陛下总该满意了。 谢灵曜说他当然满意,因为只有梁赞被蒙在鼓里,戏耍笨蛋总是会让人感到快乐。严敬尧又说,那陛下现在满意吗?谢灵曜说,当然不,我对你不满意也不是一两天了,最讨厌你了。 因为谢灵曜态度不好,所以被严敬尧抓走,然后在他家过了一夜。这一晚上,谢灵曜还看了两部电影,一部是严敬尧剪好的,一部是刚才车上提到的。 至于陛下为什么要跑到严敬尧家里去看电影,那当然是因为工作。 谢灵曜对电影不是很熟悉,在这方面只好请教一下最讨厌的同事,谁知道了都要赞扬他为了工作能屈能伸。毕竟,没人给他发加班费,他是靠着顽强的精神、对艺术的崇高追求,才抵挡了困意,坚持请教完毕的。 当然,连续加班也有危害,谢灵曜第二天累得像被打了一顿,浑身哪哪儿都疼,一点力气都没有。 周日的早晨,外面起了大雾,谢灵曜起床之后,久违地听到了严敬尧问他:“陛下,你早上想吃什么?” 严敬尧穿了一件毛茸茸带帽子的睡衣,帽子上还有两只耳朵,这让还在迷迷糊糊中的陛下警觉了起来。因为平时在公司里,严敬尧穿得很低调朴素,黑白灰棕轮番换,或者黑白灰棕拼接换,但他的睡衣倒是风格很多样。上次是波点的,之前还有格纹的,这次是卡通的。 他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睡衣?好奇怪哦。 谢灵曜不动声色,瞥了一眼他的手:“你的手好了?” “好没好你昨天晚上,不是已经试过了吗?” 谢灵曜一大清早懒得跟他贫,摇摇头:“去外面吃吧。” “口味刁了?觉得我做得不好吃?” 谢灵曜凝视了他好一会儿,好言相劝:“希望爱卿的胜负欲,可以用在更合适的地方,而不是在这些破事上钻牛角尖。” “怎么能算破事呢?”严敬尧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摸陛下的头,“陛下的事都是头等大事。” “那就别装傻了,我关心你让你别太累,你还在这儿跟我抬杠?”谢灵曜打了个哈欠,骂骂咧咧地起床,一脸不情愿地要求下楼去吃早餐。 已经快到十二月底,快到了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气温骤降,天气阴冷,因此充满热气和葱姜蒜的早餐摊,是难得取暖的好地方。 谢灵曜浑身又酸又疼,他今天只坐着,懒得挪动,让严敬尧去点餐。 严敬尧给他端来一屉刚出锅的生煎包,又配了一碗鸭血粉丝汤,然后要了一份一模一样的。 谢灵曜不喜欢吃自己碗里的东西,他也说不出什么道理,就是想吃对面那份,大概是严敬尧碗里的总比自己这份香。于是他邪恶地伸筷子夹了一个严敬尧碗里的生煎包,一口咬下去,发现居然跟自己这份不一样。 现在大家都讲究养生,严敬尧那份生煎居然是素的,里面是新鲜的荠菜。 谢灵曜咬着筷子,直盯着对面的生煎包,在他的疯狂注视下,那盘荠菜生煎缓缓地朝自己这边移动了过来。 “我们换一盘吧。”严敬尧把盘子放到他的碗旁,“本来这份就是给你点的。” 谢灵曜抬眉,难以言喻地看着严敬尧。 “我就知道你要吃我这份。”严敬尧无奈地把谢灵曜那份拿过来,“我还不了解你?” 谢灵曜哼了一声,把一个荠菜生煎吃完,这才开口:“梁赞昨天跟你说什么了?” “他问我跟你熟不熟?有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为什么想要你做这部电影的主演,因为你看起来并没有当明星的兴趣。” 谢灵曜干笑了几声:“你对此事怎么看?” “我回不回答都没有关系,我只要知道他的目的就可以了。” 第125章 谢灵曜又哼了一声:“你回答了,你说跟我不熟。” “我不想跟他透露更多,这样也符合陛下的期待不是吗?否则陛下精心设局,为我做的一番好意,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谢灵曜喜欢聪明的人,他听到这里不由得笑了一下。 第110章 与人为善的导演 谢灵曜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是为了你,才去见梁赞的?”谢灵曜的笑容转瞬即逝,“说不定,我真的是想跟梁赞交个朋友,他还会下棋,对传统文化很感兴趣。” “说不定……” 坏了,谢灵曜觉得自己还是太仁慈了,他就应该笃定地说,自己想跟梁赞从诗经谈到史记。 “当然可以,我又不会反对你。”严敬尧微笑,“陛下找个在棋盘上能随意厮杀,又对你钦慕有加的人玩,又不需要费神费脑。毕竟你还得花大把的时间对付我,我可比他难搞多了,对吧?” 谢灵曜有的时候真的是不想跟严敬尧说话,这人好烦。 但是好有意思,谢灵曜喜欢跟他聊天。 “你说得轻巧,可你不也搞不定梁赞。” “我为什么要搞定他?”严敬尧的回答出乎意料,“我为什么要跟对面来的监制关系融洽?” “你就不怕耽误工作进度?” 严敬尧无所谓地说:“把时间浪费在跟他搞好关系上,才是耽误进度。” 说罢,他浅浅地笑了一下:“陛下,职场的人际关系对我而言,并不复杂。但跟陛下那时候的朝廷,也不一样哦。” 谢灵曜好奇地看着严敬尧:“你既然知道如何对付梁赞,为什么跟他相处不好?” 严敬尧咬破了一个生煎包,那个生煎包是肉馅的,一口下去汁水四溅,他伸手挡了一下,低头遮住了脸,那双漂亮又修长的手,遮住了沾着一层水光的嘴唇,让陛下心神跟着荡漾了一下。 严敬尧边吃边说:“秘密。” 谢灵曜心里有点别扭,他刚要撂筷子,严敬尧又说:“这里人太多了,我不能说,等今天晚上我再告诉你。” 谢灵曜心里就像有只小虫子在爬,挠的他心里一直痒,他小声埋怨:“你这人怎么这样?” 严敬尧无辜地问:“怎么了?” “算了算了,你吃饭吧。” 墙上的电视机在播报天气。天气预报下周大降温,可能还有降雪,屋外西北风寒冷彻骨,因此吃完了饭也只能回住处待着。 谢灵曜为了听那个秘密,在严敬尧的屋里待了整整一天。等待的过程很漫长——当一个人想获知一个秘密的时候,时间总会过得很慢,好像在故意跟他作对。 可倘若一个秘密,很快就会被人发现,那秘密本身就不那么值得期待了。 晚饭的时候外面开始下雨,谢灵曜不想出去,今天结束后,他们又有一段时间没法这样待在一起了。严敬尧的手几乎已经痊愈,他们的关系不清不楚,往后退了一步,却又无法退回原地,在无数次的试探着若即若离。 谢灵曜能感受到被一股神秘的吸引力,拉拽着向前走,他很抗拒,却又迷恋这点未知吉凶的温暖。 严敬尧于是提议包饺子,说包好了可以让他带回去吃,谢灵曜心想来这里一趟,他像个劳工似的累得快瘫了,总不能一无所获,所以勉强答应。 谢灵曜不会包饺子,皇帝哪里做过这个,他只好擀面皮,将面皮擀得奇形怪状。他边擀面皮边等待,他想知道严敬尧到底怎样看待梁赞的,论手段,严敬尧比梁赞高得多,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完全搞明白,严敬尧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严敬尧问他:“怎么不说话?” 谢灵曜沉默许久,才故意接茬:“不想说。” 又是一阵热闹的沉默。 “谢贞明。”严敬尧忽然叫了他一声,“我跟你说个事。” 谢灵曜吓了一跳,擀面杖差点碾到自己的手指。 “其实我还没想好那部电影的结局是什么。”严敬尧一边低头包着饺子,一边轻声说,“所以,我没法回答是否更改结尾,这个结局暂时没法定下来,我跟梁赞主要的分歧就在这儿。” 谢灵曜手上一顿,他非常诧异。虽然说他对电影也纯属一知半解,但是,导演拍完了还没想好结局,这合适吗? “你没想好结局?” “是啊。”严敬尧包好一枚饺子,轻轻放在盘子里,表情理所当然,“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为什么?” 严敬尧抬起头来,深深地凝视着谢灵曜,目光幽深而平静:“因为,我不知道一些事情的走向,会不会脱离我的控制。” 这话说得非常暧昧。 “作为导演,我当然希望能掌控影片的全部。但是我同样知道,我是有局限的,所以我要允许某些阶段,人物的命运和结局,与我料想的截然不同。” 严敬尧说话很温柔,但或许是因为他这样温柔地说话,反倒让谢灵曜觉得毛骨悚然。 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你已经拍摄了结尾。” “拍是拍了,但是我有三个方案。”严敬尧拿一块被谢灵曜碾得一塌糊涂的面皮,卷起来包了个迷你小包子,他谦虚而低调地说,“目前给梁赞看的只是第一种,我还有第二种和第三种,不排除到时候还有pland。” 第126章 心机好重!白担心了! 谢灵曜语气骤然冷淡:“看来是我多虑了。” “不。”严敬尧把迷你小包子放在篮子里,真挚无比地看着谢灵曜,“故事会怎样结尾,还是得由你来定,因为陛下才是主演不是吗?” “别假惺惺的,我不信你会让事情超出你的计划之外,除非连意外都是你故意为之。” 谢灵曜说着,瞄了一眼那个小包子,真是的,怎么会有人一面心机深沉,一边包这么可爱的小包子…… “我又不是神,我不是什么都能预料得到的。”严敬尧继续包着他的饺子,小声哀怨,“而且,我已经被杀人不见血的陛下暗算过一次了。” “所以看起来你麻烦不小,这个梁赞可不比徐青鳞好糊弄。”谢灵曜继续擀着面,忽然一顿,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跟梁赞吵架了。” 严敬尧装作什么都不懂,诧异地询问:“愿闻其详。” “想知道?” 严敬尧猛烈地点点头。 “吃完饭再告诉你。”谢灵曜瞧见小盒子里已经有不少饺子了,可以下锅了,咽了咽口水,“先吃饭。” 【作者有话说】 喘口气,下一章周三_(:3」∠)_ 第111章 某人诡计多端 严敬尧去给他煮饺子,谢灵曜就站在边上等,严敬尧想让他出去,谢灵曜非要站在这儿。天气冷,而厨房里暖和,谢灵曜像个老大爷似的蜷缩着手,抱臂缩在胸前。 半个小时之后,陛下吃上了热腾腾的饺子。家里包的饺子很干净,没有外边那么多调料味,哪怕就蘸一点醋,陛下都觉得有种过年般的温暖。 谢灵曜刚吃没两口,脚边冒出一个狗头,皮皮扭着屁股,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眼神祈祷着食物快点掉下来。陛下冷酷地摇摇头,并且告诉皮皮,虽然你已经29斤了,但是你的主人希望你再瘦一点。 皮皮怨恨地看了他一眼,转头找自己的主人去了。 还是亲主人好,皮皮收获了一大块鸡胸肉,满意地到窗帘后面躺下了。 “所以陛下现在可以告诉我,我为什么会跟梁赞吵起来了吗?” 谢灵曜吃完一个饺子,夹起另一个去蘸醋:“我听闻,一旦投资方进来,甲方投了钱,就会加大对电影内容的控制,希望制作方大规模修改掉已有的成果,把电影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这种修改幅度有时候是非常大的,甚至会让它变成另外一个故事。” 严敬尧点点头。 “而很多时候,投资人想要的,跟你所坚持创作的完全是两样东西。我听梁赞也说了,他说他以市场的角度,对你提出了一些建议。” 严敬尧再次点点头,他听闻这话,略显遗憾地笑了笑,好像在说,你说得对,很遗憾的确就是这样。 戏剧与人生不同,对于电影制作人而言,人生并不像电影中的角色,会忽然迎来高光,能够在灵魂黑夜之后立刻绝地反击。或许越过一个山丘,放眼所见,是更高更艰难的时刻。 “所以。”谢灵曜把第二个饺子塞进嘴里,冷眼看着严敬尧,“你故意留了最容易被挑刺的结尾,就是为了给梁赞找茬用的。因为假设你给他提交的,是你百分之一百满意的成品,梁赞就会对你的创作内容,进行更大程度的修改,那是你更不愿意看到的,而且你完全无法预料,他会在哪个地方挑你的毛病。” “为了达到你所谓的,最大程度控制事情的走向,你就故意暴露了一些破绽,比如结尾,你甚至准备好了三个结局,在必要的时候拿出来跟梁赞争论。” 严敬尧一直没说什么,他在很安静地吃着饺子,柔和地看着谢灵曜,脸上挂着非常平和的微笑。 谢灵曜瞥了他一眼,胜利地勾起嘴角:“看来我说得没错。” “陛下,你现在已经能胜任监制这项工作了。”严敬尧拐弯抹角地表达了赞同,“看来你很清楚,监制就算没毛病,也会鸡蛋里挑骨头的。” 谢灵曜干笑了一声,对严敬尧的邪恶程度,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你该不会在拍戏的时候,就想好了这么对付下一任监制吧?” 严敬尧看着谢灵曜,他用天真无邪的目光,万分真诚地承认:“是,我就是这么想的。” 谢灵曜点点头,他发自内心地佩服:“你可真行。” “监制绝对不会百分百喜欢我的这部电影,他们看中我作品的特质,但也不会完全认同,这是立场决定的。他们一定会觉得,这笔钱给他们的话,他们能拍出更好的作品,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比别人差。” 文人都清高,当然了,不是文人的也清高。真文人碰上假文人,还有可能因为脸皮薄、嘴不利索吃亏。 “所以,前段时间陛下以为我得到了投资,已经要一帆风顺平步青云了,并不是这样,其实我的麻烦才刚刚开始。”严敬尧隐隐抱怨,“陛下倒好,关键时刻抛弃我,还给我惹一堆麻烦。放在陛下身上,你也不希望前线战事吃紧,后宫还起火吧?” 谢灵曜本来正打算夸他一句未雨绸缪,这话还没说出口,枪口对准自己来了。 他冷冷笑了一声:“后宫起火?如果真有此事,那多半也是孤自己放的。” 严敬尧陡然改口:“也是运气好,没遇上太大的麻烦,要是遇上陛下这样的监制,我可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127章 谢灵曜跟他抬杠:“所以你该庆幸,还好我们现在不处在敌对的阵营里。” “否则陛下要公报私仇?借着监制的名义报复我?”严敬尧想了想,甜蜜地笑了一下,“感觉倒是很有趣。”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这在下棋里叫什么?弃卒保帅?” “梁赞告诉你跟我下棋的事了?” “是啊,毕竟你让他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谢灵曜嫌弃地摇摇筷子:“罢了,不要再提了。” 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晚饭很快就结束了,谢灵曜提着一大盒饺子回家,算是周末的辛苦费。 这个周末他过得很愉快,交朋友也好谈恋爱也好,一定要选跟自己最合拍的。周末积攒下来的好心情,可以让他在未来好长一段时间里保持好心情。 此后又过了几天,忽然大降温,气温跌破了零度,又湿又冷的江南水乡下了第一场雪。 谢灵曜那日早上起来,第一次在这冬日烟雨朦胧的城中,见到如此清朗明亮的天空。 抬头一片茫茫白色,整片天空之下,都是飘落的皑皑的雪籽。沿街是热闹的商铺,雪被扫到一旁,而远处的古巷深处,青色的檐角有一层薄薄的雪,顺着瓦片描摹出一格一格的轮廓。好像一些陈旧的故事被封起来,在等一场春雨轻轻落下,待到墙上布满青苔藤蔓时,许多新的枝叶会扫去一切阴霾,开出许多早春的花。 谢灵曜早晨走在路上,欣赏着满城雪景。雪很大,他撑着伞,听见路旁有一对大学生情侣,其中那个年轻的女生,青春洋溢,依偎在男友身边,在念那首浪漫的诗:好想变成雪啊,这样就可以落在先生的肩上了。 谢灵曜内心黑暗,他想象了一下这种画面,觉得这场景和他处置奸臣时的场景类似。在一个大雪天,先把人剁成肉泥,再烧成灰烬,最后挫骨扬灰,拿骨灰泼同伙一脸。 【作者有话说】 咦惹,导演坏坏(虽然但是这个办法真的好使,我写论文的时候这么干过……导师对不起!) 下一章周五,即将解锁新的人物! 第112章 热情好客的传统 谢灵曜的人生中没有过无忧无虑的时刻,所以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一大早他没跟严敬尧一起走,所以整个人爆发着冷酷严厉的气场。等到了公司,喝了一杯很甜的芝士奶盖咖啡,谢灵曜整个人就柔和多了。 公司里开了空调,但是严敬尧有点咳嗽,谢灵曜路过他的办公室门口,偶尔听见几声干咳。谢灵曜觉得不太妙,这旧伤才刚好,别再冻感冒了,结果第二天,严敬尧不负所望的真感冒了。 手之前发炎才刚刚好,免疫力比较底下,又因为降温冻到了,再加上工作太累,最近又流感大爆发,严敬尧有点发烧了。 谢灵曜知道这事,是因为他久违地看到了祝英台,就是原先跟朱丽叶形影不离的那个小姑娘。 她之前被派到别的地方去了在别的项目组里学习,现在又被调了回来,当天她正在挨个统计项目组的进度,刚巧到谢灵曜这儿,跟他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谢灵曜一眼就瞄到她手上拿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药盒,他有种惊人的直觉,脱口而出:“严敬尧生病了?” 祝英台哈哈一笑,笑得幸灾乐祸:“是啊,哈哈哈,我寻思着这几天公司里要倒下一大片了。” 不愧是叶卡捷琳娜的手下,祝英台跟社恐的朱丽叶完全不一样,她甚至敢拿严敬尧开玩笑。 谢灵曜摇摇头,在外他比较毒舌,毫不吝啬地抨击:“真是太倒霉了,这是跟谁打雪仗玩过头了?” “导演是太辛苦了才生病的。”祝英台甩了甩药盒,“发烧了还带病在岗呢,让他休息也不肯。” 说罢,祝英台拿着药盒,去隔壁给严敬尧送药去了。 真让她给说着了,办公室里开着暖气,空气不流通,大概是这一场降温降得突然,这一层的办公室里一大批人全都感冒了,谢灵曜一整天都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心神不宁的。 也不知道严敬尧怎么样了,谢灵曜有点担心,又不好直接去问,所以时不时就出门去接开水,总算拐弯抹角地打听到了消息,严敬尧发烧到39度。 人发烧了,脾气变得死倔死倔的。有人劝导演去休息,导演不肯,非要硬扛。 让严敬尧放下工作去休息,恐怕是痴心妄想,谢灵曜着急也没办法,暗暗生他的气。关键时刻多亏了小李,这小伙性格大大咧咧,下雪天也只穿一件冲锋衣,进了公司第一件事脱外套,结果也加入了感冒大军。 下午三点的时候,谢灵曜听见小李也咳嗽了起来,声音明显变哑了。 谢灵曜深深叹了口气,颇为关切地问:“感冒了?” “没,没事。” “你可千万不能当做没事。”严敬尧恐吓小李,“觉得不舒服就立刻吃药,身体不舒服是小,越拖越耽误工作,我们不是说好,要赶在过年前做一版预告片出来吗?” “我真的没事。”小李说着就咳嗽了几声:“我们……继……继续。” 小李刚说完又是一阵咳嗽,一边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一边从兜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口罩戴上。 谢灵曜为难地看了一会儿小李,这才开口:“既然如此,我请你喝杯梨汤。” 第128章 小李受宠若惊,慌忙拒绝:“不用了,其实我……” “不全是为你考虑,我怕你万一重感冒,隔几天再传染给我,到时候大家全病倒了,你还想不想赶上电影展了?” 小李一听到电影展三个字,把拒绝的话憋了回去。 谢灵曜斥重金,不仅请小李喝小吊梨汤,连带着隔壁那项目组也请了,一次点了三十杯。 他不方便单独请严敬尧喝梨汤,但也不想等到晚上,发烧了肯定当场就很难受,严敬尧又是不问不说,问了也不一定说哪里难受的人。 他豪横地直接点了三十杯,反正今天咳嗽感冒的人多,把对严敬尧的那一份小心思,混在这许多份的饮料里,没人能察觉到陛下隐秘的关心。 热饮送到之后,谢灵曜收到了严敬尧的感谢,他单独给陛下发了消息,陛下掏出手机一看,本以为是谢谢两个字,没想到是一个表情:握手。 这什么意思? 谢灵曜皱眉看了好一会儿,总觉得这个握手有点别的意思,但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不管怎么样,喝了梨汤总会稍微舒服点,谢灵曜不想看他生病,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把挂念都放在心里。 严敬尧还蛮礼尚往来的,第二天他又请所有人喝了热柠檬茶,当然这其中也有陛下的一份。小李见状良心不安,刻在骨子里热情好客的基因按捺不住了,第三天他也请客,于是大家连喝三天热饮料,严敬尧的感冒总算是有所好转。 再接下去,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年底。这期间梁赞和严敬尧的关系有所缓和,但还在为电影的制作发生争执。 梁赞是个挺有意思的老外,上班归上班,心里还惦记着围棋。他某一次来公司之后,还特地在下班后,找谢灵曜下了一盘。 围棋不能急于求成,梁赞的心态有点问题,谢灵曜能察觉得出来,他太着急想赢了,当然这也不全然是坏事,不想赢怎么赚观众的钱? 谢灵曜毫不出意外地赢了他,梁赞输了之后拿手重重地搓了一把脸,搓得面目狰狞,好像他把脸全都揉红了,就看不清他已经急红眼了这事。 谢灵曜不觉一笑,他看着梁赞拍案而起,毅然决然出门左拐,去报了个围棋班。 没出一个月,谢灵曜就在他的朋友圈里,看到梁赞又因为收费不合理,跟围棋班的老师吵了起来。 一切都忙忙碌碌,很快冬雪化去,几场雪后的暖阳,再接着几场阴沉的雨,谢灵曜看到小区楼下的小吃铺贴起了春联,挂起了红灯笼,小吃铺周围的人们开始议论什么时候返乡,而店家的小女儿也放了寒假。 第113章 年终总结 年味浓起来,谢灵曜路过楼下的早餐店,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经常出现在店里,她还很小,年轻充满希望。不爱睡懒觉,浑身使不完的劲,要在汤碗里加过量的盐和辣酱,热衷于在店里帮忙,跑来跑去送餐,在一张张风雨兼程的面孔中穿行而过。 生活的细节就像氧气,呼吸之间,许多对世界的感觉,就这样悄悄地变化了, 经常地,在这个店里,谢灵曜能碰见严敬尧,他们总是在差不多的时候来这里吃早餐,偶尔一起顺路去上班,就好像很熟悉的朋友。 严敬尧并不问谢灵曜想不想搬回来住,谢灵曜也没再提这件事,年关在即,许多事总要过了年才会渐渐清晰起来,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快要放假了,在祝英台的张罗下,这一层项目组的人被聚到了一块儿,他们要在放假前去聚餐,一起去吃火锅。 火锅店里热热闹闹,祝英台最喜欢组织人聚餐活动了,她天生就是当学生会会长的料,扯着嗓门大喊:“请大家分成两组,吃辣的往我左手边站,不吃辣的往我右手边站。” 谢灵曜决绝地往不吃辣的那边站过去,他有个怪癖,他喜欢吃单独烧出来的辣味,比如加了辣椒的小炒、麻辣兔肉之类的,但是火锅不可以,他嫌太辣的汤底把酱料的味全吸走了。 如果能独占一个锅也挺好,你们都去吃辣的吧,谢灵曜这么想着,没想到好几个人跟着他站了出来。 过了五秒钟,谢灵曜看到自己边上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严敬尧大大方方跟他打了个招呼,在火锅店葱姜蒜味混着浓郁蘸酱味的空气里,此人冲他微微一笑,特地告诉他:“今天我们不在同一个阵营里哦。” 谢灵曜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想去你那边吗?” “只是打个招呼罢了,毕竟我们好久没见了。” 谢灵曜微微笑了笑,反问:“多久了?” “今天过后,就要隔一年再见了。” 忽然之间,周围那么多人,谢灵曜因为这句话,觉得很孤单。 很快,吃辣不吃辣的同志们被划分成了两组,还有一小撮墙头草,捧着碗,在吃辣和不吃辣的两拨人里乱窜。 谢灵曜跟朱丽叶坐在了一桌上,场面十分尴尬,所幸还有几个爱说话会玩闹的人在协调氛围,所以他们这桌跟隔壁那桌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热闹。 谢灵曜兴致不高,他提前预料到今晚的热闹之后,他会迎来一段很孤独的时间。年关难过,每年阖家团圆的时刻,都是他最孤独的时候。 皇帝哪有年可以过,岁岁年年都是在过更难的坎。 第129章 菜一盘又一盘的上,屋里很热,谢灵曜大约在中场的时候就觉得自己饱了。他涮了几盘菜之后耗尽了盘里所有的酱料,之后就找了个借口,去门外透气。 火锅店外是马路,谢灵曜站在马路边沿,看着眼前一辆辆车飞驰而过发呆。天气很冷,只是这里的冬天,再冷也不过如此了。 他望着马路对岸,无声地叹了口气,耳边幽幽传来一个声音:“叹什么气?” 谢灵曜知道是谁,他以前经常会被身后忽然冒出来的人吓到,但这次却觉得平静。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当然是因为你。” “我又怎么了?” “在今年之前,我从来没想过会认识你这样的人。” “是吗?”严敬尧一脸难以置信,他好奇地看着谢灵曜,“我还以为,你因为要明年才能见到我,而黯然神伤呢。” 谢灵曜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以表达自己略微的不满。 “至少对我而言,今年认识了陛下,所以觉得三十岁以后的人生,也是充满希望的。” 谢灵曜将那一颗小石子踢得很远,看一辆飞驰而过的汽车将它碾过,耳边传来巨大的声响,好像一种不协调的回音。 “三十而立,你的人生才刚开始,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严敬尧笑了笑,呼出一口白色的烟雾,“我也没有那么乐观,很多时候觉得前路漫漫没有尽头。所以谢贞明,无论如何,今年很高兴认识你。” 谢灵曜转过身,他凝视了严敬尧很长时间,没有表情,没有回应。 在他沉默的这段时间,严敬尧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递到他眼前:“送给你。” 谢灵曜手足无措:“这是什么?” “新年礼物。” 谢灵曜有些惊讶地接过来,又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打开,他没有准备相应的礼物,他不知道新年要礼尚往来。 “打开吧,里面没有暗器。” 谢灵曜把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串和田玉手串,下面还垂着两个小提溜,提溜是红绳系着的,看起来怪可爱的。 他不自觉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要笑,语气却在调侃:“你哪里弄来的?” “去庙里求来的,开过光。” “哪个寺庙?” 严敬尧站在马路边,朝远处一指:“看得见吗?在远处那座山的下面。” 谢灵曜抬起头,朝远处望去,天空是透亮像猫眼般的蓝,遥远的山峦在天空之下,浮着一层轻缈的烟。 那烟是何处飘来的呢?好像无缘无故,眼前便蒙上一层看不穿的云雾,像是心事笼罩的尘埃。在山峦上有一座金顶的六边形塔院,严敬尧所说的那间寺庙,想来就隐匿在山水之间。 谢灵曜低下头去:“我以为,你是不信这个的。” “为什么?” “像你这样的人……”谢灵曜把那串和田玉手串扯下来,不客气戴上,“不会把什么事情,寄希望在庙里。” 严敬尧并不意外地笑了笑:“陛下好像很有经验,不过,我信不信都不重要。现在很多人都喜欢这个,它是个很好的礼物不是吗?” “我先前在你的车里听过一部电影。”谢灵曜把手串戴好,塞进衣服里,塞进去的那一刻,皮肤传来冰冷刺骨的感觉,“里面的有些事,我也这样做过,我也曾经把很多尸体,塞在大佛的金身里,那是个风水宝地,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最后陛下说的电影:大佛普拉斯。 对对方的评价就是:从未想过会认识你这么个b人…… 第114章 你好小老妹儿 他正说着,手串冻了他一下,谢灵曜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他相信这个手串的确是开过光的,否则,怎么会这么冷。 以前,庙里的方丈对他说:“陛下,你知道大雄宝殿前的狮子,和庙后刻满经文的石碑,为什么都是汉白玉所制成的吗?因为研习佛法,可使人获得无上的清凉,人心中有火,火灭则得宁静。” 可街边的小商品铺子,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要我怎么能不难过,你劝我灭了心中的火……可是爱要怎么说出口……” 谢灵曜朝前走,严敬尧刚巧跟他顺路,于是他们一直沿着马路走。寺庙,那对谢灵曜而言是个特殊的地方,他在那里学会了围棋,学会了杀戮,学会了平静。 “陛下以前经常去寺庙吗?” 谢灵曜点点头,又问:“你呢?” “我小的时候,父母带着我和我妹妹,常常去附近的寺庙。那时候我们没什么玩的东西,寺庙里每年过节都有很多人烧头香,我就喜欢去那里看热闹。” “你有个妹妹?”谢灵曜诧异地回过头,又问了一遍,“你居然有个妹妹?!” “啊,是我的失误。”严敬尧的表情很耐人寻味,“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了。” “我从来没听你说过,你们平日里好像也不怎么联系。” 严敬尧很平静地回答:“因为我不给她生活费,所以不在她的主要联系人范围内。而且女孩子长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我看着也不是很暖心的哥哥,平时说她两句她都嫌烦。” 谢灵曜一下子来了兴趣:“你妹妹多大了?” 严敬尧笑着点点头:“是,她比我小五岁,今年也研究生毕业了。” 第130章 “她是做什么的?” “她是做考古研究的,从小很独立,性格很特别,在西南那边的博物馆里研究化石,主业是在山里挖坟。” 谢灵曜想了想,一时难以想象出画面,却觉得有趣,不由得打趣道:“看起来跟你完全不一样。” 严敬尧笑了笑:“当然,她跟我的确不一样,她是很有个性的科研人员。” “你们关系好吗?”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因为我也跟她相处得不多。”谢灵曜笑了笑,他脱口而出,“其实我也有个妹妹。” 这回轮到严敬尧吃惊了,他的表情似乎从未料到,谢灵曜还有个妹妹。 “我这个妹妹,在我二十二岁的时候才认识她。”谢灵曜想到这件事,觉得感慨万千,“我们只见过两面,此生再也不会见了。” 谢灵曜有很多个妹妹,按照现在的话来讲,算是同父异母。他的父亲是先皇,后宫中所有出生的孩子,都是他的兄弟姐妹,如果要按这个方法来算,那他还有将近七八位公主王子,有过几面之缘,可惜都不太熟悉。 在皇宫里,血缘是诅咒。 他的这个妹妹,是个温柔又识大体的女孩,在宫中时他们并无交集。直到某一次,西域的使团前来结交,宫中需要派一名公主去和亲。满朝的郡主和公主们,仿佛一夜之间都从宫里消失了踪迹,只有这位公主站了出来。 这位公主跪在他的面前,不卑不亢地说,愿意远嫁番邦小国,为两国番邦长久安宁,聊尽绵薄之力。 谢灵曜是个冷血又严酷的皇帝,他派人调查了这位公主的所有亲族,将她的家底查得干干净净,却查不到丝毫要掩盖的罪证。 西域又冷又苦,人生地不熟,他不相信有养尊处优的公主会自愿去那种地方,除非是要换取些什么东西。 于是他将公主叫到跟前,问她;“你要什么?” 公主笑了起来,她无声地摇摇头,说:“陛下,我什么都不要。” 谢灵曜不为所动,就这样冷峻地看着她。当一个人说自己什么都不要的时候,她其实已经说了,到底想要什么。 “陛下,我想要离开这里。”公主的声音温柔清澈,在冰冷的宫殿中回响,“我想离开这里,去远方。” 这是公主的回答,说罢她微微地笑了起来,谢灵曜记得她笑时,眼睛闪闪发光。他知道塞外阳光炙热,这宫殿里太阴暗,容不下这样一双渴望阳光的眼睛。 谢灵曜只见过她两次,一次是与她见面,另一次是送她出嫁,所以在此时此刻,颇为老练地劝严敬尧:“平时多关心关心你妹妹,等她哪天翅膀硬了,你想关心都没机会。” “很遗憾我已经没有机会了,我现在关心她,她都都很警惕,她觉得我要给她介绍对象。”严敬尧说着很遗憾,脸上没有半点愧疚之色,“所以我不如多关心关心你。” 谢灵曜又想,不过如果是严敬尧的妹妹,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但总感觉也不太好对付。 路边有许多店铺在搞促销,谢灵曜忽然停步,僵硬地问:“你要礼物吗?” 严敬尧似乎很意外,他退后了半步,微笑:“我没什么立场收礼物呢。” “那算了,普通同事的礼物你看不上。”谢灵曜无情地转身离去。 严敬尧笑着拉住他:“既然是陛下的好意,那我就不客气了。” 严敬尧在路边摊挑挑拣拣,选了一幅山水画刺绣。这地摊上的刺绣还不便宜,看似普普通通,小小的一幅却要几百块钱。谢灵曜送他一幅画,也觉得没白收人家的礼物,付账毫不手软。 这样,这一年也算有个交代。 这一路上,谢灵曜都觉得严敬尧有话要对他说,所以走到小区楼下的时候,谢灵曜忽然转身:“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严敬尧与他近在咫尺地站着,伸手大胆地摸上了谢灵曜的头发:“陛下真是心细如发。” 谢灵曜冷笑一声,甩开他的手:“别装模作样了,你是不是想让我帮你遛狗?” 严敬尧今天第二次露出了诧异的目光,然后点点头:“谢贞明,我先替皮皮谢谢你了。” 谢灵曜就知道送礼物肯定没什么好事。 “你做梦!”谢灵曜当场拒绝,“我才不会帮你。” 【作者有话说】 皮皮:好耶,又可以出去玩了。 第115章 背后原因令人暖心 谢灵曜对皮皮颇有微词,多大的狗了,没点自我管理意识,不能自觉地下去溜一圈再回家吗? “陛下,我让你遛狗是为你好。” “你拉倒吧,你心里只有皮皮!” 严敬尧又上前一步,叹了口气,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陛下,我让皮皮留下来陪你过年,免得你一个人这几天胡思乱想,夜不能寐,你知道我的本意吧?” 谢灵曜双眼一瞪,眉毛夸张地扬起:“我还真不知道爱卿如此深思熟虑,能把遛狗之事说得如此与众不同!” 严敬尧笑了两声,他退后一步,站在谢灵曜面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我明天就回家了。” 谢灵曜面不改色,扬手一挥,大方潇洒地道别:“明年再会。” “所以留给你我的时间都不多了。”严敬尧站在原地,拦住了谢灵曜的去路,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第131章 谢灵曜一激灵,有些危险的想法一闪而过:“你想做什么?” 严敬尧看了眼表,微笑了一下,十分绅士地来了句:“十分钟之后,我到你家,给我开门。” 谢灵曜扭头回去的时候心砰砰直跳,他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空调开了,然后烧热水,准备先洗个澡,美美度过今年最后的时光。 结果二十分钟之后,姗姗来迟的皮皮,在他开着空调的温暖房子里来回奔跑,还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严敬尧给他送狗来了…… 皮皮难得去别人家,而且还有熟悉的人,小狗很清楚自己是来做客的,高兴地一个人在房间里乱窜,像一个插了四根牙签的冬瓜掉在地上,打着滑到处乱飞。 谢灵曜冷淡地看着严敬尧,他衣服都脱了,结果严敬尧来给他送狗,现在他正在用眼神杀死对方。 还没等他下逐客令,严敬尧问:“你家里有菜刀吗?” 你拿了自己抹脖子吧!谢灵曜很想这么说,但他还是不太明白:“你要菜刀做什么?” 严敬尧抬起胳膊,谢灵曜瞧见他手上拎着的排骨和牛肉。之后严敬尧越过他直奔厨房,谢灵曜听见厨房里传来了剁肉的声音。 可惜严敬尧不会魔法,不能分身,否则就可以一个给他做饭,一个陪他上床,谢灵曜想得很美,转过来,慢慢地朝他走过去。 为了防止陛下过年期间被饿死,严敬尧给他烧了牛排和骨头汤,当然还把自己家里二十多斤的狗粮搬来了。 “除了这些,我还给你买了几代速冻饺子和汤圆,其中饺子是让楼下早餐店的老板做的,比较新鲜我放心,你先冻起来,等吃了解冻就行。” 做完这一切,又耗去了几个小时,厨房里一片狼藉,严敬尧累得衣服都湿了一层,背上一大块隐约的水印。 还好开了空调,否则万一再给冻坏了,又要感冒。 谢灵曜不知如何谢他,回头看了眼皮皮,皮皮自动躺在了沙发上,谢灵曜心想没办法,谁让你主人待我好呢,便宜你了。 “我还得赶车,明早的高铁。”严敬尧有点累到了,不断地甩着手腕,他恋恋不舍地看着谢灵曜,“谢贞明,明年见。” “换身衣服再走吧。” 谢灵曜给他找出一件贴身的长袖t恤,示意他把衣服脱下来换上,严敬尧一瞬间很诧异,他有点没回过神来为什么自己的衣服会在这儿,再想起,原来是先前留宿时换下来的,神秘地笑了笑。 “衣服留下,你可以走了。” 谢灵曜催促他赶紧把衣服换下来,客厅里开着空调,换下来也不冷。 严敬尧把最里面的衣服脱掉,谢灵曜把衣服甩到他身上,然后低下头去。他的余光瞄到美好的肉体,能感受到严敬尧的肌肉、皮肤散发出好闻的香气,他尽量不去看也不去想,却在心里嘀咕,他什么时候也要学老和尚清心寡欲了? 想到这些,他不令人察觉地微笑了一下。 一件黑色的衬衫飘落下来,然后,悄无声息地盖在他的心上。 严敬尧一走,好像带走了所有的喧闹,很快,在一天之内,周围所有的店铺都关了门。 很快,除夕到了,更快的,马上要过年了。 谢灵曜倒是也不怕一个人待着过年,成年人了,早就没了小时候期盼过年那种心情,人在皇宫里哪还会期盼着亲人团聚,亲人也是敌人,拼的就是谁的命更长,阖家团圆就算了,反正今年团圆,明年搞不好就杀了。因此这样安逸,可以一个人待着,还有小狗陪着的年,对谢灵曜而言已经是很好的恩赐了。 他提前买了很多东西在家里囤着,闲来无事还可以去湖边和山上走走,柳浪闻莺、三潭印月、断桥残雪,他很喜欢这些地方的名字,起得颇有雅趣。他从未在江南水乡过过年,很少见一个冬天都烟雨迷蒙的情景,好像世间的颜色,在江南会被青色掠走几分,放眼皆是一片青绿。 过年期间周围的人少了许多,这样无人打扰的宁静生活,谢灵曜很喜欢,他巴不得每天都过年,大家都别出来了。 就是偶尔会想,严敬尧这会儿在干什么呢? 人没事就喜欢刷手机玩,谢灵曜正琢磨这事,翻着朋友圈,就看到严敬尧发了跟妹妹的合照。 哇哦,原来这就是他妹妹!谢灵曜瞪大了眼睛。 兄妹俩共用一张脸,这姑娘长得比严敬尧再俊俏一点,柳叶眉丹凤眼,挺直的鼻梁,非常清秀,很典型的江南水乡的古典美人。 虽然是南方姑娘,但是穿着冲锋衣,拿着铲勺,目光犀利,手里捧着一块不知是什么动物还是人的头盖骨。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是个博物馆的科研人员,会觉得很刑。 谢灵曜对这姑娘印象很好,所以真诚地点了个赞,不吝盛赞:“她很漂亮。” 严敬尧又回了他一个握手的表情。 这个握手的表情到底什么意思?已经是第二次了,谢灵曜很不喜欢这个表情,看起来很欠揍。 当天晚上的时候,严敬尧给谢灵曜打了个电话。 谢灵曜接到他的电话,听到传来一个很温和的声音:“谢贞明,新年好。” 第116章 考古界锐评陛下 谢灵曜这会儿正在吃薯片看电视,电视上在放小品,陛下看着直傻乐。皮皮倒是很忧伤,它在边上眼泪汪汪地等着薯片掉下来。 第132章 严敬尧听见谢灵曜在吃薯片:“你在吃东西?” 谢灵曜接起来,言简意赅地告诉严敬尧:“你的狗没被我吃掉,你放心吧!” 皮皮好像感应到了主人在召唤,围着谢灵曜转了几个圈,又汪汪叫了几声。 “你还好吗?” “当然。”谢灵曜吃饱喝足了,气焰嚣张,“我一点都不孤单,你很意外吗?” “怎么会?”严敬尧听上去很惊讶,“我当然希望你一切都好,我只不过怕我做的菜全都浪费了而已,但看起来陛下很喜欢。” “虽然我对你别的方面颇有微词,但没在饮食上说过什么吧?” “这样啊……”谢灵曜不知道是那边风声大,还是严敬尧冷笑了一声,“某些人以前好像跟我说过,楼下小吃店里做的比我好吃吧?” 谢灵曜深吸一口气:“我说过吗?” “当然。” “好吧,去年那时候,楼下小吃摊确实做的比你好吃。但是,经过你坚持不懈地各方面跟我较劲,你已经全方面碾压了楼下,取得了明显的进步。”谢灵曜唉声叹气、语重心长地说,“可以了爱卿,不要再努力了,我知道你的志向不在于当一个开几百家连锁店的厨子,无需再为此耿耿于怀。” 陛下一番话,大概是让严敬尧觉得有趣。所以隔了好久,他才说:“我就当陛下在夸赞我了。” “本来就是在夸你。”大过年的,谢灵曜只想说点好听的,“你在各方各面都是出类拔萃之人。” “哦,这样啊,原来你是这么看待我的。”严敬尧若有所思,“那你知道我是怎么看你的吗?” “我无所谓。”谢灵曜捧着薯片,身边依偎着小狗,很是猖狂,“你觉得我怎样都行,只要你开心就好。” “陛下,我妹妹对你很好奇。” 谢灵曜一下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什么?” “她之后可以来见见你吗?” “她为什么会知道我?” 严敬尧理所当然地回答:“陛下这么有趣的人,我当然要告诉家里了,毕竟过年要跟家里人多聊聊,如果说工作上的事,就太没意思了。更何况我的狗还寄宿在你那儿,说起来,咱们也算是关系并不一般的朋友。” 谢灵曜瞄了一眼皮皮,皮皮无辜地眨着双眼,谢灵曜总觉得到处都是圈套。 “你跟你家里说到哪个程度了?” “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过年我当然不会说破坏气氛的。” “妄议圣上,换做以前我就把你拖出午门斩了。” “斩之前也得听听我说了什么吧,万一都是好话呢?” 谢灵曜才不相信严敬尧会说什么好话,谁回家跟亲戚说自己遇到了多么好的朋友啊,都是背地里怒骂工作上遇到了哪些人渣,家庭氛围越热烈,说起这些来就越带劲。 况且谢灵曜很清楚,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角色。 “说吧,反正你的狗在我手上,你想清楚再说。” 谢灵曜一拍沙发,皮皮乐呵呵地挪过来了,把头靠在谢灵曜的腿上,全然不知道人类有多么危险。 严敬尧尴尬地笑了笑:“算了,还是下次再说吧。毕竟皮皮还在你手上,我现可不敢轻举妄动。” 谢灵曜忽然有点不想把皮皮还回去了,用皮皮来威胁严敬尧,似乎是个管用的办法。 “不过,听到陛下生龙活虎的我就放心了,你知道我很惦记你。” 谢灵曜心中闪过一丝感动。 严敬尧又说:“毕竟你和皮皮独自在外面,没有我的照顾,我也很愧疚,你知道家里有宠物在外面,定时投喂也是不太放心的。” 谢灵曜冷哼了一声。 “那我们就说好了,过几天见,我带我妹妹过来看你。” 严敬尧说着便挂断了电话,丝毫没给陛下商量的余地。 严敬尧这一通电话,断送了谢灵曜美好清净的过年假期。他老忍不住想,严敬尧到底跟家里人说了他什么?他的家里人不会觉得自己的儿子,遇人不淑吗?不担心他在外面受气被人欺负吗? 虽然谢灵曜觉得自己无可挑剔,完美无缺。但换位思考一下,碰到另一个自己,他也是会被气死的。他还没完全琢磨透这件事,严敬尧带着他妹妹来了。 这才过去三天,还来不及当两人再见面时,产生物是人非、百感交集、胖了瘦了、长皱纹了变年轻了等等一系列感慨。那天晚上,谢灵曜正在家里暖融融的看电视,忽然皮皮开始朝门口大叫,谢灵曜赶紧过去开门,然后毫无意外的看到了一对兄妹。 严敬尧还没等陛下说欢迎,一脚已经跨了进来,紧接着妹妹也走了进来。严敬尧抱起皮皮,坐到沙发上,对谢灵曜介绍:“这是我妹妹,严韵尧。” 谢灵曜匪夷所思地看着妹妹,微微点了点头。 严韵尧的气质比照片上更特别,看起来十分清冷,比哥哥冷多了。严敬尧给人的感觉很温暖,虽然他外热内冷,但好歹还能藏一藏。妹妹像个不染尘世,超然物外,俯瞰世界的仙子,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问:“你会说话吗?” 谢灵曜本来正要说话,被严韵尧这么一问,忽然觉得自己不会说了,他故意无奈地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谢灵曜转头疑问地望向严敬尧。 “是这样的。”严敬尧撸着皮皮,有些歉意地解释,“她是搞考古的,听说你的身份很特别,所以很想见见你。” 第133章 “不是挖坟研究古人头盖骨的吗?” “原来你会说话。” 严韵尧很惊讶,那一瞬间,谢灵曜觉得她对自己的兴趣减少了三分。 “会呼吸,还活着。”谢灵曜在妹妹面前气势恢宏地坐下,“如何?” 严韵尧坦言:“有点失望。” 谢灵曜笑了笑,这妹妹还挺有意思的。 严韵尧把谢灵曜从头到脚观察了一遍,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本来还以为有什么特别的,没想到你跟正常人一样。” 这兄妹俩都擅长冒犯别人,尤其在面对陛下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妹妹已经发现了导演和陛下的关系hhh。 下一章周五~ 第117章 陛下的考古价值 谢灵曜略讥讽地看了眼正在撸狗的严敬尧:“看来在你哥哥口中,我不像个正常人。” “不,因为他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严韵尧言辞锋利,略嫌弃地回头看了一眼,“所以我默认他的朋友也不正常。更何况你身份特殊,你是个古代的皇帝,我本以为你身上会保留一些远古文明的痕迹,比如良渚、夜郎、或者山顶洞人的特征。” “你觉得我是个猴?”谢灵曜忍无可忍,怒瞪严敬尧,“你为什么说同事坏话?” “是她这么觉得。”严敬尧抢答,“我否认了很多次,但她不信。” “你比我想象中要先进,五官分布很好,面部条件优越。”严韵尧站在谢灵曜面前,她的目光像一台文物扫描仪,精密地扫过谢灵曜脸上的所有零部件,最后给出了差评,“你很帅,所以真让人遗憾,没有什么考古的价值。” 谢灵曜因为长得太帅惨遭嫌弃。 妹妹实在是个相当有个性的人,当她发现谢灵曜并不如她想象得那样“复古”,言行举止也很现代,不能给她的考古事业带来帮助后,大失所望,毫不留情地转身要走。 “你这就看完了?” 妹妹轻轻一点头,再次犀利地点评:“看完了,没有什么研究价值,所以我要走了。” 严敬尧埋怨她:“大晚上的你去哪儿?” “总不好意思住在别人家里。”妹妹的不苟言笑,四面扫荡了一下谢灵曜的住处,得出这是一个只有男人住的地方,她坦言,“不太方便。” 谢灵曜表现得十分大方:“无妨,你大可以把我当成猴子。” “对不起,刚才的话确实有些冒犯,不过那是出于学术的评价。”严韵尧微笑着表达了歉意,“在生活中,我并没有完全把你当成猴子,你是我哥的朋友,所以应该被归为异形。” “异形……” 巧了,陛下这几天刚巧在看电影,异形是个什么东西他还是知道的,还有热衷于跟人贴贴的那个抱脸虫,他也印象深刻。 “你真的不怕我生气吗?”谢灵曜平和地笑了笑,故意脸色沉下来,“万一我生气,私底下报复你怎么办?” “这是我的赞美。”严韵尧用藐视众生的语气回答,“人类本身是无趣的,所以我选择去研究古代遗迹以及人类化石,我欣赏人身上一些非人性的特质,异形是伟大的生命体,是普罗米修斯盗来的火种,你们难道不觉得它充满了美感吗?” 谢灵曜无言以对,只好表达了真挚的感谢:“谢谢,很荣幸听到了你对我这么高的评价。不过理想是理想,现实归现实,最好还是听你哥的话,已经晚了,出去不安全。” “那这样吧,你住我那里,我的房子就在这个小区。”严敬尧朝窗外一指,“走几步就到了,明早你再回去。” 严韵尧一点头,目光犀利地望向她哥:“那你住哪儿?” “我自己找地方。”严敬尧叹气,“你管好你自己。” 严敬尧和她妹妹,风驰电掣般地来了一趟,又马上走了。谢灵曜体验了一把过年招待亲戚家青春叛逆期小孩的感觉。 又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谢灵曜吃完一包薯片,门口再度传来礼貌的敲门声。 皮皮梅开二度,叫着冲向大门,在门口原地飞速旋转。谢灵曜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拒绝起来:“自己开门。” 谢灵曜知道严敬尧手上有钥匙,这是他租的房子,就算没有,以严敬尧的性格,谢灵曜知道他一定会去配一把。 门外迟疑了一下,之后传来一声轻响,有人走进屋来,把门锁好,并且十分有礼貌地走到谢灵曜身旁,俯下身对他说:“陛下,深夜到访此地,多有叨扰,不知能否在你这儿借宿一宿?” “阁下姓甚名谁?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我,那我的衣服怎么会在你家?还有这只小狗,看起来也很眼熟。” 严敬尧指了指阳台上的衣服,又拍了拍皮皮的屁股,皮皮很高兴,它虽然没有尾巴,但屁股上的肉在热情地抖动。 “或许是前世有缘?”谢灵曜想到以前,笑了笑说,“可惜我不记得了。” “那看来我来对地方了。”严敬尧自然而然地在谢灵曜身旁坐下,“我觉得,这里也有我的记忆。” 谢灵曜警惕地盯着他:“你大半夜不会变成妖精,趁机挖走我的心吧?” “是不是呢?”严敬尧思索了一番,苦恼地答,“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担心,不如不要睡了。” 谢灵曜干笑了两声:“是妖精就该去找荒郊野店里的文弱书生,而不是皇帝。” 第134章 “找皇帝岂非更好?祸国殃民可比迷惑穷书生有趣多了。” 谢灵曜起身去倒了杯水,遗憾地开口:“可惜我不是昏君,美色在我眼里,也不过是骷髅脓血,烟花一瞬。” “我常常听伪君子这么说。”严敬尧一点也不留情面,他始终微笑着,非常有风度地坐在那里,“因为,欲盖弥彰。” “那你算什么。”谢灵曜喝了几口水,放下杯子,嘲弄地问,“真小人吗?” “不,你我都是良民,不过你不肯承认自己喜欢什么,而我也不肯低头罢了,你我都有很致命的弱点,最好不要被别人给看见。” 严敬尧说着,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谢灵曜觉得心情愉快,浑身的血一点点沸腾起来,他故意为难地问:“那怎么办?看起来你我的隔阂很深,不是一两句话能解决的。” “那就让它留着,只要你不提我不提,没有人会知道。”严敬尧心平气和地说,只是说话间他站了起来,把皮皮抱到一边,走进了他的卧室。 皮皮兴冲冲地跟了进去,结果一扭头被关在了房间里,严敬尧把他的卧室门给关上了。 好了,这下皮皮终于不用刨门参观卧室了,这一次它被关在了门里面。 谢灵曜瞥了一眼沙发,这是唯一的位置,他感觉到浑身血脉贲张,蠢蠢欲动,期待着接下里发生的一切,但又隐隐觉得一切不能就这样发生。 第118章 大侦探 谢灵曜不是一个容易屈服的人。 但是,严敬尧是一个陛下越抗拒,越想征服的人,至少从战略上,他不能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不能往不利的方向发展,他好不容易才把他们的关系掰回到平局的状态,绝对不能被美色冲昏头脑。 可现在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皮皮也被安顿到房间里面去了,有便宜不占多亏啊,所以…… 一张小小的、狭窄的沙发,两个人坐就得紧挨着,这个房间本来就不大,陛下一眼瞄到旁边,就看到了放在墙角的狗粮。 狗粮上面有一根绳子。 谢灵曜忽然眉眼一弯,客客气气地对严敬尧一笑:“那坐下吧。” 然后他走过去,不动声色地扯下了狗粮袋子外面绑着的绳子,把严敬尧的手给绑上了。 严敬尧很惊讶,但也没反抗,他的表情大概意思是: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陛下真是个机智的小天才,把严敬尧的手绑上之后,他长长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样对他而言,就不再是被动的,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一个问题被解决,另一个问题就会出现,谢灵曜捆住严敬尧的手,打了个牢固的结,之后才发现绑早了,衣服还没脱。可如果再松开,严敬尧势必不会像现在这样,心甘情愿地坐着。 严敬尧挑衅地问:“这可怎么办?” 谢灵曜冷哼一声,再去拿来了一把剪刀。 严敬尧的惊讶写在脸上,他瞄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再望向陛下,玩味地问:“谢贞明,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谢灵曜抓起他的袖子,狠狠一刀剪了下去。 衣服给他全部撕烂!谢灵曜丧心病狂地把严敬尧的衣服扯破,然后全部随意地扔在地上。 客厅里头顶白炽灯亮着,窗门紧闭,谢灵曜跨坐在严敬尧身上,明亮的、清晰的光照下来,于是这屋里的情形变得危险又神圣。 剪刀像条冰冷的热带鱼,刀口锋利,翕张着,碰撞发出的清脆的声音,贴合着皮肤,冰冷地一寸一寸从身体上游弋过去。那种随时要刺进人身体里的感觉,不能呼吸的战栗,无法动弹的挣扎……都在明晃晃的灯光下,经由剪刀锋利的刀尖,反射出光怪陆离的颜色。 第二天早上,皮皮发现自己的香蕉船狗窝里铺了一层垫子,它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嗅了嗅,发现是他的主人留下的。 谢灵曜昨晚过得非常开心,把好好的衣服剪得一塌糊涂,让他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放肆的快乐,后来干脆把严敬尧的衣服全扯烂了,事后回想起来,昨晚的每一秒都值得他回味好久。 当然,衣服剪烂了几条,谢灵曜总不好让严敬尧挨冻,他一大早上还得去隔壁那房子,给严敬尧拿衣服。 妹妹不是个爱睡懒觉的人,她很早就起来了,确切地说五点四十八分就起来了,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天,这是怎样一种精神上的自律。 谢灵曜面不改色地前来,说要给严敬尧拿点东西,严韵尧当即开门让他进去了。 谢灵曜取了几件衣服,严韵尧就在边上看着。谢灵曜被她盯着,总觉得背后有台科学扫描仪瞄准了他,觉得毛骨悚然,只想赶紧拿了东西走。正收拾着,背后传来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你看起来很熟练。” “什么?”谢灵曜做贼心虚,他一惊一乍的反应过度,“什么熟练?你说什么?” 严韵尧浅浅一笑,那表情似乎已经掌握了宇宙的真谛,洞察了一切:“别紧张,我不会说出去。” 谢灵曜神色一凛,他转过身来:“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其实我也不懂。”严韵尧轻轻摇了摇头,她的声音清脆好听,话却格外犀利,脸上浮现出一种超凡脱俗的天真,“不懂你们为什么,沉迷于这些无聊的欲望把戏。” 谢灵曜倒吸一口凉气,什么形容词,根本没法听。 第135章 “哦不。”严韵尧改口,目光扫荡过谢灵曜的脸,“看在你很帅的份上,应该算有聊的欲望把戏。我说我哥怎么一口答应,把我带过来见你,毕竟平时我跟他不熟。你放心,我不是那种需要跟哥哥待在一起的妹妹,我知道你长什么样就行了,平时我一般在挖坟,不会联系你们。” 谢灵曜矢口否认:“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严韵尧唇角微抿,似笑非笑:“我有怀疑你们关系不正当吗?” “你不必怀疑,本来就不正当。” 谢灵曜说着,豪横地拉开严敬尧的衣柜,不正当就不正当吧,他也不想多解释,现在重要的是赶紧让那个男人穿好衣服避免感冒。所以谢灵曜翻箱倒柜地给严敬尧找衣服。 “关系不正当的普通朋友……”严韵尧琢磨了一下这句话,面无表情地笑了笑,“明白了,你们是真爱。” 要不怎么能搞科研,咱妹这脑回路岂是正常人比得了的。 谢灵曜觉得有趣:“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你们的关系听起来,像是会在刑侦剧里合伙犯罪的类型。”严韵尧淡淡地说,“我觉得很浪漫。” 谢灵曜转过身,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严韵尧。不明白好好的古典美人,怎么一开口说话这样。 “开个玩笑。”严韵尧对自己的地狱笑话非常满意,“你别往心里去。” “不,不会。”谢灵曜并不生气,他觉得严韵尧说得对,他们的确现在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你哥哥以前……”谢灵曜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多问了一句,“也跟别人这样吗?” “抱歉,我回答不上来,我跟他平时真的不熟。” “平时不熟?” “是的,因为我们两个人从小就不合群。但不合群的两个人,并不会因为都是怪胎而心心相惜,或是报团取暖。”严韵尧在陛下震惊的注目礼下,继续说道,“我们都觉得对方是垃圾,天底下我最聪明,再加上都是同一个父母生的,这种感觉会更加强烈。” 严韵尧的话让谢灵曜大为震撼……好新潮的家庭关系。 “当然现在已经好转了不少,毕竟我们从事着不同的行业,平时也不怎么见面。再加上我们已经成熟了,我们已经从觉得对方是垃圾,转向和平共处了。” 【作者有话说】 妹妹:犀利。 第119章 有新情况 这到底是怎样一种家庭关系,谢灵曜听得眉头紧皱。 “所以加油啊,一定要获胜,我希望你能拿捏住我哥。”严韵尧轻轻一笑,“我还是挺想看你赢的,像我哥哥这样的人,看他吃瘪也好,谈恋爱也好都会很有趣,不是吗?” 谢灵曜也觉得很有趣,他干笑了几声,赶紧抱着衣服溜了。 谢灵曜给严敬尧拿了衣服回来,看到严敬尧正巧在翻找冰箱。谢灵曜走到他身旁,只觉得一股寒气袭来,赶紧将衣服扔给他,让他赶紧穿好衣服。 严敬尧小声说了句谢谢,他穿好衣服,发现陛下在一旁凝神注视着他。 严敬尧关切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 谢灵曜心中不断回想着刚才严韵尧说的话,可能是昨晚太满足,所以严敬尧准备离开的时候,他会感到空虚和失落。 但是不能输,不能陷进去,只是偶尔一瞬间,觉得“关系不正当的普通朋友”,让他觉得,隐忍是需要用寂寞和不甘心来交换的。 他有点不甘心现在的关系,明明是他在抗拒,可又想要得到更多。他已经忍耐了那么多年,所以或许心里,渴望的是可以毫无保留地付出,可是…… 就好像那个他厌恶的握手表情,说不上是错的,只是就好像隔着一层,把他们的关系推远了。 这样的关系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谢灵曜感到有些不安。 “陛下,你不高兴吗?”严敬尧担忧地望着他。 “没有,别多想。” 严敬尧把衣服穿好,扣齐扣子,对他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谢灵曜摆摆手:“回头见,新年快乐。” 严敬尧走了之后,谢灵曜的确失落了一会儿,不过等到晚上,他忽然收到了小李的消息。 小李过年去了东南亚度假,晒得像变了人种,兴冲冲地先跟他说,给他带了芒果干和椰子,后天公司见。谢灵曜才恍然发现:再休息一天就要上班了! 没人想上班,上班使人精神扭曲,但这样一来他们马上又要见面了,谢灵曜的失落感转瞬即逝。 在开工前一天,周警官忽然接到了严敬尧的电话,当时,他正在狂炫老婆买的车厘子,看到电话皱了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吃东西都会遭到打扰。 严敬尧彬彬有礼地开口:“周警官,新年快乐,你好吗?” 周警官电话里听起来很平易近人:“你好,新年快乐。” “周警官,我有件事情要请你帮个忙。”严敬尧平静地开口,“因为工作的缘故,我要离开市区几个月,你说过有事可以来联系你。” “这样?看来你的工作有了进展,祝贺。” “你太客气了。”严敬尧眉眼弯弯地笑了一下,“因为会很忙,所以在这里有些无暇顾及的事,想请周警官帮个忙。” “什么事?我能帮得上,一定帮忙。” 第136章 严敬尧的笑容不动声色地浮在脸上:“周警官,我想请你帮我照应一个人,这个人我不说是谁,你也很清楚。” 电话那头传来滋滋的声音,好像是周警官把手机换了一边拿,或者他站起来走了几步,总而言之,周警官故意也好,真的也罢,努力营造出了一种刚才没听清的效果。 周警官装聋作哑:“你说谁?” 严敬尧脸上始终微微地笑着:“周警官,你无需顾及什么别的,我相信你这样聪明的人,早就知道的我的秘密。” 周警官轻笑一声,矢口否认:“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也情有可原,因为这个城市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无需把时间浪费在我这点小事上。”严敬尧说话十分得体,“不过,周警官,我还是想要拜托你,可以帮我个忙吗?我只是个普通的市民,并不希望在任何时间、任何情况下,造成一些令人误会的麻烦。” 周警官把一颗车厘子塞进嘴里,他点点头:“我会考虑一下。” “那太好了,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严敬尧挂断电话,叹了口气,打开了手机上的倒计时,还剩54天。 54天后,就是徐青鳞被放出来的日子。 在这段时间里,严敬尧的家里并没有增加新的刀具。 转眼年就过完了,街头又开始变得热闹起来,人们又开始回程工作。谢灵曜在公司刚拆了一个开工红包,虽说也就一百块钱吧,但好歹也算是新年新气象。 他拆完红包,转过身就看到了严敬尧。 谢灵曜毫无征兆地看见他,被他吓了一跳。 他怎么悄悄染发了?! 此人精心打扮过了,严敬尧居然染了头发,原来是低调的深棕色,现在染成了漂亮的红棕栗色,又剪短了一些,因此耳边垂下一绺没扎起来,挂在耳后。 那是种很特别的红,比正红色更暗,比棕色更亮,幽暗且神秘,像梦中一座古堡的虚影。虽然现在还是白天,但谢灵曜有种直觉,在聚光灯下,在黑夜里,这个颜色会衬得他闪闪发光。 谢灵曜盯着他看,严敬尧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低调的蛊惑,这个人不属于白天,他心里藏的东西太多了。 谢灵曜一言不发,以批判的眼光把严敬尧上下打量了一遍。 除了染发,他穿着一件过年新买的棕色短外套,衣领口毛茸茸的一圈,下半截则是一身黑,毛呢西裤和黑皮鞋,整体是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全然一变,看得谢灵曜心里痒痒的。 谢灵曜把目光挪开,瞧见瘦了一点的祝英台,和还是非常社恐的朱丽叶。 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大变活人?谢灵曜冷峻地盯着他看,工作场地打扮得花枝招展,他想干嘛? 严敬尧这么做当然有他的目的,谢灵曜朝他瞥了一眼,转身离开了,并未表达过多的关注。因为反正严敬尧总会有下一步的行动,谢灵曜只需等着就好。 谢灵曜转身回了办公室,又被小李吓了一跳。小李晒得黝黑,黑中带着红,好像是刚来的非洲难民,爽朗一笑露出锃亮的白牙,把一堆芒果干扔到他面前。 【作者有话说】 我搬完家了!收拾收拾准备过年回家疯狂存稿! 第120章 异地副本加载中 小李热情地跟谢灵曜打招呼:“早啊。” 谢灵曜感觉一只活灵活现的黑猩猩蹦到了自己面前,赶紧倒退一步,也打了个招呼。小李高兴地撒了一把糖在桌上,转身出去分特产去了,更像黑猩猩了。 过了个年,谢灵曜发现他周围的人都变了。 大约是下午三点的时候,叶卡捷琳娜路过他的办公室,告诉小李待会儿晚上一起吃个饭,她把所有的导演都叫齐了,开会大家聊一聊,顺便定一下今年的目标。 半个小时之后,严敬尧又给他发消息:“晚上一起吃个饭?” 谢灵曜回复:“你不是已经有约了吗?” “我们可以饭后再约。” “你胃口挺好啊,连吃两顿。” “我会跟你一起吃饭,下班了我先去开个会,之后过去找你。” 下班了开个会,听起来多么寻常又残忍的一句话,谢灵曜忍不住还是劝:“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那我们说好了,晚上九点。” 严敬尧说着,给他发了一个地址,那是一家特别贵的法国菜餐厅,离他们的住处不远。 不知道为什么,谢灵曜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的心一下沉了下去。 严敬尧有一些微妙的反常,忽然染了头发,没有把皮皮接走,那么晚了依然要请他吃饭,谢灵曜觉得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直觉一向很准,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但他却又因为无法猜测那是什么,而惴惴不安。 新年的第一顿饭,谢灵曜最后还是如期赴约了。今日是个很特别的日子,立春。可虽然立了春,出了门,夜晚还是冷,再加上心里不安,所以谢灵曜走到餐馆门口的时候,打了个寒颤。 他提前了十分钟到,拿到菜单,菜单是镶着金边的,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可上面全是他看不懂的菜名和昂贵的价格,远处有大提琴的演奏,这里适合真正的情侣约会,而不是,像他们这样关系复杂的普通朋友。 五分钟之后,严敬尧到了,谢灵曜如愿以偿,在夜晚看到了他的模样。 第137章 与他想象的差不多,严敬尧给他的感觉很近又很远。谢灵曜的目光扫过严敬尧的面孔,灯光是金色的,让有些陌生的红色头发落下来,像红丝绒发带,缠在耳边。 谢灵曜把手上的菜单递给他,严敬尧问他:“想吃什么?” “你点就可以了。”谢灵曜示意他随意,“我都可以。” 严敬尧关心地问:“晚上还没吃饭吧?” 谢灵曜淡淡地笑了一下:“没关系。” 严敬尧点了些吃的:牛油果帝王蟹、露杰鹅肝、烟熏八爪鱼。谢灵曜对这些菜品一无所知,他现在也没心情知道这些菜到底有多贵,他沉默着,等着上菜,也等着严敬尧开口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严敬尧沉默了很久也不开口,谢灵曜心中的积怨越来越重,他等菜都上齐了,忍无可忍地问:“怎么回事?” “你知道我找你有事。” 谢灵曜冷峻地看着他:“是,不必再演了。” “谢贞明,对不起。” 谢灵曜忽然笑出声:“怎么了?忽然跟我道歉,我觉得有点吓人。” “我要出差几个月。”严敬尧的表情非常担忧,“后天就走,接下来三个月内我都不在这里。” 谢灵曜沉默了一会儿,云淡风轻地回答:“出差?去吧,狗我会替你照顾的。” 严敬尧凝视了许久陛下的脸:“陛下,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谢灵曜低头咬了一口鹅肝,那是一种他无法描述的味道,他谈不上喜欢,甚至有点恶心。他心中腾起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理智告诉自己这算什么,出差而已,再正常不过,之前连祝英台都调去别的项目好几个月,严敬尧一个成年男性,他有什么可担忧的。 可他却又被一种毫无秩序的迷惘击中,他们这“关系不正当的普通朋友”关系,马上就快连关系不正当的机会都没有了。 三个月,足够物是人非了。他已经过了会相信什么“人走上了康庄大道,依然初心不变”的年纪,人往前走,直到高处,最后都会身不由己,都会物是人非。 “谢贞明,有什么话不要憋在心里,我不是听不得难听话的人。” 谢灵曜思索了一会儿,磕磕绊绊地开口:“你……去做什么?” “去完成后期制作,我们跟甲方签了合同,会在半年内把这部片做出来。” 谢灵曜点点头:“所以你其实要离开半年?” 严敬尧难得,被陛下说得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他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会想办法的。” 谢灵曜倒是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他能怎么办,让严敬尧别去了,不可能,那样会毁掉他的前途。再说他不去就有好的未来了么,不会的,严敬尧无法实现的梦想,会成为他一辈子的心结。 很多时候都是没有选择的。 “你要想什么办法?”谢灵曜笑了笑,“不是好事吗?怎么愁眉苦脸的。” “谢贞明,你很清楚……” “我不清楚,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谢灵曜打断他的话,“这么长时间一直在打哑谜的人不是你吗?” “我打哑谜?”严敬尧凝视着他,无奈地笑了一下,“谢贞明,每天都陪着你,你嫌我管太多,我现在要走你又说我吊着你,好话都让你说完了。” “所以你想让我说什么。”谢灵曜觉得嘴里发苦,他抓起一杯柠檬水喝了一口,凉水入肺,只觉得更苦,“有什么会改变吗?如果什么都不会变,那我也无话可说。” “我说了,我会想办法跟你保持联系,但是你能不能也……也相信我一次。” 谢灵曜低下头,他这才感到心里又酸又冷。他们都不是小孩了,为这种无聊的小事吵架,不值得,很幼稚。 但他还是很难过,可越是难过,他的脸上就越看不出半点表情。他无法相信,因为他从不预设任何未来的事。半年,严敬尧会移情别恋吗,就算移情别恋了,他这个普通朋友也没什么理由去责怪什么。 【作者有话说】 嗯做了一个超丑的美甲,有预感会被我妈狠狠嘲笑,只能躲起来码字了_(:3」∠)_ 第121章 红发恶魔 他是这样想的,但同时他也在想,如果半年之后情况有变,那他完全不能接受。在这个城市里他没有立足的根基,他唯一能抓住的好像只有感情,但感情是太虚无缥缈的东西,谢灵曜不想依靠它。 他的理智这样牵扯他,可他也很期待能被人爱着,如果有人爱护他,每天陪伴他,他会觉得很开心,人为什么要抗拒触手可及的幸福呢? 他的怀疑,他的恐惧,他生性中的冷酷和帝王的骄傲,哪怕他再想挣扎着跳出来,也会像一根死死缠住喉咙的水草,把他往淤泥深处拖去。 他沉默了很久,好似一座冰山似的把自己封住,最后云淡风轻地吐出了六个字:“祝你一帆风顺。” 严敬尧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凝视了陛下好一会儿,开口:“吃饭吧。” 沉默是今晚的底色,尽管彼此心中都有惊涛骇浪。 从吃完饭到离开这家店,花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再到小区已经将近十点半,不过反正谢灵曜今晚注定了彻夜不眠,他无所谓现在什么时候,反正情况已经不能更糟糕了。 严敬尧一路都没有说话,到住处楼下的时候,他掏出一把钥匙,递给谢灵曜:“我家的钥匙,里面陈设都没变,你随时可以过去。” 第138章 谢灵曜将目光挪开:“我拿你家钥匙做什么?” “你想住那里也可以,有需要的东西也可以去拿。” “我没有什么需要的。” 谢灵曜没接,他盯着地面,说不出话,觉得身上直发冷,不敢跟严敬尧对视。严敬尧把钥匙塞进了他的口袋。 他后退一步,严敬尧现在每句话都在提醒他,后天早上这个人就会从自己眼前消失,消失整整半年,而他居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陛下,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也直说,半年确实不短,所以你也不必急着说什么都不需要,我在那个房子里给你留了一些东西。” 严敬尧在这样紧张的场合,居然笑了一下,这一笑深深地刺激了谢灵曜,他现在又难过又暴躁,严敬尧居然还笑得出来。 “我相信陛下会喜欢的。”严敬尧明知道他不高兴,谢灵曜知道他看得出来,才故意凑过来,到他耳边低语了一句,“等陛下想我的时候。” “你到底想怎样?”谢灵曜抬手攥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你到底有多恨我,才一定要这样做?” “我怎么会恨你?因为陛下不肯开口挽留我,所以我只能想别的办法。”严敬尧唉声叹气,他抬手覆盖上陛下的手,一根根掰开,严丝合缝地握紧。 “你想听我挽留你?”谢灵曜嗤笑,他有一种被戏弄的愤怒,“怎么可能,你做梦去吧!还有,难道我说了你就会改注意吗?” “不会。” 谢灵曜心想,你可真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那我凭什么挽留你?我从来不做毫无意义的事!” “可是谢贞明,我不想就此跟你断了,我们还会保持联系,等我有空了就会来找你,当然你也可以随时到我这里来。半年不短,但事情一定没你想象得那么严重,虽然稍微有点距离,不过现在交通都很方便,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严敬尧轻声细语,尽量安慰着,谢灵曜凝视着那张脸,幽暗的红发在路灯下闪着光,衬得那张温柔又迷人的脸,充满了令人心悸的美丽。可越美丽越危险,他想要逃,手却又攥得更紧。 谢灵曜冷冷回答:“我不会相信你说的。” “陛下,说真的,你喜欢好人吗?如果我是个老老实实、没一点心眼的老好人,你会对我感兴趣吗?”严敬尧无所谓地笑了一声,手一紧,谢灵曜的心都揪起来了,“你就喜欢坏的,你就喜欢我这样有点坏,但还不到触犯道德的边界,表面上还特别平和的。你现在不爽吗?你挺爽的吧,我怎么感觉你欲罢不能呢?只要你喜欢,我会竭尽所能满足你,只要你想要,我什么都给你。” 谢灵曜甩手要走,却被攥着动不了,他又无奈,又紧张,又愤怒,并且因为这种复杂感觉的冲击,格外想接吻。 谢灵曜脑子一热就亲了上去,在这条随时会被发现的小路上,他搂着严敬尧的脖子,激烈地跟一个男人热吻。 亲吻有很多感觉,甜蜜的,撕裂的,恐惧的,兴奋的……最意犹未尽的那一种,是轮番依次来一遍,又酸又涩又苦又甜,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狱。 亲完了,谢灵曜终于甩开他,扭头就走,待回到家,他终于忍无可忍,重重把钥匙扔在了地上。 到底有什么方法可以治一治严敬尧?谢灵曜脑海中思索遍十大酷刑,觉得人类的方法已经治不了他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谢灵曜想不通,他完全拿严敬尧没办法。 皮皮扭着屁股,站起来欢迎他,但看谢灵曜满脸绯红,满脸都是冷汗,感觉不该凑上去,又扭着屁股回香蕉船里躺着了。 谢灵曜彻夜未眠,中途因为胡思乱想太累睡了一会儿,还做噩梦,再度被吓醒。 醒来之后,谢灵曜浑身湿透,觉得头晕目眩,心里空空荡荡。没能在第一时间,把红头发恶魔版的严敬尧给睡了,是他今年第一个战略性的失误。 这下好了,半年内都没机会了。谢灵曜狠狠一锤桌子,他继而想到严敬尧昨天说的,他在他的家里准备了礼物。他不用仔细猜,都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脸上刚褪下去的红晕又烧起来了。 他不是个会害羞的人,所以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不过这是不是说明,严敬尧还是非常在意他。 严敬尧大概是很喜欢那部电影,叫《誓不低头》。此人也用行动贯彻落实了这一行动方针:请他在高档饭店吃烛光晚餐,在家里精心安排见不得人的小礼物,允许他随便在自己的地盘探索,并且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丧心病狂地表达了想维持这段关系的意愿——但却偏偏在临界点的时候戛然而止。 特别好,特别坏,很完美地长在陛下的喜好上。但是陛下也着实快要被忽冷忽热,患得患失的情况气疯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五,一看是除夕! 好嘟到时候再来送祝福,过年期间即将上演《不在沉默着爆发就在沉默着灭亡》《大决战》等惊险情节。 第122章 南方与北方 严敬尧离开前一天特别忙,他要交代安排远程的工作,跟同事做好交接,还要准备第二天的行程。很不幸的是,朱丽叶要跟严敬尧一起去出差,除了朱丽叶,还有分镜师和主美,也打包一块儿带走了。 这一大波人全跟着导演走了,其中有人欢喜有人愁,美术和剪辑都很高兴,他们正好可以去新环境写生拍照,男生嘛,说到底飙一点儿,热情地讨论着北方的食物。 第139章 社恐大爆发的朱丽丽面如死灰,好像去的不是北方而是西天。她本来性格就内向,去了陌生的地方又没有朋友,这下好了,彻底变成了一具尸体。 谢灵曜没有跟严敬尧说话,他们昨天已经道过别了,用一个意犹未尽的吻作为结束。小李还要送严敬尧去机场,谢灵曜也并没有去。 于是,就这样,在谢灵曜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严敬尧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他乘坐了一架飞机,飞往远方的城市,独留尚未在这座城市里扎根的陛下,在这个尚且春意寥寥的日子里,感受对这个世界的诸多惶惑。 严敬尧消失的第一个礼拜,谢灵曜依然沉浸在先前告别的那番话,和那个意犹未尽的吻里。迄今为止,严敬尧仅仅只对谢灵曜说过一次我爱你。人在眼前的时候说不说倒也无所谓,人一走,谢灵曜就开始斤斤计较了。 他每天都要自我怀疑一次,严敬尧爱不爱我呢?爱的吧?继而一个人生闷气,爱的话,为什么不肯临走前多说几句好听的安抚他一下,非要跟他对着干。 当然平心而论,谢灵曜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就是不肯对严敬尧说我也爱你,宁愿大费周章、拐弯抹角地关心严敬尧,也不肯直接说一句喜欢你。 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对他们两人而言,都是如此。他们都错失了青春,错失了年少时奋不顾身、无拘无束的爱。在钢筋水泥构筑的城市里,爱也被霓虹灯和许多分岔路阻挡,像寒冷雨天中,一次漫长的堵车。 严敬尧这一走,他们整个楼层都安静了很多,导演是一部戏最重要的人,许多工作都跟着他一起挪到了另一个城市,虽然不是就这么一去不回了,但总归这段时间冷清了很多。 谢灵曜有很多事要做,他还得负责把小李拉扯到正轨上。严敬尧一个礼拜给他打一次电话,平时偶尔会发点消息过来。比如,飞机落地第一件事,先给他拍了个天安门,让他看看末代皇帝住的地方,让他感受一下封建王朝的终结。 比起这个,其实谢灵曜更想看看严敬尧住哪儿。 严敬尧住酒店,他要每天跑制作公司,所以没空打理日常生活,谢灵曜要他发住的地方,看到毫无特色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的商务酒店,还有一张好大的床。 谢灵曜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他看到这张床有点生气,哪怕严敬尧一个人躺在上面,他也有点介意。 他阴阳怪气地回复:【这么大的床,你一个人睡挺寂寞的吧。】 严敬尧回复:【隔壁是剪辑,再隔壁是美术,楼上是朱丽丽,楼下是包子铺。谢贞明,你自己这么想,不要牵连我。】 谢灵曜不依不饶:【不要口是心非。】 【我认床,我睡不着,还有可能因为接下来这段时间非常忙碌而失眠。】 谎话真是张口就来,谢灵曜面色冷峻地盯着手机,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个人有睡觉牛逼症,严敬尧几乎可以倒头就睡。 【我不信,除非我亲眼看到。】 【你要看我直播睡觉?】 【那还是算了。】 【怎么了,你打算空降来陪我?】 谢灵曜挺想去的,毕竟临走前没睡到,这个新版本还没有完全占为己有,所以他很嫉妒,嫉妒别人看到这个恶魔版的严敬尧的时间比他长。 【说不定。】 【谢贞明,你随时都可以来,我会等你。】 谢灵曜想了半天,说:【好。】 谢灵曜也时常给他汇报皮皮的情况,这只吐司大面包完全没有分离焦虑,每天吃吃喝喝睡睡,大半夜鼾声如雷,无情地把严敬尧忘在脑后。 【看来,只有你一个人还惦记着我了。】严敬尧如此回答。 谢灵曜回复:【你真行。】 【你不想我吗?】 【想你有用吗?】 【也对,因为我们联系的很频繁,你没有这个必要。】 这让谢灵曜怎么接? 严敬尧破天荒地发了颗爱心过来,让谢灵曜眼前一亮,之后他又说:【小比晚安。】 谢灵曜给他发了个握手的表情,并说:【那忍人继续忍着吧。】 立春之后,天气虽然未曾回暖,可阳光却渐渐热烈了起来。冬日的阳光总是又阴又冷,好像蒙着一层雾,可是那一天,忽如其来的,谢灵曜早上醒来之后推开窗,看到那种浅金色的碎光布满窗台,而窗外是一片干净的光,他那一刻忽然察觉到,春天来了。 春天来了,又到了动物那啥的季节。皮皮已经是个好吃懒做的公公了,所以惦记着床上那点事的,只有陛下了。 在严敬尧离开后半个月后,谢灵曜的脾气逐渐暴躁,而且不知道是天气的原因,还是因为谢灵曜虽然抵死不承认,但是内心爱严敬尧爱得要死,他想睡严敬尧的心情格外强烈,每分每秒都在想什么时候能和严敬尧见面。 没了严敬尧跟他天天吵架之后,他的生活只剩下了工作和遛狗,十分枯燥无味。 偶尔他也去酒吧和夜店喝一杯,谢灵曜喜欢这种极度吵闹的地方。吵得越大声,他心中沉默的火山就好像被撬开一个口,寂静地喷发。汹涌热烈,好像要把他的心都吞掉。 在这种地方,在酒精的刺激之下,他脑海中想象怎样的画面都不过分,尽管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大概率会更加烦躁。 第140章 伴随着脾气暴躁而产生的是失眠,他常常在黑夜里觉得无计可施,这才是最糟糕的。谢灵曜不喜欢这样身边抓不着什么的感觉,他需要严敬尧待在身边,可以每天看到他,知道他在做什么,也可以为他做点什么,除了遛狗。 【作者有话说】 在这个团圆的日子里,比劳斯和忍人异地ing。 过年期间隔日更新,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年三十大家都吃好喝好(*▽*) 第123章 史无前例的大翻车! 天天发消息已经不管用了,枯燥无味的日常生活能有什么可聊的吗?没有。谢灵曜每次问严敬尧在做什么,他要么在工作,要么在睡觉,剩下的时候准备工作,或者准备睡觉。 严敬尧也会反问,陛下你在做什么。 谢灵曜不是在陪小李工作,就是在遛狗,剩下的时间,在空荡荡的家里看书或是看电视。可这些,都不能让他重新恢复对生活的兴趣。 这样枯燥的对话重复多次之后,不可避免地在聊天的时候陷入沉默,谢灵曜可以察觉到严敬尧很多时候很焦虑,甚至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种焦虑加重了沮丧,每次打电话的时候都在期待着些什么,可放下电话,期待总是落空。他们既不能见面,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没人陪伴的空虚和寂寞,倒是更加强烈地涌上心头。 走之前信誓旦旦地说:我会想办法的。看看,还不是没什么办法。 不过,谢灵曜也没有那么容易完全相信,此人真的整天两点一线,在外边为了“说不清关系的朋友”守身如玉。 为了套消息,他甚至联系了朱丽叶。朱丽叶作为一个整日浑水摸鱼的导演助理,她的一个重要功能就是跟在导演后面,拍工作日常,以备宣发的时候做素材。谢灵曜找她帮忙,她也不会拒绝,就这么成了陛下买通的暗线。 果然,严敬尧故意隐瞒了部分事实,他没有按时休息。 严敬尧真的很忙,没有谢灵曜在身边陪着,他也彻底没有了娱乐活动,于是就只剩下忙了。 以前还有陛下这个幺蛾子给他捣乱,现在独自一个人在外面发工作上的疯。然后,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他甚至连胡茬都不刮了。谢灵曜在视频里见到他,暂停看了很久,难以置信。 他美貌如花的导演在外面跟被虐待了似的,本来谢灵曜担心他出去沾花惹草,现在担心他营养不良,严敬尧给他一种随时会因为累过头晕倒的感觉。 谢灵曜心疼坏了,这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然后他更加生气。朱丽叶这个导演助理简直一无是处!既不能帮导演分担工作,又照顾不好导演的生活,到底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朱丽叶绝对是走后门进来的,谢灵曜无处发火,把怒气全转移到了朱丽叶身上,没把导演照顾好,也没能在工作上搭把手帮忙,谢灵曜已经给她判死刑了。 她的好姐妹祝英台已经升职加薪,能独立做项目了,这位怎么毫无长进?! 谢灵曜决定去看看严敬尧。当天晚上,他就买了车票,又从朱丽叶那里要来了严敬尧的酒店地址,趁着周末坐了六个多小时的车,来到了严敬尧所在的城市。 他到时已经是夜晚,走出门,北方早春的寒意扑面而来,冷冽干燥的春风,让他深深打了个冷颤。 这座城市更加繁华也更加热闹,马路宽阔,霓虹灯在星空之下流光溢彩,在无数胡同的城市深处,依然残存着一些老旧时代的影子。 在他的时代,这里被叫做幽州,谢灵曜一瞬间恍如隔世。 已经晚了,他想着早点赶过去,于是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朱丽叶给的地址。 他第一次出远门,手忙脚乱的,好不容易打到了车,上了车面对窗外一路模糊退去的风景,又觉得迷茫。 路上堵了将近一个小时,谢灵曜这一路上心怦怦直跳,他被一种无法说清楚的烦躁攫住。他觉得自己很可笑,只是在视频里看到一张消瘦的脸,就风尘仆仆来一趟,万一本人完好无损那他该怎么解释?再者见面说什么合适,算起来一个半月没见了,真到了见面的时刻,他有点开不了口。 他这一路上越想越烦躁,等来到严敬尧住的酒店楼下,他思来想去,去附近的店里买了一盒小蛋糕。 进了酒店,惴惴不安地到了那层楼,来到那扇房门面前,谢灵曜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一点声音。 那时,谢灵曜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又敲了一次门,仍然没有人应答。 他的心沉了下去。他感到自己非常可笑,手上拿着礼物,千里迢迢来看一个人,而里面的人无论在还是不在,没给他第一时间开门,没能理解他这一路上的纠结和痛苦,这些都让他觉得恶心。 保洁阿姨从他身后经过,询问他找谁,却看到他冷峻得想要杀人的脸,于是赶紧从他身侧走了过去。谢灵曜的怒气缓缓涌上心头,他踉跄了一步,觉得头又晕又沉,手像冻僵了似的发麻。 他浑浑噩噩地拿出手机来,打电话给严敬尧,电话那边只有枯燥重复的嘟嘟声,直到传来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谢灵曜已经情绪失控了,尽管如此,他依然保持着最后的礼仪,没有一脚踹在门上。他铆着一股劲,今天非要打通这个电话不可,打不通就一直一直接着打。 第141章 直到五分钟之后,朱丽叶给他打了个电话。 谢灵曜看到这个名字就烦,所以他接起电话后,一句话都没说。 朱丽叶哆哆嗦嗦地问:“你……你找导演?” 谢灵曜冷若冰霜地开口:“他死了?” “没,没,还活着。” “那他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出声?” “他现在……不方便说话。” “你也在?你们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们……我们在……呃……” 谢灵曜深吸一口气,因着寒冷,喷出一股淡淡的白雾:“你想清楚再说,我就在酒店里。” 朱丽叶被陛下的话吓到了,她愈发哆哆嗦嗦地说:“他……他今天不在……酒店。” 谢灵曜沉默了一会儿,他听到朱丽叶那边的背景音很嘈杂,那里有人的喧哗声,杯酒相碰的声音,他很熟悉这样的背景声,因为他也去过这样的地方,酒吧、夜店、充满艳遇和随时会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地方。 现在才晚上十点半,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朱丽叶快要吓破胆了,她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颤抖着回答:“我……我让导演待会儿给你打电话。” 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谢灵曜说:“不必了。” 【作者有话说】 我包完饺子回来了,还放了加特林大炮,哐哐炸烟花。 放心导演作风没问题,但是朱丽丽要倒霉了(职场惨案!) 第124章 阴差阳错 谢灵曜挂断了电话,觉得自己可笑至极,他不该来,不该来看自己笑话。 他呆呆地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之后轻轻地走了出去,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中。 第二天是周六,原本是休息日,结果一大清早,叶卡捷琳娜被严敬尧的电话叫醒。 叶卡捷琳娜女士充分尊重周末就该睡懒觉这件事,被吵醒,只看见了个人名就接了,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问:“什么事?” “让朱丽叶回去工作。”严敬尧言简意赅,直白地开场,“她不能胜任我这边的工作,并且昨天出现了严重的工作失误。从导演的角度,我认为她无法在我这里继续进步,还是换到别的工作组去吧。” 叶卡捷琳娜被吓得不清,她以为项目黄了,吓得花容失色:“发生什么事情了?” 严敬尧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自己去问她。” “什么事你不能跟我直说?” “你还是去问她吧,看看她干的好事。顺便锻炼一下她的语言能力。” 严敬尧克制地表达了对朱丽叶传消息不当的指责。他不怎么会批评人,哪怕下属把事情办砸了,他也不喜欢直接说难堪的话。 这是他的优点,当然某些时候,也让人抓狂。 叶卡接琳娜不得不又打电话给朱丽叶,愁眉苦脸地问:“宝宝,你犯啥事了?” 朱丽叶用心如死灰的语气回答:“我没第一时间把导演叫醒,导致他错过了查岗的电话,领导我错了,我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希望您能给我一次重新学说人话的机会。” 叶卡捷琳娜对着天花板叹气。 朱丽叶磕磕绊绊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事情是这样的,周五的时候,恰好团队里有一位管理层的富婆过生日,邀请大家一起去她的party。这位富婆已经快五十了,也生了俩娃并且离异了,孩子在国外上学,自己在国内搞投资,可以说在世俗层面上达到了让人羡慕的成功。 富婆过生日,讲究的就是一个无法无天,于是他们就去了附近的一个海滩边,包了一艘游艇开party,并且点了十个东南亚来的专业男模,前来助兴。 这种场合谁都不敢说不去,因为那是甲方爸爸组的局,导演也不能例外。 再说了,导演混在人群里还能躲过一劫,万一死犟着不去,引起了富婆注意,富婆心想好小子我倒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敢抵挡我的魅力,那严敬尧可就真惹上麻烦了。 所以,严敬尧昨晚去游艇宴会了,当然,朱丽叶和其他人也去了,所有人都去了。富婆阔气是真阔气,凡是工作组的人全拉去了,全场吃喝自助,场面跟开年会似的热闹。 没办法,爱清净的都是年轻人,年纪大了就喜欢热闹。 除了热闹,大家也在那里见证了一些大为震撼的场面…… 严敬尧很累,他平日里忙着工作,在游艇上喝了一杯冰的酒,又吃了一块生腌的章鱼,当场就胃里难受,然后,他就找了一个角落去睡觉了。 领导独自睡觉,哪里还管底下人死活,朱丽叶缩在角落里,孤单弱小又无助,面对着满游艇混乱的场面瑟瑟发抖。 朱丽叶给叶卡捷琳娜发来一段录像,严敬尧真的在睡觉,而且他一睡就从宴会开场睡到了快结束,在此之前他几乎已经连续半个月,每天只休息五个小时。周围海波荡漾,声音震耳欲聋,在这样的环境里无法工作,既然无法工作那就只能休息,于是他倒头就睡,全程完全没醒。 要不怎么说他有睡觉牛逼症,周围的场面极其混乱,他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朱丽叶在边上扯着嗓门喊,导演你醒一醒啊,他就是没听见。 哪怕把他扔到战壕里去,在他耳边放炮,感觉也能照睡不误。 朱丽叶拍视频也是为了自证清白,她拿着自己的手机对着严敬尧录像,证明她确实是尽力在叫导演了,但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她又社恐,不敢上去推严敬尧。 第142章 叶卡捷琳娜仔仔细细地看着视频,镜头挪到导演的手机,他的手机上有人来电,跳出四个大字:比格恶犬。 叶卡捷琳娜啧了一声。 朱丽叶叫不醒导演,只好打电话给谢灵曜。但她又不好说他们在游艇上,否则谢灵曜当场就要杀她灭口了。所以只好说等严敬尧醒了再联系他,于是,陛下被彻底激怒了。 严敬尧不仅睡得快,醒的速度也很快,一醒来马上就看了手机,但为时已晚,他直接错过了谢灵曜的电话,收到了陛下情绪失控状态下写的控诉小作文一封,并喜提被全方位拉黑的待遇。 严敬尧醒来之后非常生气,他生气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看完了陛下的长篇小作文,然后发现再打电话过去已经失联了,然后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变得格外可怕。 他生气的点在于,朱丽叶没有把谢灵曜要来的事告诉他。她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明明谢灵曜已经向她打听了那么多回严敬尧的消息,她愣是没看出来,谢灵曜早就动了想过来的念头。 谢灵曜并不知道严敬尧住在哪里,还是朱丽叶先前给他的地址,结果陛下白跑一趟,严敬尧也完全没有准备。 叶卡捷琳娜听完,无奈地叹气一声:“行了,你明天买个票先自己回来吧。” 朱丽叶唯唯诺诺地说了句是,之后叶卡捷琳娜又打电话给严敬尧。 “我已经让她回来了,你也消消气。”叶卡捷琳娜两头劝,“我看到视频了,小姑娘也没什么大问题,她叫你了你没听见嘛!再说了,你睡觉不也是为了躲避跟甲方的社交活动吗?” “再退一万步,抛开事实不谈,难道这个局面你没有一点责任吗?你赶紧打个电话去关心一下,你家比格恶犬急了到处咬人。” “我倒是想解决问题,他已经把我拉黑了。” 叶卡捷琳娜没忍住,想到谢灵曜比格恶犬那个备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五,周五恢复一周五更~ 第125章 钻牛角尖 “最好不要出什么事。”严敬尧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平静,平静中带着一种毁灭世界的冷酷,“你也知道电影制作在紧要关头,这时候出现任何变故,都会让电影毁掉。我的前途,甲方的钱,还有我们努力那么久的成果,全部完蛋。” 叶卡捷琳娜仿佛看见白花花的钱从口袋里飞出去了,她当即胸口一痛,捂着心口,用痛彻心扉的语气说道:“你下周末抽空回来一趟,我先替你劝着。正所谓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有什么误会不能好好坐下来解决?” “我也知道你最近辛苦了,电影制作在最紧要的阶段,人的情绪起起伏伏很正常,照顾不到周围的朋友和恋人,也是情有可原的嘛。”叶卡捷琳娜的嘴开了光,光捡好听的说,“你也放宽心,大家都是成年人,气消了就好了,事情哪有这么严重,不要自己吓自己,对不对?” 严敬尧沉默了许久,缓缓地说:“但愿如此。” 严敬尧挂断了电话,叶卡捷琳娜又转头打电话给谢灵曜,没人接。 这一天,叶卡捷琳娜如同卖保险的推销员,一直在各方斡旋,谢灵曜一直不接电话,直到晚上才接上。 他接起电话,听见叶卡捷琳娜欢快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宝宝,你还好吗?” 叶卡捷琳娜管谁都叫宝宝,谢灵曜没回答,他不知道该回答什么,甚至连谁打电话来的都没弄清,盯着屏幕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反应过来到底是谁。 他昨晚一宿没睡,赶了一天的火车,之后手机又没电,所以干脆就放在了一旁。回来之后他靠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意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心里一阵阵的恶心想吐,冻僵了似的动弹不得,直到刚才才缓过来。 直到此时此刻,谢灵曜才终于有种彻底失恋了的感觉。 总是见不到人,存在的信息差,进退两难的关系,还有背叛的心结。从昨天晚上开始,谢灵曜就一直在嘲笑自己,嘲笑自己自作多情,嘲笑自己意气用事,难过得浑身上下都疼。 他难道就非这个人不可吗?不。 要断总是有办法,只是他心里还有期待,想跟严敬尧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跟他在一起会开心。哪怕有的时候心里七上八下,哪怕明知在朝深渊坠落,但那种灵魂深处震颤的感觉他从来没有体验过,不想放弃。 严敬尧就像恶魔,让他越陷越深无法自拔。但现在,痛心的时候已经超过了开心的时候。 谢灵曜给严敬尧发了一长串话,这还是他第一次给严敬尧说那么多感情上的感觉。他很失落,很生气,很委屈,他说其实你根本不懂我对你的感情,你根本不明白我为你做了什么,我很爱你,所以我很痛苦。但是这么长时间,你一直都在折磨我,我已经受够了。哪怕我现在是个落魄的皇帝,我什么都做不了,也不想再继续这样说不清楚的关系,更不想再受你折磨,从此之后还是不要联系了,对彼此都好。 说完这些,他心里难受极了,之后就一直呆坐在这里,什么都没做。 叶卡捷琳娜关心地问:“你们俩吵架啦?” 谢灵曜并不想告诉叶卡捷琳娜具体的情况,这是他跟严敬尧的私事,他不习惯说给第三个人听。真的爱过喜欢过,是没法对旁人说这些事的,哪怕是觉得这个人不够好,让自己难过了,也不会对别的人说他不好。 第143章 对他这样的人而言,宁可心里难受,也不愿说一句。 更何况他现在并没有力气解释。 末了,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已经解决了。” “那就好。” 叶卡捷琳娜欲言又止。 谢灵曜愈发生气,如果严敬尧真的想挽回这段关系,他不应该亲自来一趟吗?如果他真的在乎,他总有办法,他那么聪明的人。当然他不在乎,谢灵曜早该料到他是不在乎的,一想到这个他就更加觉得浑身一阵阵地疼,有一种很尖锐的刺痛感,即将穿透胸口。 伤心,难过,以及强烈的挫败感,混杂在一起,是不甘心却想回避。 他不懂,不懂体谅也不想体谅。他是一个感情里暴君,他必须要获得坚定不移的选择,必须处处都有回应,哪怕只少一点,慢一秒,他都会陷入极端失望的情绪里。 “你还好吧?”叶卡捷琳娜有点不放心,“要不要晚上一起吃个饭,我真的很担心你的情况。” “你周一会见到我的。” “那好吧。” 叶卡捷琳娜没有再说什么,她挂断了电话。 谢灵曜被重度失眠折磨了两天,这两天他无法入眠,也吃不下任何东西。 他曾经以为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已经没有任何事可以让他的情绪发生如此大的波澜,他已经学会了让自己在汹涌的浪潮里获得平静。但是现在,他就像毒发病入膏肓,对严敬尧又爱又恨,越是恼怒越是无法挣脱,最想做的是把严敬尧关起来,让他哪儿也去不了。 紧随其后的是空虚感,失去联系之后他忽然感到极度空虚,一浪接一浪的空虚涌上来,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迟钝而麻木。 身体不适,头重脚轻,但也无所谓了,除了麻木还是麻木。虽然知觉变得迟钝,但是情绪却被堵在胸口,怎么也消散不了。 周一的时候,谢灵曜正常去上班,他现在庆幸自己还能上班,也庆幸还有小李这个聒噪的收音机在他身边唠叨。还有祝英台,这个比朱丽叶不知道强多少倍的能干的女孩,这些人的存在,让他觉得这个世界还是能正常运转的。 迟钝意味着没有被伤害过,他们还很快乐,这个世界需要一些纯粹的快乐。 而这个世界上最不靠谱的,果然就是严敬尧和他那没用的助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悲剧,都是他们两个造成的! 两天没睡,谢灵曜空腹喝了半杯咖啡之后,差点晕过去,他勉强吃了半包货架上的小饼干,从来没觉得草莓酱如此的腻。 【作者有话说】 恢复一周五更哦。 第126章 终于还是拆了 大部分时候人都讨厌工作,但在情绪崩溃的时候,工作又成了恢复精神力的绝佳方式。 叶卡捷琳娜看到谢灵曜,若无其事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虽然她的表情强烈的透露出想跟他聊一聊的愿望,但谢灵曜视而不见。叶卡捷琳娜真的很想问点什么,但又怕问了刺激到谢灵曜,只好将满腔的八卦之情都吞了下去。 其实她真的有话没说。 严敬尧已经生病了,在游艇上吃了生冷的海鲜,睡了一觉也没休息好,起来之后就收到了陛下的夺命作文,之后就得了急性肠胃炎。 拖那只生腌章鱼的福,克苏鲁之力在他体内觉醒了,又是吐又是发烧,谢灵曜并不知道。 谢灵曜气急败坏,他只是痛恨严敬尧为什么不回来,然后在心里确认,严敬尧果然是一个冷血至极的人。 如果不想联系,那就真的不会有任何联系。 谢灵曜若无其事地上了一天班,下班之后独自一个人回家。这一天一切都很平静,坏情绪就好像从未发生过那样。 路边的早樱冒出了一点嫩芽,还不到樱花铺满整条路的时候,但空气之中有淡淡的清香,一些独属于春天的感觉在空气中弥漫,万物在生长,闭上眼睛能感觉到枝叶抽丝剥茧的声音。 之前也有他一个人回家的时候,那个时候他的心情也杂乱无章,只是现在比起之前更忐忑不安。春天到了,他暗暗嘲讽自己不该期待有什么不同,他早就该习惯冬天,他应该把自己重新冻结成一块冰块,这样他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谢天谢地,严敬尧不在他眼前。某个时刻谢灵曜会有种绝望的恐惧,他害怕再次见到严敬尧。 说不定等他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名声显赫的导演,他那么努力的工作,牺牲了睡眠、生活、把他丢在一旁,这一切背后的野心和才华,最后会成就他的,他一定会成功的。 就算跟个怨妇似的,心里再怎么气,那也是私人恩怨。陛下的修养,就是不会在公开场合说严敬尧任何坏话,他也不会透露严敬尧任何私生活上的事。 如此一来难过的就只有自己了,这一切好像形成了一个无解的困局。 回到家中,皮皮兴致索然地抬头望了他一眼。谢灵曜恍惚发现自己还是得之后跟严敬尧见一面,他的狗还在这儿。 大概是察觉到他们俩的关系最近闹僵了,小狗都有点蔫,吃的都少了,虽然少吃了几斤狗粮也没见瘦,但作为小狗已经非常努力了。吃完了饭,跟着谢灵曜在屋子里兜了几圈,很乖地爬回窝里睡觉。 谢灵曜倒是盼着皮皮能闹腾一会儿,他一个人无事可做,精力无法分散开去,到了晚上就又会失眠。 第144章 这种情况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但无所谓,失眠和失败都是人生的常态,谢灵曜不会强求自己必须睡着。尽管如此,在半夜一点半,两点十分,两点二十八分醒了三次之后,他终于恼火地掀掉了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吃得少,睡眠不足,他起来了之后心脏跳得很快,觉得自己搞不好会猝死。他料想今晚大概率也睡不着了,所以趁着夜深人静,想出门去转转。 深夜的小区很安静,但也并未安静到悄无声息的地步,他走下楼,抬头望向四周,许多家灯还是亮着的。每天深夜都有无数因为爱情寻死觅活的人,谢灵曜觉得,如果自己想寻找一些快乐,他应该去湖边或者桥上,或者去地铁站看看,看看那些愚蠢的,崩溃的,嚎啕大哭的人类,他会觉得自己的伤痛也不过如此。 但真的……不过如此吗? 他走到严敬尧家的楼下,看到那黑黢黢的房间,一时间怒从心起。这个场景让他想起自己前一次的失败,他被堵在酒店的门口看自己的笑话,他现在只想冲进去把严敬尧家给砸了。 谢灵曜快步走上了严敬尧的家,这里他有钥匙,临走之前严敬尧把钥匙交给了他,所以他怒气冲冲地打开门,走进了他熟悉的房间。房间里一切照常,温馨而干净,布置得井井有条,只是因为许久没有人住,开门的瞬间寒气扑面而来。 他无法忍耐这种感觉,深更半夜,空荡荡的房间,他情绪失控地抓起一个水杯朝墙壁砸去。玻璃杯碎成渣,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他气急败坏,不知道桌上有什么东西,抓起来就朝墙上砸,等桌上的东西都砸光了,他想要掀桌子,才勉强觉得要收手,强迫自己停下来。 直至此刻,他从终于明白,自己无法忍耐的究竟是什么。什么猜忌,怀疑,曾经的背叛,那些都是他给自己找的借口。 他不想承认真相,而真相就是,在这个真实的人面前,在严敬尧为他制造的诸多真真假假的,他为此着迷的感情幻觉里,曾经的背叛,他也觉得不重要了,他真的很想严敬尧,想和严敬尧在一起,如果能一辈子都在一起就好了。而现在,这个目标落空了。 他最无法忍耐的是家里没人,是他被一个人落下了,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够不着也碰不到,是长期见不到喜欢的人,是他无法忍耐异地恋。 陛下因为发现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更加沮丧。 杯子也砸了,再把桌子砸了邻居就该报警了,再说他也砸不动了。 谢灵曜精疲力竭地在沙发上坐下,任由自己发呆,他不想再走回去,干脆想着就在这里休息。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被吓了一跳,这个点按理来说不会有人打电话过来,除非邻居报警。 天呐不会真的报警了吧?那他岂不是……又要去见周警官了?也行,他倒是也有许多疑惑要解开,顺便让周警官过来帮他喂皮皮。 谢灵曜心情很坏,思路倒是很清晰。 手机响了好一会儿,谢灵曜才回过神来。他一看手机果然是陌生电话,忐忑不安地接起来,伴随着电话声同时响起来的是敲门声。外卖员凶狠的声音传来:“外卖!” 第127章 饿狼扑食 谢灵曜爬起来去拿外卖,这个时间点,外卖小哥肯送那是活菩萨转世。而且活菩萨听着心情很不好,总觉得谢灵曜再不出来拿外卖,他就要点火烧了整栋楼。 但他没点吃的。 外卖小哥把一大盒东西塞给谢灵曜的时候,谢灵曜坚决地开口拒绝:“我没点。” “地址就这里,你觉得不对,就去联系商家!” 外卖小哥很凶,放下东西就走了。 谢灵曜核对了地址,没有错,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打开一看,上面一张撒金粉的贺卡写着比格恶犬收,顿时怒火中烧,险些把盒子一脚踹出去。 但奈何他太饿,里面是超豪华日料拼盘:海胆三文鱼籽饭,厚切牛舌、八拼刺身拼盘、寿喜锅、北极贝甜虾比目鱼生蚝鳗鱼大套餐、还有巧克力冰淇淋。 面对这么多美食,正常人都很难把持住,更何况饿了好几天的陛下,所以他两眼发直地瞪着美食十秒钟,这十秒钟内他进行了极其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短暂地决定为五斗米折腰,把这一大堆东西拖进去放在了桌上。 饭还是热的,谢灵曜挖了一大勺鱼籽饭,这碗饭里还有一个溏心蛋,谢灵曜一口下去的时候,差点感动哭,这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他总算是知道乾隆下江南,遇上大暴雨,跑到人家家里随便吃了碗热豆腐汤,为什么会感动至极了。 陛下饿得如同饿狼扑食,他两眼冒绿光,反正这里也没人,他还不用担心皮皮过来讨东西吃,所以坐在桌前凶猛地干饭。 由于实在太饿,以至于忘了深究这份豪华大餐到底是谁送来的。当然了,谁会送来他也不是猜不出来…… 主要是刚吵完架,他现在心里不好受,决定装作不知道。 在吃完一碗饭之后,陛下感觉精神恢复了一点,他又抓起了巧克力冰淇淋。 冰淇淋化了一点,很甜很软,陛下一边理所应当地吃着美食,一边心里怒火更盛,明明嘴里是甜的,但是他就是生气。他就是这样,吃饱喝足之后吼得更大声了,更想暗杀忍人了。 第145章 谢灵曜正吃着冰淇淋,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他瞄了一眼,号码没见过,不过他一眼就知道是谁。 陛下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接通,但因为放不下他心爱的冰淇淋,开了免提。 “你哪位。” “店家。” “哦。” “东西收到了吧?” “嗯。” 谢灵曜回答得很简短,店家声音听起来很累。 “没送错吧?” 陛下没吱声,没说话就证明了默认。 “不说话我挂了。” “等等……” 谢灵曜想了想,他咬牙切齿地说:“我没有原谅你。” “我并不需要这个。” 谢灵曜很难形容心里的感觉,他心里很闷,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们明明可以把话说清楚,明明不至于闹僵,但是事情怎么总是变成这样呢? 所以他几乎是不受控地提高了声音:“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你不是来跟我缓和关系的吗?既然你说不需要我的原谅,那你打电话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我有的时候只是希望你……” 只是希望你可以留下来,希望你可以多陪陪我,多把我放在心上,希望我是最重要的。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谢灵曜并不想跟他吵架,更不想暴露自己的感情。他光是说话已经心口抽得疼了,他现在越来越觉得模糊,他不知道严敬尧到底把他当做了什么,一种电影之外,舍不得放手的慰藉吗? “你还是早点休息吧,一个人在外也不容易,你的助理也没什么用。”谢灵曜顿了顿,叹了口气,“我现在跟你无话可说。” “谢贞明,我会跟你解释所有的事,但不是现在。” “你要解释什么?你有什么需要解释的?你都不需要我的原谅,那还有什么需要说的?”谢灵曜觉得心累,“你有苦衷我没体谅你?” 严敬尧轻轻地笑了一下:“我知道,陛下真的很好。” “废话!” “谢贞明,我很爱很爱你。” 谢灵曜脑子嗡的一声,他的音量骤然提高,语气更加激动了:“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呢?你故意气我的吧?怎么的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你能不能稳重一点?你现在神智还清醒吗?” “不太好,我现在的确在医院。” 谢灵曜更加生气了,他现在堪称暴跳如雷:“先前说我不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三天两头进医院的是谁?!你是纸糊的一碰就碎?你怎么又生病了?大病还是小病?住进去多久了?你是不是想吓死我?我看你要不住医院里面别出来了!” 严敬尧手机里有自家房子的监控,以前是为了看皮皮有没有咬坏东西。现在好了,他对着屏幕看陛下走来走去,拿着手机气急败坏地在说话,觉得特别好玩。 刚才陛下狼吞虎咽也很可爱,谢灵曜刚才在生气,因为生气他动作有点僵硬,吃东西坐得笔直,挖了满满一大勺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咀嚼很久,忽然狠狠一拍桌子表示愤怒,然后再挖一大勺吃掉,跟皮皮暴风吸入完全不一样。 他的确是在医院,还真让陛下说对了,他这回直接住院了。除了肠胃炎还有点低血糖和贫血,总结起来就是累过头了。 一切的灾难源头都是那只生腌章鱼,这两天他被这个邪恶的海鲜折腾得够呛。如果谢灵曜现在看到他,会发觉他现在虚弱得已经走不动路了,像饿了几个世纪没吃小孩的吸血鬼。 不过看到陛下出现在视频里,他还是很开心。养比格的乐趣就是看比宝大呼小叫,整天震得人脑壳疼。 谢灵曜叭叭地一顿发牢骚,好不容易才停下。 严敬尧才缓缓地开口:“等我出院了我会回去一趟。” “我说你怎么还真住院了……” “陛下,你先吃饭吧,你吃饱了吗?” 谢灵曜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只觉得声音都闷闷的,小声抱怨:“我哪里还吃得下,你先管好你自己。” 严敬尧无声地笑了一下。 第128章 你鬼混回来啦? 人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有活力,尤其是做电影和搞艺术的,越是表面平和正常的人,越是内耗巨大,容易抑郁,没抑郁的好多都疯了,许多工作都靠消耗自己来完成。 严敬尧是个本来就并不乐观的人,尤其是到电影制作的后期,他一个人在外面出差,要面对各方面的压力,整天处在精神紧绷的情况下,他很难感受到生活的许多乐趣。 吃喝玩乐,抽烟喝酒,那些他都不喜欢,他不喜欢自己的生活处在失序的状态下,也很难从放松中感受到放松。 但是如果看着自己的宝贝,因为自己的付出而变得特别有精神,是很幸福又有成就感的事。 严敬尧喜欢有自己能完全掌控的事物,那样让他觉得有安全感。 “你要不还是先歇着吧。”谢灵曜觉得现在严敬尧才是皇帝,所以他又叹气,“你要不要紧?” “没事。” 谢灵曜语气强硬:“别逞强。” “我哪里敢?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我出院了就回去找你。” 谢灵曜的语气更僵硬了:“倒是也不用这么着急……” “你说的那些我都看了。”严敬尧笑了笑,“对不起,我以前没谈过异地,我有很多不会的,但是陛下,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很爱你。” 第146章 谢灵曜心里又酸又涩,他一直期待着严敬尧可以对他多说几次我爱你,但是说了,他又觉得心里闷得慌,并且因此惶恐不安。 为什么忽然说这些,你害怕了吗?还是我让你感到不安了? 时机不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太不稳定,现在如同航行在大海中的一艘孤单的小船,周围风浪声大,看不到岸。 “你现在说这些……”谢灵曜把有什么用四个字憋了回去,换了四个字,“你可真行。” “现在说这些还不晚吧?” 谢灵曜没好气地答:“不晚,挺早,再过一会儿天要亮了。” “那谢贞明,你爱我吗?” “我……”谢灵曜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地回答,“我如果不爱你,我怎么会在你家?” 如果不爱的话,他怎么会在这个房间里,怎么会连着几天彻夜不眠,失魂落魄。可是在此时此刻,他觉得说爱是很浅薄的。因为他不是一个许诺了爱,就能给对方想要的一切的人。 他不断地想,他能给严敬尧带来什么呢,想带给他切切实实的利益,想给他真的能证明爱的东西,单单那一句话太空,说了和没说一样。空泛的一句爱,对他们而言,都不足以表达,他们真正而复杂的自己。 谢灵曜停顿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语气还是很僵硬,只是,他不免有些委屈:“只是有的时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 “吃完就去休息吧,再不休息天亮了。” 严敬尧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就像他所坚持的那样,他并不需要陛下的原谅,也不在乎陛下怎么折腾。吵架也好闹别扭也罢,都很正常,发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强。 现在是凌晨四点,谢灵曜不想深究严敬尧为什么醒着,为什么知道他在这里,怎么给他点的饭,现在他惟一的希望,就是严敬尧能好好休息。 “以后再说吧。”谢灵曜也说不出别的,“你好好休息。” 之后他挂断了电话,再之后,大约有半个小时,他望着桌上的食物发呆。 他透过自己的心跳声,思索着自己的变化。他不再是一块冰,有许多千回百转的情绪,有永远无法冷静的时刻,清楚地察觉到了自己的孤单,愤怒于自己的无力,但在这个钢铁铸就的冰冷城市里,他的灵魂、他的血肉,都变得更加生动了。 预感到现在回去,再过几个小时就得起来,所以谢灵曜干脆就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等天亮了,他也冷静了,望着满地的玻璃渣觉得尴尬,无奈地清扫干净。 清扫完地面,他又把桌子上的食物打包带去了公司。 他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些,尽管心里不太乐意,还是便宜了小李。说起来小李先前还给他带了芒果干,现在他请小李吃了一顿,也算请回去了。 昨晚那通电话,让谢灵曜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不过也只是好转了一点点。严敬尧在医院里,谢灵曜很难想象一个人住院会是怎样的感觉,想到心里就七上八下,再加上那些欲言又止,没完全表达出来的爱意,他被一种生气过后的沮丧和失落攫住。 他想着得让朱丽叶给他买点好吃的,结果一转头,就在公司里见到了已经卷铺盖回来的朱丽叶。 谢灵曜跟朱丽叶八字不合,谢灵曜每次见到她都没好事。谢灵曜看到她依然觉得难以置信,她的上级领导在住院,她居然若无其事的回来了?!这要是在陛下手里,早就赐自尽了! 朱丽叶看到谢灵曜就跑,总觉得跑慢了会被暗杀。 谢灵曜没再联系严敬尧,自从他跑空一趟回来之后,他渐渐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却又涌现出了新的不安。他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介意曾经的背叛,若说完全释怀,他也无法做到,只是比起这些他更想抓住现在,抓住严敬尧,他真的非常非常爱严敬尧。 为什么爱严敬尧,或许是因为严敬尧总是忽冷忽热,对他有说不明白的占有欲,以及不常常开口,却让他觉得分量很重的爱。 于是又这么一个礼拜过去了,周五的时候,严敬尧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当时谢灵曜正在跟小李说话,还是边走边说,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方来人,然后一头撞到了严敬尧身上。 谢灵曜撞上人的时候立即朝后退了一步,他当时并未惊慌,直到看清严敬尧的脸,那一瞬间他仿佛心跳骤停,几乎无法呼吸。 严敬尧瘦了一圈,瘦得脸颊两侧都有点凹进去了,看得出刚刚好出院,明显身体不太好,嘴唇发白,而且很干,冬天的时候都没见他的嘴唇这么干过。他的眼神看起来很疲惫,心事重重,见到谢灵曜点了点头,然后对一旁的小李浅浅的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陛下:好小子你还敢回来? 第129章 下班前的精神状态 因为瘦了一圈,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左边会出现一个括弧,这个忽然出现的括弧很可爱,笑的时候会出现,不笑的时候又马上消失,让陛下警觉了一下。 小李见到严敬尧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学长你怎么回来了?” 在严敬尧作答之前,小李已经做出了可怕的设想,他更大声的叫起来:“你的项目没黄掉吧?” “当然没有。”小李把同事都吸引过来了,一个路过的同事补了一句,“你想多了。” 第147章 “有点事。”严敬尧肆无忌惮的目光盯着陛下,谢灵曜神情淡漠。 这是公开场合,有事私底下谈,谢灵曜觉得自己各种意义上,很难对着这样的严敬尧保持平静,于是他抗拒地朝后退了一步,光速对小李说:“你们先聊,我待会儿去找你们。” 撂下话他转身就走。 谢灵曜想过许多种重逢时的样子,这次再见面与以往不同,他想象中一定是充满了许多复杂情绪的会面,结果真到了见面的时候,他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他独自跑回办公室待着,精神完全无法集中,脑海中不断回放严敬尧的脸,那张熟悉的,也有些陌生却又让他觉得心动的脸。 他看了眼手表,现在已经是快下班的时间,谢天谢地,严敬尧看着不像是打算回来接着干活,真要是这样,陛下一定出去骂他一顿。 绝对不能接着工作,如果严敬尧这样做他就会去阻止。 他想着等人都走后,他请严敬尧吃个饭,严敬尧身体看着也没太完全好,请他去吃点清淡的吧。 严敬尧虽然没工作,但他人缘好,跟外边的人随便闲聊几句,就聊了好半天。导演一回来,周围聚过来一群人,反正也是周五了,大家都不急着回家。看他们的意思好像聊完了还想出去吃一顿。谢灵曜在心里暗暗生气,就这样还想出去胡吃海喝,不要命了?他怀疑严敬尧还想再进一趟医院。 以及,伴随着外头喧闹人声的,是他心里的失落。他等了半个小时左右,察觉到外边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他决定不再等先走。 谢灵曜站起来就走,从这拨人身旁穿行而过。待他就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严敬尧忽然叫了他一声:“谢贞明!” 谢灵曜感觉身后一凉,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他知道背后一定同时有许多双眼睛盯上了他。于是他缓缓地转过身,平静地望向注视着自己的一群人。 “怎么了?” 谢灵曜的声音很平和。 “你为什么不理我?” 谢灵曜难以置信,他夸张地皱眉,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该给怎样的表情才合适。这居然是严敬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出来的话,他该回点什么,说看你聊这么开心不好意思打扰先走了拜拜,还是莫挨老子正跟你吵架呢还没完全和好……呢? “我以为你在跟他们聊天,既然大家都在,我还以为工作还没结束。”谢灵曜颇为友善地回话,他尽量让看起来有点怪异的场景恢复正常,“没注意到,抱歉。” 严敬尧隔着老远冲他笑了一下:“我不是说这回,我说刚才。” 谢灵曜感觉不妙,他很想溜,但又只好装作不知道:“刚才?” 严敬尧冲他柔和地笑了一下:“谢贞明,别装傻。我刚才跟你打招呼,你就当没看见。” 在这样的环境下,周围的人对他们虎视眈眈,谢灵曜神情没有半点变化,他脱口而出:“是吗?我或许真的只是没看到。” “你不能这样,出于礼貌你也得跟我说句你好,我可是千里迢迢为了你赶回来的,你不能用这种态度对我。” 周围一片死寂,谢灵曜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接下话茬,他并不想让这件事曝光,他倒是无所谓,但他不认为严敬尧这样做是安全的。一个纯粹的电影人应该除了电影以外,不向外界暴露任何他个人的隐私,否则会引来各种各样的麻烦。 谢灵曜很惊讶,惊讶完之后他感到很无语,他惊讶自己竟然并不感到害羞,无语严敬尧是不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刺激,所以他都用一种,你是不是疯了的表情看着严敬尧。 陛下会害羞那是针对个人的,在公开场合他皇帝当惯了,清楚一件事,只要你不露怯,害怕的就是别人,所以他的目光阴沉沉地往旁边一扫,周围的同事都是因为不小心偷听到了惊天秘密,而瑟瑟发抖害怕躲闪的眼神。 他直直地走了过去,走到严敬尧面前,叹了口气:“到底是怎么了?我以为私下可以约时间解决,你也知道我并不想跟你吵架。” 严敬尧看他的表情,让谢灵曜觉得毛骨悚然:“我也很奇怪,我以为先前的事已经解决了,你忘了我半夜给你点夜宵了吗?” “什么?”谢灵曜露出了一个夸张而意外的表情,他紧抿着嘴,眉毛朝下耷拉,“这是你我的私事,非要在公开场合谈吗?” “那我们就换个地方谈,但你不能无视我。” 陛下的眉毛又抬了上去,他夸张地表达了震惊,他怎么可能无视严敬尧,他的余光可一直瞄着呢。明明是严敬尧一直跟别人聊天,他忍无可忍才想走的。 谢灵曜彬彬有礼地发出邀请:“所以如果你现在有空,我们可以聊一下。” 之后他就当着众人的面,把严敬尧给带走了。 在他们对话的这三分钟里,周围鸦雀无声。谢灵曜在走出大楼前都没说一句话,他觉得气氛沉闷,直到迎面冷风扑来,才觉得自己能重新呼吸。但冷风一吹又冷,他又觉得不能让严敬尧冻着,于是倒退一步,退回楼底下。 气氛还是很闷,所以他也闷声说了句:“等一下。” 谢灵曜去外边叫了辆出租车,直接打车去了一家粥餐厅。因是早春,所以店里还开着空调,放眼望去窗外枝头也不过零星一点绿色,那点绿意在黄昏中即将消失殆尽,散入远方的巷落,散入忧郁黑夜的深处。 第148章 谢灵曜问他:“想吃什么?” 严敬尧回答:“随便。”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四~ 第130章 艰难的改变 “你是个很随便的人吗?”谢灵曜刁难了一句。 “以前不是,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在外面可以凑活,但是现在你已经回到了这里。这里是你的地盘,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是吗?” 严敬尧的眉头怪异地扭了一下,艰难地回答:“陛下,我不是黑恶势力……” 谢灵曜一边叹气,一边给他点了碗生滚鱼片粥,又点了一些肠粉,小米糕之类的小食。在他点餐的时候,严敬尧放在桌上的手机一直在震,时不时就有消息过来。 谢灵曜本想劝他想回消息,结果还没点完餐,只听见自己兜里的手机也在嗡嗡直响,他看了一眼,只看见小李发来一长串诘问,问的是他料想之中的事,小李对他们俩的关系非常费解。 谢灵曜不觉笑了一声。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笑,偏偏会在心里有怨念的时候笑。严敬尧出这趟差之前,他们是关系不清不楚的同事?可现在呢?别人怎么看他们呢?关系剑拔弩张的同事? 不过这都没有先让严敬尧吃完饭重要,事已至此,还是先吃饭吧。 谢灵曜点完餐,合上菜单:“赶来赶去辛苦了。” 严敬尧没说话。 于是谢灵曜又笑了笑,问:“你要坐过来吗?坐到我边上来?” 严敬尧还是没动。 谢灵曜知道严敬尧在观察自己,等观察完毕之后,严敬尧自然会开口,这种观察的心态大概类似于,寄养了一阵子在外的宠物,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性格是不是发生了变化,得先观察一下。 陛下变得更加独立,虽然因为白跑一趟跟他大吵大闹,现在却安然无恙地给他点菜,但这也让严敬尧觉得不舒服。当然谢灵曜也一样不满严敬尧跑到外地工作,跟一群他完全不认识的人打交道,回来还生病。 彼此身上沾着的这种不熟悉的,陌生的气味,让他们都有点不爽。 粥要一会儿才上,所以谢灵曜决定先跟严敬尧聊聊:“你在发脾气吗?” 严敬尧居然嗯了一声,谢灵曜没忍住笑了一下,这声嗯还怪可爱的。像严敬尧这样的性格,偶尔流露出的可爱,会非常特别。 谢灵曜感觉他也气呼呼的。 “怎么生气了?因为我刚才没跟你说话?在你眼中,一只比格恶犬见到你,应该顿时恼羞成怒,恨不得扑上来把你撕成碎片是吧?这么安静,很不正常对吧?” 严敬尧终于笑了:“陛下,你很了解我。” 谢灵曜的表情一冷:“你想吵架我可以奉陪,真是难为你专程为此回来一趟,不过既然来了,就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吧。” 严敬尧的话软了下去:“我只是来看看你。” “真稀奇。” 严敬尧脸上的表情很微妙,他的眼睛飞速地眨了眨,始终望向桌面,就好像那碗粥已经端了上来。 谢灵曜看得出,他正在努力挣扎着说软话:“其实我也不太适应,但以后会经常回来的。” 粥终于送了上来,谢灵曜让他先吃,嘀咕了一句:“你还是先休息好了再想这些。” 严敬尧又嗯了一声,谢灵曜很喜欢听他小声地嗯,可惜,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能感受到他这样不情不愿的温顺。 他们沉默地吃饭,谢灵曜中途忍不住问他:“今天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随便吧。” 严敬尧的语气很厌世,整个人透着颓丧。 “你祈祷公司里全是好人吧。”谢灵曜叹了口气,“万一给你说出去,你会有麻烦的。” “我看谁敢。” “你到底怎么了?” 严敬尧抬头看了他一眼,谢灵曜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目光,那是一种非常幽暗复杂的目光,并不是柔和的,恋人般的目光,因为疲倦和来回奔波愈加尖锐,充满了对一切的怀疑,一瞬间让谢灵曜失语。 他低下头去,不想揣测,可他偏偏一眼就看出了严敬尧想要什么。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严敬尧。 严敬尧是个非常虚无的人,他的艺术敏锐度,是用一部分对生活的迟钝交换的,一旦他的生活出现问题,他会感到茫然失措,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谢灵曜不由得望向窗外,他观察到夜色是怎样黑下来的,在天边有一块玫瑰色的星云,逐渐覆盖满整块天空,好像走出门,可以在空气中闻到玫瑰的香味。 “你是不是最近。”谢灵曜斟酌了一下用词,还是问,“压力特别大。” 严敬尧又嗯了一声。 “哪方面。” “各方面,电影刚刚出了第一版的剪辑,还需要调整很多次。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出问题。” 谢灵曜抬头望了他一眼,笑着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说呢。” 谢灵曜没来由的焦虑,语气骤然冷下去:“你自己都搞不明白,怎么会不出问题。” “好吧,我觉得我们是恋人,可你未必这样认为。或许你认为这层关系给你带来了许多束缚,所以……” “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第149章 严敬尧非常难得的没有反驳,他沉默了一会儿,舀了三勺粥以后,生硬地问:“你觉得我哪里不好?” 哪里不好,只要严敬尧在他身边,那就没有什么不好;可是异地了之后,他面对的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谢灵曜觉得心里一阵一阵发酸,他们以前每天都会一起吃饭,一起回家。什么时候开始闹矛盾,像这样面对面吃一顿饭都变得这样艰难。等电影制作完了一切就会好吗?他不相信,他只想要现在,没有现在就没有以后。 他平静地开口,只是眼睛发涩:“你什么都好,所以我觉得你随时都会抛下一切离开。” “不会。”严敬尧隔了好久才轻轻地说,“怎么会,我舍不得你。” 谢灵曜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回答仍然怅然若失。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你在这里待几天?” 严敬尧反问:“你想我待几天。” 谢灵曜无奈地笑了一下,没想到制作已经到了后期关键时刻,他居然获得了支配严敬尧时间的机会。 “真的是专程回来看我的吗?” 严敬尧又嗯了一声。 “那就看情况再说吧。”谢灵曜平静地回答,“至少等过了今晚。” 【作者有话说】 谈恋爱嘛,肯定都要妥协一部分的,不异地就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这俩正在艰难地寻求转变。 下一章周六,连上6天班,本尸体已经约等于朱丽叶了…… 第131章 小别胜…… 吃完饭,还是谢灵曜打车回去。 在车上他们没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靠在后座上。车窗外,车辆在风声中飞速离去,那城市转瞬即逝的呼啸中,有许多嘈杂的声音。开了窗,微风吹进来,吹得人心中生出些许寂寥与惆怅。谢灵曜想起第一次坐在严敬尧的车上时,也这样迷惘地望着窗外。 车停到了小区门口,他们在小区里走了一段,然后回家。 皮皮久违地见到了他的主人,发疯似的扑上来,对着主人嗷嗷乱叫。严敬尧一把将皮皮抱起来,用力从头到肚子揉搓了一顿。 皮皮瘦了一点,原本穿不下的雨衣现在能套进去了,他的主人也瘦了一点,但也比以前更粗暴了。严敬尧一进屋,一言不发地锁门脱衣服,谢灵曜一直盯着他看,看他脱了衣服,身上的皮肤变得比冬天更干燥,那种淡淡的花香彻底没了,身上残留了一股医院的气味。 他比谢灵曜想象中好点,身上没掉多少肉,只是心情不好一瘦先瘦脸,整个人透着强烈的厌世感,动作比以前都要更用力。 要清洗掉身上的陌生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需要无数的试探,很多次的拥抱,激烈的吻,还有在无数的挣扎和沉沦之后,在血液沸腾,达到顶峰的时候,重新感受到这个人完全属于自己的瞬间。 这一晚过得很漫长,尽管前几天谢灵曜一直失眠,也觉得长夜难捱,但他依然觉得这个夜晚格外漫长。他的意识像笼着一层薄纱,好像春天早晨湿润的迷雾,一直在清醒和不清醒之间徘徊。身体里有东西在游窜,血在寂静的燃烧,沸腾的感觉好像要把浑身的骨头都烧化,他好像躺在一片空寂而粗粝的土地上,能听到深陷在泥土缝隙里,万物生长的声音,那种回音在他身体里引发了巨大的轰鸣,他无法出声,却觉得每一个毛孔都在回应,回应春天不可阻挡的到来,告别一整个萧条的冬天。 谢灵曜精疲力竭之后,短暂的睡了几个小时,大概三四个小时之后他醒来,一看表已经第二天早上九点半。 他胸口很热,一双手从背后环抱着他,他小心翼翼地爬起来,不想吵醒身边的人,于是走到客厅里坐着。 他拿手机一看,小李还在孜孜不倦地发来追问,并认为沉默中必定有他尚未发觉的真相。 他们是合作伙伴,是一个项目组的,严敬尧又是他的学长,小李以此为由,认定自己必须吃到第一口瓜。谢灵曜翻了翻小李发来的消息,从昨晚最开始的单纯质问,到认定事情必有蹊跷,现在小李已经说服了自己,认定了他们两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谢灵曜通过查看消息的时间间隔,判断出,小李大概只睡了六小时,就又爬起来吃瓜了。 谢灵曜想了想,还是回复他:【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他当然不会亲口承认,但是也没有否认。 小李秒回:【你起这么早?】 早吗?谢灵曜再次确认了一下时间,已经快要早上十点了。 像他这个年纪,虽然也算不上多大吧……但是谢灵曜认定自己是个成年人,是从他十四岁当皇帝的那一刻起。所以像他这个年纪,睡几个小时就醒再正常不过,他觉得自己已经是睡不了太多时间的中老年了。 谢灵曜回复:【我要做饭。】 小李很震惊,连发三个惊恐的表情。比起早就觉得关系有点复杂的两个人搞到一起,他更震惊的是,谢灵曜居然会做饭,以及做饭这件事,多少可以从中揣度出一点,他在两个人关系中的地位。 小李发问:【你居然会做饭?】 【我看出来了,你不会。】 小李笑呵呵地回了个表情,丝毫没有察觉,谢灵曜巧妙地把这个问题转移了。 技能都是可以学的,再说会做饭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谢灵曜并不在意小李在想什么,他觉得严敬尧这一顿折腾下来,恐怕是累坏了,得多休息一会儿,等醒了再吃点清淡的,所以他应该去烧点粥。 第150章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妥协,因为昨晚,他已经真切地感受到了严敬尧的迷茫和挣扎,所以,他只是勉为其难地照顾一下而已。 于是转身去厨房,看到明媚的阳光照进来,照得人心底积蓄已久的灰尘,都飞扬起来。 严敬尧睡了整整一天,睡到了傍晚才醒,谢灵曜的判断没错,他果然是累得几乎爬不起来了。人在傍晚醒来会感到消沉,所以谢灵曜一直在边上看着,窗户给他遮得严严实实,毫不透光。 等严敬尧从床上爬起来,周围黑黢黢一片,他愣了好一会儿才问谢灵曜:“几点了。” 谢灵曜答非所问:“明天再休息一天吧。” 严敬尧倒是很爽快地嗯了一声。 谢灵曜笑了一下:“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就随便答应。” 严敬尧的声音特别哑:“没关系。” 谢灵曜走过去,走到床边坐下,凝视着这张脸。 睡了一整天之后,稍微精神了一点,但挡不住脸上的厌世。谢灵曜记忆里,几乎没有看到严敬尧这样迷茫的时候。所以他心里并不平静,他很担心,可如果是这种迷茫因为自己,那除了担心之外还有一点喜悦。 看到喜欢的人被自己折磨,对很多人而言会觉得快乐,人性本就如此阴暗,对他这样从小在黑暗里挣扎的人而言,更是如此。他也同样因为这个理由,被严敬尧吸引。 只是如果说,他跟别的人有什么区别,那就是他并不沉溺在这种折磨彼此的痛苦中,纵然他从中能够获得快乐,他依然明白,那是人性的幽暗之处,是需要克服的东西。 哪怕是这样颓丧,阴暗,失落的严敬尧,在谢灵曜眼里,依然是很漂亮的,也很吸引他。他不会像别人那样要求严敬尧必须成功,充满阳光,完美无缺,做世俗意义上的好男人。 严敬尧说的没错,他就是喜欢坏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严敬尧心里有极其阴暗的一面,那种黑暗的、见不得光的感情,他感同身受。别人不了解这个人,没关系,他只要一个人知道就好了,这是他们的秘密。 不要回避,只有不回避才能去克服它。 【作者有话说】 想不到吧,这是心眼超多的两个人慢慢走向坦诚and互相救赎的故事,没错(居然)是救赎文! 第132章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谢灵曜笑了一下:“感觉好点了吗?” 严敬尧用没有什么说服力的声音回答:“嗯。” “想吃什么东西跟我说。” 严敬尧小声问:“你会给我做吗?” 谢灵曜想了想:“我尽力而为。” 严敬尧有点意外:“怎么这么好?” “我以前难道不好吗?” “陛下一向都善解人意,只是我以为,你还没完全消气,我并没有这个资格获得陛下的关爱。” 哎呦喂,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谢灵曜愣了一愣,这居然是严敬尧会说出来的话,不过窗外太阳倒是正常东升西落,甚至于这会儿,快要跌下山头去了。 “我以前很残暴吗?没有吧?”谢灵曜朝他挪近一点,握住他的手,心平气和地说,“还是现在我的样子,让你觉得很陌生。” “不,我不排斥。” “不排斥,只是没那么喜欢。” “不是……” 谢灵曜冷冷地指出真相:“尤其不喜欢被人照顾罢了。” 严敬尧意外地笑了一下,把谢灵曜拉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陛下,你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你总是需要人照顾的。”谢灵曜叹气,“生病了一个人住院不觉得难受吗?有个人在你身边陪着,总比一个人强。” “当然会难受,很希望陛下能在我身边,尤其是我一个人在外地的时候。”严敬尧刚醒,说话慢吞吞的,显得今天格外呆萌,“但是,之前那回,你已经生气回去了。” “我现在也没有完全消气。” “我知道。”严敬尧笑了笑,“所以麻烦陛下再帮我煮个粥吧。” 既然知道哄不好了,干脆就顺势躺平了,在公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谢灵曜闹脾气,也是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以严敬尧这个脾气,估计是从小到大,都没遇到过陛下这么难搞的人。 如果陛下是一块冰,那他就是一杯温水。他总是忽冷忽热,更多时让人觉得疏离,一些人为此着迷,一些人因害怕后退,但陛下不同,陛下不情愿受此束缚,勒令他改变,告诉他这一切不该如此。 这种改变未尝不是拯救,否则他怎么会渴望得到这些呢? 斗智斗勇了这么长时间,严敬尧终于服软了。 算了,没关系,心情不好就发泄吧,反正陛下会去收拾烂摊子的。 谢灵曜除了会烧一点粥,再炒点香菇青菜之外,别的力所不及。不过对于这个现在急需休息养病的人来说,也够了。 他烧好粥进卧室的时候,严敬尧靠在床上看手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这场面陛下还是第一回见,但他喜欢。 他名义上的“男朋友”,从来没有明确表白过想要跟他在一起的决心,前途光明但内心阴暗,让他又爱又恨的工作狂,在他的床上躺着,懒散地回消息。 恋爱感,对他而言不是大束的玫瑰,高档餐厅的山珍海味,或是昂贵的礼物,这些很容易让他觉得虚无。他更喜欢恋人在眼前露出没有警戒和防备的状态,就像现在这样。 第151章 谢灵曜不会打扰他,但严敬尧立刻放下了手机。 “你有事可以先忙。” 严敬尧强行打起精神,他的声音很哑,没有好转的迹象,但依然笑了笑说:“我觉得和你一起吃饭比较重要。” 谢灵曜放下碗筷,埋怨了一句:“我不需要你在这时候逞强。” “没关系,陛下,你是最重要的,你比我的事业更重要。” 谢灵曜猛得一激灵。 陛下脸红了,他跟点着了的炮仗似的,噼里啪啦地反驳:“这是什么话?简直荒谬至极!我要你在事业和我之间二选一了?我平时也很忙,又不是无事可做,我的意思是,你别觉得自己能掌控一切,什么事都不让我知道,别处处逞强,你这人真的是……算了我不跟你说了。” 严敬尧一直盯着陛下看,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一下,谢灵曜更加不好意思,他放下粥,示意他赶紧先吃饭。 喝完粥,陛下去洗碗,洗了碗,他以要带皮皮去楼底下溜一圈为理由,赶紧出门去了。 对严敬尧而言,要与陛下缓和关系,与其说是服软,不如说不是臣服。 他不能对陛下说出“我错了,我不会以后再吊着你的胃口,我会尊重你,给你想要的安全感,请你原谅我吧”这样的话,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继续这样做。 更何况,陛下也不相信这些,严敬尧忽然一下子,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谢灵曜只会觉得他在故意糊弄自己。 严敬尧也揣度了很久,才这样说了句。他努力地说真诚的话,说着自己能做到的事。 有多喜欢就有多危险,人会透过喜欢的人了解自己,了解爱究竟意味着什么。不过爱是真的,陛下比任何人都重要也是真的。 以前对着陛下哭喊“臣罪该万死”的也不少,陛下说不定听到道歉会更生气,当场斩立决,所以还是水到渠成的真心话比较有用。 他不是一个很好的恋人,他并没有很多甜言蜜语,固执专断,巧的是谢灵曜也不是,谢灵曜易怒,猜忌之心重,无法信任他。不过更巧的是,谢灵曜喜欢坏的,严敬尧也喜欢坏的。所以,他们格外的投缘。 谢灵曜有点尴尬,他借着出门遛狗的机会喘了口气,自从严敬尧说了那句话之后,屋子里的氛围就变得很奇怪,具体形容,就是一种暗黑的粉红泡泡在蔓延。 他内心非常希望严敬尧能承认,承认他比工作重要,但真说了又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也不是真的要严敬尧把工作辞了,严敬尧这样忽然改变,他也很担心严敬尧因此受伤。 谢灵曜走到楼下,迎着扑面而来的春风,深深吸了口气,却并没有觉得心跳平缓下来。 他感觉自己的心怦怦直跳。 已经过了像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那样,为了爱情寻死觅活,放弃全世界的年纪。但爱是永恒的诅咒,现在只会平静地感觉到被摧毁,被拯救,被重塑,因为你的一句话,我好想又活过来了。 现在想把全世界,包括我的全部,好的坏的都给你。 【作者有话说】 每个人心中都有残缺的那一部分,能够被拼合完整,可遇不可求的那部分感情,是最美好的啦。 第133章 更重要的事 以往谢灵曜都是随意带着皮皮散步一会儿,今天,他带着皮皮绕了小区,整整逛了三圈。 谢灵曜健步如飞,第一圈的时候皮皮还蹦蹦跳跳,第三圈的时候已经快倒下了。 累死狗了,皮皮累得气喘吁吁,一回到家就趴在窝里,睡得鼾声如雷。 以至于屋子里别的声音,小狗都没听到。 今夜比昨夜更激烈也更温柔,有的时候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亲近,没有特别的理由,就是心理上愿意靠近他,身体会做出本能的反应。谢灵曜喜欢被严敬尧从身后抱着,紧紧按着他的手,以完全不让他动弹的方式贴在他的背上,把头埋在他的肩上。这时候他会感觉到,许多秘密就像落在身上的呼吸和汗水一样,在身体里肆意生长起来,他能感觉得到的,严敬尧真的好喜欢他,特别特别喜欢。 第二天谢灵曜请假了,他要处理点私事。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咦,原来他是有年假的!去年的他初来乍到浪费了,今年他绝不能多上一天班! 严敬尧多请了一天假,他提议出去转转,如果陛下有想去的地方,可以开车出去转一圈。不知道是不是去北方城市生活了一段时间的缘故,严敬尧的生活节奏一下子调快了很多,哪怕回来了,也没有一下子恢复正常,他居然觉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 谢灵曜怀疑这件事很久了,这会儿他终于抓住了证据,质问:“你该不会一直就带病上班吧?你自己感觉不到在生病吗?” 谢灵曜到底当过皇帝,他对生活质量的要求很高,因此很难想象,在身体不适的情况下,人到底要怎样坚持继续工作。 严敬尧淡淡地回答:“有一点不舒服,但我已经算好的了。” 他再度发出了灵魂叩问:“这个班是非上不可吗?” 严敬尧说话的时候好像在做检讨,弥漫着一种迟来的淡淡的悔恨:“以前是非上不可,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觉得……还是身边的人和生活更重要。” 谢灵曜建议他休息,身体还没完全好,之后马上就要回外地,一旦进入工作状态,整个精神状态就会持续紧绷,很难说还有休息的时候。 第152章 严敬尧听完了陛下的提议之后,笑着开玩笑:“你的意思是,想在家里继续待一天吗?” 陛下并不介意,哪怕就真的什么都不做,色令智昏一天,他也愿意。严敬尧这两天行为反常,被感情冲昏了头也好,冷静地发着疯。因为生病不是太清醒,冒着比平时多得多的爱情的泡泡,时时刻刻要黏着,贴在他身上沉沉的呼吸,那种非常依赖谢灵曜的感觉,让陛下实在是很难把持住。 关系已经缓和了不少,所以谢灵曜终于问出了那个一直介意的问题:“怎么会生病?还一下子瘦了这么多?” “因为吃不习惯。”严敬尧很无奈地说,“吃不习惯,也没空自己做。” 谢灵曜以前还真不知道他挑食,不过再一想,南北方饮食差异很大,严敬尧的性格,的确是会在某些生活习惯上有强迫症。油盐酱醋哪一环节出了问题,就会引起他的连锁抗拒,如此一来真的很难想象,他在国外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谢灵曜不由得笑了起来:“你在国外的时候也吃不惯吗?” “那个时候我还年轻。”严敬尧语气略带伤感,“觉得为了梦想,牺牲掉一些生活质量是理所应当的,但是现在想法变了。” “现在变了,是什么原因?” “可能是因为你不在,得相思病?” 谢灵曜听到这种回答,忍不住微微地笑了一下。这么近的距离,随时都可以亲到,所以他笑的同时,眉宇之间“这都是什么啊”的态度,也被看得清清楚楚。 “很忙吗?” “还可以。” “能对我说实话吗?我听说你每天只睡6个小时不到。” 严敬尧略有惊讶。之后他立即反应了过来:“你买通了朱丽叶吗?” 朱丽叶还需要买通?随便问几句,她什么都会说,整个公司最容易被竞争对手收买的人就是她。 “如果我买通了她的话,她也不至于让我白跑一趟。” 严敬尧竟然第一反应不是谢灵曜在关心他,而是他如何得知这件事,这让他有点不爽。谢灵曜的直觉一贯敏锐,严敬尧身上有非常厚的防御机制,而且警惕心高,要让严敬尧说实话不是件容易的事。 倒也不是严敬尧一定故意瞒着谢灵曜,而是他已经习惯了这么生活。谢灵曜决定往好了想,就是严敬尧完全不曾让任何人走进他的内心,现在这种依恋是陛下独享的。 有些潜意识里的习惯很难改,谢灵曜也并不想严敬尧彻头彻尾变成另外的样子,如果某天一个人忽然性情大变,一定会受伤,哪怕是自愿的也会受伤的。 在他这样想的时候,严敬尧一直在亲他,翻来覆去,持续的亲。被亲的感觉很奇妙,有点像轻微触电,觉得脖子里很痒,痒的同时还有点觉得思维很飘,他伸手抓住严敬尧,把他推开三寸之外,盯着他看。 “怎么?” 谢灵曜的眼神很复杂:“想你以前会是个怎样的人。” “你觉得呢?” “以前我去帮你拿衣服,碰到你妹妹。”谢灵曜想起先前碰到严韵尧的时候,他妹妹那个精准的评价,“她说你们从小就是很奇怪的人。” 严敬尧笑了笑,他从来不否认别人对自己的评价,无论好坏。 “但是无论你是以此为荣,还是会厌弃自己,都不要紧。”谢灵曜浅浅地笑了笑,“因为,我会爱你的。” 严敬尧愣了一下,应该是意外听到这样的话,谢灵曜看他瞳孔一瞬间放大,好像很迷茫。 “你知道我是皇帝,我不喜欢任何人忤逆我的想法。”谢灵曜伸手把他的脸掰正,亲了一口,“仗着我对你的喜欢,你也已经做了很多逼我退后的事。” 【作者有话说】 我也时常问我自己,这个班是非上不可吗_(:3」∠)_ 第134章 妥协 严敬尧挣扎了一下,谢灵曜手一紧,牢牢地捏着他的下巴。 “你也知道会有这一天的,等我忍无可忍的时候,我一定会,让你为你之前做的付出代价。” 谢灵曜说话之际脸色冰冷,他紧捏着严敬尧的下巴,看那张脸近在咫尺地被拖到眼前,无法动弹。苍白的脸,而且消瘦,眼神很迷茫,闪过一丝困惑和惊慌失措,大概是在想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又生气。 谢灵曜叹了口气:“所以你原本打算怎么办?如果我真生气了,再也不打算见你了,怎么办?” “我不知道。”严敬尧甩了甩头发,挣不开,他就把头放在谢灵曜的手上蹭蹭,然后闭上了眼睛,小声地说,“没想过。” 谢灵曜拿手戳了一下严敬尧的脸颊,以示不满:“说实话!” “没有想过你会离开我,就算你真的不想见我了,我也觉得事情可以解决。” “可以解决……” 谢灵曜皱眉,他有些不悦:“你觉得能解决一切问题吗?” “当然有我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你我之间的事情,不至于解决不了、” 谢灵曜直翻白眼:“是啊,你觉得也无非就是多请一顿饭的事……”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觉得我们之间是一定能把所有问题解决的,我们没有根本的矛盾。陛下之前跟我一起生活,不也很开心吗?虽然你挑这挑那,对我诸多不满,可你也并没有想离开我吧?我也是一样的,我还是觉得两个人生活比较开心。” 第153章 谢灵曜一直看着他,看他靠在自己的手上,安静得像只昏昏欲睡的小猫,嘴里还是碎碎念叨,颓丧且一本正经,有点好玩。 荒唐,这是他的第一反应,觉得严敬尧的话很荒唐,也觉得自己很可笑。他是皇帝,从来就是孑然一身,不信任任何人。可是有一个人不仅要把他当成所有物,一次次地惹他生气,还要告诉他,从来没有想过你会离开我,简直荒唐至极。 可是,他竟然会因为这样的话感动,他从来没有这样被想过。他很清醒,没有生病,不觉得被欺骗,他知道的,因为很爱很爱我才会这样。 所以,所以我也会坚定不移地选择你,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过了好一会儿,谢灵曜才问:“你要说的就这些吗?” 严敬尧想了想,回答:“等我想到了再说。” “那好,就等你想到了再说吧。” 至此,谢灵曜总算是气消了。 严敬尧定了第二天一早的机票,凌晨五点就得起来。谢灵曜让他别开闹钟,一开闹钟必然睡不好,谢灵曜会把他叫起来。 “不困吗?”严敬尧问他。 “睡不着。”谢灵曜淡淡地笑了笑,安慰他,“看在生病的份上,把我的睡眠借给你。” 回来一趟,严敬尧约等于什么都没做,养病养了两天。不过等再出发的时候,确实比来的时候状态好了许多,虽然也没完全康复,但至少脸色不是惨白的,神情又恢复了之前温柔又安定的状态,而且心甘情愿地让陛下叫他起床,给他打车,收拾东西,不再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上回走的时候,谢灵曜跟他吵架没去送,这一次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在上飞机前,再单独相处一段时间。上了出租车之后,严敬尧就把谢灵曜裹了起来,伸手揽着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谢灵曜有点不习惯,安全带把他勒着朝一侧歪过去,当然更不习惯的是,车上还有第三人,他们做的却是只有两个人待在一起时才会做的事。但想到几个小时后,马上又要很长时间见不到,所以谢灵曜心里还是一阵又酸又涩。 不想分开,但是没有办法。还是早春,许多事都还没到开花结果的时候。没有太阳的阴天,天空尽头是雾蒙蒙的白,他靠在严敬尧身上眺望远处的天空。觉得心情莫名地很安静,天空残留着一点冬日的旧影,但天总算是,一点点地亮起来了。 送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谢灵曜把他送到机场,然后拥抱,告别,看着他消失在人群里,直接打了个车去公司。 好不容易放下心头大患,谢灵曜还没休息半天,在公司里看到一双双渴求着八卦的双眼,首当其冲的就是小李。 小李见到他,凑上来就想问:“我说大哥,你是不是……” “你的短片不想上映了?还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谢灵曜劈头盖脸的训话,直接制止了他的追问,“你把制片人叫过来,我们来对对时间。另外,想从我这里知道任何事,都是痴心妄想。” 小李铩羽而归,不过有的时候,拒绝回答就是回答。 谢灵曜知道有些事一定私下会传,他跟严敬尧那次争执,几乎已经半透明地把他们的关系摊在了众人面前。闲话不会停止,但无论传成什么样,他都绝不会给任何的回应。 有些事上秤没有三两重,但摆到台面上千斤都打不住,尤其是八卦或是办公室恋情之流的绯闻,事态可大可小,这件事曝出来没有任何好处,在他们关系缓和之后,谢灵曜还埋怨了严敬尧几句,不该一时冲动公然说这些。 当时,严敬尧错误的认为,曝光关系,会让谢灵曜获得一些安全感。 谢灵曜完全不理解严敬尧为什么会这么想,他们互相凝视了好一会儿,谢灵曜忽然笑出了声,他觉得很好笑:“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虽然心已经靠近了,哪怕已经一起住了这么长时间,对彼此的生活习惯,兴趣爱好仍然是一无所知。 严敬尧当时脸上的表情很微妙:“如果所有人都知道,我觉得你迫于那么多人的压力,不会跟我闹得太僵。” 谢灵曜的逆反情绪当时就起来了,他不喜欢被逼迫做选择:“我会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吗?” “你不在乎,当时还替我遮了一下。” 谢灵曜得到了左右脸颊各一个亲亲当作赔礼道歉。严敬尧拖着陛下靠在床上,床垫很软,谢灵曜靠在他身上,严敬尧就往他耳边吹气。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五,我掐指一算,有事要发生。 第135章 知心姐姐 很痒也很舒服,谢灵曜觉得,严敬尧偶尔会流露出完全出乎意料的天真,也会有许多孩子气的时候。 陛下也还蛮享受这种时刻的,虽然他很希望生活上受到更多的照顾,但是情绪上,如果让他掌控大局那更好,果然这两人的关系还得靠他来维持,谢灵曜发自肺腑地感觉:爽! “你别管,我会去解决,解决这种问题还是我比较擅长。”过去的事情,谢灵曜生气也就是表个态,没打算翻旧账,当然他还不忘埋怨了一句,“有人问你让他来问我,你去忙工作就好,不要做欲盖弥彰的事。” 于是这件事就交给陛下处理,陛下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其他的人倒是不用担心,他唯一需要叮嘱的人是朱丽叶。 第154章 朱丽叶是个永远学不会长记性的人,她性格就这样,仅仅在谢灵曜面前,工作上出现失误就已经好多次了,每次都吓得半死不活,但就是怎么也改不了。有时候自己不努力,机会给的再多也没有用。 谢灵曜后来找叶卡捷琳娜私底下吃了个饭,让叶卡捷琳娜找朱丽叶谈谈。 其他人可以不清楚他们的关系,但是叶卡捷琳娜有这个知情权,毕竟是户部尚书,钱都得靠她赚,不好得罪。当陛下主动找她的时候,叶卡捷琳娜爽快地答应了。 叶卡捷琳娜请陛下去吃泰国菜,两个人点了冬阴功汤,又叫了炸鸡,奶茶和菠萝饭。点完了饭,两人明明已经很熟的人面对面,陷入了短暂的一轮尴尬。 谢灵曜看叶卡捷琳娜欲言又止,不由地笑了笑,他很温和地开口,“你有话就问,无妨。” 叶卡捷琳娜抿嘴苦涩一笑,拿手托着腮,抵在桌上:“能给卑职一个明示不?你们是和好了还是分了?” “算是……和好了吧。” 叶卡捷琳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不要在项目结束前给我整幺蛾子。” “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这种事大张旗鼓地说出去,难免会有人嚼舌根。导演毕竟是电影最重要的人,如果传出八卦,多少会影响别人对他的看法,所以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为好。” 谢灵曜说得十分诚恳,叶卡捷琳娜情不自禁点点头,等冬阴功汤端上来的时候,她忽然压低声音凑过来:“真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没分。” 谢灵曜略表遗憾地接过话茬:“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想的。” “我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嘛。”叶卡捷琳娜两手一摊,也是充满了无奈,“你们也是一样,不要以为自己不年轻了,就能谈成熟的恋爱了。我身边的朋友,一大把年纪了爱得死去活来、倾家荡产的大有人在,越老越妖真不是随便说的。” 谢灵曜嗤笑了一声:“我们看起来很不合适?” “挺配的,但般配和适合是两码事,就是不知道你们会怎么相处,我无法想象。”叶卡捷琳娜夸张地打了个哆嗦,“当然了,大部分人恋爱的时候跟平时完全不同,假如导演在你面前天天发疯,我也信。” “发疯……” 叶卡捷琳娜苦笑了一下:“你们要是真分了,我担心他会忽然发疯,你不知道你们吵架那天,他给我打电话那个语气……好像要去抢银行,他还说电影要完了。” “这种话你也信?”谢灵曜虽然表情冷淡,不知不觉却在笑,“我都不信。” “我也不信。”叶卡捷琳娜想起当时的场景,就吓得赶紧喝了口奶茶压压惊,“我不信他会只搞砸电影,他这是恨不得大家一起同归于尽。那不是他一个人的片子,姐姐我跟人家签了合同的,那合同上签的是我的名字好吧!还有我们这么多人的付出,他要是不想干了,这些就全给你俩陪葬了!” 原来这么在乎我,谢灵曜听得心口小鹿乱撞,他想到临别时那张脸,被他好好照顾了两天,恢复了七八成温柔又甜蜜的脸,就觉得心跳得很剧烈。 “我不是要替导演说好话,但他的确不是一个会沾花惹草的人,也并没有人想找导演潜规则,因为在外面工作就是工作,大家都是干活的,我还巴不得他马上回来给我干别的活。所以呢,他只是配合我们的投资方完成后期制作而已。”叶卡捷琳娜吃饭的速度,跟她说话的速度一样快,“他是一个能动用手段,绝不动半分真情的人。” 她说着,又抓起一块炸鸡塞进嘴里:“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最好不要被什么投资方的富婆看上,这个我也没办法救。以及别在之后的发行和宣传上,出现别的问题,就应该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导演的感情绯闻算别的问题吗?” “不算。”叶卡捷琳娜微微一笑,“因为他不是需要靠脸吃饭的人,但问题是……” 谢灵曜心中一紧:“什么?” “恐怕你已经忘了,你还演过他的戏。”叶卡捷琳娜一脸苦涩,“所以最好不要在目前这个节骨眼上,被人抓着把柄做文章。” 谢灵曜还真忘了这事,他没有强烈的表演欲,对成为大明星也没有兴趣。如果聚光灯对着他并对他表达赞美,他只会在心里嘲笑众人都是蠢货。 “需要谨防的是朱丽叶,只要她不说出去,其他不会有人多嘴,她是整个公司情商最低的人。”谢灵曜冷漠地开口,“我不是说她拿情商换了智慧,她什么都不会。” “不瞒你说,她是以专业第一应聘到我们公司的,她在读书的时候,成绩单也是很漂亮的。”叶卡捷琳娜很无奈,“但成绩好和工作能力强是两码事,可能上了社会,一下子不适应就掉了队,又或者发现,这个世界跟自己想象中不一样,不想努力了,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谢灵曜短暂的怀疑了一下,朱丽叶到底是不是竞争公司派来的卧底,但想想就她的水平,还是算了。 “我想她也应该长点记性了吧。”叶卡捷琳娜冲谢灵曜眨眨眼,“你放心,我会去跟她谈的。” 【作者有话说】 陛下又支棱起来了! 第136章 异地的正确方式 谢灵曜对朱丽叶能忽然大彻大悟,摇身一变,成为一个精明能干的职场女强人,并不抱太大希望。他从不期盼改变任何人,朱丽叶跟他又不熟,他们除了工作没有别的交集。 第155章 当然如果是喜欢的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在上次和好之后,许多事情就慢慢发生了变化。 严敬尧基本上一个月回来一趟,上回在公司里闪现了一次之后,他就不怎么到公司来。工作都在外地做完了,回来就是纯约会和休息,通常都是周五晚上坐飞机,谢灵曜去机场等他。 异地就只能周末跑得勤快点,事实证明,谈恋爱没有什么技巧可言,该见面还是得见面,一见面,许多问题就都不存在了。 谢灵曜并不太熟悉交通方式,所以大多数都是严敬尧赶飞机过来。等飞机落地,都已经将近十点了,他们会一起去吃个夜宵,或者在湖边走一走再回家。虽然谢灵曜还住在外面,但一般情况下都会去严敬尧家里,在换季的时候,天气忽冷忽热的,他得回去拿换洗的衣服。严敬尧刚巧可以回来收拾一下房子,顺带换点衣服带走。 谢灵曜也会去看严敬尧,上回白跑一趟,后来严敬尧提前跟他约好了时间,去高铁站接他,还特地带陛下去皇城根底下兜了一圈,这回谢灵曜总算是亲眼见着了封建王朝的终结。 原来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以后,皇宫已经变成景点了?谢灵曜觉得很新奇,反正这也不是他的皇宫,他那会儿还在中原待着。看到景区全是人,还能买手串和纪念品,只觉得有趣。 谢灵曜对此倒是很看得开,他在皇宫里玩的还挺开心,尤其是对钟表和屋檐上的脊兽和雕刻感兴趣。王朝必将覆灭,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风雨,陛下熟读史书,遇到这种事最多也就感慨一下,啊果然完蛋啦。除此之外,没什么好怀念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一个月才能见一面,每分每秒都得好好珍惜才行,谢灵曜喜欢拥抱,喜欢亲吻,尤其是在私密的空间里,喜欢被亲额头,脖子,喜欢在大汗淋漓的时候被叫名字。 先前一直吵架,可稳定下来之后,比年轻人动不动就为一点小事争吵和谐得多。谢灵曜很担心严敬尧一个人在外地生活,因为他忙,而且依旧挑食,有时候他们一起去吃饭,严敬尧都吃得明显比之前少,先前生病瘦了一圈,到现在都没养回来。 谢灵曜希望他健康,才三十岁,人生才刚开始,他以后还有很多电影可以拍。但谢灵曜不希望再过几年,看到一个被电影摧残的胡子拉碴,精神疯癫、越来越极端的导演。 导演这个职业太容易精神失常了,为了自己的幸福考虑,陛下禁止严敬尧的精神状态过于“艺术”。 天气渐渐炎热,这个城市在度过了漫长的冬日之后,忽然一夜,在绵绵的春雨之中,迎来了春的气息。满城的花携带者青草的香气,漫山遍野地铺开,或是飞上枝头,或是飘落一地,潜入深深的街巷之中。 之后便是一段姹紫嫣红的日子,尽管极其短暂,但江南的春天总是在一场雨中到来,又在另一场雨中消逝,在朦胧的春色中,谢灵曜度过了一个忙碌的春天,之后在一场五月底的雷阵雨后,夏天来了。 在五月的最后一天,叶卡捷琳娜忽然冲进办公室,挨个向所有人宣布,后期制作完成了,导演马上就要回来工作,以及他们的第一部 电影很快就会上映。 谢灵曜一下子听到三个消息,一时没回过神来。前两个消息可以合并到一起理解,就是严敬尧马上就可以跟他结束异地。但从影片从制作完成到上映,还得有一段时间, 严敬尧首先会去参加电影展,影展有单独的孵化渠道,毕竟新人导演无法直接面对院线,上了也大概率会祭天。如果叶卡捷琳娜这样说,那就证明,资方确实很看好这部电影,大概率在决定去参展之前,他们内部已经有了一定的结论。 还行,也算是没白熬这半年。 叶卡捷琳娜把这个消息散播到办公室的每一个犄角旮旯之后,杀到了谢灵曜眼前,亲切地把手搭在他肩上:“你会跟我们一起去参加影展吗?” 谢灵曜微微一笑,毫无转圜余地地吐出一个字:“不。” 什么电影展,陛下听了就没有兴趣,想想都嫌烦,一想到下面那帮评委说一堆有的没的,他很难忍住不在台上冷笑。 “我就知道,我一开始就没抱希望。”叶卡捷琳娜还是不死心,手搭在谢灵曜身上,连带着整个人都靠了过来,眉眼狰狞地问,“为什么?你为何如此无情无义?一定要这么避嫌吗?” “我不去,请在场所有观众采访导演和制片人就可以了,赞美和荣誉是你们应得的。”谢灵曜丝毫不为所动,并试图将牢牢按在肩上的手挪开,“我不喜欢抛头露面。” 叶卡捷琳娜上下打量着他:“你也不像是会社恐的人呐?” “不要为难我了,你们自己去吧,还有,内部试映也不要找我,不要让我看到任何相关的片段。”谢灵曜想想都觉得尴尬,他再三拒绝,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抗拒当明星的主演了。 谢灵曜刚拒绝完这个,转头严敬尧又给他发消息:“我明天回。” 明天是周五,谢灵曜回复问:“还是明天晚上?” 严敬尧回消息言简意赅:对。 过了一会儿,迟缓地发过来一个爱心。 谢灵曜不自觉就对着手机笑。他以前跟严敬尧说过,不喜欢那个握手的表情,之后严敬尧就换成了这个爱心。大部分时候,严敬尧不会使用任何符号,有时候发完了之后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就再补一个,谢灵曜觉得很可爱。 第156章 就会觉得,原来你会常常看我们的聊天记录,你在沉默的时刻也爱着我。 他回复:“我会去接你。” 严敬尧又回了一个爱心。 第137章 好消息 从公司到机场大约一个小时,那天谢灵曜因为很想见他,所以一天魂不守舍的。他内心在期待着什么,所以一到点,立刻就去机场等人。 他今天来得早,所以等了将近一个小时,飞机快到点的时候,还去去给严敬尧买了一杯饮料。 夜渐渐深下来,夜晚的机场却比白天更热闹。在灯火通明的机场,汹涌的人潮中,谢灵曜算着时间,一眼从人群里看到了的他。 严敬尧拖着一个黑色的大行李箱,外加穿着一身黑,全身上下惟一鲜艳的颜色,是他暗红色的头发,像一簇燃烧在黑暗里的火焰,明火已灭,余辉未烬。 朝谢灵曜走过来的时候,那张久违的面孔微笑了起来,嘴角有一个似有似无的括弧,谢灵曜看到他的目光闪闪发光,就好像在那一团黑色的火焰之上,有几颗星星亮起来。 好久不见。 谢灵曜走过去,把手里的饮料递给他,严敬尧伸手把果茶和谢灵曜一起接了过去,拉到自己的身侧,然后蹭了蹭他的脸。 机场不好太亲近,所以紧挨着,贴着一起走路,谢灵曜也觉得很舒服。喜欢肢体接触,喜欢被揽腰抱着搂着,喜欢贴在一起,能有进一步的深入交流就更好了。 所以他笑着问:“去哪儿吃饭?” 严敬尧笑着对他说:“我们直接去酒店吧。” 谢灵曜浑身一僵。 “你不饿吗?” “有一点,但是我们可以叫外卖到酒店啊。” 谢灵曜还是没弄明白,为什么会突发奇想去酒店,所以口不择言:“我没有准备。” “我有几天假期,如果你请年假的话,我们可以附近去旅行一趟。”严敬尧还是很专断,不过现在他采取的是温柔协商的策略,一边走一边跟谢灵曜商量,“你想去哪儿玩?我们好像从来没有一起出门去旅行,你想去任何地方,我都可以陪你去。” 说着,他的手指还在陛下的腰上捏来捏去,陛下对此并没有什么招架的能力。 “我想想。” 谢灵曜一路上光顾着想去哪儿玩了,要去酒店的事就这么被糊弄了过去,严敬尧一路上都在给陛下吹耳边风,在车上又是亲又是抱的,搞得陛下魂不守舍,等下了出租车,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酒店门口。 这是一家非常中式的高档酒店。很贵,贵就贵在是彻彻底底的仿古建筑,里里面陈设典雅,有一片竹林,甚至大费周章地安排了几条景观步道,营造出了古典园林移步换景的效果,还有单独的茶室和酒吧。陈设很古典,但内里非常现代,所有设备一应俱全,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安排上了。 打了半年工,攒点钱消费也是人之常情。一到这里,陛下就闻到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花香,觉得吃不吃饭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在这种风花雪月的场合,更适合和恋人相依在一起。 高档酒店的住宿体验感果然很好,安静私密,床很软,浴缸很大,窗外是一片淡紫色月光下的竹林。后半夜陛下饿了,楼下的餐厅和酒吧依然是开着的,因为是深夜,所以特别适合睡不着的人,在这里依偎着窃窃私语。 严敬尧不喝酒,哪怕是在这样适合微醺然后接吻的时刻,他也滴酒不沾。陛下在喝酒,他就在边上陪聊,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些在外面工作上的事。他抱怨在外面工作的时候,参与了很多次饭局,被迫喝了好几次,现在更加不想碰。 “真是如此吗?”谢灵曜是个记仇的人,他还记得上次白跑一趟的时候,手机背景音里有些不堪入耳的声音。 “更过分的当然也有,我就不跟你说了。” “你没做对不起我的事吧?” “哪种程度的算?” 严敬尧抓住陛下的手,放在膝盖上,一下一下地蹭。 谢灵曜知道这是安慰,严敬尧有很多特殊的肢体语言,正如导演并不完全依赖剧本创作,他的表达有很多会以别的方式展现,在画面,调度和配乐里。 “我听叶卡捷琳娜说,你很快就要参加影展。” “你的消息很灵通。” “这又不是秘密,所有人都知道。”谢灵曜说着忽然探过来,“你有什么内部消息给我透露一下吗?” 严敬尧轻轻地点头:“很快,时间合适就会往外推。” “是有一些内部消息了吗?” 严敬尧装傻,他为难地皱了皱眉:“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会来吗?” 谢灵曜早前拒绝了叶卡捷琳娜,不想当着面再拒绝严敬尧。但他并不会去。他之所以去演,全是被严敬尧当初花言巧语骗上钩的,他那时初来乍到,对做任何工作都不熟悉,只觉得这是需要他做的事,于是就稀里糊涂的去做了。 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这部电影与他的过往息息相关,正因为如此,他才无法发表任何见解。 回溯自己的人生是痛苦的,更何况影片会强调冲突的部分,那些感觉如影片最后的色调一样,呈现出水墨画般灰暗又锋利的质感。谢灵曜对自己的人生没什么想说的,好的坏的,在另一个时间维度上来看,都会像水墨画一样褪色。而眼前的生活是鲜艳的,他对现在的生活,充满了兴趣。 第157章 至于戏剧性处理了的那些部分,还是请严敬尧去谈他的想法吧。 “让我想想。”谢灵曜暂时只能这样回答。 严敬尧知道陛下在抗拒,于是轻轻啄他的脸颊,从下巴,到鼻尖,再到嘴唇。谢灵曜被亲得很痒,这种微微湿润,又让他觉得喉咙深处,直到胸口,整个心脏都口干舌燥的感觉,跟喝醉了差不多。 所以他轻轻推了一下严敬尧,推不开,就睁开眼睛一条缝,从缝隙里看。 严敬尧因为忙碌已经瘦了一圈,还是熟悉的面孔,令他心动的部分并没有消失,只是每次见面,他都会发觉严敬尧身上沾了一些他不熟悉的东西,气味,习惯,有时候一件他没见过的衣服,都会让他觉得别扭。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甜甜的诶。 第138章 潜在的危险 出错啦 错误原因:接口访问频繁或未解锁vip章节 第139章 深夜外来客 严敬尧面对周警官的话,表现得十分谦虚有礼,只简略地回答:“您谬赞了。” “哪里,哪天您的电影上映了,我一定会去看的,有事可以随时联系我。” 这通电话以最后的客套结束,严敬尧给自己泡了一杯牛奶,又去洗了个热水澡,洗完澡之后将所有的衣服全洗了,至此,他才觉得总算能喘口气,彻底松弛下来。 他这会儿面对镜子,看到镜子里一张憔悴的脸,但即便是他这段时间看起来很累,谢灵曜对他的爱也只增不少,是喜欢他看起来稍微脆弱一点吗? 严敬尧想到陛下就觉得很可爱,无论是发火,还是在做事,还是耍脾气,都很可爱。 谢灵曜长得非常英俊,身上也没什么柔和的气质,他长长的黑色头发,在睡着的时候会柔软地铺开,短暂中和掉一些身上阴鸷的感觉,以前睡觉总是皱着眉,现在安稳了许多,偶尔半夜做梦还会哼哼唧唧,无意识地会朝严敬尧这边靠过来,可爱至极。 半年来他过得提心吊胆,除了电影,也在担心这里的情况。他是个谨慎的人,脑海中始终萦绕着周警官刚才那句话:你不在的时候风平浪静,你回来之后就不一定了。 这才是,最让他担心的事,这件事情决不能让陛下知道。 他不明白周警官的提示,到底是否预示着危险就在眼前。不过或许周警官说的是对的,许多事情只有发生之后,才能判断走到哪一步了,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不知该说,幸运还是不幸,严敬尧并没有等多久,他是个睡眠很沉的人,可今晚半夜,他只睡了一会儿,就听到了门口传来簌簌声,有什么东西在重击他的房门。 来的好快,恐怕是蹲点,卡着他回来的时间来他家门口蹲守。严敬尧刚睡了没一会儿就被吵醒,于是干脆爬了起来。 如此深更半夜,那声音慢慢滑擦过门,发出时而低沉,时而尖锐的声音,简直如同恐怖片,让人头皮发麻。 来人也并不打算掩饰什么,敲打在门上,在沉沉的黑夜里,严敬尧听到门外砰、砰的声音,时断时续,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撕拉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门上摇晃。 他悄无声息地朝前走,走到房门面前站定,感觉到门在轻轻摇晃,有什么东西沿着房门刷过去,发出轻微的滑擦声。严敬尧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浮起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 这点小动静还不能吓到他,他生性是冷漠的,不怕牛鬼蛇神。况且他不需要猜测,他知道外面是谁。 无独有偶,谢灵曜此时正在他家楼下。 旅行的感觉太过于美好,谢灵曜又有点失眠,虽然他浑身哪里都疼好似在冒着火,但心情格外的好。刚刚才见过面,度过了非常美好的假期,谢灵曜还没有完全平复心情,心中依依不舍,想到前几天经历的事,觉得心上飘着一朵云。只要他一直在想事情,就很难睡着,辗转反侧几回之后,干脆下楼转转。 虽然关系比之前亲密,但谢灵曜并不想马上搬回去住。如果导演的绯闻,会在影片上映之后成为不必要的麻烦的话,他会尽量避免。 别说还真别说,他就这么一谨慎,还真给人钻了个空子。 他居然在这里,见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谢灵曜并未想过再遇见他,至少在这个小区里,谢灵曜以为他不敢来。不过转念一想,不敢光明正大地找上门,才只能做深夜潜伏而来的小丑,谢灵曜在暗处对此发出了一声嗤嘲,悄悄地跟了上去。 在严敬尧刚刚回来的第一天,徐青鳞身着一件灰色的短袖,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出现在他们的小区里。谢灵曜刚才还在揣测,说不定会有人会追到严敬尧的住处来,以防万一需要留个心眼,结果只隔了几个小时就见到了危险的访客。 徐青鳞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袋子,步履飞快地朝前走。谢灵曜一眼认出他,相当震惊。 他怎么会来?想做什么? 徐青鳞先是进了地下车库,谢灵曜悄悄在后面跟着他,透过遥远的距离,谢灵曜看到他走到严敬尧的车前,拿出一把小锤子,不断地凿车窗,之后又蹲下去,用什么东西扎了车胎。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又忿忿不平地踹了一脚车后保险杠,醉酒般摇摇晃晃,转身走出车库,朝严敬尧家走去。 谢灵曜并没有做任何举动,他只是不紧不慢地跟着,看见徐青鳞上了楼,并没有追上去。 第158章 如果是以前,谢灵曜会非常生气,现在只觉得可笑,当然也有一点不爽,不爽中还混合着的轻微兴奋。严敬尧要单独见徐青鳞,这让他不悦,但想要看着徐青鳞失败,在他眼前彻彻底底的再失败一次,倒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严敬尧家里的灯并没有亮,应该已经睡着了。这样深夜造访,把主人从睡梦中吵醒再叫起来,不是合适的重逢开场。谢灵曜对此嗤之以鼻,不过他倒是也很好奇,徐青鳞到底会做什么。 他会不会是想袭击严敬尧?谢灵曜隐约有些担忧,但又一想,徐青鳞应该不至于这么脑残吧?这刚从牢里出来,马不停蹄地赶来,就是为了再把自己送进去,这是蹲上瘾了? 在他这样想的时候,严敬尧家的灯亮了。严敬尧把门推开,于是室内的光从门缝中延伸到门外,灯光以劣质蛋壳白的颜色,在徐青鳞那张面孔上,留下了一道竖着的痕迹,好像一道明艳的油彩,一笔刷下去,掀开那张脸原本丑陋的面目。 深夜,不太友善的见面。严敬尧开了门出来见客,神情温和,脸上却没有笑,沉默地看着眼前之人。 徐青鳞咬牙切齿,用那双凹陷的,眼下布满了疮痍和血丝的眼睛盯着严敬尧,似有食肉寝皮之恨。 半年的时间,原本相识的两个人命运就此分叉,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这半年严敬尧拿到了投资,电影制作完毕,徐青鳞却锒铛入狱,再见面的时候,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作者有话说】 徐师傅又来了……下一章周五~ 第140章 诅咒 严敬尧把门拉开,他朝前走一步,徐青鳞就朝后退一步,于是严敬尧走出了屋子,回头看到家门上被贴了两条白色的对联,上面是歪歪扭扭的“祝福语”,地上还烧着纸——当然是给他烧的。那明晃晃的火和呛人的烟,在悄无声息地散开去,严敬尧掩鼻挥了挥手,气味依旧消散不去。 “徐青鳞,你这种行为很没有公德,你怎么老喜欢偷偷摸摸放火?”严敬尧左右望了望,发觉楼道里已经有淡淡的轻烟了,“万一楼道里着火了,你的问题可就严重了。” “你放心,不会烧起来的。”徐青鳞嘴角扬起一个冷酷的微笑,“我只不过给阴曹地府的判官上上香,让他们早日替我伸冤罢了。” “我从来不相信这些,人如果要靠神明庇佑才能生存,就会活得很失败的。”严敬尧走过去,一脚将一纸冥币踩灭,轻轻发出一声叹息,“我以为你不会再喜欢火,甚至会讨厌站在有光的地方,上次的火灾没有让你感到挫败吗?” “我上了你的当。”徐青鳞的声音沙哑,干涩,“你骗了我,骗了所有人!” “如果你单纯想发泄怨气,我劝你去湖边走走,或是去教堂忏悔。” 徐青鳞忽地上前揪住了严敬尧的衣领,他的手在剧烈的颤抖,一下子将严敬尧撞到了墙上。 “你如果挥一下拳头,你前几个月的苦就算是白吃了。”严敬尧温和而有礼貌地劝诫,他的声音很轻,不想在深夜打扰左右邻居,抓住了徐青鳞的手腕,“如果你这么做,就会再一次被抓,你来是为了让我再把你送进去一回吗?” “你这个混蛋!”徐青鳞的声音像是被烟熏烤过,有种被焚毁殆尽后的沙哑,神情癫狂,“迟早有一天,你会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我会怎样,你恐怕是看不到了。”严敬尧比徐青鳞要高,因此说话时微微低头,有种不自觉的怜悯,“在我遭报应之前,你还是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吧。有什么能帮到你的,你可以尽管开口,需要我帮你介绍工作吗?” 足以激怒徐青鳞的语调和话语,徐青鳞恼羞成怒,一拳砸过去,却不敢直接打在严敬尧身上,于是那一拳砸在了旁侧的墙壁上,惹得严敬尧微笑了一下。 徐青鳞咬牙切齿地看着严敬尧:“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再假惺惺的。” “我怎么了?徐青鳞,你知道自己才华有限,没能力去创作一部电影,你最开始找我的初衷,就是希望我帮你。”严敬尧幽幽开口,他的目光在脚边的冥火燃烧之下,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就好像站在地狱之火上,那是一种无情的怜悯,“我选择帮助了你,而你现在却要恩将仇报,我该说你本性难移,还是天性使然。” “是我太天真了,竟然相信了你的鬼话!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相信你,你用善良伪装自己,而实际上是个恶魔。”徐青鳞咬牙切齿,他说话时后背弓起,透露出一种古怪的滑稽,见严敬尧无动于衷,忽然无声地狞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最害怕什么,如果我把那件事说出去,你猜会怎样?” “我从来不会猜测未发生的事情,你一直想要毁掉别人,而我只不过在拯救他们,当然,也包括你。”严敬尧对徐青鳞笑了笑,将他紧攥着自己衣领的手挪开。 “不怕失败是个美好的品质,你已经失败了一次,你当然可以尝试第二次。”严敬尧看地上的冥纸快要烧完了,颇为贴心地走过去,将所有的明火全部踩灭。 现在,脚下的火已经全部熄灭了,只剩下背后屋内的光照着,他的整张面孔全部陷入了黑暗之中。 “都没关系,徐青鳞,人生苦短,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徐青鳞的脸色已经到了恼羞成怒的地步,先是发青,后又发白:“你就没有,一点点害怕吗?” 第159章 严敬尧在黑暗中浅浅地微笑了一下:“我怕什么?我没有做错任何事。而对于你,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我会看着你自取灭亡。” 谢灵曜在楼下等了几分钟,他不会上楼,无论楼上发生什么,他都不会上去。他就站在这里等待了片刻,在夏日的深夜静静感受凉风。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意外发生了,他却反倒平静了下来。 大约过了十分钟,徐青鳞快步从楼上走了下来,他怒气冲冲地离开,仅是看那脚步,谢灵曜就知道楼上一定发生了争执。徐青鳞走到垃圾箱旁,将黑袋子重重扔了进去,转身决绝地离开。 谢灵曜等了好一会儿,发现严敬尧没下来,徐青鳞也离开了,这才走过去看了眼。他看到那一大袋子里都是冥币,以及一些符咒,上面是“火佛修一,心萨无哞”【1】,还有一只废旧的打火机。 徐青鳞,你可真恨他。 谢灵曜能大致猜到楼上发生了什么,人类自古无能为力的仇恨,最后都会采用相同的方式:诅咒某个人不得好死。 谢灵曜想起他母亲很久以前,欺骗他在宫里点燃长明灯的情形,那些幽幽燃烧的白色火光,和母亲细弱蚊蝇的哭泣声一样,永远缭绕在他的心头。但那又能怎样,只会显得人很可笑而已。恨一个人爱一个人,想得到他或者毁灭他,都得趁他在眼前的时候做才有意义不是吗? 他后来再也不惧死亡,再也不怕鬼神,他就是这样一步步变得心硬如铁,也相信这些诅咒无法伤害严敬尧。他转身回去,走到严敬尧家楼下,不一会儿那灯就熄灭了。想必严敬尧不会把徐青鳞突然造访的事放在心上。 他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之后就回家去了。 但严敬尧的任何情况都会让他很介意,尤其是徐青鳞,比朱丽叶稍微麻烦一点,今天这个人的出现,让他觉得有点别扭。不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单独见面感到别扭,而是别的什么东西,像一只在耳边嗡嗡叫却抓不住的蚊子,让谢灵曜觉得不爽。 【作者有话说】 【1】火佛修一,心萨无哞”,大黑佛母的咒语,诅咒人的倒霉的。来自电影《咒》。是个恐怖片。but徐师傅,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这周又是隔日更,预计在五一前完结。 大家妇女节快乐嗷。 第141章 陛下发现了华点 谢灵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早晨,他忽然反应过来别扭的点是什么了,他没搞清楚的是,徐青鳞昨天到底是为何而来。 徐青鳞先前在杀青宴上放火的时候,他听到的大致消息,是这样的。 徐青鳞因为跟严敬尧有感情上的纠纷,他们曾经一度是恋人,之后分手,徐青鳞为了报复严敬尧去了甲方,在工作中处处为难严敬尧。之后看到严敬尧找到了自己,愈发恼羞成怒,一定要毁掉这部电影,甚至想杀了严敬尧。 之前他一直以为是这样的,在这个过程中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的一点是:徐青鳞和严敬尧是曾经的恋人。 这件事他让他很不爽,他喜欢严敬尧,所以心里有意识地在回避它,严敬尧也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说过他们并不是恋人。但如果…… 如果不是呢。 在这个热烈盛夏清晨,谢灵曜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为什么没有怀疑过这一点,他是皇帝,应当保持怀疑一切的敏锐,如果严敬尧巧妙的利用了这一点,欺骗了他呢,以严敬尧的性格也不是干不出来。 换做是其他人,一定会第一时间撇清这件事,但以严敬尧的性格,很有可能反倒是不愿澄清。 一旦澄清,这件事的主动权,就不在他手上了。因为想要利用这段感情做文章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 严敬尧不像是会害怕绯闻的人,如叶卡捷琳娜所言,他不需要靠脸吃饭,他根本就不在乎。如果真的有人相信,他恐怕只会在心底里笑一下,然后继续保持他的无动于衷。 对啊!严敬尧不就是这脾气么?谢灵曜现在已经非常了解他了。 之所以现在会觉得有问题,是因为现在他不怎么害怕,徐青鳞会从他手里把严敬尧抢走,当他不回避这件事情的时候,端倪便出现了。 两次,徐青鳞都对严敬尧表现出了强烈的仇恨。昨天晚上徐青鳞再次造访,竟然采用烧纸钱的方式诅咒严敬尧。如果徐青鳞相信诅咒有用,并且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对付他,徐青鳞和严敬尧,就不像是曾经的恋人。 徐青鳞的杀心太重了,第一次放火要烧光剧组,第二次下了最狠的咒,次次都带着杀心。如果是因为感情问题,真的会到这个地步吗?以严敬尧的为人处世,他会让事情发酵到这一地步吗? 上次跟梁赞起冲突,那也是他有意为之,绝不至于一点防备都没有。 当然,严敬尧很狡猾,他自己也有过几次被惹生气,气到恨不得杀了严敬尧的时候。但那是因为强烈的爱。他非常非常爱严敬尧,才会被这种感情吞噬,但是他感觉不到,徐青鳞怀揣着跟他同样分量的爱。 如果爱不够深,就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恨,在法治社会,因为感情问题要对前男友下手,极有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得不偿失。 所以,所以,徐青鳞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第160章 谢灵曜不知道答案,但他觉得毛骨悚然,他对徐青鳞的判断出现了失误,由此引发的是他第二层判断失误: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严敬尧没跟他说实话是因为……在保护他。 他已经触碰到了真相的边缘,却感到非常恐惧,冷汗涔涔。他错过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他脑海中忽然回放出了严敬尧先前跟他说的那句话:陛下,潘多拉的魔盒,你要打开吗? 他现在又有点搞不懂严敬尧了。 就在他茫然失措,六神无主的时候,严敬尧给他发消息:到我家来吃早饭吗? 这条消息把谢灵曜给拉回了现实,他看着手机好一会儿,觉得浑身发麻,有种不真实的茫然感受。 过了好一会儿,他回复:下去吃吧。 昨晚半夜被人吵醒,一大早起来还要特地烧早饭,太麻烦了。既然如此,不如照顾一下楼下小吃店的生意。 严敬尧也隔了一会儿才回复:半小时之后我来找你。 半个小时的时间,谢灵曜调整好了情绪,等严敬尧来找他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如常的模样。 只是严敬尧一见到他,就吃惊的问:“怎么了?” 谢灵曜也跟着吃惊:“什么怎么了?” “你今天看起来心事重重。” 谢灵曜观察着严敬尧,他用非常温柔,却又有些困惑的眼神望着谢灵曜,看不出分毫昨天经历过什么。 谢灵曜轻轻地笑了笑:“你会读心术吗?” 严敬尧走到他眼前,捏了捏他的手,忽然抓起他的手背亲了一下。 谢灵曜顿时感觉人僵住了。 他很喜欢,但感觉手背上痒痒的,浑身一激灵,不由得缩了缩。 严敬尧牵着他往门外走去:“不会,但是想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是我的责任。” 谢灵曜就这样被顺势牵走,带去楼下吃早饭。 吃完早饭,谢灵曜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一起走吗?” “我们一起坐地铁吧。” 谢灵曜微微诧异:“你不开车吗?” “车得送去修一下,因为半年没开了,有些零件出了毛病。” 谢灵曜愉快地笑了一声。车昨天被徐青鳞弄坏了,要不怎么说小人难防,小人总是会给生活带来很多麻烦。 严敬尧看他这么开心,也笑了一下,故作诧异地问:“为什么笑?” 其实你知道我为什么笑,谢灵曜在心里回答。 “没什么。”谢灵曜摇摇头,明明在欺骗自己,为什么现在他不觉得不开心,反倒很惬意,“你真的要跟我一起挤地铁吗?” “陛下一个人去挤地铁,磕磕碰碰我不放心。”严敬尧伸开手臂,给谢灵曜一个特殊的位置让他可以挽着,谢灵曜哼了一声,率先朝前走过去。 既然不想让他知道,他就装不知道,总有一天,他会自己搞清楚所有的真相。只是他心中仍有不安,他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那个被藏起来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导演:极致的冷漠。 第142章 见世面 严敬尧回来工作,也有很多事要忙,首先要忙着应付各种人。半年不见,有些工作上的人员调动,他还得熟悉一下,此外还要组织几次聚餐,跟以前的小伙伴们熟络一下。 同事们还得聚在一起聊聊接下来的工作规划,其次他需要精心打扮自己,为接下来的电影节做准备。 虽说去参加的是电影节不是选美大赛,但导演也是要去社交的。有抛头露面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形象好的话赢面也会大一点。 上回的绯闻已经过去半年,无论他俩是真的还是假的,无论周围的人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但都已经过了最想议论纷纷的时候。但谢灵曜还是很别扭,在周围都有人的地方,他见到严敬尧朝他走过来,都会调动起十分的防备,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离公司越近,他越紧张。 严敬尧还故意,在进公司大楼的时候,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谢灵曜应激反应过度,猛一回头:“你干什么?” 严敬尧忽地把脸贴过来,把惊魂未定的陛下,再度吓得要灵魂出窍:“别紧张。” “我怎么能不紧张。”谢灵曜小声抱怨,“你别到处勾引我。” “谢贞明,你就把我当普通同事,不要觉得我很特殊就好。” “你会跟普通同事贴这么近吗?” 谢灵曜感觉无法呼吸,赶紧侧过身去,欲盖弥彰地重重咳嗽了一声。 严敬尧冲他笑了一下,好像要故意迷惑他心智似的,笑得柔情似水,眼里波光粼粼。 谢灵曜转身逃跑似的溜了。 谢灵曜不能无视严敬尧,所以他选择逃避,遇到严敬尧就跑。 导演不是靠脸吃饭的,可导演的个人形象和魅力很给一部影片加分。假设到了评奖现场,底下全是五六十往上走的白胡子评委,台上站着一排过劳肥、过劳丑、不修边幅、地中海大裤衩配拖鞋、一看就精神扭曲的导演和主创,那么这个奖,到底颁给谁比较有说服力呢? 严敬尧往中间一站,他又高又漂亮,镜头怎么着都得多往他那儿扫几眼。 成年人的世界,实力是一部分,人情世故也是一部分,真要到了电影要上的时候,凡是能给影片带来效益的,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往上用了再说。谢灵曜完全可以理解,他宁可保险一点,选择暂时保持跟严敬尧不太熟的状态,一切都等电影节过了再说。 第161章 因而不可避免的,他们在公司不能像以前那样不交谈,面对面装作不认识。 严敬尧总有事要找他,有时候谢灵曜这边正忙着,忽然严敬尧就会敲门进来,谢灵曜看到他就紧张。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小事,虽然先前谢灵曜已经明确拒绝了参与任何宣发活动,但缺席所有活动总得给个说法,严敬尧还屡屡过来询问,试图逼他心软:“你真的不打算跟我一起去吗?不打算来现场支持我吗?” 谢灵曜很难拒绝,他想给严敬尧所有的支持,但他实在是不喜欢抛头露面,更何况那部电影里,有他的一部分人生,陛下不太想去回忆与之相关的部分。 他不太好开口拒绝,结果文森特·李出手了,小李义正言辞地替谢灵曜拒绝了严敬尧,理由是监制需要先忙手头的项目。 小李的短片总算给捯饬出来了,他也要参加影展,谢灵曜逃掉了严敬尧那边的,没躲过小李这边。 对于影视公司来说,项目开发一定是长期和持续的,尤其是新人导演的扶持和推动。对于小李这样的新人,他本来就是国外留学回来的,多去国外参加影展和创投非常有必要,一旦遇到合适的机会就一定会往外推,所以……谢灵曜得跟小李一起去国外。 严敬尧得知这个消息非常诧异,从他脸上看到瞳孔皱缩,夸张皱眉,还有欲言又止的协同反应,实属难得,相比之下,谢灵曜反倒是很淡然。 严敬尧倒是没有直接反对,而是忧心忡忡地看着谢灵曜,目光像是在询问,你愿意去吗?在国外很危险,我很担心。 谢灵曜又望向小李,小李一拍脑袋,比了个手势:“你放心,跟着我绝对不会出问题。” “你拿什么担保?” “这……”小李被问住了,骤然心虚,“我……那个什么……环球旅行过,能应付大多数情况。” “环球旅行……”严敬尧点点头,无奈地一笑,“跟影展有关系吗?” “没关系,但是基本的住宿和交流,没有问题。” “你为什么不去电影节看看呢?”严敬尧忽然开始对小李发难,他用惋惜的口吻说,“有点可惜,你当初在国外,其实就可以多跑跑影展的。” 这当时谁能想到这么多? 小李懵了,支支吾吾半天,才答上话:“我又不是评委,当然不会天天跑影展了。” 严敬尧叹了一口气,上下打量了一番小李。抛开实际工作能力不谈,小李一头黄毛,又瘦又黑,他不太像是个导演,倒特像父母斥巨资送去国外留学,但会花大把时间出去开车兜风,大半夜还会抄着酒瓶子,在马路边醉酒唱情歌的那种狂野男孩。 很明显,小李完全不能照顾别人,而且他还有可能,大半夜拉着谢灵曜畅聊他以前环游世界的各种破事。 把谢灵曜交给小李,严敬尧太不放心了。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也在国外上学,你别忘了咱俩一个学校的。” 严敬尧脸上的表情很微妙,微妙地透露出十足的不信任:“你一个人再怎么闹腾都无所谓,我不放心把我的家属交给你。” 小李奋起反击:“我不管是谁,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只要是监制,就得跟我一起去影展!” 哎呦,这么有事业心?谢灵曜不由得对小李刮目相看。 在此之前,他们都是十分亲密的学长和学弟,但一旦涉及到切身利益,关系瞬间就变得微妙了起来,现代人的人际关系是多么脆弱。 谢灵曜就在一旁看他们辩论,觉得还挺有意思。 【作者有话说】 比师傅到了国外会不会遇上大事捏?这周末恢复正常更新。 第143章 皮皮我呀,又被关啦 严敬尧在小李口出狂言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谢灵曜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竟然一口答应了:“也好,那就去吧,只是要注意安全。” “我没有提反对意见啊。”严敬尧显得自己很无辜,语气骤然委屈了起来,“你们多注意安全。” 谢灵曜略惊讶地看着他,严敬尧冲他眨眨眼:“你会处理好一切的。” 严敬尧忽然表现得这么大方,谢灵曜还真有点不习惯。忽然之间占有欲消失了?怎么回事?谢灵曜厌恶有人控制自己,但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习惯了这条无形中的锁链,现在严敬尧如果松手,他反倒不适应,并且疑心四起,莫非是想趁着我出去,背着我做些什么? “别争了,我会自己做决定。”谢灵曜略微表达了他的不满,“你们两个再说都没有用,我会自己考虑。” 他们几个在这里讨论得再激烈也没用,出差费还得找祝英台报销。所以最后,显然是学生会主席祝英台,替他们安排好整个行程。 这下好了,谁也不用再吵了,从住宿到参展,上午做什么,下午做什么,每个时间段都被安排得妥妥当当,谁都别想有其他意见。 下班之后,严敬尧请谢灵曜来自己家吃晚饭,谢灵曜把皮皮送了回去,难得,他们又在这间屋子里一起这样吃饭。 夏日的夜晚,星空之上布满星辰,屋内的灯这样明亮地照着,窗外有阵阵的蝉鸣声,声音包围过来的时候,显得屋内像一个与世隔绝的小空间,周围一切都很安静。 第162章 严敬尧给他做了个花生冰沙的冰淇淋,上次他在监控里看到,陛下很喜欢这个,果不其然,谢灵曜一声不吭地坐在那儿吃冰淇淋,一小勺一小勺地往嘴里送,看起来非常乖。 严敬尧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今晚住我这里?” 谢灵曜点了点头,之后又瞪了他一眼:“刚才你什么意思?” “刚才?你说下午?” 谢灵曜忙着吃冰沙,点点头。 “小李,他靠谱吗?” 严敬尧想了想,笑着回答:“我不知道,但是出去玩玩也好。” “以前不是连我坐别人的车都不愿意吗?” 谢灵曜知道自己有点强词夺理,但他的确有点不高兴。感情没那么好的时候,管太多他难受,感情好了放他出去自由活动,他又疑心严敬尧还有别的想法。不会吧,不会这么快喜新厌旧吧? “你想听实话吗?” 严敬尧还在笑,谢灵曜的表情已经冷了下来。 “因为你是去工作,到了影展会非常非常忙,根本没有跟任何人玩乐的时间,祝英台的表格我看了一眼,行程很紧张,到时候你要担心的,不是我让不让你去的问题,而是你什么时候可以下班。”严敬尧的回答很过分,“再加上你语言不通,没法去外边,只能待在酒店里,或者跟小李一起行动。如果有人一直在你身边的话,我并不担心出现什么意外,而且我也可以随时向小李打听你的去向。” “原来是抱着这种想法才答应的。”谢灵曜把冰淇淋放下,说话也冰凉冰凉的,“我就知道没安好心。” 严敬尧走到他背后,悄无声息拦住出门的路,给他捏了捏肩膀。谢灵曜倒是没有哪里腰酸背痛,但他喜欢肢体接触,就算不是亲来亲去,这样的接触会让他心情变好。 小狗都喜欢顺顺毛,就算是比格也喜欢,用力薅两下他不会生气,只会觉得很舒服。 严敬尧在他身后如恶魔低语:“刚巧,陛下可以出去感受一下,我当初一个人在国外上大学的感觉,人生地不熟,也没有朋友,吃也不习惯。” 谢灵曜一愣,刚要说什么,严敬尧往他后脖颈下方,用力按了一下,谢灵曜嘶了一声,他形容不上来那一瞬间的感觉,又酥又麻,好像浑身都无法动弹。 在他恍惚的那一瞬间,严敬尧忽然低头,侧过身来在他耳边亲了一口。 “你下个月就要出去,在此之前我会帮你把所有的东西准备好,陛下,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交给我去办就可以了。” 谢灵曜转眼之间就服服帖帖的,变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他赖在椅子上不动,今晚想着就留下来好了,因为,只有相处一个月的时间了,而且…… 不知道今晚会不会碰到徐青鳞,他总是喜欢趁着深夜有所动作。 不过真到了深夜,外面真有响声也顾不上了。两个人住显然不怎么能让屋内安静下来,皮皮被关进了卫生间,时不时在里面发出愤怒的低吼。 皮皮不喜欢卫生间,一到卫生间就觉得要洗澡,但是小狗狗不喜欢洗澡。它一听到动静就叫,客厅里很闹腾,断断续续传来撕扯和压抑的哼声,它很担心自己的香蕉船狗窝被弄坏。 最后皮皮先累倒了,外面还没结束。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谢灵曜对要出国几乎毫无准备,到出发前几天,他才有略微的不适应。 这种不适应主要是因为,这几天他都住在严敬尧家里,严敬尧给他做了个很特别的手账笔记本,记录了各种出国的注意事项,教他在机场出示各种证件。 严敬尧是导演,他会画分镜,虽然画的很简略,都是火柴人,但是他有清晰的镜头表达能力,寥寥几笔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意思,还拿油画棒上了点色,像小学生的笔记本,非常可爱。 此外,因为分别在即,所以这几晚黏糊糊的时候比较多。 他去国外,一点都不担心,反正还有小李这个热心肠又咋咋呼呼的人,忙前忙后地给他张罗。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徐青鳞一直没出现。 谢灵曜有非常不好的预感,此人一天不除,他就一天不能安心。况且,假如徐青鳞趁着自己不在国内,做些对严敬尧不利的事,他几乎帮不上任何忙。 这会儿就只能指望着物业给力了,希望上回的事发生以后,物业能加强管理,不要随便放人进小区。 【作者有话说】 一个很无语的事情。我寻思着,我安安静静写文没惹任何人吧。但是呢,之前不仅有人把我的短篇改长篇,现在还有人故意每周搞事情,不想让这篇文被看到……我倒是不生气,就是觉得挺无语的。没用呀,文一切正常符合规定,我还是会开开心心地完结呀。这位同学也真是的,闲着没事来替朱丽叶上班(⊙⊙) ps:感觉导演很会做手账的样子。 第144章 陛下环游记 不过谢灵曜照例什么都没有说,在许多事情浮现出真相之前,最好的方式是缄口不言。 那天,严敬尧把他送到了机场,夏日的机场非常炎热,走进大厅才觉得有微微的凉意,小李过于热情,在人群里前后乱窜,忙忙碌碌,忙着忙着就不见了踪影,谢灵曜趁着小李离开,悄悄地抓住了严敬尧的手。 严敬尧低声问:“怎么了?” “你知道。” 第163章 临别在即,谢灵曜心里有点不好受,倒不是多么悲伤难过,当然也有一点不开心,不过他也不是太柔弱的人,更多的是烦躁和不舍。 好像一直都是聚少离多,为什么不能天天生活在一起?因为就算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日常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状况,今天有工作要忙,明天有事处理,计划赶不上变化,所以待在一起的时间一般只有周末,现在连这点机会也没了。 国外是什么样子,或许会有短暂的一会儿时间觉得好奇和有趣,谢灵曜都能猜到自己的状态,很快他就会觉得无聊。 “谢贞明,不想走的话跟我回家去吧。”严敬尧笑着跟他玩闹,拖着他转身就走。 “别闹。”谢灵曜嫌弃了他一秒,把一大堆牢骚的话全都咽进肚子里,“你把家里的监控发给我。” 严敬尧那一瞬间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以前不是用这个来监视我吗?”谢灵曜调侃,“现在轮到我了,更何况替你养了这么久的狗,我也是有感情的。” 皮皮当了这么久的工具狗,终于焐热了陛下的心,在他心中获得了一席之地。 “是为了看皮皮啊。”严敬尧的语气略有失望,还有一丝不相信。 “他的主人我也想看。”谢灵曜瞧见远处小李飞奔而来,心里有些惆怅,所以催促,“我都喜欢,别忘了发给我。” 严敬尧在他上飞机前,留给他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他冲陛下招招手:“谢贞明,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那个笑容一下子让谢灵曜的心中充满了力量,他觉得外边的阳光好像一下子照射进来,眼前天光通透,照得心上的尘埃都飞到空中。 比起亲吻,比起情话都更让他心动,他很少见到严敬尧这样的笑容,很舒展的笑,眉眼弯弯的像月亮,眼里闪着光,洁白整齐的牙齿。让他恍惚之间想起第一次在严敬尧家中,翻出他大学刚毕业时候的照片。 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让你变得不再爱笑了,笑的时候总是有心事,已经到了不会再特别笑得开心的年纪了吗?但至少还是会对我这么笑,那就请不要把这个笑容留给别人了。 谢灵曜想想,好像自己也不怎么真的有开心的时候,出了国就更不开心了。他怀着复杂、激动,而又有一点苦涩的心情,也冲严敬尧招招手,转身走去。 有那个灿烂又迷人的笑容保驾护航,在抵达目的地之前都很顺利。他不怎么晕机,也没觉得害怕,在万米高空之上看了好久的风景,中途又睡了一觉,快落地的时候醒来,硬生生把下飞机那条道,走出了一种元首访问别国的气势。 落了地,谢灵曜被眼前这五彩斑斓的欧洲城市给震惊了。 很美丽,比他想象中更美丽,整个城市色彩斑斓,那是与江南小镇丹青泼墨般的古典,截然不同的地方,整座城市像一片落在人间的彩虹,五颜六色,张扬艳丽,而城市的尽头是一片蔚蓝色的大海。 谢灵曜对外国的了解不多,但他知道这种生命力旺盛的城市,特别适合搞艺术的人生活。他的判断向来精准,看看这满大街墙壁上的大彩绘,路边扎堆卖艺的艺术家,还有大街上到处给人送玫瑰的白胡子老头,这就是艺术的天堂。 艺术家哪有不疯的,有能力的都疯,不够疯说明艺术水平欠点。差别无非就是投了个好胎的,能明目张胆的发疯,水平不太够的,靠发疯来掩饰自己作品的缺陷,当然还有严敬尧这种为了生存安静内敛的发疯, 谢灵曜初来乍到,心情不错,直到吃了第一顿饭,他的好心情迅速消失。 他实在是吃不惯外国的菜,当那么大一盘洒满红辣椒粉的章鱼,摆到面前的时候,他已经闻到了空气里呛人的味道,还有什么鹰嘴豆、胡萝卜、生菜卷火腿肉……最后他吃了一块玉米饼。 在西餐厅偶尔一顿还可以,天天吃的话,那就是纯来遭罪的。 另外如严敬尧所言,他来这里就是工作的,几乎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时差还没倒过来,许多工作就已经安排上了。 按照祝英台给的工作表,他们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休息。吃顿饭看两眼风景,差不多就该收拾收拾,起来干活了。 以及小李果然是靠不住的,虽然他情绪高涨,一路充当导游,给陛下介绍这个介绍那个。但紧接着出现的问题也一大把,小李不会说西语,他只会英语,而且这件事他并没有先前告诉谢灵曜。 参加影展倒还好,现场有翻译,能解决所有问题,但在一个说西语的国家,他们俩的日常全都只能靠连说带比划,这就非常麻烦。 小李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他的人生始终在寻找一种刺激,无论是电影节上拿一连串奖的刺激,还是来到语言不通的环境冒险的刺激,或者是大半夜拉谢灵曜出去参加街头舞会的刺激,当然,还有饮食上的刺激,对他而言都很愉快。 谢灵曜着实被小李折腾得够呛,他很快就因为作息不规律,饮食不适应生病,发了两天高烧,不过就算发着高烧,他还坚持白天跟小李去影展。 小李看他生病,小心翼翼地问他要不要留下休息。谢灵曜冷酷地拒绝,倘若他不陪着去,小李就会像脱缰的野马,口无遮拦胡言乱语,再说如果他不去,他的生病就毫无意义,谢灵曜不做任何无意义的事。 第164章 人到了外边一个人的时候,都会变成工作狂。 【作者有话说】 陛下在地中海边上啃玉米饼子。 第145章 高冷的东方男子 影展在海边办,没有健康的食物,这里适合天性狂野爱社交的艺术家,评委展映和交流论坛结束之后,可以直接去海边冲浪,和身着比基尼的帅哥美女们热舞。 当然也很适合小李,对谢灵曜而言那就是新一轮的酷刑。 找不到吃的也就算了,喝的也是高度洋酒或是加了冰块的饮料,谢灵曜生病也什么都吃不下,闻到烤羊肉的味道就犯恶心。就这样,他凭借着一己之力,拒绝了所有人递过来的食物和酒水,成为了全场最高冷的人,给外国人留下了一种他特别牛逼的印象。 他头晕目眩,脸色苍白,这才几天就瘦了好几斤,不明白为什么在海边找点水喝都这么难。所幸的是小李还算有点人性,他虽然很喜欢参与社交,但陛下生病,他也算尽心尽力,第一时间给他找了医生,影展一结束就送他去酒店休息。 能看到潮汐和日落的豪华海景房,浴室直接面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毫无遮拦,豪华至极,可惜陛下只能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觉。 严敬尧那几天跟他通话的非常频繁,一天十七八个电话,虽然口头上还在调侃“陛下现在知道当时我出差,真的很累,不是故意没接到你电话”,但担心是真的。 他们之间隔着七个小时时差,严敬尧这几天也没睡,掐着点叫他起来吃药。陛下在外边冷得像是结了层冰,躺在床上的时候难得乖巧,叫吃药吃药,叫喝水喝水,严敬尧问他要不要听自己讲故事哄他睡觉,陛下觉得不好意思,但也没拒绝,于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严敬尧看,一副怨念深重的模样。 严敬尧夸他:“真乖。” 原来这么盯着你也觉得乖啊,谢灵曜心想等好了我再回去暗杀你,反正你也会纵容我。 当比宝非常想暗杀忍人的时候,就说明想他了。 不过虽然凶恶不动了,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但还是要严敬尧给他监控,让他看在家里的情况。 原本是没什么可看的,严敬尧下了班定点遛狗,做饭,吃完饭看电影或者接着工作,但知道陛下在看监控,所以洗完澡后会跑到监控前面来,趁着头发还没干,皮肤上还湿着水,对着监控跟他说几句话。 他发着烧,神情恍惚地盯着屏幕看,严敬尧跟他说了什么,没太听清,又或者仅仅是多说几句话,摄像头上就起了一层雾,这层雾气遮住了那些声音,弥漫到陛下心上,让他被一种缭绕缥缈的情绪攫住。 在夜雾中的海边,好像一个辽远但充满慰藉的梦。 谢灵曜心想,如果你在我身边就好了,那个时候真的非常非常想你。 好不容易等谢灵曜退了烧,适应了当地的生活,又是连轴转的社交活动。小李还挺争气,到底是全世界最好的影视学院毕业的,虽然在剧作能力上差点,但短片很好的掩饰了他的问题。他的硬技术非常成熟,主打无论是视效、调度、运镜都非常专业,再加上陛下在审美上给他把过关,在一众或温情或有深度的文艺片中,这个片的气质格外特殊,透着一股杀气腾腾的莽,结果拿了个评委会大奖。 谢灵曜倒是一点都不意外,这个结果他认为理所当然,陛下极擅长用人,他能把所有人的能力都发挥到最大。他听到结果,很平静地鼓掌,倒是小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上台领奖,拿奖杯的时候手抖,还差点把奖杯砸了。 小李眼泪汪汪地把所有人都感谢了一遍,他还感谢了一下严敬尧,大概意思是学长拿过的奖他也拿了,最后他还升华了一把格局,母校情节在此时此刻达到巅峰,这说明他们母校是全世界最优秀的学校。 谢灵曜一直很平静,直到听到这句,才感到非常意外,继而在心里小小的抱怨了一下,也不用这么守口如瓶吧,连自己得过奖也不说。 他不知道以前的事,但想来严敬尧一步步走过来,该经历的必不会少,好的坏的都经历过。那个时候,他也像小李这样站在台上致辞感谢吗?在面朝大海,暖风肆意的娱乐之城,笑得应该更无所顾忌吧。不过以他的性格,就算是获奖应该也只会淡淡地笑,越是离成功越近越会紧紧关上心扉,公式化地把所有人都感谢一遍,如此罢了。 什么时候可以回去?谢灵曜想他了。 可惜谢灵曜没有小李带着,哪儿也去不了,不过小李没有谢灵曜盯着,容易胡言乱语,酒后乱来。 这个世界上凡是需要喝酒的场合,都需要警惕,拿了奖之后,小李跟一个红发绿眼睛的异国美女喝得七荤八素,直奔着酒店去了,还是谢灵曜堵在门口,训斥了他一顿再给拉了回来。 成功是令人愉快的,但也会带来各种各样的麻烦。因为小李拿了个大的奖,所以他们的行程被迫延长,并且在一个礼拜之后,受邀去别的国家参加新的活动。 叶卡捷琳娜第一时间发来了祝贺,支持他们多在外面转转,反正这段时间她顾不上这边,她要陪严敬尧去国内的影展。 谢灵曜跟他们打了个视频电话,隔着七小时的时差,他们这边已经是晚上了,那边还是下午。 小李跟叶卡捷琳娜寒暄了好长一段时间,谢灵曜坐在一旁不说话,趁着这俩聒噪的男女,在没完没了的祝贺来祝贺去,他静静地看着严敬尧。 第165章 天热,所以严敬尧穿得很随意,一身黑,黑色是最好搭也最不出错的选择,红色的头发也补染过了。 谢灵曜觉得他穿得很罪恶。 严敬尧不喜欢佩戴什么首饰。耳朵、脖子、手上都没有,惟一的装饰品是手表,他在时间上有强迫症,穿的衣服也非常简洁,所以……这不是摆明了只能让人把目光集中在他的脸上吗? 没有人会对他的个人魅力说不,谢灵曜深信这一点。 在办公室里,又隔着屏幕,所以很拘谨。严敬尧看着他也不说话,不过用眼神在跟他交流,谢贞明你好点了吗? 【作者有话说】 陛下高冷中透着一丝呆萌。 第146章 暗线 谢灵曜在角落里点了点头,之后就一眨不眨地看着严敬尧。严敬尧也看着他,目光从他身上仔仔细细地看过,眼神在说:今天你很特别。 谢灵曜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今天他穿了一件酒红色的丝绒西装外套,肩上有两道银灰色的刺绣,现在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在严敬尧眼里,他看起来非常贵且不好惹,头发扎起来了,有几缕发梢垂在肩上,很严厉,不愿与任何人亲近。 严敬尧看着他,觉得谢灵曜在谋划暗杀自己,一不小心没忍住笑了一下。 就笑了一下下,却被看见了,谢灵曜皱了皱眉:笑什么? 很可爱。 谢灵曜低头看了看衣服,他自己没仔细看,整天的心思都用来防止小李乱跑,以及如何从乱七八糟的食物里挑出能吃的,衣服给他他就穿上了。至于之所以穿西装…… 小李太瘦了,而且太活泼,他穿西装像套了个不合适的壳,但总不能让人觉得这个团队里没人靠谱,所以谢灵曜始终穿得很贵,全程还冷着一张脸。 “你们可以多出去看看,反正下礼拜我们也要出发了。” 叶卡捷琳娜朝后退,用力拍拍严敬尧的肩,好像在介绍一件积灰的展品,马上就要拿出来进行竞拍。 “就你们两个?”谢灵曜的语气里透着不信任。 严敬尧笑了笑:“还有很多工作人员。” 叶卡捷琳娜仰天大笑三声:“还有梁赞,你高不高兴?” 谢灵曜淡淡地笑了一下,脸上全是无可奈何的表情。梁赞时不时还跟他有联系,严敬尧并不知道。 梁赞对围棋的热爱已经到了狂热的地步,此人好像已经封心所爱,献身棋艺了,从来没谈过一次工作上的事情,只想下棋。偶尔半夜会发一盘棋过来,半炫耀半挑衅地给谢灵曜看。 谢灵曜很诧异此人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对神秘的东方力量这么感兴趣。不过梁赞倒是坦然,直言要找个能让他投身其中的兴趣爱好。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一直沉溺在艺术世界里,容易跟现实脱钩,也会渐渐迷失在虚幻的世界里。而生活不论酸甜苦咸,总是有乐趣的,如果他不玩棋,他就去打麻将。 谢灵曜对梁赞的棋艺评价是不怎么样,时而有些进步时而又倒退,不过做个业余爱好倒也无妨,不过他赞赏梁赞的生活态度。 他下了十多年的棋,当时宫里来的都是最顶级的棋待诏,虽然不排除为了防止陛下输了勃然大怒,而保命故意输掉的成分,他的棋艺经过这么多年的训练,也是顶尖的。 谢灵曜偶尔会教梁赞一两招,作为交换,他会借此打探一些严敬尧的消息。尤其是当严敬尧去外地工作那段时间,梁赞构成了他一条重要的消息来源。 不是不信任严敬尧,只是他需要知道更多,想知道一些不通过严敬尧本人,而是旁人视角的消息。如果梁赞也去的话,谢灵曜倒是可以知道更多内幕,尽管他表面上依然是不太满意的表情。 他确实有些不太满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严敬尧,之后一段时间导演应该会非常忙,这种社交的忙碌,比忙于制作更加抽不出身。他这一刻忽然发现,自己不想跟严敬尧一起去活动,是受不了如果聚光灯全都照在严敬尧身上,他眼见着严敬尧拿奖,会生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嫉妒。 不是嫉妒他成功,而是嫉妒他被那么多人喜欢,他会感到压力,也无法像现在这样真诚地祝福小李,他会被一种又满足又嫉妒的情绪纠缠。 陛下满脑子正在打坏主意,严敬尧开口了:“有什么想法可以直说,不要总是黑着一张脸。” “我哪里黑脸了?”谢灵曜当即给了个笑容,随即冷淡地反驳,“我没有意见,你想去就去,我哪有什么意见。” 严敬尧转头跟叶卡捷琳娜低语了几句,谢灵曜觉得他也有很多坏心眼。 “那好,我们会按照时间表进行活动,至于别的问题,我们就私下聊吧。”严敬尧冲陛下眨眨眼,好像在说,我跟你的私事之后再说。 之后严敬尧私底下跟他联系了,夸他穿着这一身很性感,让他充满了幻想。 “你喜欢的话,我以后也可以在你面前穿。” “谢贞明,你是在安慰我吗?安慰我几个月都见不到你了,如果是为了这个目的,你要多买几套衣服。” 谢灵曜僵了一下,他听到忽如其来的情话,有些不太适应。 “几个月?接下来你……”谢灵曜想问你会不会很忙,想到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于是话还未出口就收回了。 他无奈:“不会比半年更长吧?” 第166章 “就几个月。” 严敬尧的声音忽远忽近,陛下坐在海景房里,现在已是夜晚,窗外是一片碧蓝的海,夜晚的大海和天空连成一片静谧的蓝,由深及浅,粼粼海面之上是鳞片般的云,似乎天地之间有一只巨大的鲲在振翅疾飞,而海面上时常涌起的波浪,是疾风中落下的回想。 想要说声爱你,却被吹散在风里。 “几个月,几个月之后你就成名了。”谢灵曜对大海轻声呢喃,“不知道你,会不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我是这么轻易会变的吗?”严敬尧笑了笑,“连陛下都无法改变我,更何况别的人。” “虽然你这么说让我很生气,不过好像也的确如此。” 谢灵曜不由得笑了一声。 “要我给你点外卖吗?” “啊?” “我以前去过那个城市,认识一些朋友。” 谢灵曜不自觉音量提高:“你认识一些朋友……” “好久没联系了。”严敬尧没给陛下发火的时间,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温柔,好像夜晚海边的暖风,“既然你在那边,好像又有重新联络一下的理由。我会让他们给你送点吃的。” “这算是离开几个月的补偿?” “是啊,不过这点不够,我会给你送别的礼物。” 第147章 活泼的导演 有礼物可以收吗?谢灵曜有一点小小的期待。 谢灵曜一个小时后收到一瓶热红酒,还有一份红烩牛肉,再加一小碟的火腿肉,餐盘里还压着一张小贺卡,上面金灿灿的画了两个火柴人,被番茄酱涂的巨大爱心包裹其中,边上歪歪斜斜的中文:祝你做个好梦。 这两个火柴人有点可爱,好吧,虽然还有些见不了面的不安,不过他决定相信严敬尧一次。 从梁赞那里得到的消息是:严敬尧最近一直跟大家待在一起,他们的事程很多,所以他非常忙碌。严敬尧很多时候都直接在公司睡觉,睡醒了直接起来工作。据说他为了电影展剪了三个版本,做了能想到的所有工作。 谢灵曜把徐青鳞是前监制的事告诉了梁赞,并暗中告知梁赞此人依然在暗中联系严敬尧,不知道想要做什么。梁赞震惊之余,瞬间便火冒三丈,比起导演对他的挑衅,前任监制的存在,才是对他最大的威胁。 梁赞心高气傲,他立即调动了身边的资源,以最快的速度把徐青鳞调查了一遍。他们的团队,是多亏了徐青鳞把事情搅黄之后才加入的,他现在在这个位置,就证明前面的监制是个垃圾,就算他不是个垃圾,也必须把他打成垃圾,只有这样才能守住自己的利益。 人的嫉妒之心是非常微妙的,这种嫉妒激得梁赞像防贼一样防着徐青鳞。这就是谢灵曜想要的,这段时间徐青鳞绝对不会有接近严敬尧的机会。 徐青鳞之流,水平有限还神经兮兮的,梁赞对付他,也足够了。谢灵曜很满意,不介意有空的时候多和梁赞切磋一下棋艺。 接下来几个月,在谢灵曜和小李辗转别国的几个月,严敬尧忙碌地参与了国内的影展。国内和国外的影展完全是两种生态,因为两边影展的时间恰好挤到了一起,谢灵曜实在不能去现场支持他,也有了无可指摘的理由。 谢灵曜陷在十分矛盾的情绪里,他有些愧疚,聚光灯和奖杯会把人的目光映衬得闪闪发光,他很想现场去看看那是怎样的场景。况且这个奖在早些时候已经流出了一点内部消息,严敬尧除非出现重大的错误,一定会拿到。他这一次没能去成将留下毕生的遗憾,他错过了严敬尧第一个人生重要的转折点,没能看到台上闪闪发光的导演。 但假如他在现场,他看到严敬尧对自己装作不知情,拿着自己的经历换来的成功,他始终会觉得痛苦。心里的阴霾只能遮掩,无法散去,他不愿去想。 严敬尧去参加影展那天,他第一时间发去了消息,只有两个字,恭喜,后缀一颗爱心。 严敬尧的回复是:陛下,我们有时差,还没到颁奖的时候。 谢灵曜看到回复,不悦地啧了一声,他觉得严敬尧很不解风情,重点是时间没到吗笨蛋,就算严敬尧对时间有强迫症,此时此刻也该明白,他只想表达爱意,而不是具体颁奖时间。 他正恼火着,严敬尧忽然发来一段语音,大约有一分钟。 这么长的语音,陛下心里七上八下,手一滑点了屏幕,语音自动播放了起来。 “陛下,借你吉言,如果我成功了,我希望它会成为你人生的一部分。一直以来,我都很想跟你说声抱歉,拉着你进入我的行业,强迫你做了不喜欢的工作。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会把我的成功,以最大的效率换算成你履历的一部分,或许你并不喜欢,但它会保证你的生活无忧。踩着我的成功往上走吧,我爱你。” 严敬尧的语气非常平静,那语气像是在谈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这番提前的获奖感言,让谢灵曜满脸通红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慌张万分地把手机扔了出去,又怕摔坏了连滚带爬地捡了起来,最后盯着手机看了半天,好长时间一直处在脸红发呆的状态里。 他发了好一会儿的愣,才缓慢地感觉到幸福,然后他对着手机看了很久,也傻笑了很久。 既然获奖感言准备得这么充分,看来已经势在必得了。半天之后,毫不意外传来了好消息。谢灵曜没看网络上的获奖感言,也没看任何相关的新闻,在所有人热热闹闹祝贺严敬尧的时候,他选择隐身。 第167章 祝福也好,表扬也好,那都是外人的庆贺方式。谢灵曜希望能和他一起在这里看海,一起喝红酒,说说悄悄话。 严敬尧没有跟谢灵曜说获奖的事,他闭口不提自己的成就。感情是非常私密的,其中一方的荣誉或许会造成感情上的动荡,担心爱人忽然发生变化,担心被荣誉抛下,更何况他们现在天各一方,这些令人不安的因素都应该扫除。 获奖只是开始,在最初的一个礼拜,严敬尧还能正常跟他联系通话,一个礼拜之后,严敬尧开始陷入忙得不可开交的地步。 会有很多采访,尽管严敬尧并不是一个在媒体和镜头面前表演欲旺盛的人,但必要的采访是必须完成的,除了采访,还有各种各样的交流活动和论坛,以及无法推脱的喝酒和社交环节,作为影展相关联的一部分,谢灵曜知道那些都是必不可少的。 理解,但却又有点着急,因为彼此的联系大大减少了,发的最多的消息就是“之后再联系”。谢灵曜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多少有点怨念,无论是严敬尧睡觉休息的时间,还是接受采访的时间,那原本都是他应该占据的,结果现在全部都被没完没了的采访和工作夺走。 工作要适度,万一又像先前那样生病了怎么办?一生病之后的所有行程全部打了水漂,得不偿失。 严敬尧有一回喝多了,大半夜给他打电话,谢灵曜难得被吵醒,神志不清地接了电话,结果听见严敬尧给他唱了一小时的歌,唱的还是从来没听过的外国歌曲,一首接一首的,还非要谢灵曜给他打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五~(导演今天可可爱爱) 4月份就阔以完结辽,完结之后我大概会休息三个月的样子(其实并没有休息,事情有很多呜呜),然后8月份更新下一篇~ 但是没完结之前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结束(⊙_⊙) 第148章 上门挑衅 当时谢灵曜很想把他骂醒,但又觉得有点可爱。三十岁的人,从来不喝酒的人,喝多了非要给他唱歌,谢灵曜能得到的结论是严敬尧心情应该还可以,并且对他没有防备,现在是在撒娇。 这莫非是一种庆祝方式吗?陛下点点头继续听着,虽然他什么都听不懂,但对每一首歌都表达了赞赏。 想着好久没有这么长时间通话的机会,就什么都没说,最后唱歌的和听歌的都累得睡了过去。 如果按照这样的进度发展,一切都会很顺利,谢灵曜再过半个月就会回国,等严敬尧结束影展,他们的生活就会恢复到往昔。 直到某一个寻常的夜晚,在这样一个沿海的小镇,在一个电影中充满了色彩与戏剧的地方。谢灵曜突然遇到一个人,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到他——徐青鳞。 那日的海风很轻,影展的工作都已经在收尾阶段,谢灵曜终于可以闲下来,告别人群,脱离开电影的世界,他决定独自一个人在酒店旁的海边走走。 尽管去了不同的国家,但不变的是,去的城市总是在海边,他总能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那日的夕阳很美,沉落的过程像一场电影的结局,利剑般的金光劈开海面,血色的夕阳沉下去的时刻,一番番海浪汹涌地冲向岸边,洗去所有沙滩上的痕迹,最后消逝在风中。 在不远处,有人逆风走过来。那个人走到谢灵曜面前,他走在沙滩上的模样,很像在布满淤泥的滩涂跋涉,有点一瘸一拐,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每一步都如此艰难,带着诡异的滑稽。 谢灵曜看到徐青鳞的时候,着实有些惊讶。他从梁赞那里得到的消息是一切正常,他原以为徐青鳞一个人躲起来了,并没有去骚扰严敬尧,但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徐青鳞居然来找他。 谢灵曜猜测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个蠢货终于发现诅咒不管用了吗?终于发现烧纸钱和贴符咒都没用,如果跟人有过节,最好要当面算账了吗?谢灵曜的嘴角轻轻地浮起了一个冷嘲。 还是因为严敬尧拿了奖,名誉傍身,想要在得奖之后再找到办法对他或者电影造成伤害不太容易,所以决定来找自己的麻烦。谢灵曜的余光瞥见徐青鳞离他越来越近,但他的身体却并没有任何动作,既没有迎上去,也没有后退。 要查到他的位置,再买机票千里迢迢赶来,也是费了一番周折,所以到底想做什么? 徐青鳞走到谢灵曜面前,躬身打了个招呼,谢灵曜才缓缓地给了点反应,略惊讶地看着他,并点了点头。 徐青鳞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说不出是狰狞还是沮丧,可能还有点幸灾乐祸,非常适合在国外当个滑稽戏演员。 谢灵曜觉得这位老兄不去参加电影节实在可惜,比起做监制他似乎更加有成为演员的天赋。原先文艺的面孔已经看不见了,眼前浮现的是一张苍白的脸。他的头发杂乱得像洗碗的丝瓜瓤,被海风一吹搅成一团。目光阴郁,眼窝凹陷,这样的一张脸,倘若在街头盯着一个人看很久,会让人心生厌恶,乃至报警。 徐青鳞的嘴角在努力了多次之后,终于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聊聊吧。” 这人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迎着海风,谢灵曜浅浅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还有别的事。” 徐青鳞像一块风中的磐石:“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关于严敬尧的秘密。” 第168章 “这句话我已经听过一遍了。”谢灵曜笑出了声,他微笑着看着徐青鳞,“上一次的秘密让你得到了什么?如果没有用,那就换一种方法。” 徐青鳞脸上的笑容消失,又出现,再消失,那张脸之下似乎埋藏着一副摇摇欲坠的齿轮,极尽拉扯之下,让他的笑容扭曲而乖戾。 “我不是个经验主义者,我相信许多事情没办成,是因为运气不好,而不是我的问题。”徐青鳞夸张地挥动着手臂,从兜里取出一支烟,想要点燃却因为海风屡屡被灭,于是怏怏地收回,他看着谢灵曜,笑得十分扭曲,“我之前烧了一遍剧组,你猜我敢不敢烧第二次?” 谢灵曜愣了一下,他那一刻确实发呆了一秒,甚至流露出了一点呆萌的可爱。那一秒他在考虑要不要动手,这似乎不人道,可对付一个纵火犯,似乎并不需要人道。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反手一个巴掌打了出去。 他这一巴掌直接让徐青鳞倒退了三步,这下轮到徐青鳞发愣了,这张脸看起来可笑至极,如果变成一副骷髅架子,或许会更滑稽,所以谢灵曜又赏了他一巴掌。 徐青鳞被他掌掴到跪在了地上,他剧烈地咳嗽着,摸到嘴角流血,闷声擦去,仰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谢灵曜淡淡地叹了口气,他摊了摊手:“看来我别无选择。” 这就是他的回答,谢灵曜不是个温和的人,他不接受这样的挑衅。 徐青鳞踉跄着爬起来,他展现出了一个无耻混蛋的素质,他没有还手,只是扭曲地笑了笑,用沙哑的声音说:“我知道那里有个酒吧,请跟我来。” 徐青鳞伸出手,虔诚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之后又虔诚地对谢灵曜做了个欢迎的手势。谢灵曜也知道那个地方,那是这所海边度假酒店的一层,如果不去,他待会儿也会回到那里休息。虽然他刚才给了徐青鳞两巴掌,但徐青鳞才是个真正的疯子,如果他不答应,就一定会在酒店里蹲守,不排除此人发起疯来,直接把酒店也给烧了。 徐青鳞是个非常非常极端的人,谢灵曜必须要给他施威,否则局面会非常难看。 半小时之后,黄昏已经消失在海洋的尽头,谢灵曜和徐青鳞,共同坐在了一家酒吧里。徐青鳞点了一杯酒,那杯酒的颜色是深蓝叠加橙红,好像刚才洒满落日的海面,被舀出一勺放在透明的玻璃杯中。 第149章 被遗忘的部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关系不错,但实际上,桌前已是暗流涌动,徐青鳞恐怕想杀了谢灵曜,谢灵曜也是如此。 谢灵曜在等着徐青鳞开口,徐青鳞却沉默了很长时间,他们各自沉默着喝酒。在此期间,谢灵曜喝掉了两杯莫吉托,倒是徐青鳞,喝一口都要砸一下嘴,好像对调酒师的水平十分不满意。 不过喝了几杯酒,徐青鳞的表情倒是渐渐轻松,他调侃谢灵曜:“陛下,你很会喝酒。” 谢灵曜挑眉,对此表达了赞同。他并不抵触喝酒,哪怕是喝醉也没关系,他自幼学会的本领就是在失控的情况下做决定,并且从不后悔。 “看来陛下你对眼前的局面,非常满意。”徐青鳞喝了酒,再次笑了起来,表情比刚才更透出一丝张扬,“怎么样?电影节还顺利吗?” “有话你可以直说。” “那我就直说了。我之前告诉过你一个秘密,我说严敬尧拍的这部戏,似乎像是与真实发生的事有关,这是第一部 分,我还有第二部分没告诉你。” 徐青鳞将手头的酒一饮而尽,之后他被打得红肿的脸上浮现出自得意满的笑容。那杯空掉的酒杯,被他用力放在吧台,因为用力过度,轻轻地晃了晃。 “还有第二部 分?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徐青鳞诡异地笑了起来,卖弄地眨了眨眼:“总要留一招后手。” “留着后手把自己送进去?” 徐青鳞哈哈大笑,他笑得太夸张,以至于周围的人纷纷朝他看来。 徐青鳞揉了揉脸颊,他脸上的骨骼的确如同一副废旧的机关,需要伸手调整位置才能使之做出相应的反应。徐青鳞的脸上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咬牙切齿的憎恨:“陛下,如果我要遭到惩罚,那你就该下地狱!你犯下的罪可比我严重多了。” 谢灵曜没有回话,徐青鳞现在看起来就像只随时要扑上来的疯狗。 “第一个秘密跟他有关,第二个秘密跟你有关,现在我要告诉你,这个关于你的秘密。” 酒吧里的光不甚明朗,照下来的时候,会让笑着的面庞狰狞万分,谢灵曜觉得还是不要笑比较好。 “你知道我为什么相信鬼神吗?”徐青鳞死盯着谢灵曜,“因为在神面前人才会忏悔,许多事骗得了自己,骗不了头顶的神明。” “我不喜欢闲聊,如果你只是来说这些,那就免开尊口。” “别着急嘛。”徐青鳞打了个响指,再要来一杯,他斜过身子,拦住谢灵曜的去路,“反正你现在也有空,我们可以聊聊。” 谢灵曜从徐青鳞脸上看到一种被酒精刺激的亢奋,徐青鳞在观察自己,希望从自己脸上能察觉到恼怒、不悦、或者期待。谢灵曜干脆也就再要了一杯,既然徐青鳞不愿说,他大可以就这样装腔作势地继续喝,逼徐青鳞开口。 再沉默了一会儿,徐青鳞终于开口,他在开口之前上唇奇怪地翻起,让他的笑容看起来很谄媚。 第169章 “陛下,你已经知道了部分真相。你知道导演曾经是你的内卫首领,他背叛了你,不仅在当时出卖了你,而且现在,依然要拿你伤痛的记忆去拍电影,还拿了这么多奖项。” 谢灵曜有个习惯,他不喜欢一个人把话说两遍。他从古至今扮演的角色都是决策者,他善于倾听,但信息必须有效。一个嘴碎的人跑到他面前,说一些他已然知晓的信息,他脸上克制不住嫌烦的表情。 但总该回点什么,他笑了一声:“什么叫这么多奖项,不过才刚刚起步,这几个奖难道很多吗?” 徐青鳞眼中流露出一瞬间的诧异,他随即将另一侧的嘴唇也翻了起来,他十分愉悦地笑着:“看来,陛下已经不在意这件事了。” “我当然介意,我想过让严敬尧为此付出一点代价,而且说不定某一天,我真的会这么做,等我们关系再进一步的时候。”谢灵曜静静地凝视着徐青鳞,话尾浮起一丝轻蔑的嘲笑,“但这都跟你没有关系,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徐青鳞凝视了谢灵曜好久,他张大了嘴,迟缓地发出一声哈。 酒吧里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爆闪的光照在人脸上,衬得人青面獠牙,好像嘴角会长出尖牙。 “陛下,你果然跟我想象中的反应一样。”徐青鳞的目光中充满欣赏,“你是个有魄力又铁血的人。” “只不过……”徐青鳞在黑暗中,悄悄朝谢灵曜靠近,“我说了,这只是事情的一半,真相是陛下当时,的确就像你说的这么做了,你从一开始就选择了报复,没有忍耐。” 谢灵曜冷峻地嘲讽:“什么意思?” “陛下想不起来了吗?不过也对,忘却是陛下的另一项专长。” 谢灵曜觉得气氛沉闷,今天他的感觉非常奇怪,明明喝了酒,却觉得喘不过气,没有感觉轻飘飘,哪怕是躯体上的放松都没有。 “陛下,你是个疑心病很重的帝王,曾经,你手上沾过的鲜血不计其数,你杀过的人尸骨可以填满一座山,你真的会放过一个,已经开始怀疑的人吗?你既然觉得严敬尧对你造成了威胁,你真的没有第一时间,想要报复他吗?” 谢灵曜那一瞬间觉得,应该立即杀掉徐青鳞,此人留着夜长梦多,将来一定会给他惹来麻烦。但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刹那,他发觉更可怕的是,徐青鳞并没有说错,他就是这样一个眦睚必报的人,威胁到他的人,他会毫不犹豫地除掉,绝无可能留下任何一点隐患。 那么,他是否真的遗漏了什么关键的信息呢?他是否像徐青鳞所言,忘记了什么。 他没有动,甚至连手指尖都没有抖一下,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之后,他浅浅地笑了一下。人生中总有几个无可奈何、并且无能为力的时刻,如果它发生了,那就最好顺其自然,并且学着用浪漫的方式评价它。 眼前的这一切真有趣。 【作者有话说】 陛下:这是什莫?震惊! 第150章 暴君 徐青鳞的笑容更深:“陛下,你现在恨不得摔碎酒瓶,把碎玻璃渣直接扎进我的脖子里吧?” 谢灵曜还是淡淡地笑着,他反问:“你在威胁我吗?” “我怎么敢威胁你,陛下,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你。” 谢灵曜再次感觉到了那种沉闷的感觉,他感到愠怒、无奈、无措,许多复杂的感情困住了他,之后胸口就像重重被击中,他一瞬间懵了,重击心脏的感觉在他脑海中产生了巨大的回响。 他在一阵晕头转向中,察觉到一件他从未设想过的事,如果严敬尧曾经背叛了他,那么故事就不该以电影里的方式结局,他根本不会容许背叛。 那么……那么故事的真实结尾应该是怎样的? 徐青鳞凑到他眼前,看着他的眼睛,微笑着对他说出了那句最关键的话:“陛下,你真的是被陷害的那一个吗?” 那一刻,谢灵曜想要站起来转身离开,却又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他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一些模糊的影像,那日宫殿中起火,他看到天上有一轮旧宣纸一般的月亮,而宫殿前落着一把带血的刀,他所能想起来的只有这些。 没有了,再也没有别的了。谢灵曜背后冷汗涔涔,他完全想不到更多。 “是你先下手杀了你曾经的内卫,再假惺惺地忘掉了做过的所有事,你是不是记不清当时发生过什么了,陛下?哈哈,看你的表情,你果然不记得了。不过这才是你,陛下,因为你是加害者。” 门外有人进来,推门而入时,门上的风铃发出叮叮响声,有三位美丽的外国女人走进来,她们的欢声笑语,让一场许多年前的谋杀显得荒诞不经,就好像一场情景喜剧放到精彩处,忽然插入一段不合时宜的笑声。 谢灵曜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这一切都非常荒谬,尽管大脑近乎一片空白,尽管这个居心叵测的结论让他感到恐惧,但他一遍遍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徐青鳞的阴谋,都是他想要陷害自己。面对一个荒诞世界的方法,就是再次赞美它:有趣。 “就算是我,那又如何?” 谢灵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真是够无耻的。但无所谓,他接下来还要说更无耻的话。 “那都已经过去了。”他面不改色,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用手背叩了叩吧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无法拿往事威胁我。” 第170章 “也是,陛下杀过那么多人,不在乎多一个。” “我不在乎的人里面也包括你。” 谢灵曜真的很想割开徐青鳞的喉咙。 徐青鳞吃惊地一愣。 “不过这一切真的结束了吗?”徐青鳞的手缓缓抬起,酒吧里很热,他撩开了自己的衣服。 谢灵曜这才发现,徐青鳞穿了一件亚麻色的衬衫,刚才他只是想割开徐青鳞的喉咙,现在他还想剁掉徐青鳞的手指。因为那双手解开了自己的衣扣,袒露出了自己的胸膛,胸口有一道歪歪斜斜的伤疤。 尽管已经痊愈,但仍非常刺眼。 “你知道吗,陛下,当初我被抓进去的时候,我还真以为自己就这么完蛋了。因为你的确非常厉害,应该说,你们整个团队都很厉害,齐心一致地防着我。”徐青鳞将衣扣系好,他慢条斯理地说下去,“当时我告诉那个警官,在现场还有一个人袭击我,但我始终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说话之间,徐青鳞昂起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谢灵曜看到他的下巴上有一些被掐过的痕迹,那痕迹像一支快要没墨的水笔,深深浅浅地留下一道长印。 谢灵曜感到更加恐惧,他的目光凝视着那道抓痕,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恶心。 “可是天无绝人之路,只能说祸福相依,后来我出来了,我去找了一次严敬尧,在他的小区里,我发现了这个人是谁。” 谢灵曜面无表情,而他对面的徐青鳞则笑得越来越灿烂。那夸张的表情,大张的嘴,那双邪恶的眼睛,好像一只无法形容的怪兽,让他感到恐怖至极,让他如坐针毡,如同面对一个巨大的深渊。 而正如那句名言,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而另一个深渊就在他的心里。谢灵曜从未像此刻这样深深地怀疑自己,他的思维敏锐,判断精准,他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来,当时还有什么事是他遗忘的。 但他就是完全想不起来,他觉得自己没有做过任何坏事,他只是失眠,不怎么睡得好而已,他为什么会不记得? 徐青鳞俯身,凑到谢灵曜耳边,周围酒杯声嘈杂,声音喧哗,可徐青鳞的话却在他耳边爆裂般地传来,幽幽地在他心中回荡。 “陛下,是你在剧本杀青宴会的时候,拿刀砍伤了我。你两次砍伤了我,第一次,你或许是为了自我保护,但第二次,你是怀着杀了我的决心来的,因为我在你第一次袭击的时候就受了伤。第二次,你出手特别快也特别狠,而你好像完全就不记得当时发生过什么。” 谢灵曜的大脑一片空白。 “其实你不仅砍伤了我,也误伤了严敬尧,是他拼命阻止你才没让惨剧发生。当时烟雾很大,我没有看清袭击我的人是谁,所以严敬尧隐瞒了这件事,连我都蒙在鼓里。”说到此处,徐青鳞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他的声音极尽嘲讽,“人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你做完这些事,强迫自己忘记,后来你深夜看到我出现在小区里,就一直跟在我身后,再次故技重施,想要袭击我,置我于死地。幸亏当时我逃得快,否则现在你我的处境都很不妙啊。” 徐青鳞朝后退了一步,看着陛下冷硬乃至僵硬的脸,再次笑了起来:“陛下,你果然一件都想不起来了。这些消息只有我会告诉你,严敬尧这辈子都不会对你说。我今天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个秘密,你可能是一个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暴君。我很高兴你能听我说完,现在我也就没有遗憾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到这里,我可以说了,这篇文我没有采用比较常见的悬疑元素,它的悬念始终是在人和人的关系上,还有人自我认知的困惑。 前半部分,陛下那些过去的回忆,都是隐藏性格创伤,现如今这个伤疤被揭开了,终于到了直面深渊的时刻,大魔王不愧是大魔王。 那么后续会怎样呢?会在最后一刻揭晓。但我核心想表达的,就是人要有克服人自身黑暗的勇气。 放心结局肯定是美美he哈哈哈。 第151章 凝视深渊 十八年风水轮流转,上一次徐青鳞失败得很彻底,但是这回,徐青鳞无疑是成功的。 谢灵曜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背后的冷汗浸湿了整件衣服,他紧紧扳着椅子的边缘,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颤抖,大脑却陷入了一片茫然。 他完完全全想不起来了,他是不是真的强迫自己,把这一切让他感到愧疚、感到罪恶的事情,全都忘了。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他可真是十恶不赦,该下地狱的人。 谢灵曜沉默了很长时间,醉酒的感觉迟缓地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现在觉得头重脚轻,耳畔有钝钝的疼痛感,他用麻木的声音说:“开条件吧。” 徐青鳞看起来很惊讶:“陛下,你说什么?” “你今天来跟我说这些,是什么目的?你想要什么?钱,职位,还是别的?” 徐青鳞哈哈笑起来,他伸手再要了一杯酒:“陛下,如果我以此威胁你,或是向你索要什么东西,我就会再次被抓进去不是吗?以陛下的聪明才智,你一定会设下圈套,让我再进去一次的。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也没有那么傻,再让你坑我一次吧。”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谢灵曜露出一点诧异,他的语气冰冷,“如果你觉得,我会因此心生愧疚,自惭形秽,你就大错特错。” 第171章 徐青鳞抿了一口酒,目光望向窗外:“我不是来报复你的,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些真相罢了。” 徐青鳞将酒杯一饮而尽,转身看着陛下。 “陛下,你是皇帝,你理应得到奉献生命的忠诚。我很佩服你的统治力,哪怕是屡屡被你伤害,严敬尧依然愿意为你隐瞒所有的过错,这叫什么,领袖的手段?还是人格魅力?我相信你是个很有手段的皇帝,在这一点上,你比我厉害得多。” 徐青鳞说话之际挺直了腰背,他肆意地靠在吧台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谢灵曜。 “不过陛下,你忍心吗?你确定想要把这么爱你的导演推下深渊吗?你现在也觉得他拿的奖不够多吧,你也知道他是个非常有才华的人,现在他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而你,是一个会伤害别人,却又将这一切都忘掉的人。所以,陛下你……” 徐青鳞停顿了很久,久到谢灵曜几乎手脚发麻,觉得在原地度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 “不应该阻挡他,不是吗?” 谢灵曜没有回答徐青鳞的提问,徐青鳞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他离开酒吧时,门顶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待谢灵曜抬头时,徐青鳞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中。 之后,谢灵曜又去海边走了走,先前是为了看夕阳,这一次确是为了醒酒。 夜间的海边很温暖,风裹挟着砂砾,湿润地吹来,海水是泛着荧光的蓝色,从海面望过去,看到海潮的尽头只有一轮明月高悬,背景是深邃的蓝,而潮汐声很大,在海天一色中,人影孤独地漂浮在海上,好像沉下去或是抬头之间,所见的都是人生的终点。 谢灵曜不会纠正自己的错误,他不觉得人生中有什么机会回头,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他的性格也好,为人处世的方法也好,一贯如此,在不同的地方和不同的年代,他能够去适应,却无法再改变。现在他回想先前发生的一切,惊觉原来一切都是定数。他曾经总是无端回忆起自己杀伐深重的过去,现在他才意识到,他在隐约地想逃避。 之前他一直担心,严敬尧有朝一日会再次背叛他,但实际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用来形容一个皇帝再恰当不过。 从前他应该也是怀抱着这样恶意的揣测,面对每一个靠近自己的人。他害怕有人知道了自己太多的秘密,害怕哪一天连自己都无法面对的过去,会暴露在别人面前,所以狠心地痛下杀手。 真的不会再来一次吗?谢灵曜自嘲地想,徐青鳞说的没错:严敬尧成功的道路上,最大的祸患就是他。 他在海边发呆,忽然手机在响。严敬尧给他打来电话,谢灵曜犹豫了一会儿,接起来。 他打了个招呼,严敬尧愣了一下,问他:“喝酒了?” 谢灵曜笑了笑,他的声音自己听不出来,却带着一股浓烈的醉意:“你怎么知道?” “平时可没有这么温柔。” “现在很温柔吗?” “还好吧,让人觉得好像要趁机做坏事。” 谢灵曜被他逗笑了,不知为何,他们这样谈话,哪怕寥寥几句,他心中的阴霾就会散去,如果他装作不知道,徐青鳞刚才说的那些就可以完全不作数,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明天几点的飞机,要我去机场接你吗?” 谢灵曜沉默了一会儿,才勉强回答:“好像是明天下午三点,你问问小李,我记不太清了。” “连和我见面的时间都忘了,看来陛下最近真的很忙,而且今晚喝太多了。” 有点在抱怨,谢灵曜大概可以想象出,严敬尧一边跟他打电话,一边在查明天的飞机班次,穿着一件深灰色的t恤,手边堆着各种各样的文件,还有喝了半杯冷掉的咖啡杯。 闭上眼睛,记得那张脸上所有的五官,甚至可以记得清楚那张脸上的每一种表情:生气、开心、不满、疲倦,他什么都记得,唯独不记得自己犯下的罪。 谢灵曜干涩地开口:“你明天……挺忙的吧。” “什么时候不忙,但总是有时间。”严敬尧迟疑了一会儿,忽然问,“不开心?你好像很累。” “好久没见了,很想你。” 严敬尧轻轻地笑了一声:“虽然这么说我很开心,但感觉很不妙,陛下好像真的马上就要做坏事了。” 谢灵曜再度陷入了沉默,他今晚每一句话都说得异常艰难,他不喜欢反省错误,他要不后悔的往前走,可路的尽头却是悬崖,他有种山穷水尽的茫然。 “我问你一件事。” “你说。” 谢灵曜背过身去,海在身后,低头是礁石,:“我真的,这么坏吗?” 【作者有话说】 文名在这里,呼应的就是陛下这句话。 一个严谨的作者hhh。 第152章 分岔路 严敬尧没有谢灵曜预想中的发愣,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啊了一声,语气充满了困惑,之后,他很快地安慰:“谢贞明,坏不是弱点,是你的优点。” 谢灵曜怒从心起:“我问你呢。”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么想?”严敬尧的语气略有惊讶,之后他就继续安慰,“有什么事先回来再说。” “所以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谢灵曜咄咄逼问,严敬尧沉默了几秒,这几秒谢灵曜吓得心怦怦直跳,他害怕听到答案,又很想知道回答,甚至萌生了一种挂断电话转身就走的念头。 第172章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现在怎么会执着这种问题?不管当初严敬尧被他吸引的理由是什么,现在是爱他的不就可以了吗?他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生活的,不管过程多么肮脏,只要结果是好的,光鲜体面的,就可以了。 但现在他又因何愤怒?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没有干净的灵魂。 严敬尧愣了愣才问:“今天善心大发,还是喝酒喝多了,忽然觉得对不起我了?” “刚才在酒吧里喝了几杯,度数有点高。” 严敬尧再次笑了笑,他喃喃自语:“谢贞明,我以前还真不知道,你是那种喝多了会抱着我边哭边忏悔的人。” 如果严敬尧在他面前,他此时的确会抱着严敬尧边哭边忏悔,可是现在他们隔着天涯海角,所以许多无法用拥抱,亲吻解决的问题,都变成思念疯长。 “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不提起来我都忘了,就算你现在说,我也想不起来你哪件事需要跟我道歉。所以我觉得,你单纯是因为太想我了。” 谢灵曜知道严敬尧不会回答,在他毫无到底地指责严敬尧的时候,在他们吵架最严重的时候,严敬尧都没有把这件事提起来。 现在想想,严敬尧坚持早晚要送他到家,对他无微不至的关心,在他搬出去了之后配走他房间的钥匙,是因为如果不监视他,他就有可能伤害别人。 谢灵曜那一瞬间心中涌起疯狂的恨意,他恨自己,恨周围的一切,恨严敬尧不告诉自己。他像个傻子一样被瞒了这么久,这些事证明了他的确是个无耻又无知的蠢货。当了十四年的皇帝,最后他证明了自己已经泯灭了人性,他是所有人中最坏的那个人。 现在他该说点什么。他从来不说道歉,但他的确是世界上最对不起严敬尧的人。 “很想你,如果你在的话,我会真的哭给你看的。” 严敬尧诧异了一下,又笑:“虽然很难想象,不过倒是很期待。” 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说不出道歉的话。谢灵曜无法控制地厌恶自己,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了他实在是从里到外都烂透了。 “陛下,明天回来想吃什么?我可以请半天假,还是你刚回来很累,想回家睡觉?” 谢灵曜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我现在跟你道歉,你会原谅我吗?” “陛下,你没有利用我,我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你是怎样的人,不必跟我道歉。” 严敬尧在电话那头踱步,谢灵曜听到他在走路,这样聊天太沉闷,严敬尧也想要透透气。 “也不用对我有愧,我有自己的目的,我是那么容易被你利用的人吗?你太低估我了。和陛下斗智斗勇很有趣,要说利用,也是互相利用罢了。”谢灵曜知道他挪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或许是个开阔的场地,严敬尧的语气松弛下来,开始变着法哄,“怎么这么不开心呢?谁招惹我们陛下了?” “除了你我还在乎谁?”谢灵曜自嘲,“算了,我不说了。” “其他的话留着见面跟我说吧,明天我会去接你。”严敬尧安慰完了催促他,“快回去睡觉吧,喝醉了在海边走,我不放心,到了酒店告诉我一声。” 谢灵曜答应。 第二天的飞机,谢灵曜并没有跟小李一起走。谢灵曜骗小李自己跟严敬尧有约,所以改乘了另一班航班,小李当时也没多想。没想到小李下了飞机,看到严敬尧,这才发现被谢灵曜给骗了。 他就这样不吭一声地离家出走,没有跟任何人说。 小李的项目告一段落,严敬尧的电影会如期上映,选择在这样一个时间离开,除了会带来情感上的冲击,并不会耽搁什么事的进度。那座城市的盛夏很美,湖边有轻烟似的垂柳,马路两旁的树会撒下碎金般的光辉,走在马路上,时常会听到陆续的蝉声,会一瞬间觉得仿佛时间静止了。 整整一年,谢灵曜认识严敬尧的这一年,他们的缘分好像一棵上千年的银杏树,埋藏了很久,在忽如其来的雨季中发芽生根,密不可分地交错在一起,经历过风风雨雨,但到羁绊越来越深以后,谢灵曜决定离开他。 紧接着,之后又过去了半年。 半年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半年的时间,足够让一部电影从影展走到院线,在一个寒冷的冬日,严敬尧的那部电影上映了。 作为新人导演的第一部 影片,在先前的影展中得到了许多的关注,因而顺利且快速的进入了发行阶段。真到了板上钉钉要发行的时候,甲方的作用总算从挑刺的监工,变成了变本加厉挑刺,但也能大力推动项目的监工。 这部电影选择在了年底圣诞节的时候上映,这是春节档前的最后一个黄金时间段,新人导演能争取到这样的机会相当不容易,除了严敬尧本人的才华支撑,身后一定有非常牢靠的团队。一步电影从创作到最终上映,少则三年多则七八年,在这个过程中大多数都熬废了,能上映的都是成功的佼佼者。 要完全屏蔽掉严敬尧的消息,除了不接电话不发消息,还要去一个没有电影院的穷乡僻壤。 谢灵曜辗转了好几个城市,最后选择了一个地广人稀的农村,度过了活到现在最手忙脚乱的日子。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五。放心,下周的陛下超帅! 第173章 第153章 老朋友 持续性精神上的创伤,还有生活上的不便捷,全都找上门来,到此时此刻,谢灵曜才真正体验了,独自在一个城市生活的感觉。 他租着很便宜的房子,整个租房的过程手忙脚乱,等住进去了,才发现窗户关不上,隔音效果不好,墙角还漏风渗水。 东西坏了得自己修,饭得自己做,周围没有一个相识的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还面临着本地人对一个陌生人的仇视,面对这些他都无可奈何。除了身体上的劳累之外,每到深夜,都会陷入对深深的怀疑。 就这样捱到了年底,天气越来越冷,这个荒凉的农村下了一场小雪,之后便愈发荒凉。白昼是一种死气沉沉的荒凉,土地便从深黄色变成了青灰色,仿佛凝结成块,田间寸草不生。天空之上积着厚厚的浓雾,放眼望去破败的房屋,在农田的尽头孤单地立着,走到近处,石灰扑簌簌地落下,像一场雪的灰烬。 当夜幕降临之后,那种萧索终于隐入了黑暗中。谢灵曜在房间里点了一个火盆,他没有装空调,因为电费贵,那种农村老式的火盆一点燃便灰尘漫天飞舞,像空的煤气灶台。 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说时间改变了什么,那就是谢灵曜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在这个世界生存的规则。体验一次贫穷,很快就能明白生活究竟是怎样的,许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谢灵曜甚至还趁此机会,去给自己办了一张新的身份证。 在小地方总是好办事,办完这一切,他在这里继续等待。 为了留透气的地方,他把门开了一条缝,当他在烤火的时候,火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这热闹的爆裂声中,门口忽然传来吱呀一声。 门口一阵寒气袭来,谢灵曜没有抬头,他听到了熟悉的踱步声,缓慢地靠近,直到火盆前才停下。 那是一双黑色的皮靴,皮靴紧裹着紧身裤,谢灵曜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他抬头时那点微薄的笑容已经消失。 徐青鳞笑着跟他打招呼:“陛下,好久不见。” 谢灵曜把几根树枝扔进火盆里,重新低下头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当然是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找来的。”徐青鳞说话间,吐出一口长长的白烟,“你知道吗?我前几天去看了严敬尧电影的点映,点映现场人很多,那时候的陛下可真风光,那时候我也跟你们一起工作,想想还真是怀念。所以忽然想到了你,特地来看看。” 这是谢灵曜时隔几个月,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即便过去了几个月,听到这个名字,他依然会立即进入警戒状态。他的第一反应仍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近况,严敬尧现在如何了?电影进展怎么样?是不是累瘦了?有没有爱上别的人? 他没有开口,不希望这个回答从徐青鳞那里得来。 徐青鳞恶意挑衅:“不问问我他的近况吗?” 谢灵曜置若罔闻地回答:“我如果想知道,会自己去问。” 徐青鳞大笑起来:“是啊,一年也可以改变很多事,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了。一年前,陛下也想不到自己会过得如此落魄吧?” 徐青鳞半蹲下来,隔着火盆,他脸上的表情被映得歪歪扭扭,笑容也变得高深莫测。 谢灵曜也仔细地凝视着那张脸,许久没见到熟悉的人,哪怕来人是徐青鳞,都让他倍感亲切。徐青鳞胖了一些,他又恢复了先前的着装,不出所料,他这一辈子挚爱的就是紧身裤和皮靴,甚至还会往头上倒过多的发胶,顺便还在胸前挂上一串核桃,这一身标志性的穿着,在火光之中也看起来非常滑稽。 谢灵曜冷淡地开口:“阁下有何贵干?” “陛下,我只是来看看你啊。”徐青鳞在周围踱着步,发出了意外夸张的感慨,“看起来你生活堪忧,这周围可真算得上是家徒四壁。” 谢灵曜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找你可真费了一番功夫,我在那座城市里找了你半年,一直找不见你的人影。”徐青鳞踢着地面,拖沓地走动着,“我时时刻刻都担心你会忽然回来,没想到,你还真的一去不回,陛下果然是做事坚决果断的人,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是如此。” 谢灵曜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凉薄的笑意:“怎么,找不到我,你看起来好像很失望。” “不,我很满意。”徐青鳞令人厌恶的脚步声终于停歇了下来,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折叠的银色匕首,放在火盆上正反烤了几下,时而上窜的火苗是如此热烈蓬勃,衬得其中一点银光也闪闪发光。 谢灵曜看到刀尖对准了自己,然后听见徐青鳞缓慢地吐出后半句:“只有你不回去,我才有机会杀掉你。” 谢灵曜没接话,他抬眼就这样看着徐青鳞。 “如果我在国外,或是你一离开的时候就杀掉你,警察一查航班,马上就会发现我之前和你见过面,会立马怀疑到我的头上。”徐青鳞说话时,汹涌的白雾上窜,让他的面孔笼罩在一片缥缈的烟雾中,“而且那个时候,严敬尧一定在到处找你,那样我就太危险了。” “但是现在,你独自一人,在荒郊野岭住着,断绝了和旁人的关系。假如我在这里杀掉你,或许你的尸体一辈子都不会被人发现。哪怕被人发现了,你这种四处都是土瓦墙的破房子里,也不会留下我来过的痕迹。” 第174章 徐青鳞的脸上开始浮现出可怕的癫狂。 “穷山恶水出刁民,以陛下的脾气,很容易跟这周围的村民起争执吧?说不定就是哪个路过的劫匪与你有怨,把你杀了呢?怪不到我的头上。” 谢灵曜静静地瞥了徐青鳞一眼,眼前的火盆越烧越旺,火星在眼前不断跳跃。 他平静地开口:“我能问一个问题吗?我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要跟我作对?” 【作者有话说】 徐师傅搞错了一件事:区区人类是不可能战胜农村的野生比师傅的(苦涩) 第154章 演员与镜头 “为什么?因为你让我恐惧。如果不杀了你,说不定哪天你就会暗算我,你这个人太可怕了。”徐青鳞上前一步,他紧紧握着那把刀,眼神癫狂,而手也随之颤抖起来,“陛下,我相信缘分,我跟你一定是有什么缘分,才让我跟你一定要决个胜负。况且,你让我遭了一次牢狱之灾,难道不该为此付出代价吗?” 时隔许久,徐青鳞说话还是这么一惊一乍。谢灵曜有时会很想笑,徐青鳞像个体验派的话剧演员,他最适合去舞台上表演疯子。 “你来国外找我那时候开始,等的就是这一天吧。”谢灵曜自顾自烤着火,他淡淡地笑着,“这才是你来找我的真正目的。” “不错,你以为我逼你离开就算完了吗?”徐青鳞说话时面目狰狞,“怎么可能!不过这一次,恐怕陛下要栽在我手里了。” 谢灵曜沉默了许久,他不以为然,讥讽地笑了笑:“徐青鳞,你要进监狱是我害的吗?是你先放火的,你本来就心术不正。” “心术不正?”徐青鳞苦笑了一下,“陛下,你跟我谈论心术正不正,没有什么说服力吧。” “那就换一种说法,就算这一次我死了,只要有一天我的身上查出来刀口,警察就会发现我是被人所害,而你就一定会被抓。” 徐青鳞哈哈大笑,他把刀丢到一旁,踢了一脚火盆:“那就再烧死你一次好了!” 谢灵曜朝后退了一步,他朝门外走了几步,徐青鳞以为他要走,一脚将那个火盆踢翻。火势一下子窜上来,这破旧的土瓦房一下子火势冲天,将床褥、灶台、桌椅全部点燃。 四周顿时火势大起,浓烟滚滚,徐青鳞发疯似的,忽然抄起一根地上燃烧的树枝朝门口扔去,嘴里喊着烧吧烧吧,我要让这里化为灰烬,于是那扇倒霉的门也被点燃了。 谢灵曜叹了口气,他一脚踹开门,剩下半截摇摇欲坠的门垮下来。徐青鳞从身后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朝屋内拖去。 谢灵曜终于被惹生气了,他一脚踹在门上,掰断了一截木块,暴怒地朝身后砸去。那着火的木块砸在徐青鳞肩上,瞬间火光四溅,烫得他惨叫一声,之后摇摇晃晃朝后退,捂着脸,脸上被火星烫出了细小的伤口。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住在这间房子里吗?”谢灵曜将木块扔掉,微微笑了笑,心平气和地说,“因为我一直在等你,你先前太着急了,把自己的故事说完就走了,让我觉得很没礼貌。想要听听我的故事吗?” 徐青鳞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瞬间的诧异,他愤怒地开口:“你说……说什么?” 谢灵曜开口轻声说了句什么,徐青鳞没听清。 一块石灰砸下来,徐青鳞朝旁侧移动了一步,谢灵曜转身朝屋外走去,徐青鳞此时忽然记起了那把刀,他拿起刀追去,自陛下身后挥刀刺去。 谢灵曜朝天空指了指,徐青鳞的目光不由得朝上瞄去,他看到头顶有一个红点在闪烁,好像一只倒悬蝙蝠的眼睛。乡间的夜晚很黑,他原以为这种荒郊野岭,山上只有一些电缆,但没想到头顶居然有一架无人机! 他现在持刀对着谢灵曜的画面,恐怕全都被无人机给拍了下来。 徐青鳞感到冷汗直冒,他想不出为什么这里会有无人机,他慌张之下匕首扔掉。 “徐青鳞,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谢灵曜此时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我想你现在,应该有时间吧?” 徐青鳞忽然咆哮起来:“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谢灵曜两手摊开空空如也,神情无辜,“我什么都没做啊,” “那这是……这是什么?!” “这个啊。”谢灵曜很遗憾地抬头看了看,冲着天空吐出一口淡淡的白雾,“借来陪你玩玩的。” “你真的以为我会上当?”谢灵曜怜悯地看着徐青鳞,“你以为我真的看不出来,你特地跑到国外来截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太低估我了。” “所以,半年之前,我回国的那天就报了警,我报警说你要杀我。”谢灵曜不急不慢地开口,“我说你为了杀我,不惜追到国外,所以我不敢回到原来的城市,只好先找了个地方躲起来,这就是为什么,没有人来找我。” “荒谬,这是诬陷!你这是陷害我!”徐青鳞恼羞成怒,他愤然辩驳,“半年之前,我并有想要杀你,你没有证据能证明,我想要害你!” “你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它已经成为真的了。”谢灵曜慢悠悠地开口,他冲徐青鳞招招手,示意他过来,还一脚将那把刀踢了回去。 徐青鳞慌乱地倒退几步,这会儿他倒是不愿上前了。 第175章 “你那天的话确实动摇了我,你挑的时间很好,趁我在回国前的最后一天来找我,没给我犹豫的机会。恐怕你也知道,如果给我思考的时间,我就会改变主意。” 谢灵曜朝前走了一步:“只可惜,我只动摇了一下,因为之后我跟严敬尧打了个电话,打电话的时候我在想……” “我在想,我的确犯了错,我可能以前的确是忘记了一些事,可那些都无足轻重。可我犯的最大的错,就是让这件事被你发现了。”谢灵曜慢慢挪到徐青鳞面前,他的目光是望不见底的黑色,他凝视着徐青鳞,“就算我真的那么坏,一直以来我也伪装得很好,只要我继续装下去就可以了。你为什么要把这些说出来?所以,只要让你闭嘴不就行了吗?!” “陛下你……” “怎么才能让你闭嘴?我好像还真拿你没办法。我不能伤害你,否则有罪的就是我。你知道吗?我甚至很后悔在海边的时候打了你两巴掌,我不该这么对你,我应该把你供起来才是,让我变成受害者。”谢灵曜嘴角扬起了一个冰冷的弧度,“不如我直接报警,你不会想到我立刻就报了警的。” 【作者有话说】 徐师傅轻轻地碎了。 第155章 真正的黑化 陛下给严敬尧打完电话,当场就改了主意。虽然很气恼自己伤害过严敬尧,深深的怀疑自己会再次伤害他。但一听到声音就很想见面,不仅想见面,还想把他抱在怀里,跟他接吻,想永远都和他在一起。 他退缩了,想过就此放手,再也不跟严敬尧见面,可那恰好证明了,他可以为了严敬尧做任何事。他没有犹豫对严敬尧的爱,一秒都没有。 选择已经摆在了眼前,他必须做出选择。 还是那一天的事,他给严敬尧打完电话,回到酒店,谢灵曜扭头就打了个电话给周警官。 周警官正打算下班以后出去浪,他从上个礼拜就惦记着吃炸串,他刚坐上副驾驶,正在搜哪家店比较好吃的时候,碰巧接到了电话,接电话的时候他生无可恋。 “周警官你好,不耽误你的时间,我快速问你几个事。”陛下说话做事向来利索,“我碰到一个难题想请教你,一个人同时信佛、信道和上帝会管用吗?可以从此受到庇佑,无论做什么错时都不受惩罚吗?” 周警官当场愣住,这个深奥的哲学问题让他不知所措。 “呃……这个问题……”周警官用询问的目光望向驾驶座。 驾驶座上的人因为周警官接电话,已经非常不满,所以讥讽地回了四个字:“神经病啊。” “那可能精神不太正常。”周警官是这么对谢灵曜说的。 “我也这么觉得,现在有个精神病要杀我。”谢灵曜深深地叹了口气,“徐青鳞,他追到国外来想杀我,但被我躲开了,但不确定他会不会再次对我动手。” 周警官露出了一个不怎么诧异的吃惊表情。 “你在国外,我也没有办法,我唯一能说的就是,请你千万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 谢灵曜要的只是这一句话。 他报过警,证明了徐青鳞曾要杀他,这就可以了,他既然已经提前把流程给报了,那么接下来,发生什么事都建立在:他被人威胁,徐青鳞要杀他的基础上了。 区区一个神棍,谢灵曜心想,我还搞不定你了?等着吧,下次送你吃半辈子牢饭。 谢灵曜花了半年的时间在此等待。 穷乡僻壤,得逃得远一点,要最大程度地展现他的落魄和失败,不仅是给徐青鳞看的,也要做给周警官看。 他必须完全隐藏起来,不让严敬尧找到自己。但同时,他还需要掌握徐青鳞的行踪,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那么谁可以暗中替他监视徐青鳞,又不把这个消息告诉严敬尧呢,当然是民间第一高手,跨界斜杠青年,六边形文艺界战士,将来的世界级围棋大师:梁赞啊! 徐青鳞是前监制,又跟严敬尧暗中见过一面,搞不好就在密谋怎么把梁赞从这个位置上拉下去呢。谢灵曜有意无意地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梁赞,梁赞顿时怒从心头起,发誓绝对要让徐青鳞从业内消失。 梁赞很敏感,而且易怒,徐青鳞是前监制这个消息就足够刺激他了。眼看着这电影奖也到手了,上映也快了,项目成功后的奖金都快进兜里了,梁赞怎么可能容许徐青鳞这时候捣乱。 梁赞会比谢灵曜更希望徐青鳞消失。 从梁赞那里,谢灵曜得知了徐青鳞的动向,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因此特地向梁赞要了一台无人机。谢灵曜在要到这架无人机之后,对梁赞承诺:“我会帮你把这个人解决,让他再也无法影响你的位置。” 梁赞迟疑了片刻:“安全吗?” “放心,所有人都是安全的,包括徐青鳞,不会有任何人受伤,但我会换个方式让他闭嘴。” 梁赞又问:“那么,你想让我做什么?” “把你的产品卖好,让这部电影成功,让导演成功,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梁赞果断地回答:“好,但是无人机的后台我会监视,我会第一时间录像,你有什么需要及时叫我,我随时待命。” 陛下客客气气地道谢,并长舒一口气,心想,搞定了。 “徐青鳞,我什么都没做啊,是你拿刀对着我,想要杀我。” 第176章 谢灵曜靠近徐青鳞,徐青鳞不由得再次往后倒退,他面对着无人机,忽然跪在地上,慌忙将刀扔到远处,并朝远处爬。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只要你没杀掉我,再做出被我陷害的样子,就算我把无人机里拍下来的东西交给警察,你也可以倒打一耙,说我故意给你设了陷阱。所以我给你准备了第二条路。” 谢灵曜朝前走了几步,他笑着伸手指了指被烧掉的房子,火势很猛,已经烧向了大山:“你知道放火烧山要被判几年吗?” “妈的!”徐青鳞终于恼羞成怒,他发疯地大叫,“你是故意的,你想害我进监狱!” “不,我不想让你进监狱。”谢灵曜冲徐青鳞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徐青鳞望着身后的熊熊大火,转身要跑,谢灵曜在他一旁开口:“你现在跑了,这整片山林就全点燃了。” 徐青鳞咆哮起来:“那你想怎么办?” “如果第二条路你也不想走,还有第三条路。”谢灵曜始终保持着微笑,但那笑容在火光映照下,凄冷无比,“你给我过来!” 徐青鳞恍惚地朝他走过去,谢灵曜伸手按在徐青鳞的肩膀上。 “别动,我来报警,我会坐实你想杀我这件事。” 徐青鳞的身体猛地一颤,谢灵曜的手上一拧,将他牢牢按住,“但是,从现在起,你给我装疯卖傻,我会同时证明你有精神病。只要你我配合好,你就不用去坐牢,也不会有人追究你的责任。” “反正你相信那么多神,说不定就惹怒了其中一位呢?说不定,你就被鬼神附身中邪疯了呢?”谢灵曜望着徐青鳞的面孔,他看到徐青鳞的眼中倒映着火光和他的影子,那一刻,他终于满意地笑了起来,“徐青鳞,如果你不想蹲监狱,就证明你是个疯子。从现在开始,精神有问题的人只有你,你先前说我伤害你和严敬尧的那些话,都是假的,都在诬陷我。你身上的刀伤是自己划伤的,我从来没有害过你,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作者有话说】 真正的黑化不是大吵大闹…… 陛下:给徐师傅一点大魔王的震撼。 徐师傅上演了史诗级别的上当受骗。 第156章 胜负 徐青鳞没有回答,他迟疑地看了眼头顶的无人机,又看了眼山上的树林,这时候山上的广播忽然爆炸般地响了起来:放火烧山,牢底坐穿!他想了想自己到底是不是无路可退,最终发觉自己果然还剩死路一条。 慢慢地,他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他忽然发疯似的狂叫起来,他一把推开谢灵曜,想要破口大骂,却只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尖叫。 头顶那架无人机在盘旋,忽高忽低,谢灵曜看着徐青鳞满地打滚,嘴角缓慢地浮起来一个笑容。 很好,徐青鳞,最后还是我赢了。很好,你已经开始装傻了,那就继续装一辈子吧。 徐青鳞,我要你神志清醒地发疯,我要你亲口承认,这一切全都是假的,我什么错都没有,所有的伤害都是你的幻想。这应该算是对你,让我流离失所半年,最好的报答。 徐青鳞的手机掉落了出来,谢灵曜报了警。 之后,事情变得很顺利。徐青鳞疯到一半,忽然清醒过来,发现还是得先把火灭了。万一火真烧到山上去,那真得三年起步去吃牢饭。谢灵曜住的地方很破,水管都接在房屋外面,所以徐青鳞又急匆匆地跑回去,扛着水管救火。 再之后,护林员来了,谢灵曜和徐青鳞都被带走了。梁赞那边也报了警,他们一起回到了原来的那座城市。 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坐在车厢里的时候,谢灵曜久违地感受到了温暖。 比温暖更准确的形容,是他终于感受到了温度。 身体上的冷暖,还有窗外城市的温度,都一点点地回到了他的身上。他透过车窗的玻璃,望见深冬十分,城市被一种艺术电影中常见的白雾笼罩,而他隐约在反射的窗框上的脸庞,是如此冷峻、模糊,恍如一阵昨日的云烟。 徐青鳞被送进医院检查,无人机拍摄的画面,作为他疯癫的证据,被交给了警方。徐青鳞的确看起来疯疯癫癫,因为他不仅大吼大叫,一会儿放火一会儿救火,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的确还试图拿刀攻击谢灵曜。 谢灵曜坐在医院走廊上的座椅上,虽然周围有暖气,可这种金属的椅子依旧非常寒冷,他在这里坐着,手上拿着一支医生开的葡萄糖。 这是最好的结局了,没有人受伤,一切都很好。 他坐在凳子上静静地等待,感觉到有脚步声朝自己走过来,他没有回头,即便是不回头,他也知道严敬尧在朝他走过来。感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他回忆起自己以前,似乎并未特别留心过脚步声,但就是那一瞬间,他好像一下子就感受到了,这个人是特别的。 严敬尧走到他面前,停顿了一会儿,在他身旁坐下。 一段很长很长的沉默,有很长时间,他们谁都没说话。直到严敬尧再度起身,去倒了一杯热水递过来,谢灵曜才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喝了一口纸杯,热水熏着眼睛,让他忽然一瞬间眼眶湿润。 就好像他又回到了那个吹着海风的夜晚,就连此时此刻,那种哀伤的心情也是如此相似。他应该在接完那个电话之后就回来,他所期待的是如此,可是转眼一瞬间,已经过了这么久。 第177章 中间这半年,好像成了伤口上的一层痂,现如今终于掉落下来。他此时才缓缓意识到,一个人生活多么艰难,哪怕是普通人跑到那样的荒郊野岭,也是举步维艰,而他居然在那个地方生活了半年。 “谢贞明,你还认识我吗?” 谢灵曜缓缓地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不甚友善地回答:“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 “想什么呢?” “在想,就算对不起你,我也付出了很惨重的代价。”谢灵曜实话实说,他转过身来笑了笑,面对那张熟悉的、许久未见的脸,笑容却十分苦涩,“这半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 这话说得很不像他,他不是个喜欢抱怨的人,但他不仅想抱怨,还想说更多,这一切都怪严敬尧。 “陛下,是我对不起你。” 严敬尧转过身来,于是他们四目相对。 一切都没有变,原来爱可以留住一个人记忆里的样子。谢灵曜就好像昨天才见过严敬尧一样,这张美丽又生动的脸,坚定望向他的眼睛,还有在微笑的嘴唇,全部原封不动地展现在他眼前。 他也没有变,即便是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可陛下还是陛下,他与生俱来的威严,他英俊的容貌,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和落在肩上的黑色长发,都没有变,唯一有所变化的,是那双从没有动摇过的眼睛,因为某种无法用言语道尽的原因,此刻眼眶泛红,含着盈盈泪光地望向严敬尧。 那或许是陛下此生中,最温柔也最含情脉脉的眼神。 严敬尧伸手握住他的手,陛下的手心被开水焐热了,可手背还是凉的。严敬尧把他的手抓紧,皮肤的温热一点点渗透下去,谢灵曜没有抗拒,他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胸口很胀,酸涩又甜蜜的感觉如潮水般上涌。太好了,终于一切恢复了正常。 “我们回家吧。” 谢灵曜起身,严敬尧也站起来,像最初他们见面的那次那样,轻轻地搭上了谢灵曜的肩。 严敬尧虽然没怎么变,但他换了辆新的车,比原先那辆大一点,谢灵曜好久没坐过私家车了。这辆新车里全是严敬尧的味道,让他觉得很舒服。车门一关,他总算觉得可以松口气,干脆往椅背上一靠,整个人都陷下去,之后就觉得困意一阵阵袭来。 严敬尧一扭头,就看到谢灵曜像以前那样,七歪八倒地躺在那儿,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但还是铆足了劲瞪着他。 “干嘛?” 好久没见了,多看你几眼,直到我睡过去为止。谢灵曜是这样想的,但他没说,就这样半困半醒地凝视着严敬尧。猜吧,猜猜我在想什么,给你多了解一点我的机会。 严敬尧被陛下盯了好一会儿,俯身过来,在他眼睛上亲了一口,谢灵曜于是自然而然地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野生的比师傅要变成家养的了。 第157章 高冷回归 “陛下好乖啊。” 谢灵曜听到了不恰当的评价,但他懒得反驳。他在心里盘算着,严敬尧不知道他几天前做了什么,居然说他乖巧,这怎么可能?他选择把做过的错事压下去,他从不反省自己的错误,但为什么还要把他形容得像个宝宝? 哪怕是个宝宝,那他也是个凶恶的宝宝,证明人性本恶不也很让人绝望吗? 谢灵曜唯一的回应是冷哼了一声,夸夸他反而让他变得高冷了起来。 回家的时间,刚巧是在严敬尧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所以时间也就仅仅够谢灵曜回趟家,跟半年没见的皮皮见了个面。皮皮见到谢灵曜,冲上来就叫,事实证明小狗狗的记忆真的很短暂,皮皮已经把陛下忘在了脑后,只不过,叫了几声又开始友好地露出飞机耳。 屋子里很温暖,基本陈设没有变,陛下以前养的花疏于打理,摆在阳台上的已经全都枯萎了,但拉上窗帘,屋内依旧很温馨。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柜,墙上大幅的电影海报,被太阳照过的屋内有种木质的香味,永远不过时的美式田园家具,还有摆在墙角的大盆兰花,都让谢灵曜觉得格外熟悉。 相较之下,倒是身体的感觉会有些陌生。这样阴冷的天,空调的作用微薄,抚摸藏在厚衣服与外套之下的身体会有危险。冰冷的手指,衣物摩擦的静电,试探的触摸,在看到赤裸裸的皮肤之前,那是隐匿地躲藏在角落里的针。被针刺中,就会浑身战栗。 唯一清晰、赤裸、坦率的是近在咫尺的面孔。在汗水中很难看清全貌,在亲吻中也会时近时远,在刺痛的时刻会躲闪,随着心跳的激荡,像一个无法对焦的镜头在摇晃。所有的感觉都被放大了,所以能清晰的感觉到的,只有混沌的感觉。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像某个烟雾蒙蒙的春日,雨水肆意飘洒下来,一只躲在绿叶下的小虫,在饱满的雨水中尽力舒展着身体。土地是松软的,而一切扎根在泥土中的春意都在肆意奔涌,想要破土而出。 事后,谢灵曜洗了个澡,顺便接受了严敬尧的洗头服务。出门在外,又是那么冷的山沟里,吃穿住行没一样好,也没有机会好好洗个澡。当时不觉得艰难,现在每一秒都无法回忆。 也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才是人间疾苦,在农村生活不易,人情世故都是麻烦,不过也因为有了这些麻烦,他独自在外的这段时间,并不觉得太无聊。 第178章 他忽然严肃地告诉严敬尧:“你知道吗?我现在已经会办各种手续了,什么社保医保还有纳税,都不在话下。你以后有什么不懂可以问我,我还办了一张新的身份证。” 严敬尧对陛下的能力感到惊讶。 但是王的心思谁又会懂。 他喜欢浸泡在水里,身后又有人搂着他,可以让他毫无防备地躺在身上,更多的,是那双牢牢缠绕在胸前的手,还有悄悄落在耳边的吻,让他觉得有安全感。 这下真的只想睡觉,甚至想直接在浴缸里睡过去。 就在他昏昏欲睡之时,严敬尧忽然在他耳边悄悄说:“陛下,我要走了。” 谢灵曜一激灵,走,去哪儿,这里不是你的家吗? “我还有很多工作,我会陪你跨年,然后凌晨三点半去坐高铁。” 严敬尧简单地说了一下行程,他明天上午要去某个影院参加活动,下午要去学校参加讲座,因为陛下回来,他才特地赶回来的。 谢灵曜想起来,这是他最忙碌的时候。 他回头,想着先前还没来得及询问严敬尧过得怎么样,所以这才开口:“还好吗?” “你是说哪方面?” “其实各个方面都想知道,但是你这么回答的话。”谢灵曜思量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无奈地笑了笑,“看来的确有某个方面不够好。” 严敬尧也跟着笑了一下。谢灵曜回过头去,看到那个笑容有点疲倦,因此只是很浅,很浅地笑了一下。 怎么会还是不快乐?你的电影已经上映了,那是你人生中最值得开心的事。谢灵曜用那双幽暗的眼睛,深深地望着严敬尧。 “我把你隔壁的房子退了,陛下以后还是住在这里吧。”严敬尧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 现在已经没有住在外边的必要,谢灵曜点头说好。 曾经,那里是一处值得纪念的据点,他在那个不远的地方,度过了许多彷徨和伤心的夜晚。他曾竭力想要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拉到某个平衡点,最后他发觉,人心就像一艘在海上摇曳的小船,漂泊太久,就会想要一个停靠的海港。 现如今,他只想尽可能地多跟严敬尧待在一起。 在那个短暂的笑容消失之前,谢灵曜伸出手指,猛地戳在他的嘴角上,把那个笑容给强行固定住了。 “你不开心,是我造成的吗?” 严敬尧垂下眼帘,谢灵曜用力掐了一下他的脸,叹了口气:“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严敬尧笑了笑:“告诉了你,从今往后陛下就可以肆意挟持我了。” 谢灵曜知道他在开玩笑,但听到这样说,他还是觉得心里隐隐作痛。这半年严敬尧一定也不好过,不知道他的缺席,是否影响了这段时间严敬尧的状态。本来以为可以看到意气风发的你,结果却事与愿违,我很不安。 不过为什么到现在,仍然还有事情不敢告诉我,我不会伤害你,而且我也觉得自己,不怕任何伤害了。 谢灵曜想反驳,刚要开口,却又发觉严敬尧没说错。如果知道了自己在严敬尧心中的分量,他就一定会以此来暗中要挟严敬尧,让严敬尧永远无法离开他。 爱并不纯粹,对他们两人而言,都掺杂了一些小小的计谋。但他们也在这种追逐和较量中,感受到了许多乐趣。这个世界上的爱有千百种,找到彼此最适合的方式,才是最重要的。 “你已经看穿我了,如果能要挟你永远在我身边,我的确会这么做,我不想跟你分开。”谢灵曜想了想,还是承认,所以更想确认,“所以,你不开心,是因为我吗?” “当然是因为陛下,不过……” 谢灵曜的表情瞬间结冰:“不过?”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五,还有四章就完结啦,其实还有一些秘密没公开 第158章 未解之谜 “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不过得等我回来之后。” 严敬尧说着打了个哈欠,现在已经快要深夜了,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要去乘高铁了。 “现在就这样待一会儿吧,想和你抱一会儿。” 严敬尧把头轻轻枕在谢灵曜的肩上,双手搂在他的腰上。谢灵曜很喜欢这个姿势,被抱着的感觉很好,柔软的嘴唇贴在他的颈侧,轻柔的呼吸好像一朵被风垂落的蒲公英,让他觉得思绪也悄悄散去。 短暂的休息也是休息,这样可以依偎在一起的时候,严敬尧睡得很沉,虽然只有几个小时,最后还是被谢灵曜给叫醒的。 谢灵曜自从回来就一直犯困,不过相比马上就休息,他更愿意看到严敬尧的睡颜。他喜欢严敬尧对他毫无防备,全身心地依赖他,就像皮皮睡觉喜欢翻肚子仰面躺着,严敬尧对他的依赖让他觉得安心。 知道他的多疑和卑劣,但依然爱着他,帮他隐瞒所有做错的事。谢灵曜每每想到如此,都觉得心里有巨大的海浪在翻涌。他不是没有心的人,就算是石头也该焐热了,现在他的心是滚烫的,看着眼前这张熟睡的脸,就觉得可以付出一切,爱意都快溢出胸口。 看着看着就不困了,多睡一会儿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我送你去高铁站。”谢灵曜等严敬尧醒来后,对他说。 严敬尧睡了两个小时,困得醒来之后一直打哈欠,还怪可爱的。 第179章 “不用,你好好休息吧,陛下这段时间在外也很累吧。” “送你去,刚好我也想看看跨年夜的街头。”谢灵曜指了指窗外,“外面在放烟火呢,我想去看看。” 拉上窗帘,屋里是两个人安静的小世界,但零点过后的城市格外热闹。头顶是星空、月色、和遥远的烟花,那烟花不知是从何处燃起来的,在遥远的天际一闪而过,之后落下流星般落下来。而眼前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路上车流汹涌。 “真的是出来看烟花的吗?”严敬尧在一旁调侃。 谢灵曜也就出门的时候,朝大街上看了两眼,上了出租车之后,他就豪横地枕着严敬尧的袖子,靠在严敬尧身上闷头不说话,恨不得整个人都埋在羽绒服里。 见他不说话,严敬尧便轻轻握住陛下的手,陛下用力拽了拽严敬尧的羽绒服,好像还不太满意。严敬尧就干脆把羽绒服半边脱下来,最后把谢灵曜整个裹在衣服里。 这还差不多。刚见面,才过了几小时,陛下有点舍不得放他走。 可再舍不得,到了站,严敬尧也必须马上赶下一趟行程。这几天的导演是别人的,不是陛下一个人的,在严敬尧人生重要的时刻,谢灵曜允许他暂时不是自己的专属。 但总也忍不住问:“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礼拜,很快。” 才七天,相比半年确实不过短短一瞬,可是换算到正常时间,陛下有点嫌长,所以他轻轻皱了一下眉,没说好或是不好。 严敬尧拉着他的手,用力捏了捏:“我会很快回来,因为我还有话要对陛下说。” 谢灵曜一把拽住他:“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 严敬尧脸上浮现出欲说还休的神情:“现在……我还没有想好。” 谢灵曜很诧异,他从未见过严敬尧这样扭捏的样子,他不禁想:是要向我求婚吗? “等回来……回来再说吧?” 严敬尧磕磕绊绊地说,谢灵曜一愣,也只好磕磕绊绊地回答:“好,好的。” 送走了严敬尧,谢灵曜回去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睡了一觉之后,他才感觉那种疲惫迟缓地从四肢爬上来,很累,身心俱疲。接下来的三天,谢灵曜都处在昏昏欲睡的状态里,他睡了一觉又一觉,休息了整整三天,什么都没做,总算是感觉活了过来。 皮皮很乖巧,毕竟小狗狗能有什么坏心眼呢?虽然之前已经把谢灵曜忘得差不多了,但是相处了几天,皮皮就恢复了记忆,又整天围着他转。 活过来之后,他重新和叶卡捷琳娜取得了联系,叶卡捷琳娜对于他惨遭徐青鳞追杀报复,不得不被迫休养半年的事,表达了同情。 作为安慰,她发了几百张严敬尧的照片作为安慰,都是他们在工作现场的照片。其中不小心还混进来一个小李,被眼尖的陛下一眼看到,狠心地当场删除。 照片上看一个人很陌生,参加影展的时候在夏天,那时候严敬尧穿得很随意,条纹短袖配白色长裤,还戴了一副眼镜,脸上一直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他看起来很斯文,而且很温柔,淡淡笑着的时候让人觉得很亲切。 不知道为什么,严敬尧的脸上并没有皱纹,他比周围的评委和嘉宾都要年轻,可当他们坐在一起的时候,谢灵曜并不觉得他的辈分低。他的气质非常特别,会让人忽略掉他的年龄,谢灵曜不自觉就会盯着他的照片看,越看越觉得严敬尧可真是个大狐狸精。 之后半年时间没有可看的相片,严敬尧是平日里除非需要,不怎么会拍照片的人,再看到的照片就是这个月。 天冷了,又是正式电影上映的场合,严敬尧穿得很正式。高档定制的毛呢大衣很合身,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很高挑和板正。出于宣传的目的,头发修剪过了,也请了高档的化妆师化了妆,所以看起来很有距离感。 谢灵曜不知道自己穿正装会不会也这样,看起来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凶凶的。不过唯一的区别是,严敬尧喜欢他穿得花里胡哨,谢灵曜不喜欢。 不喜欢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穿得这么正式,在眼前的时候,倒是不用穿得这么正式。反正他也感受不到一层层把衣服扒开,在这个过程中扑到别人身上的乐趣,那个他有点喜欢也有点嫌慢,而且勒紧的衣服会让他不舒服。 看着照片,谢灵曜思绪万千。 不过,他精神好了,又开始想,严敬尧先前欲言又止想跟他说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明天俺要去祭扫,休息一天,大家小长假快乐哇。 第159章 赴约 到底有什么事无法启齿?真的不想告诉他的事,以严敬尧的性格会牢牢藏在心里,不让他看出半点端倪。这么一想,谢灵曜又觉得事情复杂了起来。 该不会是真的要跟他求婚吧?但他刚回来,一切都很仓促,而且陛下的脾气,求第一次他肯定会不好意思,从而反应过激拒绝的。况且也不能只往好处想,综合考虑此人长途奔波,来回赶路,没时间准备惊喜,以及从未表现出想组建家庭的意愿等等现实客观状况,难道是要跟他说什么坏消息吗? 因为成名了,所以不得不考虑中断他们的关系,虽然渣了点但这是成功的必经之路……又或者是,这半年来本来已经快把谢灵曜给忘了,但陛下忽然出现扰乱了他的生活,还是分开更合适。 第180章 不会吧不会吧?谢灵曜越想越不对劲。 在昏睡了三天之后,谢灵曜失眠了。 当那种熟悉的,在夜间辗转反侧的感觉涌上心头的时候,谢灵曜觉得自己彻底恢复了正常。 他冰冷的过去,黑暗的人生,对一切幸福的怀疑,带给他永远无法改变的冷酷天性。可因为爱上了一个人,他心中的黑暗,此时此刻被一种炽热滚烫的感情纠缠。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像拿着一把冰冷的铁锤狠狠敲在心上,发出清脆响声后,会溅起滚烫的铁花,那是很浪漫又很美的一瞬间,他会被将击穿他心中最坚硬的东西,因此粉身碎骨。但他依然想要,他因此发觉自己,还是个会被浪漫打动的人,一颗黑暗的心,也可以化成漫天飞舞的星辰,闪闪发光。 他抬头看了看时钟,现在凌晨两点,还来得及。 谢灵曜简单收拾了行装,之后就出了门。没有人陪着果然很冷,走到楼下的时候,他狠狠打了个哆嗦。 之后他去了高铁站,买了车票,前往严敬尧所在的城市。 对陛下而言,要进电影院看电影实在是太为难了。他本来已经鼓足勇气来到了电影院门口,结果看到一张从没见过的超大幅海报,上面还有自己,吓得扭头就走。 思来想去,他还是给严敬尧打了个电话。 一大清早,严敬尧接到陛下的电话很高兴,他用十分温柔又兴奋的语气询问:“怎么这么早打电话过来?陛下想我了吗?” 谢灵曜在早餐铺里喝豆浆,周围全是人,热热闹闹的,所以他不得不提高声音:“不仅想你,而且来看你了。” 严敬尧有点诧异:“你过来了吗?” “不欢迎的话那我回去了哦。” “怎么会?” 严敬尧那边走动了几步,谢灵曜听到翻阅本子的沙沙声,不由得笑了笑,严敬尧在翻今天的日程表。 “我下午在学校,我把地址发给你,你要来吗?” 谢灵曜很难拒绝,一个人看电影他很难适应,看到画面里的自己也会尴尬,但如果去看严敬尧,应该会感觉不一样。毕竟,眼睛看到的会比照片更真实,他也想亲眼去见证那个重要的瞬间。 想去看看被爱和掌声包围的你,看看才华横溢,光芒四射的你。 “之前你一直不在,其实我有一点伤心。” 谢灵曜愣住了,他好像第一次从严敬尧那里,听到他坦白地说自己的情绪。不过他一秒就回过神来,这一定是为了把他骗过去在撒娇。 谢灵曜故意刁难:“只有一点伤心?” “特别难过,伤心欲绝,电影都不想拍了。” 谢灵曜毫无防备地笑了起来,怎么开始胡言乱语了? “我是说真的,很想你。” “其他的话留着你下班再说吧,我待会儿去找你。” “好啊,欢迎你谢贞明,哎,不过陛下一来我说不定会紧张到说不出话。” “别胡闹。” 谢灵曜赶紧挂断了电话。 似乎有心灵感应,谢灵曜能感觉到挂断的时候,严敬尧脸上浮现出特别温柔和甜蜜的表情。而他呢,挂断电话对着手机傻笑,也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谢灵曜下午去听了严敬尧在大学里的路演。毕竟三十岁的人了,坐在台上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底跟底下乌泱泱吵闹的大学生不同。谢灵曜躲在角落里,他戴了口罩,周围也没人认识他,他就这样混在人群之中听。 总的来讲,路演的内容就是拍摄这部电影的心路历程,拍摄中遇到有趣的或者是艰苦的事,更加具体的细节,那就讳莫如深了。谢灵曜在台下看着他,看到严敬尧的目光,好像在某个无意的瞬间落在他身上,从而不知不觉地笑了一下。 他没有别的心愿,只要能这么静静看着严敬尧就可以了,他会在严敬尧每次说完话之后鼓掌,会一直安静地听他说话。总不能指望他跟边上的大学生们一样尖叫,小声议论他有多好看,他可是贵宾,不做和旁人一样的事。 等严敬尧忙完已经快要晚上9点了,为了表达歉意,他提前订了一家江边的西餐厅,让陛下先过去等着。 人均上千的西餐厅,高档的红酒,华丽的布置,还有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味道还可以的菜。不过吃什么倒是其次,重点是欣赏江边的风景,和比风景更加美丽迷人的导演。 严敬尧还是不喝酒,无论哪一种酒对他而言都很头疼,但是他非常乐意欣赏陛下喝酒。陛下喝酒的姿态很好看,他的仪态总是很好,与旁人最大的区别,是喝酒的时候坐得很正,拿酒杯的姿势很端庄,有种无论发生什么都泰然自若的沉稳,看起来赏心悦目。 也是好久没见了,严敬尧很想跟他亲热,也比以往热情得多。谢灵曜只喝了几口酒,就觉得有种微醺的感觉。也有可能是这里气氛合适,严敬尧没让他接着喝,喝了几杯就搂着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轻轻地啄他的脸。 一开始就是脸颊边轻轻地啄,看他不反抗,手就开始在他腰上游走,摸来摸去的时候,脸颊边的吻也开始偏移,狡猾地咬上了他的嘴唇。 谢灵曜的目光瞄了他一眼,靠得太近看不清,只能瞄到一簇长长的眼睫毛,一颤一颤地抖。 第160章 我是谁 眼睛在看哪儿呢?当他在想的时候,严敬尧意犹未尽地舔了一口他的下嘴唇,之后又用舌尖轻轻地戳了戳下唇最柔软的地方,谢灵曜忍不住想要张嘴,那是个自然的反应,不仅想要张嘴,还会不自觉伸手去搂严敬尧的脖子,外带着整个人朝严敬尧怀里翻过去。 第181章 葡萄酒是酸的,所以这是一个有比酒更甜蜜的吻。亲得他在一阵轻飘飘的眩晕中,觉得脸颊发烫发热,之后呼吸变得慌乱起来,拥抱的时候觉得像在海浪里翻涌,身心都汹涌地浮上浮下,之后,就连冷冽的寒风都变得温暖。 在寒风中和喜欢的人拥吻,真是很幸福的事。 亲到理智在不清醒的边界崩塌的时候,谢灵曜用力咬了一口严敬尧的嘴唇,猛地推开了严敬尧。 “现在算什么?”谢灵曜清了清嗓子,他感觉脸很热,难以启齿地发问。 严敬尧很诧异地看着他。 “我们这是在……热恋吗?” 严敬尧笑了。谢灵曜没在照片,没在路演现场看到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此时此刻,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谢灵曜好久没看到严敬尧这么无忧无虑的笑容,上一次严敬尧这么笑,是在他们分别的高铁站,再往前,就是是大学毕业的那张相片,都已经过去了很久,已经快要成为泛黄记忆的一部分。 他忽然发现,距离严敬尧上次这么开心,也已经快要十年了。 那一瞬间,谢灵曜觉得长久以来,郁积在心中所有的伤痛,都在这个笑容里消散,啊,看到喜欢的人笑真的好幸福啊。 “是啊。”严敬尧理所当然的答,抓起陛下的手,在他手背上用力地吻了一吻,笑盈盈地看着他,“谢贞明,我爱你。” 谢灵曜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严敬尧,他被那个笑容击中,恍惚了一会儿,才问:“你之前……要跟我说什么?” 他的防御机制总是在作祟,觉得甜蜜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警惕,可能是他太害怕失去,害怕甜蜜的一瞬间之后,得到的一切就会消逝。 严敬尧的笑容渐渐变得平和,他想了想,谨慎地确认:“陛下,如果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说吧,趁我现在心情好。” 严敬尧先前那个已然变得平和的笑容,慢慢地又变得狡黠起来,他把陛下的手攥紧,放在腿上,一本正经地逗他:“你觉得我是谁?” 谢灵曜脸上浮现出一个有点诧异的神情,这件事他早就已经知道了,他也不信严敬尧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答案跟你想象的不太一样。”严敬尧笑了笑,那双带着弧度的眼睛眨了眨,“谢贞明,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你曾经的内卫?” 谢灵曜一愣,他惊诧地反问:“不是吗?” “不是我,徐青鳞才是。” 那一瞬间,谢灵曜觉得时间骤然停止了。他有点懵,愣在原地,面对这个回答不知所措。不过所幸的是这次严敬尧紧紧握着他的手,跟他十指相扣,那种温暖又有力的感觉传遍全身,让他只是短暂地惊讶了一瞬。 茫然和惊讶之余,他竟然并不感到愤怒,他只是很诧异。 不过再诧异,也改变不了夜晚本身的浪漫。蜡烛还点着,夜空之下,严敬尧的发梢像火焰最尖上的暗红色,红酒的香气淡淡地飘过来,连严敬尧身上都裹着一股淡淡的酒香,这可是热恋期的约会呢。 就当是茶余饭后,回去睡觉前调情的谈资吧,谢灵曜轻轻笑了笑:“好吧,既然我这里的版本已经结束了,现在该讲讲你的故事了。” “我最早知道陛下的故事,就是从徐青鳞那里听来的。我在一次影视交流会上认识了他,他脾气不太好,精神状态也不太稳定,这样的人在电影圈很常见,你知道很多人私底下都很疯狂,所以当初也没有觉得太奇怪。”严敬尧慢慢地对谢灵曜说起,“他跟我说了他脑海中的一个故事,我觉得很有意思,所以结识了他,希望能拍成电影。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合作的关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谢灵曜默默地听着,默默地点头,这倒是验证了他先前的判断,徐青鳞和严敬尧不像是谈过恋爱的人。 “你是来自证清白的吗?”谢灵曜调侃,“现在我已经不在乎你的风流往事了。” “是啊,我现在,正在很努力地讨陛下欢心。” 严敬尧把他的手捂在胸口,谢灵曜想挣扎一下说自己可不吃这套,但又觉得手上一点劲都使不上,就好像会融化在这句话里似的,既推不开,也收不回来。 “徐青鳞脑海中只有一些零碎的画面和片段,我把它们拼合完整,形成了剧本,并且在此基础上做了许多戏剧上的编排。我很满意这个剧本,后来它也的确得到了一些人的青睐。但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那似乎并不是徐青鳞虚构出来的事。” 严敬尧说到这里,露出有些遗憾,却又不得不这样说的哀伤,好像说这些违心之话让他很苦恼。 “之后呢?”谢灵曜觉得饶有趣味,催促。 “谢贞明,我说了你不可以生气。” “你现在还担心我生不生气?” 谢灵曜左右看了看,这么贵的餐厅,这么好的风景,闹别扭岂不可惜。再者如果严敬尧没有十足的把握确保他不会发火,是不会开口的,所以他还有什么可生气的。 “让我听听看,你到底知道多少。” 严敬尧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一点调皮:“因为徐青鳞的确称不上有什么才华。所以我怀疑,他脑海中的那点灵光一闪,是有别的原因形成的,人生经历,或是是从哪里道听途说,但肯定,这个故事里,他并不是主角。” 第182章 谢灵曜啧了一声。 “我是不相信灵气这种东西的,至少在我们这样的普通人身上,灵气没有太大的意义。也因为这个原因,我和徐青鳞在后续创作中产生了很大的分歧,关系一度变得很紧张。但我也没有太在意,因为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我开始为这部电影寻找演员,只是一直找不到令我满意的。直到那天我在大街上看到你,陛下,那一瞬间我就可以确定,你就是这部电影的主角。” 谢灵曜很好奇:“你第一眼就相中了我?” 严敬尧又露出了先前那种甜蜜的笑容:“是的。” 谢灵曜看到严敬尧笑,就会有点喝醉的感觉,满脑子粉红泡泡不受控制,所以总抬杠:“不,你当时目的不纯。” 【作者有话说】 明天完结辽~ 第161章 love “目的不纯,所以才第一眼就会觉得你很特别嘛,否则我对陛下也会像徐青鳞一样冷酷。” 谢灵曜好想给他一拳,但也只是做做样子,挥了挥手,又软绵绵地放下了。微醺的状态下让他完全提不起劲,况且也不是真的想打人,想接吻的念头倒是很强烈。 “确认你是我想找的那个人之后,我想尽办法接近你。但在我跟你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徐青鳞却对此非常不满,我发现他似乎对你格外警惕,他似乎很恨你又很害怕你,所以当时,我有一个假设……” “所以你当时就猜到,他才是我的内卫。”谢灵曜挑眉,“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不安全,潜意识里徐青鳞想要杀了你,而陛下也做了一些危险的事,你们两个看起来矛盾很深。”严敬尧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陛下,我特别担心你受到伤害。” “所以你不仅发现了他是我的内卫,你还发现了我也起了杀心,而且我还扭头就把这事给忘了。”谢灵曜听得口干舌燥,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虽然仍面不改色,但有点脸红。 直面自己的恶劣行为还是有点尴尬。 “陛下,你当时把我吓得不轻,你买了很多刀藏在枕头底下,我不得不把这些东西全都收起来,太危险了。” 谢灵曜被自己吓住了。 “我没有伤到你吧?”谢灵曜只能苦笑,“虽然这话好像我已经说过了,但我想再问一次,现在跟你道歉还来得及吗?” “陛下不用跟我道歉啊。”严敬尧一直挨着陛下身边,是不是就亲他一口,他脸上一直都有非常甜蜜的笑容,“当我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我想的是你从此以后,可能都无法离开我独自生活,因为陛下太没有安全感了,而只有我可以给你想要的安全感。” “我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谢灵曜还是有些无地自容,喃喃自语,“难怪我搬出去住,你反应那么大,我很让你困扰吧。” “陛下,你很可爱。”严敬尧的表情一直在说没事,“我觉得很正常,做电影的人,心理有问题,比你情况严重的多了去了。我在艺术行业什么人都见过,你的情况并不严重,只要你以后待在我身边,不会有事的。” 谢灵曜听得直叹气,他感觉自己被套牢了。 “我觉得很有趣,因为电影的剧本是我写的,陛下也对我更感兴趣,所以你把我当成了你曾经的内卫,那我刚好可以利用这一点,让你留在我身边。”严敬尧笑了笑,他把这件事说得云淡风轻,“当然,我不能真的让你们两个互相厮杀。” “所以你就一直隐瞒这件事。”谢灵曜轻轻点了点头,忽然一脸严肃,“现在怎么想说了?” “瞒着对你更有利,一直瞒着我,让我一直对你心怀愧疚不好吗?”谢灵曜轻轻晃了晃脑袋,他歪着脑袋靠在椅背上,斜睨着严敬尧看,嘴一撇,有点气鼓鼓的。 酒劲上来之后飘飘然的感觉愈发强烈,受制于人,谎言骗局,现在他也不想反抗了。但听到这一切的震撼,依然和那种飘忽的感觉,混在一起不断冲击着他的心。 “所以,我喜欢上了一个现代人吗?”谢灵曜斜靠在椅子上,凝视着严敬尧,表情有些迷惘。 严敬尧笑了笑,那个笑容非常清澈,那目光比头顶的月光更干净,那目光中有谢灵曜一直梦寐以求的,渴望看到的真诚和爱。 谢灵曜就这么盯着他看,一开始是想用目光给严敬尧压力。可是,当他看到那个美丽的笑容,不自觉地也嘴角上扬。他觉得不可思议,被骗了,他竟然还笑得出来,竟然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陛下因为误会,离开了我半年,你根本不给我任何跟你联系的机会。”严敬尧低下头去,那一瞬间的表情失落,谢灵曜看到严敬尧也想要去倒酒,但触碰到了杯子,却又怏怏放手。 有点紧张和不安,下意识的反应,谢灵曜不想看严敬尧这样,他也会心疼。于是抬了抬右手,示意再给他一杯,严敬尧又给他倒了一杯。 “谢贞明,跟我在一起你是安全的,你的创伤不会再发作,因为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会把你照顾得很好。”严敬尧把那杯酒递给他,又倒了一小杯,跟他碰了个杯,酒杯相碰,发出悦耳的叮一声。 好像达成了某种契约,要举杯相庆。 “你没有强迫自己喜欢上曾经讨厌的人,你喜欢的我没有伤害过你,也不想伤害你,只想给你做好吃的。此外,我还符合陛下的心意,既长得好看还特别坏,所以陛下,你现在除了我别无选择。” 第183章 谢灵曜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过了许久,才回答:“又开始在威胁我了?” 严敬尧把他摇摇欲坠的杯子拿走,无辜地看着他:“没有啊,在跟你说事实。” “我考虑一下。” “考虑多久?” “考虑到你想跟我求婚为止。”谢灵曜瞪着严敬尧,他已经分不清现在是脸红还是喝了酒,只觉得浑身都很热。 “说实话,我今天有点失望,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什么。”谢灵曜轻轻地打了严敬尧一下,小声嘀咕,“我还以为你要跟我求婚呢。” 严敬尧今天的笑一直很甜蜜,听到谢灵曜对他的埋怨笑得愈发开心,张开双臂,谢灵曜靠过去,舒舒服服靠在严敬尧身上。 他就喜欢听人吹枕边风,此时此刻,严敬尧抱着他,在他耳边低语,说话声音痒痒的在耳畔:“第一次陛下会拒绝我的吧。” 谢灵曜闭上眼睛,他淡淡地笑了笑:“或许。” “那第二次呢?” “不知道。” 严敬尧有点怨念:“事不过三,第三次总该答应我了。” 谢灵曜抬起眼眸,他现在很惬意,所以眯着眼:“要不你先试试看?” “没关系,就算陛下一直都不答应,我也会继续求的。” “不要说大话,我会等着的。” “当然,我爱你陛下。” 为了弥补没有求婚的遗憾,严敬尧先亲了陛下一口。谢灵曜歪了歪头,示意亲一口还不够。 记得告诉我你很爱我,一次不够,要很多很多次,在我抗拒、挣扎之后,我会慎重地交出我黑暗的灵魂。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对我而言,这是一篇非常可爱的文,陛下的性格很特殊,又有战斗力又傲娇,同时又有自己的傲气,这是他特别可爱的地方。导演是个很有才华,但又有点古怪的人,除了陛下,也没有人能让他心服口服。他们很般配,所以从此比师傅和严忍人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徐师傅可能准备做自媒体算命。 大概7月20日更下一篇古耽,休息两个月(其实并没有,打工人在赚窝囊费)。非常感谢大家,我很喜欢跟大家聊天,每一个读者对我来说都非常珍贵,希望大家一直看文开心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