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尽晴默》 第一章 扭伤的脚踝传来阵阵刺痛,左侧腹部的伤口撕裂,沾湿了衣服。 奔跑的步伐却一刻都没有停过。 黎冬默咬紧牙根。 「程昱晴!」撕嗓喊着,一面晃着手电筒。 漆黑树林里唯一一道光束。 手中的步枪剩下四枚子弹,叫喊声却没有停止。 发出声响极有可能会引来感染者,但黎冬默顾不了太多。 「程昱晴!」她持续喊着。 如果她发生什么事…… 黎冬默努力沉住气,不会出事的。 「闪开!」 忽地,她听见她的声音。 「程昱晴!」她喊声,朝声音跑去。 〝碰!碰!〞 黎冬默扣下板机。 程昱晴上方的感染者被击毙。 「昱晴!」黎冬默跑上前,将对方拥入怀中。 「冬默……」程昱晴忍住濒临溃堤的情绪,将对方推开。 「昱晴?」黎冬默唤声。 程昱晴抬起右手,温热的血液沿着手臂滴落,染红了雪地。 印着清晰可见的咬痕。 -------- 清晨的风配上初冬的味道,冷冽又乾燥,黎冬默戴上手套,背起猎枪,步出家门。 烘烤饼乾的甜味窜进鼻腔,黎冬默望了眼窗户敞开的房子,可以看见邻居向慕青正在厨房悠间的做着饼乾。 经过前方的牧场,黎冬默蹲下身,伸手宠爱的摸了摸名叫巴克的牧羊犬,。 「巴克!」后方传来叫唤。 〝汪!〞 巴克听见叫唤,立刻跑上前。 「乖狗狗。」孙凛说着,与巴克玩了起来。 「省点力气,今天目标是一头成鹿。」余洁莘在一旁说着。 「安啦,黎冬默会扛。」孙凛不加思索地说。 「安啦,余洁莘会扛。」黎冬默也加入擼狗行列。 余洁莘深深吸了口气,走上前,狠狠朝两人的脑袋敲下。 「痛…」两人异口同声。 「不要玩了,再玩鹿都要跑了。」余洁莘说着,拉着两人往村庄大门走去。 「她怎么了?」后头的黎冬默用气音问向一旁的孙凛。 「我怎么知道,昨晚没睡好?」孙凛回道。 「跟男朋友吵架吧?」黎冬默胡乱猜测。 「她有男朋友喔?」孙凛瞪大双眼。 「不知道,我乱讲的,秘密男友?」黎冬默看向余洁莘背影。 「你们两个。」余洁莘停下脚步。 「你们知道我都听得见吧?」余洁莘转过身,恶狠狠瞪着两人。 黎冬默屏息,孙凛被瞪得寒毛直竖。 「哈…对啊,我想说你不是喜欢ㄊ…啊----」孙凛话语未落,便被余洁莘一脚踢倒在地,吃痛的蜷曲身体。 「你有喜欢的人?」这回换黎冬默不可置信的看着余洁莘。 「等等,为什么孙凛知道但我不知道?」 「别听他乱讲。」余洁莘拉了拉猎枪背带,转身继续前进。 「欸,她喜欢谁?」黎冬默凑近孙凛。 「你们两,签名啦。」余洁莘拿着外出登记表,并瞪了孙凛一眼。 「我不…哀…」孙凛叹了口气。 黎冬默吸了吸鼻子,真不敢相信他们三人之中竟然有秘密!且她是唯一一个不知情的人! 这可不能忍。 「老大。」离开摩洛尔村庄,黎冬默一把搭上余洁莘肩膀。 「刚刚孙凛原本要说的那个人,是谁啊?」 「孙凛脑袋撞到,没有那个人。」余洁莘说,不带任何情绪。 「可是他会突然那样讲,肯定是有个什么〝特别〞的人吧?」黎冬默又问,挨近对方,「兄弟间可不能有秘密。」她说。 兄弟……余洁莘闻言,狠狠肘击对方腹部。 「该不会……你们两个在一起了吧?」黎冬默弯着腰,得出了结论。 「不、可、能!」两人异口同声。 「我怎么能会喜欢那隻母老虎。」孙凛摊手。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那个智障。」余洁莘指着对方脑袋。 「是、是。」黎冬默点头,反正纸包不住火,她肯定很快就会知道答案。 三人走进森林,黎冬默从十岁起就跟着村庄里厉害的几位猎人一起在森林里闯荡,她是三人之中最熟悉这座森林的人。 「冬默。」余洁莘唤道。 黎冬默转过身,约莫50公尺处有一隻成年白兔。 「要吗?」孙凛手握猎枪。 「等等。」黎冬默举起手,示意两人安静。 「是鹿。」余洁莘用唇语说道。 黎冬默頷首,三人便照着熟悉的队形,一步步往麋鹿叫声的方向前进。 三点方式包夹,余洁莘为首。 她稳住身体,确认目标。 屏息。 〝碰---〞 惊动了树上的鸟群。 中了弹的麋鹿惊慌逃跑,黎冬默抓着猎枪跑去。 〝碰!〞 「逮到你了。」黎冬默走近奄奄一息的麋鹿。 「第一枪肯定很痛。」孙凛一面说着,一面拿出麻绳,将麋鹿綑绑以利带回村庄。 「你要试试看吗?」余洁莘晃了晃手中的猎枪。 「不了。」孙凛举起双手。 「快走吧,这声音很快就会引来感染者。」黎冬默拉起绳子,将另一端放到孙凛手上。 余洁莘则是担任掩护的角色,三人很快回到摩洛尔村庄。 「到曙光喝一杯?」将麋鹿交到粮食区后,孙凛提议。 「一大清早就喝?」黎冬默说道。 「庆祝一下今天又多活了一天嘛。」孙凛搭上黎冬默肩膀。 「……」黎冬默想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反驳。 「这确实该庆祝。」余洁莘难得认同孙凛的话。 「嘿!」一道熟悉的嗓音。 「方姐!」黎冬默见到对方,跑上前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回来了。」她说,紧紧地抱着。 「我们回来了。」方谊茵轻轻抚着黎冬默后背。 「方姐。」余洁莘唤道。 「方姐!我们今天花不到两个小时就抓到一头大鹿喔!」孙凛开心的说着。 「果然是我带出来的小队。」方谊茵满意的点了点头。 「当然。」黎冬默骄傲的抬起胸膛。 「我这次回来,有些事想和你们说。」方谊茵换上稍微严肃的表情,「去农场谈?」 巴克摇着尾巴坐在一旁,向慕青将刚烤好的饼乾端上桌。 「你要什么?」白安竹开口。 向慕青闻言,用力朝对方脑袋敲了下去,「安竹,礼貌。」她说。 白安竹摸了摸鼻子,闭嘴。 「没事,姐,放松。」方谊茵失笑,从背包里拿出地图,摊在桌上。 「两週前,我带着我的小队从这里出发。」她将红笔抵在摩洛尔村庄的位置。 「十二个人,走到这里时……」她沿着村庄,一路画着线,直到一处用蓝笔圈起,上头写着七的地区。 「剩六个人。」她说,放下红笔。 「方姐,你们不是只是去进行区域调查吗?为什么要走这么远?」黎冬默不解。 「其实这不是我们真正的任务。」方谊茵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放上桌。 「这是?」余洁莘问道。 「程益龙,掌管克劳尔的首领,他们称他为程上校。」方谊茵说着。 「他们手中握有解药。」她说。 一室无声。 黎冬默、余洁莘和孙凛顿时定格。 「就说他们会吓到。」白安竹率先打破寧静。 「这…这是真的吗?」余洁莘蹙眉,解药的传言自疫情爆发以后已经流传很久了,人们应该已经对此不抱期望才是。 「我有可靠的资讯来源。」方谊茵说着,「克劳尔已经成功研发出解药,却不将此事公诸于世的具体原因我们并不清楚,但我很确定他们手中确实握有解药,存放的位置就在这里。」方谊茵用红笔将地图上的十三圈起。 位于国家的最东部。 「为了抵达这个地方,我已经损失超过二十个部下了,但我不会放弃。」方谊茵说,眼神扫过三人,最后视线放在黎冬默身上。 「你们知道这项任务的危险程度,如果愿意加入我的话……」方谊茵话语未落,便被白安竹打断。 「我加入。」她说。 「你不行。」向慕青不加思索。 「姐,让我们去就好。」方谊茵说着,向两人微笑,白安竹已经年过六十,即便对方过去可是大将,也已过了可以辉煌的阶段。 「嘖。」白安竹咋了声,人生好无趣,她心想。 方谊茵将目光放在三位年轻人身上,正想开口说服他们,黎冬默便率先出声。 「方姐,让我想一下。」她说,便站起身,向屋内大人微微行礼,步出大门。 余洁莘及孙凛见状也跟了出去。 黎冬默快步走到马厩后方,靠坐在木製的墙上,双手顶在双膝上头,手中揉着两颗小石子。 发出细细摩擦声。 余洁莘及孙凛则是分别坐在了她的左右侧。 会死掉,一定会死掉。 黎冬默脑袋被死亡的讯息佔据,脑中闪过无数人类被感染者撕咬的画面,抑或是被外头的劫盗残忍虐杀的场景。 有好多好多可怕的、骇人的、令人作呕的画面,即便没有亲身见过,也都略有耳闻。 余洁莘和孙凛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赴了这一趟,必定无法归来。 就让我们活在这小小的村落里,苟且偷生一辈子,不好吗? 「我们可以拒绝,没有关係。」余洁莘搭上黎冬默的手,冰冷,且无法掩盖的颤抖。 「对啊,要我们五个人横跨整个国家,怎么可能?」孙凛也说道。 可方谊茵之所以如此急迫的想要解药,背后的真正原因,黎冬默是知道的。 对方是方谊茵,是把她当作自己的孩子那般疼爱,给予她成长过程中缺少的母爱,她又有什么理由拒绝? 我怕死,可我更怕背叛家人。 儘管方谊茵没有说,黎冬默却都清楚,可以让她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取得解药的理由,与自己脱离不了太多关係,却也不是建立在她的直接性命身上,而是另一层,间接的原因。 如果我拒绝了,不是背叛又是什么? 她握紧双拳,缓缓开口。 「会死掉,对吧?」 余洁莘微愣,孙凛一震。 答案不言而喻。 回到满屋甜腻饼乾味的房子,三人先后站在门边。 「我加入。」黎冬默开口。 「我也是。」见黎冬默加入,身旁的余洁莘与孙凛也异口同声。 「太好了。」方谊茵内心万分感动,「姐,我需要向你们借几匹马。」 第二章 太阳下山后的气温急速降低,方谊茵套上大衣,打开家中的金属製铁门。 「嘿。」她轻唤。 〝框啷---〞 一名脖颈被铁鍊拴住的感染者朝着方谊茵嘶吼,嘴角滴着浓稠液体和血液,发狂的挣扎,眼前的方谊茵正是她发狂的主因。 「我要出门了。」方谊茵说,捏了捏衣角。 「这次我带了黎冬默,对不起,我真的没有人了。」 「冬默长大了喔!今年要满二十三岁了,时间过得很快吧,她今天替村子猎到一头很大的麋鹿,厉害吧。」方谊茵说着,望进感染者眼里。 乳白色的眼球,模糊的瞳孔。 「会没事的,我会带着解药回来,你会没事的,芃甄。」方谊茵轻唤。 「我们要出发了,下次见。」 一头热的往第十三区找解药并不是办法,因此方谊茵想了一个新的策略。 「记得,我们现在是流离失所的人,绝对不可以提到摩洛尔。」出发前,方谊茵再次提醒。 第一阶段的计画是找到在村庄东边,约末两百公里处的克劳尔军队驻扎区,此次的队员总共五名,先前的队员全都被吓跑了,剩下方谊茵及她的老队友左奕寧为原队员,加上黎冬默、余洁莘及孙凛。 也许人少有少的好处,而且这样看上去更像是他们正在扮演的角色,家园被感染者入侵的逃亡者-流浪者。 黎冬默骑着马,靠近前方领头的方谊茵。 「方姐,你对我们要找的解药了解多少?」黎冬默问道。 「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人体实验已经成功了。」方谊茵说着。 「确定可以预防感染。」身旁的左奕寧说道。 「预防感染。」黎冬默思索了下,「那可以让感染者恢復成原本的模样吗?」 「不行。」左奕寧说。 「解药都做出来了,让感染者恢復也是迟早的事。」方谊茵说道。 「谊茵……」左奕寧望向自家好友。 「我会让她好起来。」方谊茵压着嗓音。 「方姐……」黎冬默是知道的,她想要拯救的人。 脑中闪过那位感染者,黎冬默母亲的面容。 「哈---啾---」孙凛揉了揉鼻子。 「你可别感冒了。」一旁的余洁莘说道。 「我一直很好奇,你喜欢她多久了?」孙凛冷不防的问道。 「好奇这个干嘛?」余洁莘答。 「总会好奇吧,你们两个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当然要关心一下。」孙凛说着,望向身旁的好友,余洁莘的目光落在黎冬默的背影,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关心你自己就好。」余洁莘冷淡回应。 思绪却被带走,回到初见黎冬默那天。 〝叩、叩〞 『洁莘,你在里面吗?』 余洁莘转过身,看见十岁的黎冬默站在后方。 『我在这里等你出来。』她看见她就这么席地而坐,等待自己。 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余洁莘把自己锁在厕所里偷偷哭泣的时候,黎冬默总会坐在外头,静静等待。 不说话,不评论,不安慰也不催促。 据余洁莘所知,母亲是在疫情初爆发时就过世了,父亲带着她逃到摩洛尔村庄,几年后却在一次外出执勤中不幸染感,于是余洁莘八岁时被送进了摩洛尔的育幼院。 这里的孤儿并不少,在后时代里,失去家人的情况并不少见,大人因此渐渐麻木,失去了怜悯之心,对于生活漠不关心。 育幼院的孩子年龄分佈的广,小至一岁大致十二岁,与余洁莘年龄相仿的孩子都有了自己的舒适圈,大家对新来的孩子总是特别不友善。 『欸,余洁莘又尿床了啦!你们看!』那天早上,余洁莘又做恶梦了。 在梦中失去父亲,一次又一次,她看见感染者撕咬父亲的画面,看见感染者们拖着父亲的尸体离她越来越远。 早晨的阳光只是在提醒自己,这一切不只是梦境。 『臭尿莘不意外啦!』一旁的孩子开始起鬨。 那是余洁莘过得最痛苦的一年,没有朋友,也没有得到大人的帮助,育幼院里的人眼睁睁看着霸凌者抢走她的食物,看着别人剪破她的衣服,半夜睡觉时被其他孩子用冰水泼醒。 就连在一旁安静的画画,也会有人跑过来,一刀剪下她的马尾。 当时的余洁莘好希望那把剪刀剪下的不是她的头发,好希望可以刚好刺进她的脖颈,结束这一切。 霸凌事件频频浇熄余洁莘对于生存的慾望,可她却没有勇气替自己了结生命。 就这么过了一年,时间来到了十一月中旬,那天外头下着小雪。 有个孩子被送进育幼院。 黎冬默。 余洁莘很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勇气面对死亡,才能在那一刻遇见那个,照亮自己一生的晨星。 明明比自己小了一岁,却可靠又让人心安。 『哈囉!我是黎冬默!』走进大厅,黎冬默环视了一周,便注意到独自坐在角落,安静画画的孩子。 『你在画什么?』黎冬默凑近,『这是鹿吗?』她指向其中一隻头上长角的生物。 『你有看过真的鹿吗?我只有在书里面看过而已。』黎冬默说着。 余洁莘只是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又低头继续画画。 反正这个人到最后肯定也会和其他人一起欺负自己,没有必要交谈。 『你叫什么名字?』见对方没有反应,黎冬默问道。 没等余洁莘回应,后方便响起其他孩子的声音。 『臭尿莘啦!』 『嗯?他们刚刚说什么莘?』黎冬默着实没听清楚。 不要理她。余洁莘在心里告诉自己。 『欸,黎冬默,我们有东西给你看。』一位小朋友走上前,将黎冬默拉走。 『不要跟臭尿莘靠太近,小心她尿在你床上。』他们离开前,余洁莘听见对方说。 晚餐时间,育幼院的孩子会准时到食堂排队领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份餐点,不会多也不会少。 『余洁莘。』黎冬默小小的手端着铁製餐盘,今天分配到的是鲜奶和两块麵包,四处寻找才终于在大厅找到对方。 『我可以坐这里吗?』黎冬默问,正准备要坐下,便注意到对方手里没有食物。 可是发放时间已经结束了,难不成她已经吃完了吗? 没可能吧,才过五分鐘而已。 『黎冬默!你去那里干嘛啦?』另一群孩子也跑了过来,三两个人拉着她往食堂走去。 『你干嘛一直去找臭尿莘?』餐桌上,其中一个年纪稍长孩子问道。 『为什么要一直叫她臭尿莘?』黎冬默不解。 『这就是她的绰号啊。』另一位孩子说道。 从桌上拿了一块麵包。 八块麵包? 如果大家手里都拿一块……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麵包?』黎冬默蹙眉。 『喔,臭尿莘的啊。』 『你们抢她的食物?』 『又没差,少吃一餐又不会怎样,而且她也从来不敢告状,不赚白不赚。』 『对啊,每天给我们的食物这么少,怎么吃得够。』 『我是觉得就算她跟大人告状了也不会有大人理她。』 黎冬默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其他孩子。 『你们抢她的食物多久了?』她冷着声问。 『不知道,从她来没多久就开始了,你以后就知道,这里的食物少得可怜。』其中一位孩子还没察觉事态转变。 『黎冬……』直到一旁的女孩终于发现对方情绪不对,正打算出手阻止,可事态已晚。 〝碰!〞 铁製餐盘扎扎实实的砸在那群孩子的老大脸上。 连同老大在内,五个大男孩同时起身。 黎冬默理智线已断,看来第一天就树敌是在所难免。 其中一个十一岁的男孩一把抓住黎冬默衣领,将她压上桌,拳头毫不犹豫落在她脸上。 黎冬默奋力挣扎,左手终于抓到餐盘,又朝对方脑袋胡乱敲打,随后又在对方下体补上一脚。 他痛苦的在地上打滚。 一个解决了。 黎冬默衝到其中一人前面,另外两人见状,朝黎冬默跑去。 那是黎冬默第一次打架。 她知道自己不仅仅是为余洁莘而打,也是为了自己,她将沉积在心里的愤怒、不满以及失去母亲的痛苦全都在那一次群架中宣洩而出。 她好想放纵的大闹,想嘶吼。 更想用力大哭一场。 可她哭不出来,身体好痛,却挤不出一滴眼泪。 『饿了吧?吃麵包。』黎冬默回到大厅,倾身将堆满麵包的餐盘递到余洁莘面前。 『这里还有四罐鲜奶,都是你的。』她说。 『这是……』余洁莘被眼前的麵包山给吓了一跳,她抬眸,看见全身掛彩的黎冬默更是震惊。 『你怎么流血了?』见到对方脸上和衣服都沾上了血,余洁莘慌张地站起身,拉着对方就要到洗手台去。 『你先去吃晚餐啦,我自己去洗就好。』黎冬默停下脚步。 『不行啦,你看起来很痛,要赶快检查有没有严重的伤口。』余洁莘紧张蹙眉。 『你不吃晚餐,我就哪里都不走。』黎冬默说着,回到角落,坐定。 『好吧。』余洁莘见状,只好回到原位。 『慢慢吃,这些都是你的。』黎冬默说,身体靠上墙。 有些疲倦。 『谢谢你。』余洁莘咬了口麵包。 『不用谢,是那些人活该被揍。』黎冬默想到那群人的脸就来气。 『对不起。』余洁莘说着,眼眶渐渐湿润,一滴眼泪滴落,晕开在画纸上。 『别、别哭啦,干嘛哭?』见到对方的泪水,黎冬默慌了,赶紧伸手抹去她脸颊上的眼泪。 『对不起,害你受伤了。』余洁莘哑着嗓道歉,听得黎冬默心里一阵酸涩。 『不要和我道歉,这不是你的问题。』她上前,将余洁莘拥入怀中。 『以后你不会再被欺负了,我保证。』黎冬默说道。 这是黎冬默第一次在帐篷以外的地方睡觉。 她感觉到床微微震动。 『冬默,你睡了吗?』余洁莘站在床铺的梯子上,轻声询问。 『还没。』黎冬默坐起身。 『那你可以下来一下吗?』余洁莘问道。 两人坐在床上,中间放着她刚才去和老师拿的医药箱。 『可能会有点痛,你忍耐一下。』余洁莘手拿棉花棒,沾上药水,轻轻点拭对方脸上的挫伤。 黎冬默缩了下。 『很痛吗?』余洁莘见对方似乎很痛,上药的动作顿了顿,小手微微颤抖,就怕再弄伤对方。 『没事。』黎冬默轻轻拉住对方颤抖的手,『谢谢。』她说,漾开笑容。 『我才要谢谢你。』看见她的笑容,余洁莘也大胆了些。 『别动也别说话。』她另一手扶着对方下巴,仔细清理伤口。 直到最后一处抹上药,余洁莘才敢正常呼吸。 『好了,大功告成。』她说,将医药箱放到床头边。 『这么快。』黎冬默看着对方,不太想回上铺。 『你该回你的床上睡觉了。』余洁莘指着上方。 『我可以跟你一起睡下铺吗?』黎冬默鼓起勇气提出要求,『我会怕高。』她补充。 愣了三秒,余洁莘頷首。 『可以。』她说。 那是至父亲过世之后,余洁莘第一次收到圣诞节礼物。 『圣诞节快乐。』黎冬默端着装有六支鸡腿的餐盘坐到余洁莘身旁。 『你又去跟人家打架了吗?』见到这么多隻鸡腿,余洁莘立刻抓着对方的肩膀检查有没有受伤。 『没有啦,他们〝自愿〞给我的。』黎冬默说着,拿了隻鸡腿给余洁莘。 『再说了,这是他们欠你的。』 但你没有欠我,却选择站在我身边,给予无条件的帮助。 『二十三分……怎么会……』余洁莘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考卷,上面用红笔写了个大大的二十三,她感觉到一巴掌赏在脸上的羞辱感。 她为了这个考试整整两週时间坐在书桌前拚命嗑书,可这些努力都是白忙一场。 她丢下考卷,往教室外跑去。 没有注意到后头追了一个人。 〝叩、叩〞 『洁莘,你在里面吗?』黎冬默唤道。 『我不想讲话,你回去啦。』余洁莘坐在马桶上,她需要沉淀一下心情。 『我在这里等你出来。』落下话,黎冬默便坐定,安静等待。 良久,余洁莘才开口,『我是不是很笨。』 『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黎冬默回应。 『最好是啦,你太夸张了。』余洁莘是不意外黎冬默的答案。 『真的,只有你可以预测老师的心情,如果老师心情不好,会提前提醒大家今天安分一点。』黎冬默说着。 『这又不难,她生气的时候就穿深色,开心的时候就穿浅色,很好猜测。』 『可是全班只有你发现这个定律,不觉得很厉害吗?』 紧闭的木门终于敞开。 『走啦,回去。』余洁莘拉起坐在地上的黎冬默。 『晚上请你吃饼乾。』 『哪来的饼乾?』 『我最近认识了很会考饼乾的阿姨。』 『真好。』 『有我真好。』 『没错,有你真好。』 第三章 〝碰、碰、碰---〞 枪声将余洁莘思绪拉回。 「你后面!」孙凛大喊。 〝碰、碰---〞 余洁莘立即扣下板机。 「快走!」领头的方谊茵喊声。 五人驾马,朝前方快速奔跑。 过了好一段路程才终于甩开感染者。 五人来到一间便利商店。 「我跟谊茵进去确认里面的状况,你们在外面守着。」左奕寧说,便与方谊茵走进便利商店。 里头的商品早已被扫空,方谊茵推开收银台后方的门,几坪空间仅有一台破损的电视,地上堆积厚厚的灰尘,没有任何感染者或人类的痕跡。 「今天就在这里过夜吧。」她说。 简单打扫了下小房间,让马匹待在商店内,小心翼翼拉下铁门。 铺好睡袋,五人围坐,方谊茵拿出地图。 「我们现在在这里。」她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小点。 「目前进度还行,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再过五天就可以到达克劳尔军队的扎营地。」 方谊茵说着,讲解了下明天的流程后,大伙便拿出背包里的乾粮,一面吃着晚餐,一面思考明天的行程。 「方姐,你还好吗?」黎冬默移到对方身边,坐下。 「还行,倒是你们,应该是第一次走这么远吧?」方谊茵说。 「我们很勇的。」黎冬默看向另一旁的余洁莘和孙凛。 「你很幸运,拥有两个很忠诚的朋友。」方谊茵说道。 「我妈妈也很幸运。」黎冬默看向她。 方谊茵浅浅微笑。 她没有一晚睡得安稳。 总是做着相同的噩梦,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相同的噩梦,直至清晨的阳光将她唤醒,她才能从噩梦中醒来,面对另一个噩梦。 『芃甄!』方谊茵喊声,靠近对方。 『不要靠近我!』吴芃甄慌张的向后退,看着年幼的黎冬默。 『你们快点离开!』她嘶喊着,远方传来感染者的嘶吼。 『我不会丢下你!』方谊茵说道。 『你没看到吗?』吴芃甄拉着衣领,血染的咬痕印在肩上。 『我很快就会变成那些怪物了!』她说着,脚跟已经踏到山崖边。 『我们可以想办法,你先不要衝动。』方谊茵试图靠近对方。 『来不及了,感染者要来了。』吴芃甄缓下声,看着方谊茵后方的黎冬默。 『妈妈爱你。』她说,向后倒。 『吴芃甄!』方谊茵一跃,跟着对方坠下。 「呼---呼---」方谊茵抓着胸口,天已经亮了。 「又做噩梦了?」一旁的左奕寧轻声问道。 「嗯……」方谊茵轻应了声,「你没睡吗?」 「稍微。」左奕寧坐起身子,「该叫孩子们起床了吗?」 「再让他们睡一下好了。」 看着他们安稳的睡顏,实在捨不得将他们唤醒。 左奕寧确认着子弹数量,方谊茵则是核对着地图做最后确认。 「wi-fi密码是什么意思?」站在一旁看着墙上的纸条,黎冬默问道。 「不知道,是这间商店的金库名称吗?」孙凛开口。 「怎么可能把金库密码贴在这里啦。」黎冬默失笑,「也太笨了吧。」 「wi-fi不是金库。」左奕寧走近。 「如果你们没提起,都快忘了你们是疫情后的小孩呢。」她感慨的说着。 「所以wi-fi是什么?」孙凛问。 「怎么说呢。」左奕寧思考着,「是一种肉眼看不见,但每个人都需要的东西,用了会很快乐,哈哈哈。」她被自己的答案弄笑。 「什么?有听没有懂。」孙凛有些失望,还以为会听到很厉害的答案。 「谊茵,小朋友在问什么是wi-fi。」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左奕寧将问题丢给好友。 「是可以让人连上网路的东西。」方谊茵答道。 「什么是网路?」余洁莘开口。 方谊茵与左奕寧愣了下,不该给自己挖了个大坑的。 荒凉的街道,连风吹过的声音都那么清晰。 「想不到疫情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五年了。」路上,左奕寧说着。 「是啊,我们能活到现在,真好。」方谊茵真诚的说。 「会一直活下去的。」左奕寧语气坚定。 「我都没有问过,疫情爆发的时候,你是十九岁,对吧?」她看向方谊茵。 「对,才刚上大学没多久。」才刚上大学,就碰上这种鸟事。 「你唸哪所大学?」左奕寧又问。 「我是n大法律系的。」 「天啊。」左奕寧抽了口气,「你辛辛苦苦苦读了十二年进入一所好大学,上了法律系,结果一个病毒爆发,一切都白费了。」她憋着笑说道。 「真的,一切都白费了,早知道就拿那些读书的时间去酒店泡漂亮姐姐,都没谈过几次恋爱,人类就快灭绝了。」方谊茵惋叹,「疫情爆发的时候你在哪?」 「我那时候读e中,吓死人,上课上到一半突然一个感染者跑进教室,天下大乱。」左奕寧回忆着,「但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认真读书的学生,终于不用被逼着读书考大学,算是唯一的好处吧。」 「书读这么多到现在根本没用。」方谊茵说着,但用功读书的她才得以跟着吴芃甄的脚步,进入同一所大学。 「没错,早知道就阻止我男友买那些金融书,多买一点红酒也好。」左奕寧笑着,心脏却绞痛着。 回不去的日常,再也无法见面的爱人。 「红酒现在可是相当值钱。」方谊茵浅笑,她知道好友的心正在淌血。 路上的汽车长满了青苔,不是挡风玻璃破损就是没了车门,一旁杂草丛生,配上初冬的顏色,街道了无生机。 也好,没有感染者,也没有劫盗。 「洁莘,你还好吗?」黎冬默望向一旁的她,若有所思的模样。 「就在思考,如果真的拿到解药,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余洁莘说着,「会变回以前的样子吗?」她看着街道,想像着疫情爆发前的模样。 「会吧。」黎冬默也跟着思索起,她没有看过疫情前的世界,实在很难想像人类可以不用活在墙内的日子。 是那样的自由,却又令人畏惧。 「如果世界真的变回以前的样子,人类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不需要畏惧外头的感染者,到了那个时候,你想做什么?」余洁莘问,目光移至黎冬默身上。 「嗯…」黎冬默摸了摸下巴,认真思忖着。 「警察。」一旁的孙凛开口,「我要当警察。」他说,双眼直直的看着前方。 「为什么?」黎冬默问道。 「因为很帅吧。」余洁莘抢答。 「宾果!」孙凛弹指,「警察帅烂了!你们有看过守门庄秉的漫画吗?」说至此,他眼神闪烁着光芒。 「叫〝警察学院〞,听庄秉说那本漫画总共有十二集,但他那里只抢救到一、二、三、四、八、十集而已。」孙凛用手指比画。 脑中环绕着漫画里的情节,警察英勇的拯救民眾,豪不畏惧的神情和叱吒风云的出场画面深深吸引着孙凛,他也好希望自己可以成为那样的存在。 「我只看了前四集,一定要找到缺失的漫画才行!」他在此誓下诺言。 「你加油。」黎冬默敷衍的说。 「所以你想做什么?」孙凛问。 黎冬默搔了搔脑袋,对于「正常世界」的想像毫无头绪,她也不知道自己可能会喜欢什么,抑或是对什么有兴趣。 「猎人吧。」思考了一番后,她得出了结论。 「噗哧---」余洁莘没忍住,笑了出来。 「猎人?你是要猎什么?」孙凛怎么想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不知道,游走在外头的感染者?如果真的得到解药,要把世界变回原样应该需要一阵子吧,所以我在想,应该会有〝感染者清道夫〞这类的工作。」黎冬默认真的说着。 「不行。」忽地,余洁莘开口。 「蛤?」黎冬默没反应过来。 「你什么工作不选,选什么清道夫?太危险了吧。」余洁莘蹙着眉头。 见余洁莘这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一旁的孙凛捧着肚子忍住不笑出声音,这画面太有趣了。 「但我真的想不到我可以做什么。」黎冬默一语真诚,「不然你想做什么?」她将问题丢还给对方。 自己起的头自己收尾。 「呃……」余洁莘自己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从头到尾只在乎黎冬默的想法而已。 那她自己呢?余洁莘想要什么? 「医生?」良久,她才终于挤出一个答案。 「医生?」孙凛重复了遍,「不行,太危险。」他不加思索道出。 「哪里危险?」余洁莘不解。 这时的黎冬默已经笑到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她太了解孙凛和余洁莘了。 「危险的不是你,是你的病人啦,哈哈哈。」黎冬默将孙凛的心声说出口,完全不在乎自己的人身安危。 〝咯擦---〞 手枪上膛的声音划过两人之间的空气,黎冬默与孙凛二两人瞬间安静。 「你说谁会有危险?」余洁莘面无表情的举着手枪,看着黎冬默。 「冷、冷静,老大,我错了。」黎冬默举起双手,盯着朝向自己的枪口,冷汗滑落。 「知道错就好。」余洁莘回过头,将手枪放回枪袋。 黎冬默嚥了嚥口水,这女人真的不可惹。 第四章 今年入冬得快。 今天是驻扎在这里的第十三天,明天就要回第九区了,手里握着的罐头吃了一半,剩下的拿去给队友吧。 程昱晴想着,走到营火处。 「你还饿吗?」她开口,坐到林午霆左手边。 「有点,一个罐头也太少了吧。」林午霆把玩着空罐头,肚子依旧空虚。 「你有打听到关于我母亲的消息了吗?」程昱晴问道。 「还没,程上校是真的把所有消息封死的样子。」林午霆据实以报。 「这样啊……这给你,吃不完。」程昱晴说,按耐住失落的情绪,将手中的罐头递到林午霆面前。 「真的假的啦,这是鹰嘴豆欸!」他看着眼前的飢饿救星,不可置信。 粮食配给本就供不应求,每一口食物都得要好好珍惜,怎么可以说给人就给人呢?他心想着,可是真的好饿,如果对方不想吃的话…… 「我不喜欢鹰嘴豆。」程昱晴老实的说,可这次外派粮食的罐头几乎都是鹰嘴豆和万恶三色豆,她实在吃不下去。 「可是你不吃完的话会很饿吧?我看你来这里之后都没什么吃。」林午霆有些担心,本就纤瘦的程昱晴,很明显比初到此时更瘦了些,她的身体很明显在吃自己呀! 「不行,我不能害你吃自己。」林午霆忍痛将鹰嘴豆罐头推还给小队长。 「叫你吃你就吃,废话这么多干嘛。」程昱晴将鹰嘴豆罐头推回去,此际闻到罐头的味道就不舒服。 「呜---谢谢小队长。」林午霆手接过罐头,张开双臂想拥抱对方。 「不客气。」程昱晴以巧妙的肢势闪过对方的拥抱,落下话便离开座位。 「生气,老爸明明就知道我最讨厌吃鹰嘴豆和三色豆,就偏偏要把这两样东西配给到我的小队。」程昱晴口中呢喃,走到帐篷里拿了把手枪,往森林里走去。 距离驻扎区不远处有一小片莓果树,既然吃不了罐头,不如去摘一些莓果回来充飢吧,得趁太阳下山前赶快过去才行。她想像着酸酸甜甜的莓果,开心地往目标走去。 「摘一些回去给他们好了。」程昱晴一面摘着莓果,一面开心的哼着歌。 眼角馀光瞥见一抹白色物体迅速移动,程昱晴停下摘莓果的动作。 「刚才那是…兔子吗!」她睁大双眼,跟着兔子移动的方向跑了过去。 她和队友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吃到新鲜的肉了,刚来到这里的前三天还有一些些肉乾,十二个大人分着吃,根本吃不够,她得在离开前好好吃一餐大的才行! 掏出枪袋里的手枪,她看见牠了。 鼻子动呀动的有够可爱。 「抱歉了可爱的大兔子,人类还是站在食物链的顶层。」她在心中说着,屏息,瞄准。 「今天感觉会下雪。」忽地,她听见另一头有人在说话。 「靠…」兔子听见那人的声音便跑了,程昱晴火气直升到最高点。 不,不对,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程昱晴侧身,倚着树干观察。 看见一名身穿咖啡色大衣,揹着一把老旧猎枪的女人正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对方发现自己了吗? 她放缓呼吸,只有一个人吗? 在这种险恶的环境下一个人怎么可能生存?我们小队被包围了吗?对方有多少人?是劫盗团吗? 程昱晴脑中闪过无数情况。 算了,先下手为强。 她绷紧肌肉,迅速踏出树干。 对方反应也相当快速,见到人影便迅速拔出猎枪。 〝碰---〞 可还是晚了一步。 左肩中弹,对方的猎枪掉落在地。 「把枪踢到旁边!」程昱晴大喊。 对方举着双手,踢开地上的猎枪。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有多少人?」程昱晴走上前,枪口仍指着对方的头部。 黎冬默咬紧牙根,忍住痛意。 是克劳尔军队的人吗?可是对方没有穿着军服,更没有看见克劳尔的臂章,这里离军队驻扎区还有一小段距离,会是劫盗团吗? 她思索着所有可能性,肩上的热流不减。 「说话!」程昱晴又走近了些,枪口抵在对方额头中心。 黎冬默依旧沉默,恶狠狠瞪着对方。 程昱晴看着对方的双眸,浅褐色瞳孔没有一丝畏惧,却也感受不到特别强烈的杀气,以气场判断,应该不会是劫盗团的成员?她想着。 下雪了,是今年第一场雪。 一片雪花降落在程昱晴的手枪枪管上。 「黎冬默!」余洁莘紧张唤道,站在黎冬默右后方,步枪枪管指着陌生脸孔。 方才的枪响肯定双方阵营都听见了。 有同伴。程昱晴心想,有多少人? 「你受伤了吗?」语气中夹带着鲜明的担忧。 「我没事。」黎冬默开口。 选择隐瞒伤势?程昱晴看着眼前这名叫黎冬默的女人,思忖着对方心里的算盘。 「小队长!」程昱晴后方传来几个大男人的声音,七名克劳尔军队的队员全副武装,手中的步枪一致对准余洁莘。 「黎冬默!余洁莘!」 孙凛、方谊茵及左亦寧也跑到现场,双方枪口互对。 是克劳尔军队的人。此时,包含黎冬默在内的五个人确定了对方的身分,后方的军人手臂上的臂章清楚的绣有猎豹的图样,不会错。 「要是敢动一步,你们的朋友脑袋就会被轰烂,现在就看谁的子弹快了?」程昱晴开口,眼神扫视了遍对方的人,看起来真的不像劫盗团的,那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她的小队已经搜寻过这附近,没有任何团体居住的痕跡,如果是出来打猎,应该不会跑这么远。 方谊茵缓缓地放下枪枝,踢到一旁,举起双手。 见状,孙凛及左奕寧也跟着照做。 只剩余洁莘紧紧握着手中的步枪,凖心落在程昱晴头部,一分一毫都没有移动过。 「洁莘,放下你的枪。」方谊茵下令。 黎冬默看不见余洁莘,但仍清楚的感受到对方心里的恐惧。 「洁莘,我没事。」她语调缓和。 余洁莘咬牙,放下步枪,举起双手。 后方克劳尔军队的人则是快步上前,将四人各自压制,分别带开。 应该是要核对口径的一致性。方谊茵思忖着,只要乖乖配合,便不会有问题。 程昱晴则是枪口抵着黎冬默脑袋,绕到对方后侧,另一手抓着她左手臂。 「往前走。」她冷着声说。 坚硬的枪管顶在后脑勺实在不太舒服。 第五章 两人来到一顶帐棚内,空间有些狭小,黎冬默坐在内侧。 「把你身上的武器拿出来,慢慢的。」程昱晴说道,手枪仍指着对方眉心。 黎冬默左手伸进大衣右侧内袋,缓缓将匕首拿出,放在两人中间,此一动作拉扯到左肩上的枪伤,她吃痛的蹙眉,将喉头的闷哼声吞了回去。 程昱晴将匕首收进自己口袋,晃了晃手枪,「还有吧?」她说。 黎冬默覷了眼对方,左手移至身后。 「慢。」程昱晴提醒。 黎冬默缓了速度,将藏在大衣下的手枪掏出,放在两人中间。 「还有吗?」程昱晴将手枪放到自己身后。 「没了。」黎冬默回答。 肩上的热流不断,方才的动作肯定造成不少伤害。 「脱掉你的大衣。」程昱晴说。 「……」黎冬默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 现在外面低于零度欸!即便她们人在帐篷内也很冷好吗?她可不想冷死在这里。 「我说,脱掉你的大衣。」程昱晴重复了遍,晃着手枪。 我脱。 黎冬默终于照做,比起慢慢的冷死,她更不想脑袋开花。 脱下的大衣放在一旁,里头剩下一件墨绿色棉衣,左肩处已染成了血红色。 「脱掉。」程昱晴又说。 蛤?黎冬默顿了下,这女人…… 该不会是想劫色吧! 不脱不脱,我不脱,女人要懂得保护自己,即便对方也是女人! 「我不想讲第二次。」程昱晴又晃了晃手枪。 要脱吗?太危险了,会不会被吃掉?这女人到底是想怎样?一直叫我脱衣服,那她也要脱才公平啊!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脱?太害羞了吧! 见对方迟迟没有动作,程昱晴伸直了手,将枪管直直抵在对方的伤口上,用力往内顶。 黎冬默痛得唇色泛白,加上气温,她感觉身体渐渐变得沉重。 「把毛衣脱掉。」程昱晴下令。 我脱。 被枪口指着的压迫感实在太强烈,黎冬默将棉衣脱下,剩下一件黑色运动内衣包裹着身体。 才这点布料有跟没有有什么差别?我快冷死了! 身体止不住的些微颤抖,黎冬默正死命地让自己看起来从容自若。 程昱晴将从身后拿出手銬,「双手放后面。」她说。 现在是在玩哪招?我可没有那方面的兴趣啊! 黎冬默在内心吶喊着,可身体却老实的照做,没办法,性命要紧。 上手拷后,程昱晴才终于把紧握在手中的手枪收回身上的枪袋。 太好了,终于离开那把手枪,黎冬默松了口气,差点以为那把手枪是长在她手上的本体。 「你待在这里,坐好,要是敢乱动或离开帐篷,你跟你的朋友脑袋都会……」不等对方说完,黎冬默抢话。 「开花。」她说,「是是是,我知道。」 没有被枪口指着就可以嚣张了是吧?程昱晴心想,这人有成年吗?要不是目测身高少说也有一百七,她还真要怀疑这人只有五岁。 黎冬默乖乖地坐在原位,要不是这次的计画是取得克劳尔的信任,她真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尤其是那个疯女人,等任务结束后她肯定要补一枪还给对方。 她想着,环顾了帐篷内部,前方整齐的摺放着军服,克劳尔军队的臂章露在右侧,上面的星星好像比方才见到的其他士兵多了两颗? 猜测着对方的位阶,帐篷拉鍊被拉开。 流氓回来了,手中带着白色的箱子? 该不会是要用来严刑拷打的工具吧? 黎冬默嚥了口口水,结束了,她短暂的生命要走到尽头了。 「省点力气吧,你不管拿什么逼问我,我都不会说的。」黎冬默瞪着对方。 「说什么?」程昱晴挑眉,坐到黎冬默前方。 比方才的距离又更近了些。 对呀,说什么?搞得好像自己才是手中握有解药并且把解药藏起来的人一样。 黎冬默看着对方坐定,打开白色箱子。 要开始了。 她绷紧身上每一寸肌肉。 对方从箱子中拿出一支镊子! 是镊子!我要完了,我真的要完了。 黎冬默表面镇定,内心哭号着。 等等,镊子?镊子是能怎样严刑拷打? 「放松一点,我这样很难弄。」程昱晴左手轻轻抓住对方右手臂。 温热的手掌覆上冰冷的皮肤,久违的暖流顺着掌心传递到身体四处,黎冬默稍稍放松了些。 不对,不对啦,怎么可以放松! 「你是要弄什么?」她故作镇定。 「你难道是想让子弹一直在体内吗?」程昱晴落下话,便自顾自的将镊子伸进枪孔。 呃啊啊--- 黎冬默在内心哭喊,好痛好想哭。 好不容易放松的身体痛得比之前更加紧绷,她下意识地闪躲。 「你不要动,虫喔?」程昱晴蹙眉,双手放在对方肩上施压。 「你不能温柔一点吗?」黎冬默冷汗直流。 「这样吗?」程昱晴拇指用力压在枪孔处扭转,血液大量流出。 黎冬默痛得大力喘息。 「你把我的睡袋弄脏了。」程昱晴冷冷地说。 黎冬默用尽所有力气,勉强挤出两个字。 「……流氓。」 「被抓了还这么嚣张,你才流氓吧。」程昱晴说着,左手稳住对方,镊子继续处理伤口。 也多亏方才对伤口这么一弄,此际已经痛到麻木,算是另一种麻醉药吧。 黎冬默也没有多馀的力气和对方争辩,所幸就放松身体随对方摆布。 真不敢相信我把所有力气用在骂她流氓上面。 黎冬默饮恨,但流氓必须知道自己是流氓! 程昱晴见对方突然变得乖顺,觉得奇怪,但此际得先帮对方处理好伤口才行。 「你们来自哪里?」程昱晴开口,手里的动作没有停。 「我们是西部的流浪者。」黎冬默记熟了前几日和方姐练习好的答案,不会出错。 「你们原本有多少人?」 「总共十二人。」 「为什么分开了?」 「被劫盗团袭击,剩下五人活下来。」 「为什么来到这里?」 「听说克劳尔可以给予庇护,我们不想再当流浪者了。」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是你先找到我然后还无缘无故对我开枪的欸。」黎冬默忍不住抱怨。 程昱晴覷了眼对方,镊子故意滑过对方血肉。 黎冬默被搅得紧缩肌肉。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们听说一直往东北边走,经过j区山脉后会看到克劳尔的其中一个辖区,所以我们就照着地图走,我只是想出来猎隻兔子还是什么的当晚餐,谁知道晚餐没吃到,还反被猎。」黎冬默就是学不会闭嘴。 「你活该被我射。」程昱晴想到,要不是眼前这个人突然自言自语,她现在就有考兔肉可以吃了。 子弹打得很深,却没有成功穿过身体,停留在肌肉里层,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其取出。 「出来了。」她将取出的子弹放到黎冬默手上。 真是谢了,黎冬默心想,接过子弹。 接着程昱晴从箱子里拿出缝线和针。 看着对方拿出打火机,灼烧着手里的针,黎冬默闭紧嘴巴,数到一百就结束了,绝对,绝对不可以尖叫。 她这么告诉自己。 一、二、三…… 她在心里数着,针头刺进肉里再穿出,即便看不见,也可以清楚知道对方在自己身上所做的一举一动。 五百零六、五百零七、五百零八…… 怎么还没结束…… 七百二十九、七百三十、七百三十一…… 不知道方姐她们还好吗? 一千零三、一千零四、一千零五…… 应该都没事吧? 她看着她,耐心替自己处理伤口的模样,圆圆大眼认真的绑缝线。 好像有点温柔? 不禁思考起,眼前这个人也知道自己所效忠的组织,将能拯救世界的解药藏匿吗? 应该不知道吧,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黎冬默想着,刚刚是数到几了? 还在回想数字,刺痛感随即涌上。 「好了。」程昱晴说,药水敷上伤口。 超、级、痛! 黎冬默没有其他更好的形容词了。 程昱晴拿出纱布和绷带,替对方包扎好伤口。 「包得还不错嘛。」黎冬默摸了摸绷带,强度适中,不会紧到过于压迫,也不会松的脱落。 「当然,我是专业的。」程昱晴自豪的收拾用具,随后拿出钥匙,替对方解开手銬。 「谢谢。」黎冬默揉着手腕,小声地说。 程昱晴抬眸,对上黎冬默视线。 干嘛?黎冬默不解,在心里纳闷这女人又在盘算着什么? 程昱晴突然伸出手,揪住黎冬默下巴,用力抓紧,审视。 黎冬默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惹出怒气,可又不能对这人发脾气。 可恶,有朝一日一定要报仇。 「你在说谎。」程昱晴冷不防地说。 黎冬默愣了下。 「我是真的觉得你包扎的很好。」黎冬默真诚地说。 「我不是说这件事。」程昱晴倾身,眼睛凑近黎冬默的。 「你、你干嘛?」 「你刚刚说谎了,你说你要进入克劳尔的目的是什么?」程昱晴挑眉,她其实是随便乱问的,虽然有预感对方正在对自己撒谎,黎冬默的回答方式和态度,在她听来像是背稿一般,但她并不知道是哪一个环节出错,于是选了个最重要的问题,。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佐证她的想法,可她必须问,黎冬默看起来不太像是会处理这种天外飞来一笔的问题,尤其被质疑时,她应该会乱了阵脚。 该怎么说呢?程昱晴心想,这人就是……笨吧。 黎冬默顿了下,糟了,她这是被质疑了吗? 她直直盯着对方双眸,两人仅隔一颗拳头的距离,程昱晴带给她极大的压迫感。 可恶,我得快点想一个合理的答案才行,黎冬默脑袋快速转动着,有什么理由是可信的? 「这件事我没有和我的队友说过。」黎冬默开口。 程昱晴没想到会是用这个陈述当开头,是想逃过匹配口供的环节吗? 「因为我不想让方姐担心,」黎冬默深吸了口气,「在我九岁的时候,我和母亲分开了,因为遇到感染者群,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她,因为我相信她还活着,方姐是我母亲的朋友,在母亲失踪后,她担起了照顾我的责任,对我来说,方姐就是我的第二个妈妈,九岁到现在……」黎冬默停顿了下。 惨了,二十三减九等于多少?怎么办?我现在要拿出十根手指吗? 「十四年了,其实我已经快要放弃寻找生母。」黎冬默顿了顿,二十三减九等于十四,没错吧?不管了,继续。 「但两个月前,我偶然从另一个流浪者那里听见我母亲的姓名,听说她人现在在克劳尔的第十三区生活,所以我决定去找她。」 「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吴芃甄。」 程昱晴沉默了几秒,黎冬默的眼神从无惧、嚣张转到柔和,甚至说着说着眼眶竟湿润了。 这笨蛋应该没有这么高超的演技?她心想,姑且先相信吧。 「你知道第十三区在哪里吗?」程昱晴问。 「东北部。」 「对,在国家的最东端,而我们现在在国家的最西边,也就是说,你必须横跨整个国家才可以到达第十三区。」 「我知道。」 「你还没到那里就会先死掉,不是被感染者撕烂,就是被劫盗团抓去煮。」 「我会活着到那里。」 程昱晴看着对方无所畏惧的表情,微微吸了口气。 「算了,随便你。」 「又没有叫你跟我一起去。」黎冬默不高兴了,这人到底是在兇什么啊? 「我也不会跟你一起去送死。」程昱晴回懟。 「不需要你来帮忙。」 「别怪我没警告你。」 「我听得很清楚。」 「疯子。」 「流氓。」 不行,这完全是在鬼打墙,程昱晴忍住脾气,现在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 她覷了眼对方,身上依旧只有内衣。 「你不冷吗?」她说。 黎冬默这才意识到什么,赶紧将棉衣及大衣穿上,过大的动作不注意拉扯到伤口,她吃痛的蹙眉。 「我帮你处理这一次,没照顾好不要来找我。」程昱晴说。 「我寧愿流血流到死也不会找你。」黎冬默回嘴,也不想想这枪伤是谁造成的? 「那就祝你死于缺血。」程昱晴一面说着,一面将手銬重新銬上对方。 黎冬默瞪了对方一眼,她发誓死了一定要变成鬼魂回来找这女人。 阴魂不散的那种。 第六章 将武器全数上交让余洁莘失去安全感,且现在黎冬默仍不见踪影,明明他们四人都已经被带出帐篷会面了。 「你们都没事吧?」方谊茵问道。 「没事,他们只是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而已。」左奕寧说,原以为会被羈押更长的时间。 「应该是我们看起来没什么战斗力?」孙凛思考着,没道理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克劳尔军队会这么快相信他们。 「也不无可能。」方谊茵转过身,看着克劳尔军队的队员,正忙着将物资搬运上车。他们很快就相信他们是来自西边的流浪者,也因为口供一致,他们并没有将他们视为威胁,而且正在准备让他们申请克劳尔的庇护,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只要成功申请到克劳尔居民资格证,要进入第十三区就不是难事。 「不过手銬一直靠在背后,肩膀真的有点痛。」孙凛忍不住呢喃。 「忍耐点,如果我们路上够配合,搞不好他们会替我们解开手銬。」左奕寧说道。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要把黎冬默交出来?余洁莘就要失去耐心了。 「洁莘,冬默会没事的。」方谊茵靠近余洁莘,轻声说道。 合理推测下,她会没事。余洁莘是知道的,可见不到人总是会担忧。 「嗯。」她轻应了声。 四人站在一旁静静观察克劳尔军队的动态,并等待好友归来。 约莫十分鐘过去,才终于见到黎冬默的人影。 她垂头丧气的从帐篷里出来,后头跟着的是那名开枪攻击黎冬默的人。 两人朝着他们走来。 「冬默!」余洁莘叫唤。 「你还好吗?」她着急问道,去了这么久,加上不清楚她的枪伤情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得到治疗。 「她帮我处理好伤口了。」黎冬默说,覷了眼后方正忙着跟队友谈话的女人。 伤口是处理好了没错,但心情超差。 「是吗……那就好。」余洁莘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对了,我闯祸了。」黎冬默说。 不确定这算不算是闯祸,黎冬默将她随口编织的谎言告诉队友们,她没有讲述太多细节,一是她其实有点忘了,二是她不想让方谊茵想起太多往事。 「不过我觉得她现在应该是有一点相信,不然就不会放我过来跟你们会合。」最后,她得出结论。 「有没有可能我们顺着这个理由,略过第九区,直接到第十三区?」方谊茵问道。 「应该不太行,这支小队并没有要去第十三区,没理由因为我们的关係横跨整个国家。」左奕寧理性判断。 「可是他们有军用吉普车和卡车,这对我们的计画有非常大的帮助,有没有可能可以弄到一辆?」方谊茵将目光放上那辆吉普车,她好多年没有开车了。 想当年疫情爆发前一年,她才刚考到汽车驾照,每天快乐的开车上学,怎料驾照只享用了不到一年,世界就变调了。 虽然在那之后她偶尔会在路上看见可用的车,不过大多时候还是骑马为主。 更别说眼前这三个小孩子,根本没有坐过汽车,更别说是开车了。 「嘿!你们!」忽地,一名克劳尔军人走上前,「我们今晚就出发,跟我走。」他说着,随机抓个人的肩膀当领头,往其中一辆军用卡车的方向前进。 呃啊啊啊啊------好痛要疯了。黎冬默在心里尖叫,谁不抓,偏偏抓到我?还右肩不抓抓左肩?这人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上车。」他说。 黎冬默上车前瞪了眼对方,走进最里头的位置,坐定,她身旁是余洁莘,余洁莘右边则是孙凛,接着下去是方谊茵,最后上车的是左奕寧。 五名克劳尔军人则是坐在另一侧。 卡车车厢与车头连接处有一个小窗口,可以稍稍看见驾驶及副驾驶的各半边,等了约莫十五分鐘,黎冬默看见开枪射她的女人坐上副驾驶座。 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不公平,为什么对方可以知道自己姓名,但她却对她一无所知。 这可是敌方在暗我在明,大忌中的大忌啊! 〝啪、啪---〞 车尾的军人拍了两下车身。 「a3出发!」他喊到。 这是他们三个第一次坐车。 第一次感受到车子发动的瞬间,不自然的震动和汽车发出的噪音,每一个小细节于他们而言都是新奇。 车子行驶在石头路上,不规律的上下震动,孙凛被抖得不太舒服。 「我们多久会到第九区。」余洁莘率先打破沉默。 「没意外的话,四天就到了,但考虑到天气状况,最糟的情况会增加二到三天。」说话的是余洁莘对面的军人,也是负责盘问余洁莘的人,刘柚匀。 「你们的粮食够吗?」余洁莘又问。 「放心,是够的。」但是只有难吃的鹰嘴豆和三色豆而已,刘柚匀心想。 「申请成为克劳尔的人民会很困难吗?」方谊茵问道。 「其实要看情况,平均需要一週的时间。」坐在黎冬默对面的林午霆答道。 「那一週我们会在哪里?」左奕寧问。 「我们有一个负责收容申请者的地方,你们会需要在那里等待结果。」 「申请的条件是什么?」方谊茵又问。 「这我就真的不清楚了,你们会被个别关在不同的休息室,并分别被带去问话,至于上面要怎么判断你们是否有资格成为克劳尔的人民,就是上面的指示了。」 「从第九区移至第十三区会很难吗?」黎冬默问。 「申请上来说并不会太难,难的是物理上的距离与移动,克劳尔不会提供任何协助,一切靠自己。」 看来得靠自己了,五人心想。 可是我真的好想开后面那台军用吉普车啊!方谊茵看向后方那辆跟在后头的军绿色吉普车。 黎冬默看了眼副驾驶座的女人,她多了两颗星星,如果得到她的信赖,有没有可能从她身上得到帮助呢? 思忖着可能性,可是她好讨厌,好不想跟她讲话。 黎冬默不自觉露出厌恶的表情,光是想到要低声下气和对方讲话,就让她火气直升。 对方拿着对讲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没想到那块窗户的隔音做得特别好。 「这里是猎豹六小,正在往四小的方向前进,预计四个小时到达目的地,四小听到请回答,完毕。」程昱晴手握对讲机,天色已晚。 原本预计明早离开驻扎区,却在一个小时前接获到第四小队请求支援的讯息,可还没有听见具体情况便没了讯号,因此程昱晴决定即刻出发。 「小队长,他们应该没事吧?」驾驶担忧问道。 「没事,要相信自己的军队,我猜测是受到劫盗团袭击,一般的劫盗团打不赢我们。」程昱晴嘴上说着自信,其实心里也有不安。 雪停了。 其实这车震得蛮舒服的。 黎冬默心想,随着车晃着晃着,睡着了,她无意识的靠在余洁莘肩上,虽然有点低,但累坏的她不管什么肢式都睡得着。 『我知道你很在乎冬默。』 『可你刚才的行为太危险也太莽撞。』 『你应该要清楚自己的目标。』 『莽撞的人,有冬默一个就够了,我希望你可以成为那位,在她需要收敛的时候将她拉回来的人。』 方谊茵的话在余洁莘脑中回响。 该怎么做才好呢?,她闭上双眼,靠上黎冬默头部,算了,先暂时先这样吧。 当她醒来时,是车身翻覆以后。 第七章 方谊茵看着两人睡着的画面,心里很是复杂。 爱可以推动世界运行,可以激发人类无限的潜能,可任何事物都过犹不及,过多的爱只会误了正事,使人迷失方向。 她再清楚不过。 想起吴芃甄的面容,她苦笑。 究竟该放手的人是谁呢? 〝碰---〞 一声爆炸,于车头前炸出闪光。 「埋伏!」前方的军人喊道。 前方的驾驶没稳住车头,偏离轨道后翻覆。 卡车后排的左奕寧及另一名军人被甩了出去,其馀的人在车厢内相撞,直到翻滚的车身停下。 「钥匙!」黎冬默大喊。 刘柚匀还没来得及反应,林午霆立即伸手将对方身上的钥匙取下,替黎冬默解开手銬。 车上的军人已全数下车迎接攻击。 「方姐!你还好吗?」黎冬默身旁的人变成了方谊茵,她一面替对方解开手銬,一面问道。 「我没事……左奕寧呢?」她环顾了车厢,人不见了! 没等黎冬默回应,方谊茵已跳下车寻找友人。 「唔……」孙凛抚着后背,方才在翻覆的过程中失重,重击背部,他感觉脊椎差点没被撞断。 「你还能动吗?」黎冬默问道,替对方解开手銬。 「可以。」孙凛揉了揉手腕。 「洁莘,有受伤吗?」黎冬默将余洁莘扶起,解开手銬。 「没事,你有受伤吗?」她反问。 「看来我们都没事。」黎冬默这才松了口气。 「很好。」孙凛跳下车厢。 「是劫盗团的人,就尽量帮克劳尔,小心别死掉了。」黎冬默落下话,三人便分头行动。 就和在森林打猎时一样。 黎冬默快速跑到一名已经阵亡的劫盗团员边,捡起对方的步枪及手枪。 前面的扎营佈置和方才看见的一样,应该是克劳尔的另一支小队受到袭击了,黎冬默快速穿越物资区,来到战火中心。 竟然有团服? 袭击军队的劫盗团统一身穿灰色运动服,既然可以杀得克劳尔军队损失惨重,想必是经过一定的训练。 看来劫盗团也在进化。 黎冬默跑至一辆吉普车,以此为掩护,半跪姿确认目标。 〝碰碰碰---〞 「靠---」黎冬默终于骂出声,步枪的后座力直直撞击枪伤处。 她微微起身,环顾了四周。 等等,那个流氓呢? 黎冬默心底一颤,该不会还在车里吧? 她抓着步枪往回跑,拜託不要跟我说还在车里,那台卡车正在漏油啊! 她加快步伐来到卡车车头,浓浓汽油味瀰漫空气。 果然。 那流氓还在副驾驶座。 可车身翻覆的位置让副驾驶座在上侧,加上高度阻碍,增加了救援的困难度。 「希望是昏迷。」 从车窗外看不出对方究竟是当场死亡还是昏厥,而隔壁的驾驶脖颈处插进了侧边车窗的玻璃碎片,看来是没救了。 黎冬默上前,用力扳着车门。 「可恶……」应该是翻覆的过程车门有被挤压变形,她用力敲着车窗。 「喂!流氓!起床!」 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啊! 如果她已经死了呢? 黎冬默到后方去查看汽油外漏的程度。 在这枪林弹雨中万一油箱或汽油被击中就不用玩了。 该放弃救援吗? 黎冬默回到车头,「起床!不要睡了!」用力敲击着车窗。 该不会真的已经…… 不,不对。 黎冬默爬上车窗,流氓的胸口有起伏。 还在呼吸。 「呼……」黎冬默如释重负,跳下车,决定从挡风玻璃进攻。 〝碰、碰、碰---〞 先是将驾驶座的挡风玻璃射出三个洞,再用步枪枪托击碎玻璃。 接着一寸一寸小心敲击,就怕碎片弄伤了副驾驶座的女人。 「三、二!」她数着,将副驾驶座前的玻璃击碎。 「很好。」她爬进车厢。 「流氓!」用力唤道,见对方没反应,黎冬默凑近,确认对方的呼吸。 不行,快没时间了。 「起床!」她伸手拍着对方肩膀。 「嗯…….」程昱晴被外力稍稍唤醒。 她微微睁眼,视线模糊,耳朵嗡嗡作响。 他们被袭击了,车翻覆了,然后呢? 「流氓!你醒了没?」 这声音?黎冬默? 程昱晴用尽力气想挣扎,可肌肉却不听使唤。 「你再不起来卡车就要爆炸了!」 我动不了。 程昱晴想开口,可脑袋还处在浑沌状态。 黎冬默看着对方眼神迷濛,情况只有越来越糟的趋势。 「算了。」她落下话,跳下卡车。 走了,她走了。 程昱晴沉住气,不行,我得自救才行。 她努力抬起手,想先将安全带拆开。 忽地,视线被遮挡住。 皮肤的触感和味道……是她的大衣? 黎冬默将大衣盖在对方身上,将上身包裹住,随后解开对方的安全带。 「你很重。」她听见她说。 接着她感觉到身体被拉出卡车,然后身体被向上抬。 她将她揹起。 「你肯定要赔一件真皮大衣给我。」她听见她说。 黎冬默揹着她往另一处跑。 〝轰---〞 卡车爆炸了,黎冬默感受到后方气流及火焰朝她们袭来,她往前扑,侧过身将流氓压在地上。 差一点…… 「你再不起来自己跑,我就要把你丢在这了。」黎冬默语带不耐,检查了下对方是否有被爆炸波及。 「小队长!」前方传来林午霆的声音。 太好了,终于有人要接手这麻烦的东西。 「她还好吗?」林午霆担忧的跪下身询问。 「她应该是撞到头,意识不太清楚。」黎冬默将流氓交给林午霆。 「她就给你了。」落下话,便快步跑回自己真正的队友身边。 「这大衣……」林午霆看着程昱晴身上的大衣,无数刮痕、玻璃碎片和弹孔及血跡,这大衣到底都经歷了些什么? 「洁莘!」黎冬默跑到余洁莘身边。 「我们沾上风。」她说。 〝磅---〞 一枚子弹擦过前方做掩护的铁柜。 很好,沾上风。 ------ 消毒水的刺鼻味将程昱晴拉回意识。 地板剧烈的晃动让坐在一旁的林午霆很难好好替自己消毒伤口。 地板晃动? 「我们在哪里?」她终于惊醒,坐直身子问道。 「在回第九区的路上。」林午霆答道。 「其他人呢?我们赢了吗?」她焦急的搭上对方双肩。 「我先让第四小队的人把你带回去,还有几名伤兵正在被送回去的路上,其他的人还在现场奋战。」林午霆据实以报。 「你疯了吗?把我载回去!」程昱晴大吼,「现在!立刻!调头!」 林午霆早就知道对方会有这反应,便不疾不徐的说道,「放心,交锋差不多要结束了,劫盗团应该正在撤退,如果我们现在调头,回去应该只是收拾留下的物资而已。」他稍稍对事实添了点我方已经获胜的资讯。 虽然实际上还没结束,可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程昱晴。 「是吗。」程昱晴闻言,这才稍稍放松了些。 「话说,那五名流浪者对这次作战起了很大的帮助,我们应该没有错信。」林午霆说着。 「嗯。」程昱晴轻应了声。 把她拉出卡车的人,是她。 「程上校很不高兴。」林午霆思考了许久,还是决定将此讯息告诉她。 「不爽什么?」程昱晴向后靠上车身。 「你在不清楚四小的情况下就过去。」林午霆说道,希望自己别成为她第一个砲火口。 「嗯。」 怎料,对方只是轻应了声,便不再多话。 太奇怪了,难道脑袋真的被撞坏了? 他伸出手,想摸看看对方的脑袋是否还健在。 「干嘛?」就在即将触碰到额头之际,她将他的手拍掉。 「看起来是还健在。」林午霆摸了摸被打的手背,反应力算正常。 「程上校说,如果你就医过后确认没问题,就去第十一区找他。」 「嗯。」程昱晴又是轻应了声。 这女人还好吗?林午霆心想着,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却看不进她的内心。 程昱晴闭上双眼,回去又有麻烦事要面对了。 第十一区距离第九区有一大段距离,她心里很不想赴约,正想着回去该用什么理由拒绝父亲的命令,脑中突然闪过某人的面孔。 第八章 「哈---啾---」黎冬默摸了摸鼻子,冻僵了。 「你的大衣跑哪去了?」余洁莘问道。 「刚刚太热,想说先脱掉一件,结果就不见了。」黎冬默随口说着。 余洁莘不需要想也知道对方在撒谎。 看她棉衣袖口及前臂的位置残破不堪,手臂上大大小小的血痕,不知道那人方才究竟去做了什么。 反正也问不出口,余洁莘微微叹息,将身上的大衣脱下,盖到黎冬默头上。 「这样着凉的人就变成你了。」黎冬默将头上的大衣拿到手上。 「你已经着凉了。」余洁莘说。 黎冬默套上大衣,并拉开右侧,将对方圈进大衣里。 「谢谢你。」黎冬默轻声说道。 「下次要记得衣服放哪里。」余洁莘回道。 来到第九区已是四天后。 「打开大门!」守门的护卫喊声。 两侧铁门同时被拉开。 「比我想像中的还小。」孙凛说道。 「你想的是要多大?」黎冬默回。 「就比这个大。」孙凛说。 余洁莘抚了抚胸口。 虽然过程惊险,但总算是全员平安到达第一站了。 卡车开进街道,房子和商店排列的和摩洛尔的街道一样整齐,可克劳尔的房屋几乎都是水泥色的,毫无生气,街道上也随处可见全副武装的军人站岗及巡逻,让人备感压力。 接着,卡车停在一栋六层楼高的楼前。 「你们,跟我走。」其中一名军人说,并领着五人走进第九区。 方谊茵为领头,左奕寧则是跟在后方观察着地势。 「这是你们的休息室,之后会有人来接应你们。」军人说道,示意五人进入铁网内。 铁网。 「多久会有人来?」方谊茵靠上铁网。 「等上面有空。」军人落下话,便离开他们的视线。 「这休息室也太烂了吧。」孙凛环顾了四周,这是什么?监狱吗? 「有马桶欸。」黎冬默指向铁网一角。 「谢谢你提醒。」孙凛翻了个白眼。 「他们应该不会太久。」左奕寧说,没有食物没有水,这里应该不是克劳尔所谓的「休息室」,带他们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希望如此。」孙凛靠着铁网坐下。 其他三人也各自找了个位置席地而坐,只剩黎冬默还在铁网前徘徊,思索着什么。 她依稀记得某个克劳尔的军人说过,他们会个自有自己的休息室,所以这里确实不是申请者该来的地方,可为什么? 会不会被关到忘记?孙凛抱着头,他可不想饿死在这里。 黎冬默深深吸了口气,滑坐在地。 此际也只能等了。 五人就这样时而站起身走走路,时而坐下闔眼养神,不知道过了几个鐘头,终于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 五人立即起身。 黎冬默双手抓着铁网,不管是谁,她决定先大骂再说。 「嗨!又见面了。」 「……」 流氓。 「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开始进行申请流程?」方谊茵走上前询问。 「你们的申请表我已经上交了,接下来只要等待个别谈话就好。」程昱晴说,将目光放在黎冬默身上。 她注意到她手臂上的血痕。 「现在要把你们转移到另一个休息室,你们可以在规定的范围内活动,不过会有军人跟着你们。」程昱晴指向一旁的队员。 「冬默,我要去一趟第十一区,也许可以给你搭个便车?」她说。 什么?哪有这么好的事? 黎冬默楞然,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话。 「要或不要,一句话。」程昱晴耐心有限。 「要。」黎冬默頷首。 「我们也要。」余洁莘开口。 「嗯?你们不待第九区了?」程昱晴看向余洁莘。 「黎冬默去哪,我们就去哪。」孙凛接着说。 「也不是不行,那你们就一起来吧。」程昱晴答应得爽快。 「小队长这……」林午霆面有难色。 「怕什么,我说的算。」程昱晴说道,打开铁网大门,领着全员离开大楼。 居民申请已经向上呈送,即便他们人离开第九区,程序依旧会持续进行,根据程昱晴推估,等他们抵达第十一区以后,差不多就可以进行面谈,很快便可以拿到居民证。 此趟行程预计需要花上两天,他们选择绕远路避开劫盗团的据点。 「你的手还好吗?」驾驶座上的程昱晴开口,从上方的后视镜看向坐在中间的黎冬默。 余洁莘看向她的前臂,不只是手,棉衣也有破损,而且她没有大衣,下了车肯定会失温。 「你还活着喔。」黎冬默没好气的说,别开眼,看向窗外。 「不是你救我出来的吗?」程昱晴挑眉。 余洁莘竖起耳朵,果然,这下就能解释黎冬默的伤口了。 「是嘛。」黎冬默随口应付,她总是吵不赢那女人,且现在精神状态不佳,她可不想在同伴面前嘴输对方。 「谢谢你们帮助克劳尔。」程昱晴看出对方不太想搭理自己,乾脆转移话题。 「对了,还没向你们自我介绍,我是克劳尔军队的成员,隶属于猎豹六小,小队长程昱晴。」她说着,透过后视镜快速扫描后方三位。 最左边的女人是余洁莘,话不多,但对黎冬默有极高的保护欲,那天迟迟不放下枪械的人就是她。 中间则是黎冬默,性格衝动又暴躁,动不动就发脾气,但本性不坏。 坐在最右侧的则是孙凛,典型的阳光大男孩,对好友相当忠诚。 「你应该对我们都有一定的了解了吧。」余洁莘说道。 「是没错。」程昱晴转动方向盘,右转进入另一条公路。 后方的林午霆及另外两名成员也紧跟在后。 「但之后就都是克劳尔的居民了,说不定会成为邻居,不如趁这几天好好认识一下?」程昱晴说,余洁莘对她的敌意不仅浓厚,还表现得相当明显,因为她射伤了她的好友吗? 但她那日姑且也算是自保吧? 黎冬默看起来也不太开心,可直觉告诉她,并不是因为枪伤。 那人八成只是想睡了。 孙凛被这股剑拔弩张的氛围搞得坐立难安,早知道就去和方姐她们坐了。 「那…呃…我是孙凛,今年二十三岁,最喜欢吃鸡腿,最不喜欢感染者,听说我是春天生的,但我比较想要在夏天出生,所以我是夏天的小孩。」他说道。 「没有人喜欢感染者吧。」黎冬默忍不住吐槽。 「那除了感染者以外,我就天不怕地不怕了。」孙凛抬起胸膛,「换你了」,他小声地在黎冬默耳边说。 「喔呃…我叫黎冬默。」怎么回事,我竟然认真开始自我介绍了,也太白痴了吧。可是又不能丢孙凛一个人尷尬。 「今年也是二十三岁,最喜欢好用的猎枪,最不喜欢蜘蛛,我确定我是冬天出生的,没有不喜欢冬天,但也没有特别喜欢,而且……」黎冬默看向驾驶座的流氓。 「我的大衣不见了,很冷。」语毕,便用眼神示意余洁莘接着下去。 余洁莘瞪大双眼,对着黎冬默摆出「蛤?我才不要勒。」的表情。 「拜託啦,不能只有我跟孙凛两个人尷尬。」她小声地说。 余洁莘吐了口气,好吧,不能让他们自己尷尬,要上了。 正当她准备开口时,前方的驾驶抢先一步说话。 「这件先借给你穿。」程昱晴说,左手抓着方向盘,右手将放在副驾驶座上的牛皮大衣递到后座。 黎冬默楞然。 余洁莘定住。 孙凛正在看窗外的老鹰。 「不用,她穿我的。」余洁莘率先开口。 「嗯?她穿你的,那你要穿什么?」程昱晴纳闷。 这女人是讨厌我讨厌到连保暖衣物都不可以沾染她朋友吗? 「你的给我,那你要穿什么?」黎冬默反问。 「林午霆那车有我的大衣。」程昱晴没有撒谎,自家好友总是会为自己多准备一套衣物,据他所说,是怕她会不小心掉到河里之类的。 「再说了,你不是要我赔一件大衣给你吗?」程昱晴忍住笑意。 你竟然有听到! 「我要真皮大衣。」黎冬默说。 「这件是真牛皮。」 「我不喜欢咖啡色。」 「你原本不是穿咖啡色吗?」 「你以为我能挑喔?」 「不然你喜欢什么顏色?」 「不知道。」 「……」,「灰色吧。」 「我只有咖啡色。」 「我要灰色。」 「之后再换给你。」 「好。」黎冬默接过大衣,对折抱在怀里。 温暖。 「余洁莘还没自我介绍。」一旁的孙凛冷不防开口。 我恨你。余洁莘瞪向孙凛。 「我叫余洁莘,今年二十四岁,最喜欢黎冬默,最讨厌伤害黎冬默的人,我也是冬天出生的,我喜欢冬天。」她说。 在心里说着。 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啦!她抱头,怎么办,我要说什么? 「洁莘,你头痛吗?」黎冬默凑近她。 「没有…」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自我介绍而已! 「没事啦,就复製我跟孙凛刚刚讲的就好。」黎冬默搭上她的肩。 好吧,该丢的脸还是要丢的。 「我叫余洁莘,今年二十四岁,最喜欢和好友一起去打猎,最不喜欢吃鹰嘴豆,我也是冬天出生的。」 「我也不喜欢吃鹰嘴豆。」程昱晴说道。 喔,是喔。 余洁莘没有接话。 「换你了。」黎冬默看向驾驶座上的她。 「我刚刚不是自我介绍过了吗?」程昱晴不解,这小子根本没在听她说话吧? 「你只说了姓名,其他我们有说的你也要说。」黎冬默根本只是在逗对方,不过她真想知道流氓的年纪。 要长到几岁才可以这么嚣张? 「是是是。」程昱晴莞尔,「程昱晴,今年二十七岁,最……」话语未落,正在喝水的孙凛〝噗---〞的一声将口中的水喷了出来。 「靠北,你干嘛?」黎冬默闪边,往余洁莘身上挤。 「你二十七岁?」孙凛像是没听到似的询问。 「对,怎么了吗?」 「所以你看过疫情爆发前的世界?那个世界长什么样子?」孙凛继续问道。 「看过是看过,但我那时候也才两岁,根本没有印象。」如果可以,程昱晴倒是希望自己可以记住那个世界的模样。 但忘记了也没有不好,至少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不会去怀念过去世界的美好。 「好吧。」孙凛失望的往椅背靠,「请继续。」他说。 「最喜欢逗小朋友,最……」话语未落,这次换黎冬默打断。 「流氓。」她说,「请继续。」 「好…最不喜欢别人撒谎,我是夏天出生的,没有特别喜欢的季节。」 孙凛摸了摸有些鬍渣的下巴。 「你有男朋友吗?」 〝啪---〞 不等当事人回应,黎冬默一个巴掌打在孙凛后脑杓。 「不能这样跟女生讲话啦,讲几次讲不听。」她气冲冲地说,转过头看向驾驶座的流氓,开口。 「你有男朋友吗?」她问。 〝啪、啪〞 余洁莘伸手,毫不留情的打上黎冬默和孙凛脑袋。 「痛…」黎冬默抚着后脑。 「我刚刚不是才被打过吗……」孙凛表情无辜。 程昱晴被这画面逗笑,「我没有。」她说。 我和他……算是分手了吧?虽然没有口头上结束关係。 程昱晴看了眼手錶上的日期,四个月不见人影,没有一则消息,就当是被分手也会比较好过。 「那个林午霆不是喔?你们看起来很好,有点太好了的那种。」黎冬默问道,被袭击的那晚,前来接手救援的也是他,甚至还会贴心地帮她准备衣物?太多了。 「你们三个看起来也很要好,是三人行吗?」程昱晴忍住笑意。 「是啊。」孙凛伸手搭上黎冬默与余洁莘的肩。 「……」余洁莘无语,看身旁的黎冬默倒是笑得开心。 她没有男朋友,哈哈,肯定是因为太凶猛。黎冬默心想。 「到了,今天在这里休息一下吧。」程昱晴说,拉起手剎车。 他们来到一所高中。 「这几年我和林午霆有在里面屯物资,没意外的话东西应该是还在。」程昱晴一面说着,一面走到好友的车,受门熟路的打开后车门,拿了件大衣,套上。 「就放在二楼的实验教室三,不确定学校里面的整体状况,所以大家还是要保持警戒。」她说,示意大家前去取枪。 「楼上有弹药吗?」方谊茵接过步枪,问道。 「有。」 「只能拿一把步枪?」余洁莘手拿步枪,目光放在里头的手枪。 「对。」 黎冬默上前,伸出手。 「大衣穿起来蛮好看的。」程昱晴说。 「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黎冬默取枪,走回余洁莘身边。 七人确认枪枝及弹药正常以后,便以程昱晴为首,林午霆压后的阵型进入校门。 硕大的落地窗照入夕阳光,把白色的地板照成了橘黄色,为了加快侦查速度,七人兵分两路,和乘车的组别相同。 程昱晴等人搜索地下室至三楼,林午霆小队则是搜索四到六楼。 浓厚的地下室味充斥整个空间,强制灌满鼻腔,直衝脑门。 此所高中的地下室是图书阅览室,约莫两公尺高的书柜整齐的座落在四处,以大门为中心呈现扇形状,没有电力,四人只能依靠手电筒的灯光进行搜查。 程昱晴环顾了四周,决定分两组由外往内搜查,她转过身,向后方的三人比了个二的手势,并示意两组分别由左右两侧外围开始。 她指向左方,不等三位小孩反应,便拉着黎冬默往右侧走去。 没有看见余洁莘不快的眼神。 书架上的书本参差不齐,有些平躺在架上,有些掉落在地上推成书山,山脚边还沾染了乾涸的血跡,纸张染上血液而產生了皱褶,又因时间推移而风乾了册,每一处血跡皆写有感染者残杀人类的歷史。 〝啪嗒---〞 停下脚步。 〝啪嗒---〞 什么声音? 〝啪嗒---〞 黎冬默转过身,手电筒照明的范围内没有任何动静。 〝啪嗒---〞 声音是不是变得更近了? 她转过身,伸手,想叫住前方的程昱晴。 〝喀啊---〞感染者的嘶吼响彻地下室。 「程昱晴!」黎冬默大喊,向前用力一跃,将扑向程昱晴的一名感染者推开。 黎冬默被压在下方,用步枪枪身抵住感染者的血口,死命将对方与自己拉开距离。 〝碰碰—〞 黎冬默两枪击毙感染者。 「呼---」黎冬默缓了缓紧绷的肌肉。 〝喀啊---〞另一处传来嘶吼。 不只一隻? 〝碰碰碰碰碰碰------〞 余洁莘他们的方位传来连续枪击声,黎冬默心一颤,不顾后方便往他们的方位跑去。 「黎冬---」程昱晴来不及将她唤回,对方已不见人影。 「唉…真是的。」程昱晴握紧步枪。 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第九章 当眾人来道实验教室三会合,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的事了。 离开地下室后程昱晴等人之间的气氛降至冰点,程昱晴头顶上乌烟瘴气已经浓到林午霆等人都可以看见。 「发生什么事了?」林午霆搭上程昱晴的肩,问道。 只见对方只是瞪了眼另一边的黎冬默,不多语,不太清楚内幕的他微微吐了口气。 「我们之后还需要合作,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讲开,不然危及到的不会只有你们两个人。」他说,拍了拍对方肩头,便将空间留给她。 黎冬默覷了眼程昱晴。 那流氓是在生什么气啊?好歹我也算是救了她欸!还两次!两次! 如果不是我,她早就变成感染者了好吗?流氓感染者。 黎冬默不解,对方突然之间的,是在闹什么脾气? 程昱晴嚥下最后一口怒气,直直走向黎冬默面前。 「你知道你刚刚突然跑掉很危险吗?」她目光如炬,只要再多一些什么,黎冬默就可以被烧成灰烬。 「当我说分成两组的时候,你就应该要紧紧跟着你当下的队友。」她握紧双拳,「你这样突然离开我身边,不只你会深陷危险,我也会失去一个人掩护,而且刚刚的情况下你竟然敢丢我一个人行动?」程昱晴气得红了双眼,如果方才她有稍稍不留神,自己现在肯定已经成为外面那些四处杀人的感染者了。 「我的朋友需要帮助,所以我立刻跑过去支援,有错吗?」黎冬默用力反驳,「刚刚那个情况我怎么可能丢下余洁莘和孙凛不顾?」她努力压抑情绪,忍住不向对方咆哮。 「所以我可以被丢掉,是吗?」程昱晴管理情绪的理智线即将扯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先顺序,不是吗?不管是什么状况,只要他们有事,我什么都可以丢掉!」黎冬默瞪大双眼,直直望进对方气得发红的双眸。 「喔?无论如何都会回到他们身边,即便你的小队深陷危机?」 「对!即便你被感染者包围了,如果我听见他们的求救,我也会丢下一切去帮助他们!」 「是吗……」程昱晴紧绷的拳头逐渐放松,不知怎么的,听见如此具体且真挚的陈述,她好像也无法再生气下去了。 黎冬默说的没有错,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一套标准,一套优先顺序,如果某个人有幸可以成为另一个人心中的第一顺位,那会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程昱晴想着,也许不应该拿军队的标准去审视黎冬默,她只是有必须要守护的人,不惜一切代价。 真好。 「昱晴……」林午霆走上前,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在一旁目睹全程的方谊茵及左奕寧则是扶额叹息,叫他们跟克劳尔的人打好关係,不是叫他们跟对方吵架欸!现在好了,闹一个这么大的锅,对方又似乎是在克劳尔有一定地位及撼动力的人,这下他们肯定是没好日子过了,甚至能不能申请到居民证都没有把握。 方谊茵此际真想衝过去痛骂黎冬默一顿,要她和对方道歉赔个不是,可这样做太明显,很有可能被起疑。 没有办法,现在只能见招拆招,希望程昱晴大发慈悲了。 「那个……请问这个是肥皂吗?」躲在角落等待战争结束的孙凛抓准休战时机,开口。 喔对,差点忘了来这里最重要的事,程昱晴走向囤放物资处。 「没错喔,那是肥皂。」她用轻松的语气说着,好似方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觉,推开实验室墙边的白板,里头还有一扇门。 「这里有淋浴间,虽然没有热水,不过好在学校的储水设备品质优良,今晚大家可以有乾净的水源好好洗个澡了。」程昱晴说道,视线环绕教室里的每一个人,就是刻意避开黎冬默的眼神。 我是不是太过火了?程昱晴心想。 可是黎冬默说的话也很过分啊! 算了,先暂时这样吧。 「嘶……好冰。」余洁莘碰了碰流水,冬天洗冷水澡跟酷刑没两样,可是如果不趁现在赶紧把身上的异味洗掉,等到下次能洗早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只得硬着头皮上了,她紧闭双眼,走进流水中。 好冷。 她闭眼仰头,让身体慢慢适应这样的温度,回想起方才黎冬默对程昱晴说的那席话。 「我是她最重要的人吗?」她心想,顿时心底窜起一股暖流,她嘴角不自觉上扬了几分。 水是不是变温了一些?她一面抹着肥皂一面感受水温。 无论如何,今天是个开心的一天。 「黑豆、午餐肉、鸡肉、黄豆、鹰嘴豆、三色豆、香菇,你要哪一个。」林午霆依序念了遍物资箱里的食物,站在前方的黎冬默并没有思考太久。 「鸡肉。」她说。 豆类罐头虽然分量较大,比较容易吃得饱,但反正她现在也没有什么胃口,不如就选择相对稀有的肉类罐头吧。 「你怎么老是跟程昱晴争锋相对?」方谊茵带着三色豆罐头,坐到黎冬默身边。 「那人是流氓。」黎冬默说道,打开罐头。 「我不太了解她,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能够帮助我们达到目的的潜在对象。」方谊茵压低音量。 「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相处。」 「嗯。」黎冬默頷首。 虽然很为难,但为了伙伴们,为了让世界再次恢復平静,她会尽量做到。尽量。 程昱晴以为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与睡眠,那小孩会变得温顺一些。 怎料一个早上,她俩零互动,甚至一度想要坐去林午霆他们那车,要不是有孙凛拉住,还有方谊茵的坚持,此际程昱晴也不会看见后方那张比腐坏鸡蛋还臭的脸庞。 黎冬默手肘靠着车门的把手,拖着下顎,紧紧盯着窗外的风景,沿途无论窗外是无人的街道、蜿蜒的山路、骇人的感染者群,抑或是被堆叠成山丘,并遭焚化的尸体。 她都看得津津有味,一刻都不愿正眼直视前方。 程昱晴瞄了眼后视镜里的她。 看得真让人烦躁。 她微微加重油门,左边前轮稳稳地落入路上的大坑后,车身惯性弹起,整台吉普车重重的晃动。 〝碰!〞 黎冬默蹙眉,揉着撞到窗户的额头,透过后视镜瞪了眼流氓驾驶。 怎料流氓也恰巧看向她。 好像一切动作有意为之,就是为了看她笑话。 极度不爽。 你终于肯看我了。程昱晴心想,嘴角上扬的弧度,惹来后方的人满脸愤怒。 算了,我这样扭着脖子看着窗外,肌肉也酸了。 黎冬默索性闭上双眼,仰首。沉淀心情。 好痛。 从肩膀开始传来的阵痛,经过几个鐘头后蔓延全身,已经感受不到源头痛觉的位置,手脚完全使不上力,身体好重、好沉,脑袋嗡嗡作响。 好冷。 〝啪喀---〞 休息室的铁门关上,由外面的宪兵上锁。 程昱晴将手中的物品放到桌上,走近墙角边蜷缩的身躯。 五个小时了,该起床了吧。 「欸。」她双手环胸。 没有动静。 是死了吗? 程昱晴蹲下身,伸出纤指,往对方脸颊逼近。 好痛…好难受…黎冬默深锁没头。 忽地,有股冰凉的触感接触到皮肤。 〝轰---〞只需一瞬,脑中警铃大作,她一个侧身,拉住那隻朝她逼近的手,反手上顶,跨步将对方反制在地,左手紧紧掐住对方喉头,右手探到平常放有匕首的位置。 没了……匕首不见了。 零点一秒的迟疑,让地上的程昱晴有了反攻的机会,她膝盖上顶,一脚踢到对方横膈膜处。 「咳……」黎冬默抚着腹部,不能…呼吸… 程昱晴不疾不徐的上前,一把拉住对方的衣领,转身,重重将她压制在地。 「以牙还牙。」她凑近黎冬默耳边,用戏謔的口吻。 这声音。 什么嘛,原来是那流氓。 至于她为什么一开始没有认出来? 黎冬默瞪着对方,试图从全罩式头盔外看透里头的眼眸。 被压着的脖子让她呼吸困难,快速的喘息,加上头昏脑胀,精神低迷。 程昱晴看着对方泛红的脸颊,侷促的呼吸和迷茫的眼神。 不会吧……? 她脱下面罩。 黎冬默这才看清她的面容。 「你一定……」你一定要每次都暴力式出场吗? 正想质问对方,只见一张脸突然放大,朝自己靠近,最后冰凉的额头抵上自己的。 冰凉? 「你发烧了!」程昱晴大惊。 她竟然没发现,是伤口发炎吗? 可是为什么? 昨天对付感染者的时候让伤口裂开了? 还是昨晚高中的淋浴间不太乾净?水质的问题吗? 她一面思考着几种可能,一面掀开黎冬默身穿的大衣。 「你、你干嘛?」黎冬默见状,立刻将被拉开的大衣压回原位。 「当然是检查你的伤口啊。」她理所当然地说。 「检查就检查,不要自顾自脱别人的衣服可以吗?」黎冬默瞪着对方。 「我现在脱的是〝我的〞衣服。」程昱晴指着对方身上的大衣。 「你给我了,就是我的了。」对吧,这可是我应得的礼物!在原本的衣服被烧掉后。 「你不是说不喜欢咖啡色吗?所以在找到灰色以前,这件大衣是我〝借给你〞的,所以是我的。」 「蛤?」这是什么流氓式歪理? 但怎么好像又有点道理? 而且她怎么还记得我想要什么顏色的大衣? 一连串问题在黎冬默容量有限的小脑袋内翻滚。 「不要动。」程昱晴坐上对方髖部,迅速拉开对方大衣,掀开里头的毛衣。 背部贴在冰凉的地板上,要失温了…… 可她已无力气挣扎。 「要刮要杀,随便你吧。」她冷声。 「天啊……」程昱晴到抽了口气。 枪伤包扎处已经渗出血水及组织液,白色的绷带被染上淡黄色,枪口中心处还有些微脓液渗至顶段处。 肯定很痛……且看这个样子,绝非这一两个小时才发生的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昨天晚上吗?所以她才会整路都不说话? 原来不是在生自己的气? 她是怎么忍到现在都不说的? 程昱晴心一沉,说到底,就是不信任罢了,没道理要让别人知道自己正处于弱势。 她将大衣盖在黎冬默身上,便起身离开休息室。 第十章 休息室正如克劳尔军人所说,有各自的独立房间,房内设计简陋,没有窗户,唯一的出入口是正前方那扇铁门,隔音极佳,关上门后即听不见来自外面的任何声音,房内正中间摆着一张木桌两张椅子,木桌正上方有一盏吊灯,靠右侧的墙边有一张薄薄的铺垫,连个小毛毯都没有,也没有马桶设施。 在被带来休息室的三个小时后,终于有一名高大的军人前来问话。 「你的名字。」 「方谊茵。」 她坐在椅子上,盯着桌子另一侧的军人,全副武装,连头盔都是全罩式,根本看不见对方的表情,让她备感压力。 他手臂上的徽章星星数和程昱晴一样,有三颗星,手中拿着一份资料。 接下来便是一连串的问答,基本上和前几天被询问到的问题差异不大,只需要保持一致性便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应该是因为有帮助到克劳尔抵抗劫盗团的关係,感觉对方并没有想要刁难他们的意思。 不知道其他人现在状况怎么样? 「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出去?出去以后就能自由活动了吗?」左奕寧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 「我们还要被关很久吗?会送食物来给我们吗?」孙凛摸了摸腹部,好饿。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找我的伙伴?黎冬默还好吗?」余洁莘已经失去等待的耐心,她只想知道伙伴此刻的情况。 上身的大衣被抽走,黎冬默身子抖了下,接着一件柔软的毛毯盖到她身上。 她微微睁眼,流氓回来了。 程昱晴将对方左肩处露出毛毯,其馀部位皆紧紧地被毯子覆盖着。 她温柔的拆开绷带,用镊子夹起沾湿的纱布,组织液和化脓的异味散至空气,她拿了生理食盐水,轻轻冲洗伤口。 好像有点舒服。 黎冬默紧蹙的眉头稍稍舒缓了些。 「明明很痛,为什么都不说?」程昱晴上完药后,重新包扎好伤口。 「为什么要说?」黎冬默哑着声,没必要自爆短处。 「隐瞒病痛在出勤时可能会带来严重的后果。」程昱晴双手撑地,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 「如果你需要帮助,就要快点通知你的队友,万一到时候遇到敌人,我们才会先一步保护你,否则你陷入危机,我们很难营救,这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对方的眼神透着抗拒和一丝丝脆弱的讯息。 「不要救不就没事了。」黎冬默别开眼,不喜欢对视的感觉,让她喘不过气。 「怎么可能不救……」程昱晴缓了缓强硬的态度,让柔了姿态。 嘴上说不会帮她处理伤口第二次,这不还是拿着医药箱前来。 「你那天不也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吗?」她抓住对方的下顎,逼她正视自己的双眸。 「冒着被爆炸波及的危险,你的手还因此受伤……」她说,左手抚过对方的前臂,尚未痊癒的伤口,粗糙不平。 「甚至在卡车爆炸的当下,你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丢下我逃跑,而是把我压在你身下,用肉身保护我。」程昱晴看着黎冬默的眼眸,心里多了几分柔和。 「我可是开枪打你的流氓欸!才认识不到一天,你竟然愿意捨身相救,你说,我可能会放着你不管吗?」她俯身,又逼近了对方一些。 实在想不明白,身下这人究竟在想什么?浑身带刺,却又会不经意流露出自己温暖的一面,让人摸不着头绪。 可若不是黎冬默,她可能已经葬身在那场爆炸之中。 这笔人情债,她是一定要还的。 「你就应该放着不管。」黎冬默开口。 「在这种世界,哪有什么需要还的债,你捡到一条命是你幸运,就好好利用这个幸运去做你想做的事,不用管别人。」她望进她眼里。 这种世界怎么会养出这么天真的人类?活着就要偷笑了,哪有空去管别人的命? 黎冬默如此想着,完全忘了自己才是第一个捨身救人的人。 「真的是笨蛋。」程昱晴叹了口气,从医药箱里拿出药丸。 「你才笨蛋,我……唔……」话语未落,就被流氓摀住嘴,舌尖尝到苦味,一颗药丸入侵嘴里。 程昱晴左手将对方上身微微抬起,右手拿起水杯,强硬的将水灌入对方口中。 「吞下去。」 黎冬默发了个冷颤,将药丸下嚥。 刚刚是发生什么事了? 程昱晴不给对方从震惊中拉回的时间,拿了物品便离开休息室,留下一脸矇然的黎冬默。 所以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我的伙伴? -------- 外面的空气真新鲜,黎冬默顺了顺发丝,伸了个懒腰。 「冬默!」后方传来侷促的脚步声,接着是一个拥抱将她拥入怀中。 「你没事就好。」余洁莘埋首于对方衣领。 「没事、没事。」黎冬默轻抚对方后背。 「他们有问什么问题来刁难你吗?」余洁莘问道,双手捧着对方脸颊,将她的脸挤在一起。 「没有……呃……对,没有。」 黎冬默搔了搔脑袋,她有被问到什么问题吗? 「恭喜你们。」随后,林午霆从街道的另一侧走来。 手中拿着五张居民证。 「你们拿到正式居民证了,你们是我见过最快领到居民证的人。」他一面说着,一面颁发奖励。 「居民证后面有写你们的临时住宿,可以供新住的居民两週的时间适应环境,并在这段时间内找到工作,两週后你们就要搬去自己租的地方生活。」林午霆说着,「我原本是被派来带你们了解这里,但我老大突然通知我有会议要开,所以你们自便,这里现在就是你们的家了。」语毕,便快速往另一条街道跑去,不见身影。 他说的老大应该是指程昱晴,没错吧? 黎冬默心想。 「拿到入场券了。」方谊茵扬起笑容,离目标又更进一步了。 踏进办公室的霎那,林午霆可以感受到这里的气温比外头还要低。 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薄冰上前行,他感觉身体就要被寒气给冻结,而散发这股死亡气习的人,正是此刻坐在办公桌前,拿着对讲机,死死盯着桌面地图的程昱晴。 完蛋了,看这足以杀死一票感染者的眼神,她肯定是发现了。 林午霆嚥了口水,站到办公桌前。 「对不起!」林午霆抢在程昱晴开口前道歉。 「我不应该骗你程上校人在第十一区,但他真的有事要找你,只是如果我那时候没有这样说,你肯定会返回战场,那样太危险了,所以我只好出此下策。」他劈哩啪啦讲了一大堆,就怕对方不领情。 九十度鞠躬,他紧闭双眼,害怕程昱晴下一秒会拿桌上那叠资料往他头上砸。 「我知道,刚刚跟老爸通讯过了,他果然还在第十三区玩他的实验。」怎料,程昱晴的情绪倒是出乎意料的冷静。 那她的脸是在臭什么的啦?吓死我了。 林午霆轻轻抚了抚胸口,白受惊了。 「所以,实验怎么样了?」程昱晴拿起那隻放在桌上,已经几个月没有碰过,却也不见一粒尘埃的钢笔。 手指滑过笔身,滑顺触感依旧,笔尖的墨水早已乾涸。 「这……」林午霆搔了搔脑袋,面有难色。 要说他不知道具体情况也不是不行,他的确没有全然了解实验室的所有动向,但也不能说他毫无头续。 「怎么?老爸派你来监视我,却没有分享一些有趣的内容交换?」程昱晴停下把玩钢笔的动作,依然没有抬眸。 「不!」抓到要处,林午霆不自觉握拳,提高自己的气势。 「就算程上校没有派我跟在你身边,我还是会在这里!」他向前跨了一步。 「无论如何,我都会确保你的安全。」最后,他说,伸手搭上对方手中的钢笔。 程昱晴终于抬起头,对上林午霆的双眼。 是坚定,却也隐隐透露着不安全感。 「是吗。」程昱晴道出二字,将钢笔放回原位。 稳稳地佇立在笔座上,就像没有动过一样。 所以实验到底怎么样了? 程昱晴揉了揉眉心,深深吸了口气。 好想知道。 这场永无止境的战役,什么时候能见到终止的希望。 第十一章 最初的「病毒」发明者早在第一波疫情就已经阵亡了。 据说当时只是想要发明一种药物,可以让植物人从新行走,仅此而已。 「猎豹那边已经将新的一批感染者关进笼子里了。」穿着洁白实验袍的谢酉进将咖啡杯放上水槽,坐上办公椅。 「滴管。」谢酉承伸手,眼睛没有移开过显微镜。 「今天晚餐吃什么?」谢酉进将滴管拿给弟弟,问道。 「不饿。」谢酉承将显微镜放大几倍,观察着里头的生物移动。 「发现什么了吗?」谢酉进凑近对方,蓝色液体里隐隐浮着黑色颗粒状物体。 「还是没有。」谢酉承叹了口气,抬起头,扭了扭僵硬的脖颈。 「该休息了吧,你已经坐在这里超过二十四小时了?」谢酉进捏了捏工作狂弟弟的肩膀,「等等去吃二街的餐馆?今天好像有人猎到两头鹿。」 「嗯。」谢酉承轻应了声。 为什么疫苗无法复製?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 直至目前为止,超过一千次的试验,所有尝试复製出的疫苗通通被黑子吞噬,一场你追我跑的实验,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回圈里无限循环,每一天每一天,走进实验室到离开,没有一次成功让疫苗因子存活超过三秒。 看不见终点的鬼打墙游戏,后头的魔鬼却越来越靠近。 「酉承,你还好吗?」离开实验室大门,谢酉进回头,确认弟弟的状态。 他的身心状态每况愈下,作为哥哥的他是看在眼里,却也无能为力。 休息像是要了他的命一样,没有持续待在实验室来个试验马拉松,他绝对不可能会踏出那一个地方,不知道他这样玩弄自己的身体,还能够撑多久? 没有变成感染者,迟早也会过劳死的。 思及此,谢酉进微微叹了口气。 「你说还有多少免疫者?」谢酉承问道。 「三个。」 「都在第十三区吗?」 「更正,可实验对象是三个,都在第十三区。」 「所以有免疫者是不可实验对象?」谢酉承放缓了脚步。 「每次开会你真的都没认真听欸。」谢酉进失笑,他满脑子只想着实验情况,其他事情一概不理。 也因为谢酉承是个着实的实验狂,也让谢酉进成了他的实验助理,毕竟自己没有像弟弟一样拥有聪明的脑袋和对科学的热爱。 「三个可实验对象,也是当时自愿成为药物实验对象且成功获得免疫体的幸运儿,另外还有两位免疫者,没有公开那两人的资讯,喔对了,原本好像有三个免疫者,但其中一名已经死亡,具体原因并不清楚,上面没有交代太多。」谢酉进说明。 「有办法知道那两名免疫者的资讯吗?」 「你也知道克劳尔的作风,不属于我们范畴的事我们就不可能会知道。」谢酉进顿了顿,又说道。 「不过既然他们俩个这么神秘,那我们其实可以用排除法找到可能的人员名单,但即便知道了两位免疫者是谁,如果是高官也很难变成我们的实验对象。」 「这样啊。」谢酉承摸了摸下巴的鬍渣,也就是说自己能用来复製疫苗的个体非常有限,如果没有在实验体用尽前复製出解药,实验就玩完了。 可是为什么?明明已经成功把疫苗的序列找出来,却没有办法把病毒杀死?从免疫者脊髓取出的白子…… 不,不对,得先从头来过。 病毒是什么? 「你除了烤鹿排还要什么吗?马铃薯如何?」谢酉进问道。 坐在圆桌另一边的谢酉承单手抓着头发,陷入沉思。 「那就再加两份马铃薯泥吧。」谢酉进知道对方一时半刻是不会回过神,便替两人点了一样的餐点。 「病毒是什么?」谢酉承口中念念有词。 与其说这场灾害是由病毒引起,倒不如说是由「药物」病变的灾难,最初的实验人员根本搞错了方向,由脊椎直至脑干…… 对,脑干,一开始就不该触碰的地方,谁都没有想到病毒「黑子」会在脊髓里增生,并逐步蔓延至脑干,就像是一个大型且有秩序的社组织一样,脑干成为感染者的操控端,由数亿颗黏合在一起的黑子作为核心,并依序攀至全身,将每一个健康的细胞吞噬,直到感染者的体内剩下黑子,便完成了佔据的任务。 而二十一年前的疫苗「白子」正是顺着「黑子」的序列经过无数次排列组合后製作出来的,二十一年前由这起事件的「罪魁祸首」e&e公司少数存活的科学家成功研发出疫苗,当时e&e已经所属克劳尔,没有将疫苗量產的技术是一个事实,但怎么会连製造过程等资讯都消失? 『那栋建筑物怎么会黑黑的?上面的屋顶为什么会掉下来?』 『那个啊,你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这里发生了爆炸喔!』 『爆炸?那很危险吗?』 『非常危险!如果有爆炸就要赶快逃跑。』 『那这里原本是什么啊?』 『这里原本是医疗中心跟实验中心喔。』 『爆炸的时候,里面的人有逃出来吗?』 有逃出来吗? 妈妈的回答是什么? 「你有听说了吗?今天猎豹出勤的时候三组小队长差点内斗欸!」隔壁桌的两位陌生男子谈话引起谢酉承的注意。 「内斗?举枪互射吗?」 「好像是,我听我哥讲的,好像是因为程上校跟李上校的爱将中间有摩擦。」 「唉,他们自己不合,也不用害得手下部队也跟着吵起来吧,这样多危险,我们的敌人是外来势力跟感染者,而不是自己人欸。」 「谁知道,那些上位者搞不好根本就不在乎我们这种庶民的性命,他们反正也不用亲自上战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我们人民当肉盾不是吗?」左边的男子哼了声,饮尽杯里的水。 「但要管理的人这么多,会出现分歧也是正常的。」右边的男子默默说着。 「是也没错,至少克劳尔相对于其他地方来说是相对安全的了。」 谢酉进看谢酉承餐桌上的料理动都没动过,便伸手戳了对方脸颊。 「快吃啦,不然鹿排跟马铃薯就要冷掉了。」 「为了跟你来吃这一餐,我可是特别对姍保密了行踪,要是被她知道吃好料的没带她,肯定会被骂惨,但她今天职夜班,不能来享用这新鲜的鹿肉,可惜了。」 「保密……」谢酉承搓着鬍渣。 「保密!」他抬起头,有些激动。 「你说我的研究项目的主管是谁?」他问道,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谢酉进一跳。 「主管是廖上尉,怎么了吗?」 「廖上尉。」谢酉承重复了遍。 廖上尉是李上校那派的人,也就是说他的直属上司往上计算的话,最后会落在李上校身上,那所有的命令都是来自他的指示,可以这样解读吧? 「我们这个研究项目开始前签的保密条款,你还记得内容吗?」 「呃……」谢酉进搔搔脑袋,努力回想。 「详细内容我忘记了,但主要就是保密,应该简单明瞭吧,除了实验室同事外,对谁都不可以透漏任何研究内容。」 原来如此。 原来我根本就不是在为克劳尔工作。 不过疫苗的事,总算有点进展了。 谢酉承切了块鹿排,送进嘴里。 好香。 第十二章 克劳尔提供的暂时住所环境相当不错,单人的小小房间,有床有书桌,书桌前方还有一扇小窗户,和黎冬默在摩洛尔的住所很相似,而走廊的尽头就是共用卫浴室,虽然环境不及摩洛尔,但以「免费」的暂居所来说已经很好了。 这是他们来到克劳尔的第二天,距离预计啟程日还有十天。 「他们的餐厅食物选项好多!」孙凛将晚餐放上桌,铁製餐具相互敲击的声音有些刺耳。 黎冬默翻了个身,面相墙壁。 就说不饿不想吃饭了,怎么还是一群人跑来我房间蹭热。 「我帮你买了鱼乾粥。」余洁莘坐上床缘。 「谢谢,先放着吧。」黎冬默说,将身体蜷缩在一起。 「不行,你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这样不舒服的症状只会越来越严重。」余洁莘轻抚黎冬默后背,见对方身体不适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捨。 好险现在处于安全地,若他们人在外头,情况肯定会变得非常危险。 可恶,为什么身体好不了? 黎冬默沉沉的吐了口气,昨天被流氓强灌药物后退烧了,身体也好了很多,甚至今天早晨还和伙伴们一起去绕了克劳尔内部一圈,讚叹这里的城市规划,到了下午身体却突然恶化,现在一步都无法踏出房门。 「这几天要赶快让身体好起来,不然会拖延到我们的计画。」余洁莘加重了语气,她知道自家好友需要一点刺激性言论。 黎冬默闻言,缓缓坐起身子。 余洁莘打开铁盖,满满海鲜味扑鼻而来。 不用再继续吃罐头是好事,可她现在真的没什么胃口。 余洁莘将汤匙放入碗里,递给黎冬默。 热呼呼的鱼乾粥,还有海带和黑胡椒粒,上头撒上些许葱末。 这是……?黎冬默翻搅着鱼乾粥,一块块橘红色的东西在里头载浮载沉。 确认内容物后,原先就了无朝气的眼神更加阴沉了。 「不可以挑食,红萝卜很营养。」余洁莘说道。 黎冬默看了对方坚定的眼神,再将目光偷偷移动到后方的方谊茵,带着求助讯号。 怎料方谊茵接收到求救讯号后向她投以爱莫能助的表情,随后便回头继续和左奕寧交谈。 没有人可以帮我了。 黎冬默深深吸了口气,舀了一汤匙粥送进嘴里。 暖暖的,鱼乾的鲜味,海带的口感,有些辛辣的黑胡椒粒,还有数量超多且超级有存在感的红萝卜块。 不行,做不到,一口就是极限了。 黎冬默将嘴里的粥下嚥,捧着碗的手靠上大腿。 吃得我好累。 眼角馀光注意到床上的人似乎定格了,余洁莘停下吃晚餐的动作,见到对方眼神死亡,提不起劲的模样。 才一口而已欸! 太夸张了。 余洁莘伸手拿走对方的鱼乾粥,默默将里头的红萝卜挑进自己的碗里,再将自己碗中的香菇丢进对方碗中。 「要吃完。」余洁莘将粥放回黎冬默手中。 她对她投以感恩的目光,「最喜欢你了。」黎冬默开心的漾起笑容,吃着没有红萝卜的鱼乾粥。 「消炎药太贵了,我们全部的人赚来的钱,就算不吃不喝两个礼拜也买不到半颗药。」孙凛走近俩人。 「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黎冬默嚼着鱼乾,好不起来也得好起来。 「我明天去问看看马匹的事,奕寧会去负责武器。」方谊茵说着,起身,拍了拍下臀。 「你们早点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冬默,你也是。」语毕,便与左奕寧离开房间。 「方姐很担心你。」待对方离去后,余洁莘开口。 「她今天到处打听消炎药跟抗生素的消息,可惜药品去到哪里都是稀有物,就连最大组织克劳尔也不例外。」 「医院外面也都排满了人,今天跟方姐一起去医院问药的时候,听一个老爷爷说他排了三个月还没排到医生,他老婆的病情都快撑不下去了,可某某上尉的儿子却排都没排队就直接住院,果然没有靠关係很难得到医疗资源。」 这种这么明显的不公平制度,人民不会反抗吗? 黎冬默蹙眉,不,人民心底是想反抗的,可反抗了之后呢?克劳尔上层握有的军事力量非常可观,反抗的后果大概就是被驱逐出境吧。倒不如就安静的生活,只要没自己的事就不要去听,不要去看,过一天算一天,总比在外流浪好得多。 「特权……」黎冬默呢喃。 所以那天程昱晴强灌自己的药物,也是靠特权才拿到的吧? 我吃了这颗药,会不会因此害一个人失去活下去的机会? 思及此,黎冬默顿时失去味觉,嘴里香菇片的韧性是仅有的知觉。 「但至少这里的生活用品价位平易近人。」孙凛从口袋中掏出一小带牙线。 「牙线!」黎冬默见到对方手中的物品,精神瞬间回来了一大半,际昨天的牙刷牙膏组后,今天竟然出现了牙线!太快乐了吧,离开这里前肯定要再多买几袋。 「厉害吧。」孙凛自豪的笑着,将战利品放到书桌。 「我今天累的要死猎到三隻兔子,还和其他猎人组队,猎到一头大公鹿,所以今天的晚餐和牙线要感谢我。」 「你好棒。」黎冬默笑道。 「知道就好,你们慢慢吃,哥要去洗洗睡了,晚安。」他说着,将地上的碗筷收拾,离开房间。 「你要在这里监督我吃饭吗?」黎冬默将目光放回余洁莘身上。 碗里的粥还剩下三分之一。 「你的伤口,让我看看?」余洁莘倾身,伸手想触碰对方。 怎料,缓缓靠近的右手半路被拦截,黎冬默抓住她手腕,阻止更近一步的动作。 「伤口没事。」黎冬默向她微微一笑,「别担心太多,我可以照顾自己。」 「也是,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余洁莘收回手,站起身子,往门口走去。 搭在门把上的手却迟迟没有转动。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这句话是说给她听,更是说给自己听。 「晚安。」她说,离开房间。 「晚安。」黎冬默回覆,声音却被木门阻挡,传不出去。 余洁莘在生气吗? 黎冬默摸了摸有些乾燥的鼻子。 将碗放上书桌,脱下上衣,走向书桌前的窗户。 倚着窗户的倒影,检查左肩上的枪伤,伤口泛红,灼热感持续,黎冬默轻轻压着伤口边缘,看起来相当不妙。 黎冬默微微吐了口气,窗户外的街道旁排列着路灯,街道上却没太多行人,有的是身穿迷彩的克劳尔军队坐着吉普车巡逻,一面广播着让人民在宵禁前回到家中。 距离宵禁时间的十一点半还有三个小时。 路灯白光照亮飘雪,雪花在空中闪烁,落到地面后和其他的雪花接在块。 其实待在这里也不错吧,如果可以多待上几个月,也不会太糟? 多待在这里几个月,就等于多活几个月。 如此想着,黎冬默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赶紧甩了甩脑袋,从椅背上抓着备用衣物,衝去走廊尽头的浴室盥洗。 「不可以害怕。」黎冬默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不可以害怕。 「免疫力失调?」 刺鼻消毒水味充斥房间,程昱晴手里握着装有抗生素的玻璃瓶,微微蹙眉。 「没错,营养不均衡、压力大、长期处于紧绷状态、接触到病毒霉菌等等的因素都可能导致免疫力失调,因此在这种医疗资源不足,且〝随时都有可能被杀掉〞的世界,这种情况相当常见。」医生向程昱晴解释道,从后方的收纳柜中拿出注射器,交给对方。 「这些东西非常非常非常宝贵,你要好好使用。」 「我知道,谢谢医生,对了,以此作为交换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你明天直接去,会有人带你。」语毕,程昱晴将物品小心的收进包包,离开医疗中心。 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半,此刻正是克劳尔的宵禁时间,任何人未经许可都不可以在外头逗留,就连克劳尔的自家军队-猎豹成员,也不例外。 程昱晴拉紧大衣,加快脚步,怎料,一盏刺眼白光照亮自己,前方的军人手持步枪,枪口对准自己,「你是谁?」军人喊道。 「程昱晴,猎豹六小小队长。」程昱晴高举双手。 「小队长?都已经到宵禁时间了,你怎么还在这里?我记得今天猎豹六小没有值勤啊。」军人放下步枪,朝对方走去。 「抱歉抱歉,刚刚跟程上校在通讯室进行远端会议,没有注意到宵禁时间,因为这里跟第十三区有时差嘛。」程昱晴说道。 「原来如此,那小队长赶紧回去吧。」军人向程昱晴行礼,便侧身让对方离开。 「呼……」程昱晴抬头,小雪尚未停歇,差点就被抓到了,好险有爸爸的职位当挡箭牌。 经过几条街区,终于来到目的地。 第十三章 〝喀啦、喀啦---〞 门把? 黎冬默一把抓起书桌上的笔,站在门边,屏息。 看着门把转动,缓缓推开,一抹黑影踏进房门。 黎冬默箭步上前,从后方环住对方脖颈,笔尖抵在对方颈动脉处。 〝啪嗒、啪嗒、啪嗒---〞 笔尖随着脉搏跳动起伏着,握着笔的人和被笔抵着的人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你看起来很健康。」程昱晴率先开口。 「你是怎么进来的?」黎冬默问道,笔尖没有移开的意思。 早在看见那抹背影,黎冬默就知道来者是谁了。 「我有备份钥匙。」程昱晴说,晃了晃手中的钥匙,因为生锈的关係,方才花了她一点时间试角度。 「你哪来的备份钥匙,这里也太不安全了吧。」黎冬默无语。 「你才让我很不安全吧。」程昱晴说,艰难的抬起左手,伸指点了点对方握笔的手。 「是你先闯进来的欸。」黎冬默没有要放下笔的意思,谁知道这流氓这时间偷袭别人房间是有什么打算? 程昱晴见对方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左肩向后顶,朝对方左肩用力撞上。 虽然自己被架住,但不知道是因为黎冬默身体不适的关係,因此很容易挣脱,抑或是其他原因? 「痛……」黎冬默抚着枪伤,痛得整张脸揪在一团。 白色的棉质上衣伤口处染上一抹红,鲜红色渐渐扩散。 糟了,不小心撞太大力。 程昱晴见状,走近对方,一把拉住她的手,往床上甩。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给黎冬默任何反应的机会。 脚步还因为没踏稳而跌坐在床上。 这女人到底是想怎样啊?流氓式出场就算了,还流氓式对待别人? 好生气,克劳尔的军人就了不起吗?老娘现在也是克劳尔的人民了啊!应该要保护我才对吧?这里有没有军队申诉箱?我要把这流氓申诉到没工作! 「生气囉?」程昱晴见对方别开脸,还胀红了双颊,觉得画面相当有趣,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对方脸颊。 被对方戏弄着,黎冬默迅速回过头,长口就想往对方手指用力咬下。 「呃啊---」好险程昱晴反应够快,及时将手指收回,否则照对方的野性,手指被咬断都不无可能。 「你很兇欸。」 「对付流氓哪有在客气的。」黎冬默没好气的说。 「你的伤口还好吗?」程昱晴缓了缓情绪,得办正事了。 她一面问着,一面从背包里拿出小束口袋。 「好得很。」黎冬默说道,多亏流氓的福,伤口又渗血了。 她说,眼角馀光看向左肩,一抹令人难以忽视的血晕就这么掛在上头。 「衣服脱掉。」程昱晴说。 「蛤?」黎冬默瞪大双眼。 不是吧?又来? 「听说今天有个新面孔到处打听抗生素的消息,我猜应该是方谊茵吧,你们几个人谁需要抗生素,不难猜测?」程昱晴说着,对上黎冬默双眸。 「也不想想是谁造成的。」黎冬默故作镇定,侧过身,向后倒在枕头上,右手枕在后脑下方,双脚交叠。 「伤口没事,如果你是因为有点歉疚所以想弥补的话,不需要,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可以回去了。」她说着,闭上双眼,期待对方可以识相的离开房间。 「我一点都不会感到歉疚啊。」程昱晴说道,「就说了,那天会开枪射你完全是出于自我防卫。」 「那你干嘛一直来关心我的伤口?我不是也说了吗?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你不需要因为我救过你一次就对我做到这些事,再说了,你上次给我吃药,我很感激,我们之间也可以算是扯平了。」黎冬默微微蹙眉,虽然看起来像是关心,但一切行为看在她眼里更像是找自己麻烦,她此刻只想快点结束这荒唐的关係。 对呀,为什么? 明明我大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到她身边。 就为了帮她处理伤口吗?就因为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在战场上,自己不也是被队友拯救,我也拯救过队友好多次,说到底,我此刻站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就是很喜欢找人吵架,对吧。」程昱晴吐了口气。 「是你喜欢惹怒别人吧?」黎冬默没好气的说。 程昱晴覷了眼对方的怒顏,抓不准那人的心思,只觉得有趣。 对,是有趣吧。 从初见黎冬默那日,我就打从心底对这人產生了兴趣,她不太聪明、做事莽撞、易怒易爆炸,可对待朋友非常忠诚,身手也相当不错,还有一颗善良的心。 像隻小狼一样,一隻不太合群且暴躁的小狼,正等待着被谁驯化成犬。 好期待啊,程昱晴嘴角上扬了几分。 好期待她被自己驯化后的模样。 「你、你笑什……」话语未落,只见程昱晴稍稍移动脚步,一肢大长腿划过天际,下一秒,流氓整个人跨坐在她身上。 可以不要每次都用这招吗?也太喜欢坐在别人身上了吧?是有什么怪僻? 「你不脱我就帮你脱。」程昱晴伸手就想拉开对方衣角。 「喂喂喂喂喂,不要乱脱别人衣服好吗?流氓。」黎冬默见状,赶紧伸手压住衣襬,阻止自己被性骚扰。 「我会脱,但你先离开我的身体。」她冷声。 程昱晴满意的点了点头,移动到床缘。 这流氓到底是有什么毛病,有病要看医生欸。 黎冬默心里想着,啊对了,这里医疗资源匱乏,也难怪她迟迟无法就医。 脱衣服的动作做到一半,黎冬默突然停下。 好痛….. 伤口鲜明的撕裂感袭来,使得她一动也动不了。 「怎么了?」程昱晴纳闷。 「……」黎冬默沉默。 见对方衣襬停在肩膀位置,大概猜到了原因,程昱晴上前,将对方衣服往上拉,脱下的上衣被随意扔在地上。 「……」黎冬默瞪了眼流氓。 程昱晴则是从束口袋里拿出注射器和抗生素,将注射器灌满药物。 「别动。」她说,拿着注射器靠近对方。 「等一下。」黎冬默向后倾。 「怎么了?」 「你怎么会有这个?」儘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什么意思?」程昱晴不解。 「如果今天我得到这个,会不会因此有一个人死掉?」黎冬默说着心里的担忧。 程昱晴被这突如其来的问句问得不知如何回答。 会不会有人死掉?我不知道。 看来他们多少也知道了一点克劳尔的运作方式,可就像她自己所说的,这个世界不就是这个样子吗?谁可以得到资源,谁不行;谁能活下去,谁必须接受死亡。这些都是註定好的事实,有本事就靠自己活下去,或是像现在一样,刚好遇到一个可以帮助自己的人。 资源的分配,从来都是位高权重的人说得算。 「不会。」程昱晴道出二字,随后便将针头扎进对方身体。 一点拒绝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好痛。 黎冬默吃痛的看着收拾物品的流氓,那人真的是一点都不懂何谓怜香惜玉。 她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慢悠悠的将束口袋收进背包,并打开前袋,翻找着什么。 散落的发尾隐隐遮挡她的侧顏,白皙的肌肤透着因低温而泛红的脸颊,看起来好…… 看起来好不耐晒。 黎冬默瞇起双眼,那白的透光的肌肤看起来到了夏天就不敌日晒,肯定很容易就会晒伤,流氓不是本地人吧?就算是,也肯流有北方族群的血统,而且浓度很高相当纯正。 她想着,再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本就偏小麦色的肌肤在长年日晒后晒得更加均匀。也因为人种肤色的关係,相较于纯种白人的余洁莘,黎冬默及孙凛两人更不容易晒伤。 她看着程昱晴,好奇对方究竟在翻找什么,直到她终于停下动作,从背包里掏出一支牙刷。 牙刷……? 「你该不会是要在这里过夜吧?」黎冬默瞪大双眼。 「现在是宵禁时间,我出去会被抓,后果很严重的。」程昱晴将背包收到桌脚,起身准备到外头的浴室盥洗。 「我才不在乎你会不会被抓,你赶快回去啦!」黎冬默没好气叫道。 「哦?我如果被抓,那还得怪在你头上。」程昱晴回眸,说道。 「蛤?你被抓关我什么事?」 「要不是因为担心你的伤口,我现在早就躺在我的大床上安心的睡觉了。」 「那你可以早一点过来啊。」 「可是我工作很忙,只有这个时间有空。」 「这张床很小,没有你的位置。」 「挤一下就有了,相信你和我都睡过更狭小的地方吧?」 「我睡相很差,会压到你,你会窒息。」黎冬默不甘示弱的说。 「你很轻,整个人押上来都没事。」 「……」 「我可以去刷牙了吗?」 「我会〝不小心〞把你踢下床。」 「那你睡外侧。」 「我喜欢靠墙壁睡。」 「那我只好靠你进一点。」 「……」 「我去刷牙囉。」 「你不能去睡其他空房间吗?」 「我只有这间的钥匙。」 「要刷快点去刷。」 黎冬默拉紧被子,这流氓怎么会这么难说话? 她深深吸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双眼。 已经扭紧了的水龙头,还是阻止不了小水滴规律的溢出,一滴、一滴打在铁製的洗手台上,程昱晴蹙着眉头,明天要请人来修理了。 心想着,看着前方,镜面中的自己。 顺了顺长发,还是一样漂亮。 满意的给自己一个微笑,离开浴室。 本以为黎冬默会故意做一些让她无法躺床的举动,可方进房门,只见她侧身面墙,将三分之二的空间都留给了自己,被子也好好的铺平了。 程昱晴脱下外套,轻轻上床,鑽进暖暖的被子里。 「你睡了吗?」她轻声问道。 「睡了。」黎冬默应声。 程昱晴莞尔。 「晚安。」她说,伸手将檯灯关上。 刺眼的阳光照射在脸上,穿透眼皮打在瞳孔,黎冬默艰难的翻了个身。 空的? 她睁开双眼,身旁的人早已离开,连一抹馀温都没有留下。 也太早了吧。 没有期待中的人躺在身边,竟感觉到有些失落。 思及此,黎冬默抹了抹鼻尖,思绪紊乱。 套上外套离开房间,余洁莘、方谊茵及左奕寧的牙刷都是湿的,看来剩孙凛还没起床了。 她缓缓掀开上衣,确认伤口。 原本泛红发热的症状都有明显消退,身体也轻盈了不少。 真的多亏流氓的福。 今天可以和余洁莘还有孙凛一起组队打猎了! 思及此,黎冬默漾开笑容,美好的一天。 第十四章 〝叩、叩〞 「请进。」程昱晴喊声,目光依然放在手中的书籍。 「小队长!今天六小要一起去吃晚餐,在十四号餐馆,你要一起吗?」林午霆兴奋的说道。 「怎么这么突然?」程昱晴翻页,看起来对聚餐有些兴致缺缺。 「最近鹿肉降价了!你有发现吗?」林午霆拉了把椅子坐上,凑近办公桌。 「就是方谊茵他们,呃…那个谁?孙凛还有黎冬默?啊,还有一个女生,余洁莘?听说他们三个出去打猎都能大丰收的回来,也解决了我们入冬粮食短缺的问题,所以六小的队员们想说趁现在鹿肉价下降,也很久没去喝一杯了,就想约一波。」林午霆兴致勃勃的说着。 「很会打猎吗?」程昱晴又翻了页。 「小队长,你要养狗喔?」林午霆倾身,目光放在程昱晴手中的那本书。 《训犬第一集-从个性认识狗狗》。 左手边还堆了好几本类似的书籍。 《三十招教你训练好狗狗》、《幼犬不难教》、《爱犬行为与训练大全》、《狗狗训练百科》、《狗狗训练完全指南》、《你的狗狗在想什么》、《狗狗的成长与训练》、《如何让爱犬听话又贴心》、《教你训练出完美狗狗》。 也太多了吧,话说这些书是哪来的? 「你们约几点?」程昱晴问道。 「六点!你也要来吗?太好了!」林午霆开心叫道。 「看情况,有空就去。」她说,翻到猎犬的介绍区。 「还有,程上校请你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和他进行远端通话。」林午霆说道。 「我这边的中午十二点还是他那边?」 「我们这边的中午十二点。」 「知道了。」程昱晴頷首。 「那我先离开了,晚上见。」林午霆将椅子归位,离开办公室。 程昱晴抬眸,看了眼墙上的时鐘,距离与父亲的会议时间还有三十分鐘,原本想去附近的商店买个三明治来吃,现在都没胃口了。 不知道黎冬默他们还习惯这里的生活吗? 她心想着,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一週,后来她被公务缠身,实在没有办法抽空去关心那隻小狼。 应该不会因为缺乏关照而变得更加难驯服吧? 思及此,她有些担心会前功尽弃,赶紧翻阅桌上的书籍,努力吸收训练狗狗的知识。 〝啪---〞 孙凛将战利品丢上书桌。 「看看我买到什么。」他一脸得意的扫视屋内其他四人。 「做得好,这个够我们吃好几个礼拜。」方谊茵莞尔,示意孙凛将买来的军粮收进背包里。 距离啟程时间还有三天,他们在这几天很努力的到处工作赚取金钱,购买上路需要使用的物品、武器及粮食。 余洁莘则是在笔记本里记录下每一笔粮食,离开这里以后,每一口都要斤斤计较,以防断粮。 因为在场没有人知道,这一趟需要花多久的时间抵达目的地,也没有人知道此趟行动的尽头,是否能看见全员回归。 「趁留在这里的最后几天,一起到附近的餐馆喝一杯如何?」方谊茵提议,适时的让这几个孩子放松一下也好,毕竟之后要面对的是庞大的威胁及压力。 「好啊!」孙凛开心道,他好久没有摄取酒精了。 「冬默跟洁莘呢?」左奕寧问道。 「好啊,很久没喝了。」黎冬默頷首。 余洁莘也点头同意。看着黎冬默,若有所思。 她的伤口不可能好得这么快。 一週前,黎冬默明明痛苦得无法行动,隔天一早却莫名有精神,还跟着他们一起到墙外打猎,虽然速度和反应力有明显下降,但也在后来的几天内用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復到了她原本的水准。 可不管余洁莘如何问,黎冬默都会装傻,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太不合逻辑了。 余洁莘此际唯一能想像到的合理推论,就是猎豹的小队长程昱晴,可能有私下帮助黎冬默,给予她需要的药物,可是为什么?就因为枪伤是她造成的?还是因为黎冬默救过她? 不对,礼尚往来这种事只会出现在上个时代里的小说情节,没道理程昱晴要帮她这么多。 所以背后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余洁莘看着黎冬默,怎么都无法得出一个结论。 她在想什么? 黎冬默套上咖啡色大衣,程昱晴给她的那件。 自从上次程昱晴莫名其妙跑来对她刺了一针,还赶都赶不走的在这里留宿一夜后,时间已经过去一週,她都没有听见或看见她的身影及消息。 不合理,那人不是阴魂不散吗?怎么可以说消失就消失,她知道他们过几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吗?好歹也要露个脸说声再见吧? 毕竟……毕竟可能从此再也不见。 惊觉自己竟然有点「想念」那流氓,黎冬默吓得甩了甩脑袋,想把所有可怕的想法通通甩开。 十四号餐馆,是克劳尔第十一区为数不多有贩卖酒精饮品的餐馆,大多是啤酒居多,也有贩卖价位较为高昂的精緻酒类。 距离上次喝酒应该已经有两年了? 黎冬默永远记得自己第一次饮酒发生的惨事,余洁莘罕见的对她大发脾气,且那之后的好几年,她都严格控管她的酒精摄取量。 那是黎冬默十八岁时方谊茵替她举办的成年礼,其实也只是邀请摩洛尔村庄里几名好友一起到家里庆祝,白安竹还准备了各种不同的酒让大家品尝。 孙凛在后方胡乱调酒,让黎冬默一杯接着一杯,有些苦得让人难以下嚥,有些又甜甜的很好入口,总之黎冬默也不记得自己究竟灌下多少酒精。 只记得到了派对后段,黎冬默亲了一个女生。 是方谊茵好友的女儿,黎冬默甚至已经忘了她的名字,因为平常也不太有交集,只是在派对上小聊了一段。 反正绝对不是我先亲她的。每当回想起那段回忆,黎冬默总会肯定的说。 但会让余洁莘如此愤怒的原因,并不只是亲吻这么简单。 派对结束后的半夜,黎冬默是被装有冰块的冰水泼醒,随后还被用水桶狠狠砸去。 要知道她的生日在冬天,在冬天睡觉睡到一半被冰块水泼醒是非常恐怖的事。 『黎冬默!你给我起床!』余洁莘大喊,将水桶往黎冬默身上砸。 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不轻,原本迷糊的脑袋瞬间都清醒了。 黎冬默一脸「发生什么事?」的脸看着好友。 『你们做了吗?』余洁莘握紧双拳,颤抖着身体。 欸不是,现在该颤抖的人是我吧? 黎冬默心想,随手捉了落在一旁的衣服套上。 『什么意思?』她问。 『你们刚刚是不是做爱了?』她又再问了一次,怒容和气得发红的双眼,看得黎冬默满脸问号。 『对。』黎冬默不明所以,頷首。 对,我跟某个女生上床了,怎么了吗?心里如此想着,实在搞不懂余洁莘在发什么飆。 『你有没有让她进入你?』余洁莘又问。 『呃…有?』黎冬默也些迟疑,老实说她也不太记得过程了。 『你这个笨蛋……』余洁莘冷声,快步朝黎冬默走近,一把揪住对方衣领,拉起。 黎冬默被硬生生拉近对方,棉被滑落,下身只剩下一件内裤。 好险我有穿内裤,不然就尷尬了。 余洁莘恶狠狠瞪着黎冬默,看见她满脸「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更加愤怒,一颗拳头就这么扎扎实实的落在对方腹部。 黎冬默被揍得咳了几声,跌坐在床上。 『余洁莘,你发什么疯?干嘛揍我?』黎冬默抚着腹部。 『你怎么可以跟那个人做……』余洁莘语气变得有些不稳。 『两个大人你情我愿有什么不可以?』黎冬默蹙眉,不禁纳闷自己是不小心上了余洁莘的暗恋对象还是敌人吗? 可是她印象中整场派对余洁莘都没有跟那个人有任何交集啊? 再说了,我好歹也是个正值亲春期的青少年,对性有好奇心是很正常的吧,不过就是跟了一个不太熟的人上床,有必要这样大惊小怪吗? 『你不可以在脑袋不清醒的时候随便跟别人上床啊!』余洁莘吼着,几乎要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对方是女生就算了,如果是男生怎么办?会怀孕的!你准备好要怀孕了吗?如果没准备好,你就不要做出这么危险的举动!』 黎冬默被骂得哑口无言,余洁莘说的不无道理,如果是男生就糟了,但这个假设本身就不可能在她身上成立。 『不会跟男生。』黎冬默说道。 『什么?』这回换余洁莘不解了。 『我又不喜欢男生,所以再怎么醉都不会去跟一个男生打砲。』黎冬默坚定的说着。 余洁莘楞然,她只喜欢女生吗?好像也是,没看她这几年有跟除了孙凛以外的男生有过太多肢体接触,倒是从小就喜欢跟村里的大姐姐牵手、抱抱。 这个色鬼。 『以后不准再喝这么多了。』 最后,余洁莘给出结论。 而黎冬默也乖乖的让余洁莘控管饮酒量,且之后几年,因为忙着工作上的事,黎冬默的交友圈变得越来越小,除了猎人团里的几名女性,基本没有机会去认识新的女生了。 直到现在。 「乾杯!」孙凛举杯喊道。 「乾杯!」四人跟着敲杯。 「啊哈---」冰凉的啤酒下肚,黎冬默爽快的将酒精饮尽,空杯放上桌的同时,眼光注意到门口进来的那群客人。 黎冬默彷彿可以听见自己瞳孔放大又缩小的声音。 她怎么会在这里? 「然后我就跟他们说……」林午霆走在程昱晴身旁,滔滔不绝的说着。 他的声音在她看见她以后渐渐消失,她对上她的视线。 黎冬默嚥了嚥口水,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只见程昱晴朝她浅浅一笑,将落至前胸的发丝勾向耳后,就这么经过黎冬默身边。 「兄弟,你才一杯就茫了?」孙凛在黎冬默眼前挥了挥手。 「再叫一轮。」黎冬默说。 余洁莘身体向后靠上椅背,等待眼前的人做出不明智的举动。 第十五章 「然后我就跑到……」看着队友们兴高采烈的谈话,程昱晴时而微笑点头,时而啜饮啤酒,注意力却始终无法集中,中午与父亲的谈话在脑中回盪。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看妈。』程昱晴抓着麦克风,努力抑制衝到脑门的情绪。 『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最近劫盗团很不安分,手边的军队不够多,你也不是不知道,要从第十一区移动到我这边需要多少人力。』程上校说着。 『那我自己过去总行了吧?』程昱晴又说道。 『你疯了吗?三支小队都可能无法完成的任务,你想要一个人走?况且在没有车子的情况下,难不成你要步行?』程上校提高了音量。 『你不告诉我妈现在的状况,又不让我过去,也不让我跟妈通话,你觉得我有可能坐得住吗?』程昱晴也提升起气势。 『那你告诉我,你想要怎么过来?在没有军队的帮助下。』程上校放缓了语气。 『就用走的,我已经等你说要派军队等了四年了,整整四年!我收不到一封关于妈的消息,就算要我徒步走一年去见妈我也愿意!』程昱晴激动的说道,她已经受够了等待。 『你的存活机率是零。』程上校冷声。 『你就在第十三区等我吧。』 『千万不可以被咬到。』程上校补充,他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只是不知道会来得如此迅速。 『这还用你说。』程昱晴没好气,语毕便关上对讲机。 四年了,她尝试过无数次前往第十三区的方法,无论是向上申请军队补给,抑或是自行组织部队,呈递过无数份资料,最后却都无疾而终,不是没有想过靠自己一个人完成此项计画,可是父亲说的没错,在没有军队帮助下贸然行事,只会为自己惹来杀生之祸。 可也就这么刚好,遇到一行不怕死的人,这也许就是最好的机会了,若不好好把握,别说见到母亲,就连她的墓碑可能也都见不到了吧。 程昱晴思忖着,目光落到桌上的书籍,《爱犬行为与训练大全》。 黎冬默不也是要去第十三区找母亲吗?正好她们可以组成一支「寻母小队」吧? 『刚好还可以在路上进行训练。』程昱晴口中呢喃道。 敲杯声此起彼落,程昱晴思索着该什么时候让队友们知道自己即将远行的消息,无论何时,都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欢乐的时刻。 「小队长,你什么时候要养狗啊?」林午霆一手抓着酒杯,一手指向程昱晴。 「小队长想要养狗?」此话题引起其他队友们的注意。 「不好吧,之前小队长不是把二小小队长送的植物养死了吗?在一个礼拜之内?」 「那是意外。」程昱晴说,小口啜饮着啤酒。 「养狗不可以有意外欸。」另一名小队员说道。 「你要不要被我养看看?」程昱晴向对方投以友善目光。 「先、先不了,谢谢小队长。」他被那眼神杀个措手不及,握着酒杯的手大力抖了下,洒出里头的啤酒。 程昱晴微微一笑,视线往斜前方望去。 距离自己三桌顾客,黎冬默等人的位置,而她的目标正巧背对着自己,她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可以从她的肢体判断对方的状态。 约莫十分鐘前,黎冬默的肢体动作就变得越来越大,看起来应该是喝了不少。 「我想尿尿。」黎冬默放下酒杯,缓缓站起身。 膀胱已经到达极限,不能再忍了! 「我跟你去。」余洁莘也跟着起身。 「不要,你坐好。」黎冬默双手搭上对方肩膀,强行下压。 「我可能要顺便去大便,会很久。」她摆了摆手,便往厕所的方向走去。 「她有喝很多吗?」孙凛看着黎冬默半满的酒杯,纳闷问道。 「她是我们几个里面喝最少的。」余洁莘说道。 这人酒量不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酒量不好,酒品还很差。 别人是醉了就睡,可她是醉了就睡人,即便只有发生过一次,余洁莘依旧耿耿于怀。 就算是你情我愿又如何? 越想越生气,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舒服。」黎冬默开心地坐在马桶上洩洪,开心地冲水,开心地到洗手台洗手。 开心地…… 「嘿。」 身后突如其来的招呼打碎了黎冬默的快乐,她看着镜子里的人,身体抖了下。 完全忘记刚刚有看到这女人了!她现在出现在这里又是要干嘛?想尿尿就赶快进去尿啊! 「要尿快尿,我要出去了。」黎冬默将手中的水珠甩了甩,转身往门口走去。 程昱晴就这么靠在门边,双手环胸。 「借过,你挡到路了。」黎冬默没好气的说。 爱犬训练第一步,善用古典制约。 问题是,程昱晴并不知道黎冬默看到什么会流口水。 「你看起来恢復的还不错?」程昱晴伸手往对方左肩靠近。 「你后来都没有出现,又知道我伤口的情况了?」黎冬默抓住对方右手,不让其继续靠近自己。 「你希望我出现吗?」程昱晴挑眉。 黎冬默楞然,她方才是不是挖坑给自己跳了? 「才没有,你爱来不来我都……」话语未落,程昱晴便打断。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她问道。 讨厌?对啊,为什么? 黎冬默顿时哑口,为什么我这么讨厌她? 这是讨厌吗? 思绪回到一週前,程昱晴悄然离开的早晨。 那股强烈的空洞感,是无法不去正视的失落,而黎冬默选择了压抑这股情绪,选择了忽视,选择将情绪吞回肚子里。 因为她知道,要是正视了这个问题,一切都回不去了。 任何会让我想要留在这里的因素,都必须要捨弃。 无论是踏出墙外的恐惧、害怕面对感染者抑或是遭劫盗团攻击,一切情绪都是可以被控制的,只要相信方姐,相信好友。 可面对程昱晴,她没有可以寻求帮助的对象。 她给了黎冬默此际最需要的安全感,即便她有时候动作粗鲁,可黎冬默可以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在她身旁是安全的。 人类追寻安全之地,本就是人性,不是吗? 所以她选择逃避,只要不去听,只要不去看,就没事了,对吧? 只要我表现得抗拒,她就会离开了,对吧? 所以我说,程昱晴,你为什么要重复地出现? 为什么要给我一个,留下来的理由?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程昱晴又再问了一遍。 她缓缓凑近对方,被黎冬默抓住的手还未松开。 程昱晴是知道的,对方心中的答案,可她就是怎么都想不透,所有无法被解释的行为,不是讨厌,但说得上喜欢吗? 黎冬默究竟把自己视为敌人、朋友,又或者只是一位帮助自己的路人? 「我不讨厌你。」黎冬默松开手,目光锐利。 她感觉自己正处于险境。 「我不讨厌你,但你也不要一直出现在我面前好吗?」她拧眉,思索着要怎么做才可以摆脱眼前这个女人。 再多一点什么,都会动摇她的内心。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怎么可以说放弃就放弃,这样要我如何面对方姐?如何面对和我同进退的伙伴? 「可以让我离开了吧。」黎冬默说,手搭上门把。 「等等,既然你不讨厌我,又为什么每次看到我都好像是看到感染者一样?不是躲就是跑,再不然就是攻击我。」程昱晴今天非得到答案不可。 相较之下,第一天见面时的黎冬默可爱多了,好喜欢她重了枪伤、被枪口指着的同时还可以面不改色的和自己对峙。 「因为你,让我不想离开这里!」黎冬默被逼急了,控制不住情绪将思绪脱口而出。 程昱晴闻言,顿时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答案。 见对方没有反应,黎冬默抓紧机会开了门离开。 程昱晴看着缓缓扣上的门。 「原来,让她流口水的非制约刺激,是我自己吗?」她靠上墙。 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呢? -------- 作者云:古典制约不是这样用的喔! 如果这边硬要说的话,对冬默產生影响的非制约刺激是抗生素、药品、安全感,而昱晴总是带着这些东西出现,所以对冬默来说,昱晴是制约刺激喔!把自己看做非制约刺激的流氓过于自信了吧。 第十六章 〝喀---〞 地下室通往墙外的门锁解开,程上校推着装满食物与日常生活补给的推车走进,往山丘上的小庄园迈进。 约莫二十分鐘的路程,终于在前方看见光明。 程上校打开通往前院的铁门。 「程上校。」里头的管家早已等在门口等候多时,她接过推车,跟在程上校后头,一起进入屋内。 「我老婆人还好吗?」程上校问道,硕大的大厅内只有另外一名管家正在打扫。 「夫人在三楼弹琴。」 程上校走上三楼,钢琴声越来越近,直到他打开门,悦耳琴声翻起过往回忆。 「老婆。」他唤到。 琴声嘎然而止,罗芓涟并没有回眸。 「昱晴要回来了。」程上校说道,「应该会回来,如果中途没有发生意外的话,我们都相信女儿的实力,对吧。」 「你要把我关在这里关到什么时候?」罗芓涟开口。 「关到我相信你不会去和别人〝乱说话〞呀。」 「昱晴回来,很快就会发现我被她的变态爸爸关在这里。」罗芓涟说道,语调却毫无波澜。 「没有人会发现你在这里,放心。」程上校勾起唇角,即便对方看不到。 「对了,我带了你最喜欢吃的鹰嘴豆,应该够你吃上一个月了。」 「那就下个月见囉。」程上校说,向罗芓涟的背影摆了摆手,离开。 她抬眸,目光由窗口望去。 小庄园的围墙外,上百名感染者逗留在外围,嘶吼低鸣从不间断。 昱晴会找到我的,对吧? 踏在厚厚的积雪上,黎冬默眼神逼近死亡,每走一步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离开第十一区,踏上这趟死亡旅途的,不应该是五个人吗? 那个流氓跟来是嫌自己活太久是吧?而且还是在她向她坦言内心话之后,一直到现在才出现?要跟来就早说啊,到底谁会到了要出发的前一刻才跑过来说「我们也要加入」,然后带着新枪和弹药贿赂方姐。 真的是流氓。 「你们吵架了吗?」孙凛凑近黎冬默,小声问道。 余洁莘则是走在一旁细听。 去餐馆喝酒那晚,黎冬默从厕所回来以后就变得闷闷不乐,大概可以猜测她在厕所遇到谁,可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余洁莘不得而知。 「对。」简单一个字,概括了黎冬默的所有情绪。 那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餐酒馆那晚后两人没有见面,当然也没有机会谈论那晚的对话,黎冬默还天真地以为可以拍拍屁股上路,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程昱晴。 怎么知道,流氓此刻就走在自己前方,中间不过五步的距离。 这下要我怎么面对她啊? 黎冬默扶额,这趟旅程的起始就给出一个大难题,伤脑筋。 「今天的目的地是v区,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傍晚就可以到达。」方谊茵将地图拉开,将位置点给程昱晴确认。 「据说这里附近有劫盗团的据点,我们要不要绕远一点,从这里穿越呢?高速公路上面会相对安全一些。」程昱晴指向v区上方的高架。 「好,路程也不会差太多。」方谊茵頷首,知道程昱晴要加入以后,本以为她会想要成为领导者,没想到她选择辅佐,总是依照自己给予的计画给出意见,不会太强硬也不全然服从。 不愧是猎豹训练有素的军人,而且是有品性的那种。 在后时代出生的孩子可以有这样的定性并不简单,看起来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样子,是从小就在克劳尔的体制下成长吗? 方谊茵思忖着,望向天空,希望不要下雪。 七人朝着第十三区的方向徒步迈进,方谊茵及左奕寧走在前方,中段则是程昱晴及林午霆并肩走着,最后则是黎冬默、余洁莘及孙凛三人压后。 很快就来到正中午,艳阳照得雪地闪烁,刺眼的让人无法直视。 「方姐,前面有间漫画店,我们去休息一下好吗?」孙凛提议。 于是一行人转进街道,往漫画店前去。 孙凛拉着门把,黎冬默持枪,身后则是余洁莘搭着她的肩。 孙凛手指比画着指示,三、二! 推开木门,黎冬默率先进入。 〝喀啊---〞 一名感染者朝她袭来。 〝碰---〞 「后面还有!」余洁莘喊道。 两人上前,黎冬默已换上匕首,反手刺进感染者脑部。 「上楼。」黎冬默说道,三人轻声走上二楼。 「一、二、三。」黎冬默比着二楼的三间房间,三人依序进入。 余洁莘推开门,一名感染者拖着残废的下半身朝她爬来。 她拔出小刀,解决。 「中间房间净空。」 「第一间房间净空。」 「第三间房间净空。」 三人回到一楼,程昱晴及林午霆已经在里头,方谊茵及左奕寧则是在外头把风。 黎冬默略过程昱晴,走到外头请二人进屋。 「后天我们会经过一处森林,到时候就可以打猎了。」左奕寧摊开地图,指向上头的一片绿地。 「不过我们还是要省着吃粮食,毕竟有太多变数。」余洁莘说着,拿出笔记本,将方才分配出去的食物划记。 但多亏程昱晴的加入,她多带了许多乾粮,甚至有肉乾,即便之后没有猎到动物,也能让他们多撑上好几天。 「你刚刚换匕首太莽撞了。」程昱晴拿着玉米罐头,凑近黎冬默。 这是继那晚尷尬坦白后,她们的首次谈话。 「弹药要省着用。」黎冬默说道,忍住向对方发脾气的衝动。 「你说的也没错,但二楼楼梯狭小,你也不知道上面的情况,万一有多名感染者甚至是人类,你就完蛋了。」 「我速度很快。」 「你是笨。」 「你管很多。」 「少一个队友我会很困扰。」 「你先照顾好自己。」 「那下次换我打头阵。」 「不行!」黎冬默没注意加重了语气。 引来余洁莘及林午霆的注意。 「为什么不行?」程昱晴挑眉。 黎冬默最讨厌看到流氓那一脸泰然自若的模样,尤其是自己处于窘境的时候。 「因为你跟洁莘孙凛不熟,你们也没配合过。」黎冬默解释道,合理,太合理了。 「我可以跟午霆配合。」 「我们有三个人,更厉害。」 「我跟午霆受过专业训练。」 「我们三个很会猎鹿。」黎冬默骄傲地说。 程昱晴闻言,莞尔一笑,这是什么理由,完全毫无关联也可以拿出来懟,也太可爱了吧。 「不过,既然我们几个要合作好一阵子,最好的情况是培养默契,不然要是有其中一人中途受伤了,会乱了阵脚。」程昱晴说道。 她说的不无道理,黎冬默摸了摸脑袋。 「那下一次再让你加入。」最后,她说。 「嗯?不是让我打头阵吗?」 「不行。」黎冬默摇头。 「为什么又不行?」 「因为我比较强壮。」黎冬默说,拉开衣摆秀出下背肌,又举起手臂拍了拍强壮的三头肌。 好像我没看过一样。程昱晴失笑。 「你有肌肉我也有啊。」程昱晴一把抓住对方手腕,往腹部带去。 冰冷的手贴在对方侧腹,中间隔着一层厚实的冬季棉衣,其实什么都感受不到,可黎冬默却被这一举动吓得不轻,迅速抽回手。 「你、你太瘦了。」她落下话,便三步併作两步找后头的孙凛去。 程昱晴满意的拿起玉米罐头,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在后头连载中漫画区找到孙凛的身影,黎冬默凑上前。 「兄弟,在看偶像啊?」她搭上他的肩,将舒缓情绪的冀望寄託在好友身上。 「是第五集!」孙凛翻阅着漫画《警察学院》,果然来到这间漫画店是正确的选择。 「其他集呢?」黎冬默瀏览着架上书籍,琳瑯满目就是没有第二本警察学院。 「好像都被借走了。」孙凛有些失落,这个漫画数量少又抢手,能够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找到第五集的他已经很感激了。 现在只求自己有生之年可以看完全部的集数。 「你说这本漫画总共有多少集?」黎冬默走到书架的另一册,这里排列了好多相同的漫画。 「十二集。」孙凛答道。 「那怎么会放在连载中区域?」黎冬默问着,抽起《侦探滑板侠》第一千零二十四集。 这漫画也太多集了吧?以前的人类怎么有这么多时间画画? 「喔!是侦探滑板侠欸!」正瀏览着漫画的方谊茵走近,也从架上抽了一本。 「你有看过吗?」黎冬默好奇问道。 「没有。」方谊茵摇头,「不过这个漫画以前很红,当时每一年春季都会在电影院上映一部剧场版,我有看过其中几部。」 「这个作者是连续杀人魔吗?」黎冬默阅读着内页,不禁纳闷。 「哈哈哈哈,不是啦,这叫做犯罪推理,不代表作者本身喜欢杀人。」方谊茵解释道。 黎冬默没有很懂,将漫画放回架上,又到孙凛身边晃了晃,最后才晃回了程昱晴等人身旁,收拾好行李,前往今天的目的地。 高速道路上汽车散乱停放,每一台车身上都有损坏的痕跡,车窗破碎、车门消失、轮胎爆裂,甚至有被大火烧过仅剩骨架的残骸。 「当时这里的人肯定都很慌张。」左奕寧忍不住说道,想起疫情爆发初期,母亲开着车,带着她不断朝北开,当时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消息,病毒无法在低温中存活。中途遇见好多大声喊叫,苦苦哀求她们帮助的人,可母亲一次都没有停下。 「肯定的,那个时候应该要选择开山路。」方谊茵说道。 「你们都见过疫情爆发前的世界吗?」林午霆兴奋的上前攀谈。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们几岁了。」方谊茵答道。 「二十岁?」林午霆说。 左奕寧被这扯烂的回答给逗笑,「要听姐姐们讲故事吗?」她问。 「好啊好啊,我有好多问题想要问。」林午霆兴高采烈的从背包里拿出一本小笔记本。 方谊茵看见笔记本上大大的标题写着---上个世代未解之谜。 下面则是密密麻麻看都看不清的问题,看来两位老人的古有得讲了。 失去说话对象的程昱晴突然落单,一个人走着却被夹在队伍中央,无疑是最尷尬的阵型。 黎冬默撞了下孙凛肩膀。 「干嘛?」 「你去前面跟她说话。」黎冬默目光落到程昱晴背影。 「为什么?」 「她一个人走看起来很可怜」 「不要,我跟她又不熟。」 「去了就熟了。」 「那你干嘛不自己去?」 「我也跟她不熟。」 「去了就熟了。」 黎冬默摸了摸鼻子,被反将一军了。 一旁的余洁莘看不下去,走近黎冬默,朝对方臀部来个超大回旋踢。 「呃啊---」黎冬默就这么被狠狠踹到程昱晴左侧。 「来了就熟了,是吧。」程昱晴开口。 黎冬默顿时哑口。 什么嘛,原来这一整路她都听得见他们的谈话。 完蛋了,我刚刚有讲什么不可以被她听到的话吗? 「我刚……」 〝碰---〞 狙击枪? 黎冬默拉开大衣,将身旁的程昱晴扑倒在地。 第十七章 狙击枪? 黎冬默拉开大衣,将身旁的程昱晴扑倒在地。 「有射手!」方谊茵大喊。 〝碰---〞 「跑!」黎冬默拉着程昱晴,往最近的休旅车跑去。 〝框---〞 子弹击中车门擦出了火光。 「你有受伤吗?」黎冬默抓着程昱晴双臂问道。 「没有,你……」话语未落,黎冬默转过身,向另一侧车后的余洁莘及孙凛比了几个手势。 最后,她看见余洁莘朝着她们奋力摇头。 〝碰---〞 「方姐!射手位置!」黎冬默勉强找到一点点空隙,可以看见前方的队友。 方谊茵转身,向黎冬默比了个二的数字。 是前面那台绿色的公车。 黎冬默摊开左手掌,掌心朝前,右手食指与中指合併,放在掌心上,随后,她回过头,看了眼程昱晴。 仅仅一秒,没有言语。 接着,黎冬默压低重心,衝进射击范围内。 〝碰、碰---〞 以不规律的速度跑z字型,步步逼近射手。 〝碰、碰、碰---〞 这人子弹是很多吗?黎冬默一面奔跑一面想着。 「放下你的武器,慢慢转过来。」方谊茵站在射手后方,枪口抵着对方后脑。 射手放下手中的狙击枪,举起双手,缓缓转过身。 一名满脸鬍渣的中年男子冷静地看着方谊茵。 「你……」方谊茵看见地板上的对讲机闪烁着灯光。 完了。 〝碰---〞方谊茵一枪射穿了男子眉心,捡走对方的狙击枪,迅速逃离公车。 「跑!往回跑!是陷阱!」她一面喊着一面朝队友们挥手。 〝碰碰碰碰碰---〞 来不及了。 「方姐!」黎冬默往回跑向方谊茵。 前方的孙凛也跟了上去。 她的小腿中枪了。 「你们快跑!」方谊茵朝她大吼。 怎么可能丢下你。 「上来,快!」黎冬默蹲下身,背起方谊茵。 孙凛拿起方谊茵落在地面上的狙击枪,掩护着她们前进。 「这里!」余洁莘喊着。 他们躲在一辆休旅车后方,方谊茵坐在后车厢内,左奕寧立即上前查看伤势。 「他们有多少人?」林午霆问道。 「硬碰硬行不通。」程昱晴看了眼左方的夕阳,再过几分鐘便会没入山下。 「前进不是后退也不是,这里距离上一个砸道有很长一段路,下去之前就会先被逮到。」余洁莘说道。 黎冬默看了眼渐渐逼近的劫盗团,再看了看受伤的方谊茵。 走到护栏旁,向下观望。 「孙凛。」她唤道。 「你跟我想的一样吗?」他说,盯着下方的积雪。 「嗯,只能试试了。」黎冬默说。 孙凛走回休旅车,「各位,我们有个计划。」 下方积雪沿着山区和高架桥交错,原先为一条河川,如果从这个点下去的话只能直接穿越积雪的河川进入山区,路程应该会硬生生增加两倍以上,且并不知道积雪的厚度及河川的深度。 但是按照这几日的下雪量计算,厚度应该是够的。 应该吧,大概。 黎冬默站上围栏,朝休旅车方向望去,随后转身,一跃而下。 〝啪---〞 「好冰…」黎冬默翻了个身,对上方的人比了个讚。 天色转黑。 「你们好疯……」林午霆打开手电筒,俯瞰已经在下方等待的黎冬默,忍不住评论。 在不知道积雪厚度的情况下就擅自跳下去,这种高度……万一积雪厚度不够的话,就不是摔断手脚这么简单的事了。 「方姐,你可以吗?」孙凛看向方谊茵。 「不用担心,小伤。」方姐说道。 「那我们赶快下去吧。」孙凛说。 方谊茵率先跃下。 〝碰碰---〞前方的轿车被击中。 「他们来了!你再等什么,快点!」程昱晴催促着林午霆。 「这……」林午霆坐在围墙上,迟迟没有动作。 不是啊,这太高了怎么跳? 「你给我下去。」程昱晴落下话,便一脚将对方踢下高架桥,自己也跳了下去。 我要吐了……林午霆缓缓爬起。 「这边。」黎冬默拉起程昱晴,往河的另一边走去。 「他们在下面!」高架桥上的劫盗团喊声。 「快,被发现了!」程昱晴加快脚步。 〝碰---〞 一颗手榴弹落下,炸毁河面上的积雪。 「呼、呼……」黎冬默扑上河岸旁,转身看向河上的大洞。 好险,差点就掉进去了。 「所有人都没事吧?」方谊茵问道,环视了一圈,确定七人到齐。 「先进山里找地方扎营吧。」 随后方谊茵搭着孙凛肩膀前行,前方改为左奕寧及程昱晴带头,后方则由黎冬默、余洁莘及林午霆压后。 「你中枪了吧。」余洁莘拉近黎冬默,低声说道。 「小擦伤而已。」黎冬默说,「主要是方姐的伤,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刚刚看过了,穿过小腿肚,她会没事,已经有先做简单的处理了。」余洁莘说道。 「那就好。」黎冬默这才放心。 最后一行人决定在一处靠近溪水的地方休息,扎营。 孙凛及余洁莘负责生火及准备晚餐,黎冬默、林午霆负责巡视附近地形及状况、左奕寧及程昱晴则是负责替方谊茵处理枪伤。 待一切皆安顿完毕后,七人围着营火席地而坐。 「等一下我先负责站岗吧。」黎冬默率先提议。 「我跟你一起。」程昱晴分秒不差的接话。 「我比较想要跟余洁莘欸。」黎冬默看着程昱晴说道。 「不是说好要练习合作吗?」程昱晴说道。 「你可以先跟别人吧?比如孙凛。」 「蛤?叫我吗?」孙凛抬眸,嘴里塞满鹰嘴豆泥。 「还挑对象就不要训练了吧。」程昱晴又说。 确实,反正最后还是逃不掉。 「你可别睡着了。」黎冬默放下空罐头,拆下背包上加装的小包包。 「我去溪边。」丢下话便开着手电筒往溪边走去。 从小包包里拿出浅蓝色小手巾,浸溼溪水。 超级冰。 黎冬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咬着手电筒,拉起上衣衣襬,腰际一道不身不浅的血痕。 三、二、一! 冰到几乎要结冰的手巾贴上伤口,她喘着粗气,又痛又冷。 「说你笨是高估你了。」霎时,身后的人开口。 「干嘛?」黎冬默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将手巾塞进小包包,坐在地上故作镇定。 「你在看什么?」程昱晴坐到对方右手边。 「不知道溪里的鱼会不会冷。」黎冬默晃了晃手电筒,说道。 程昱晴失笑,「刚才明明就有更好的方法,你却硬要逞英雄。」她说,「吸引狙击手也好,跳下高架桥也罢,明明可以有更明智的选择。」 「至少成功了,不是吗?没人死掉,虽然方姐受了伤,但好险没有大碍。」 程昱晴伸手,用力戳了下黎冬默腰际。 「你也受伤了,不是吗?」 「痛……」黎冬默缩起身体,她应该要对这流氓多加防范的。 「让我看看。」程昱晴说,又再度向对方伸手。 「才不要。」黎冬默向后挪动位置。 程昱晴转过身,瞇起双眼看着斜后方的黎冬默,关上手电筒。 「你又想要耍什么流氓了?」黎冬默没好气的说道。 怎么都没料到,下一秒程昱晴竟扑来,双双向后倒在雪地。 黎冬默被这举动吓得脑袋停止运作。 「这是第二次。」程昱晴双手撑地,散落的发尾尾端稍稍触碰到黎冬默的耳畔。 有点痒。 「今天狙击手开的第一枪,你第一个动作是用肉身保护我,为什么?」 为什么?这还用问吗?黎冬默当机的脑袋很快的回过神来。 「因为你离我最近啊。」她答道。 好烂的答案。程昱晴却也不易外,毕竟黎冬默的脑回路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 「那天晚上,你说〝我〞会害〝你〞不想离开,是什么意思?」程昱晴决定换个话题,换成了她近期最好奇的问题。 该来的还是来了。黎冬默忍不住蹙眉,想起原因,心中感到有些不悦。 「你为什么不能好好的跟我保持距离?不要一直帮助我好吗?不要关心我的伤势、不要动用资源就为了给我需要的药物、更不要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那天晚上以后你就不见了,到了我们要离开的当天早上才又出现,这一点都不有趣。」黎冬默一鼓作气,将积怨已久的话语宣洩而出。 「你……」程昱晴话语未落,便被一道强光打断。 「喔我的天啊是你。」孙凛放下手枪。 「你干嘛没事叠在冬默身上,我刚刚还以为冬默被感染者攻击,差一点就要扣下板机了。」他说,幸好有看清楚对方的面孔。 「她没有叠在我身上好吗。」黎冬默将上身的流氓推开,拍了拍背上的雪。 「要尿去那边尿,这里的水我要喝。」黎冬默指向下方流水处,快步离开。 她怎么知道我要尿尿。 孙凛乖乖走到黎冬默指定的位置。 程昱晴捡起黎冬默忘记取走的小包包,往扎营区前去。 「冬默那小子。」趁程昱晴还没走远,孙凛开口。 她停下脚步。 「她很笨很单纯,很好骗也很好欺负,希望你不要玩得太过火,她会受伤。」 什么意思? 程昱晴转过头,打算向前问个清楚。 「你……」她走到他身边。 溪流的流水声盖过她的后半段话语。 看到了,我看到了,好不舒服,全身毛毛的。 程昱晴快步走回扎营区。 为什么那男人可以一边撒尿一边讲正经话? 「结果那个兇手竟然是用冰块把房间製作成密室,让大家以为死者是自杀的!」黎冬默回来以后便和余洁莘滔滔不绝的说着今早在漫画店看见的漫画情节。 「你的东西,忘在溪边了。」程昱晴走近,将小包包递到黎冬默面前。 对齁,完全忘记了。 「谢谢。」她接过小包包,打开,随后又拉上。 「然后呢?」余洁莘搭上黎冬默肩膀。 「喔对,然后那个天才儿童男主角就开始破案,破案方式是什么你知道吗?他先是用会射麻醉针的手錶把一个大人射晕,接着……」 程昱晴走到包包放置区,从背包中取出一包咖啡粉,随后又走回营火烧起水。 黎冬默说的故事变成了背景音,一字字穿入脑中却无法组织成句,脑中不断重复着孙凛的话语。 「哈啾---」孙凛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思绪回到餐酒馆那晚。 『可以让我离开了吧?』走进男厕前,他听见黎冬默的声音。 停下脚步,黎冬默在跟谁说话? 『等等,既然你不讨厌我,又为什么每次……』这个声音,是程昱晴没错吧?猎豹六小的小队长,她们在谈什么? 黎冬默被抓到说谎了吗? 孙凛凑近木门,心跳加速。拜託不要是我想的那个样子,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千万不可以出错啊。 『因为你,让我不想离开这里!』 黎冬默这语气……她怎么了? 孙凛正想继续听下去,却看到门把正被里头的人转动,他赶紧躲进男厕,从门缝中看见怒气衝天的黎冬默快步离开女厕的背影。 孙凛是知道的,黎冬默的个性。 她看起来越是生气,心里就越是受伤。 受伤,可能是害怕、伤心、失望抑或是不安全感,任何让黎冬默感觉到自己处于下风的情绪,她都会以「愤怒」去代替。 让不了解她的人,以为她生气了,以为她只是个容易暴躁、胡乱发脾气的疯子。 这样的人,是需要花时间相处,花心思了解的。 初遇黎冬默那年,他们十六岁。 那年春天,正是百花盛开的时节,孙凛和哥哥误打误撞进入了黎冬默常打猎的区域。 〝碰---〞 『哥!』孙凛爬到倒在地上的哥哥的身边。 『他已经不是你哥哥了。』黎冬默一面替手中的猎枪换子弹,一面说着。 『你说什么…?』孙凛瞪向黎冬默。 『我说,他已经不是你哥哥了。』黎冬默重复了遍。 『你---』孙凛迅速爬起身子,抓着黎冬默衣领,一拳扎扎实实的落在对方脸上。 『靠!我如果没有开枪,你现在早就变成那些感染者的一员了!』她用前臂擦掉嘴角溢出的鲜血,快步上前,重重还对方一拳。 『你是杀人兇手!』孙凛扑上黎冬默,将她压在树上,膝盖上顶,重击对方腹部。 『要我讲几次,他已经不是你哥了!』黎冬默用力挣扎,终于推开对方,往他头部踢去。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他…他…』孙凛坐在黎冬默家门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黎冬默双手抓着冰袋,一手冰敷自己的脸颊,一手冰敷对方的。 『你自己拿啦,我手很酸。』黎冬默没好气地说道。 『他是我唯一的家人了,呜呜呜---』孙凛放声大哭。 『好啦,没事啦,我可以当你家人啊。』黎冬默拍了拍对方肩膀。 『那你可以自己拿冰袋了吗?』 『哇啊啊---』 『好吧,其实我手也没有很酸啦。』 十六岁的春天,他失去了哥哥,却也获得了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第十八章 走回扎营区,坐到黎冬默身边。 「你太晚来了,她已经把《侦探滑板侠》如何破案的故事讲完了。」余洁莘说。 「那换我说吧,我今天在漫画店找到《警察学院》第五集喔!」孙凛开心地讲起故事。 程昱晴方和左奕寧及方谊茵讨论完明天的路径及时间规划,坐在黎冬默等人的对角处,等待时机找孙凛谈话。 可怎么知道,对方的故事一讲就是两个小时,他甚至把主角用什么方式什么动作什么眼神去抓坏人的细节全都描述的鉅细靡遗,当他们结束故事时间,也刚好到了就寝的时候。 方谊茵像是监督孩子上床一样,催促着孙凛赶紧说完故事睡觉。 站在大树前,程昱晴看着蹲在地上,不知道手里在忙些什么的黎冬默。 她俯身,凑到对方耳边。 「石头好玩吗?」她低声道。 一道酥麻的电流直窜脑门,黎冬默抖了下,手中石头掉落。 「你什么时候要把东西还给我?」她问,站起身子。 「你说这个啊?」程昱晴从口袋里掏出手巾。 黎冬默看见,伸手想将其取回,可程昱晴向后一步,让对方抓了个空。 随后她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条药膏。 「先擦药,再把这个还给你。」 「哪有这样威胁人的。」黎冬默接过药膏,掀起衣襬。 珍惜的挤出一点点药膏,胡乱抹在伤口上。 刺痛感快速袭来,惹得她紧促眉头。 「药不是这样擦的。」一旁的程昱晴时在看不下去,抢过药膏。 半跪在地,仔细观察伤口。 「衣服拉好。」她说,将药膏挤在手指上。 「看好了,这么大的伤口,要用这些才够。」 「你太浪费了,这很珍贵!」黎冬默向后退了一步。 程昱晴抬眸,看了眼黎冬默,一把环住对方腰际,将那笨蛋揽回来。 随后用手指按压伤口周围泛红的皮肤,黎冬默差点没有尖叫。 「你干嘛,很痛。」她忍住一拳下去的衝动。 「药确实珍贵,但这么深的伤口,没有用一点药物,你之后会很麻烦。」程昱晴说,将手指上的药膏抹上。 很轻、很轻。 黎冬默静静看着对方替自己涂抹药膏,心中那股强烈的不安全感再度涌上。 这种既安全又危险的情绪正在心里拉扯。 怎么办? 黎冬默咬紧牙根,不想去正视的问题,却一次次摊在眼前,逼迫她面对。 「很痛吗?」程昱晴见对方咬牙,问道。 很痛。 黎冬默点了点头,不再多语。 「好了。」程昱晴替对方拉整衣服,站起身子。 「知道痛,下次就不要再做出这么莽撞的行为,懂吗?」她说,弹了下对方额头。 「痛啦。」黎冬默扶额,流氓果然还是流氓,一定要用暴力结束这回合。 「弹一下脑袋看会不会变得更灵光。」程昱晴说道。 「并不会好吗,暴力还有藉口,流氓。」黎冬默靠上树干。 「谢谢你。」程昱晴也靠上树干。 「嗯?谢什么。」黎冬默不解。 应该是我要谢谢她吧,是她把药给我的。 「谢谢你保护我,第二次。」她说。 今天狙击手开枪的时候,黎冬默的第一反应着实吓着了程昱晴,这个笨蛋虽然鲁莽,但反应速度也确实很快。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在我眼前被爆头而已,这么漂亮的脸要好好保护。」后半话语脱口的当下,黎冬默就后悔了。 「嗯?你觉得我很漂亮吗?」程昱晴抓紧关键字问道。 「我、咳---差我一点。」黎冬默清了清喉咙,故作镇定,拾起地上的水壶,大口灌起。 「这样啊,那我真的很漂亮欸。」程昱晴莞尔。 「噗---」黎冬默没忍住,将口中的水喷出。 「咳咳。」 「天啊,你喝小口一点啦,这样也可以被呛到,小孩子喔。」程昱晴拍了拍对方后背。 「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你也很漂亮。」程昱晴说。 疯了,真的要疯了。 黎冬默将水壶放回地板。 「欸,流氓。」她唤道。 「怎么了?」程昱晴回应。 「我们来玩一个谁先讲话谁就输了的游戏,除非遇到危险,否则直到下一组人来交接前,都不可以说话,输的人明天要把一半的肉乾分给另一个人。」她说。 「开始。」 程昱晴已经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起了,这是什么小朋友的游戏。 又黎冬默没事干嘛突然不想说话?被称讚一下就害羞了?被女生称讚就害羞成这样,那被男生称讚怎么办? 这个笨蛋肯定没交过男朋友。 她看向望着前方动也不动的黎冬默,着实跟不上对方的脑袋。 「呼……」黎冬默吐了口长长的气,靠在树干上。 脑袋终于可以安静一下了……才怪! 偷偷看向身旁的程昱晴,她正在把玩黎冬默刚才捡来的石头。 好,该面对的问题终究要面对,来吧!脑袋,我准备好了! 所以,回到方才的思绪,这种「既安全又危险」的思绪,究竟从何而来? 黎冬默抚上腰际的伤口。 脑中闪过母亲的脸,还有方谊茵随着母亲跃下山崖的场景;三年前出门打猎,而不幸被感染者攻击,如父亲般疼爱自己的王叔;还有好多好多,人们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憎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步阻止一切发生,憎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及时拯救对方。 因此,如果要说,成长的过程,有哪一件事让黎冬默谨记在心,那必定是「情感」。 情感的收放,不能太远,像个敌人;但也不能太近,像个家人。 家人,我有方姐、洁莘和孙凛,三个人就够了,再多,我保护不了。 可此际,看着逐步朝自己走近的程昱晴,心里那座高墙就要被攻进,城堡里住不下这么多人啊,而且…… 黎冬默没有忘记,他们此行的目的。 取走克劳尔藏匿的解药,若他们真的成功到达第十三区,引发一场战争是无可避免的,到时身为猎豹一员的程昱晴将会与自己为敌。 黎冬默清楚克劳尔军队对程昱晴的重要性,到了那时候,她肯定会二话不说朝自己扣下板机,可黎冬默却没有把握,当敌人变成程昱晴的时候,她能坚守立场吗? 下的了手吗? 黎冬默不知道的是,打从一开始,看着程昱晴温柔地替自己缝针的当下,她就已经打了败仗。 善良不适用于这个世界。明明是她再清楚不过的规则,却无法铭记在心。 当晚直到交接、就寝,二人都没有再交谈,直至天明。 第十九章 军靴踏在雪地上发出了沙沙的声音,孙凛一手抓着白兔,一手抓着猎枪,身旁的林午霆则是扛着一隻成年狐狸。 回到扎营区,正冬季的冰冷都不及此际扎营区来得寒慄。 这也是为什么孙凛及林午霆选择出去打猎的原因,以为可以趁机避避风头,怎料回来以后战争尚未停歇。 「嘿!看看我们带回什么?」林午霆试图将气氛炒热,高举手中的战利品。 「辛苦你们了。」正在烧水的左奕寧朝两位微笑。 「猎这么多,是又要待多久?」程昱晴走近营火,看着狐狸及白兔,语气中带着愤怒。 他们已经待在山区第四天了,如果照着原本的计画,此际他们应该已经离开v区,可七人却仍卡在这里。 「谢谢你们,这应该够我们吃〝三天〞。」黎冬默走近,双手叉腰看着地上的战利品。 「你已经待在这里四天了,不要太超过。」程昱晴瞪向黎冬默。 完蛋,要开始了。林午霆嚥了口水,默默将战利品带去一旁,跟余洁莘一起处理。 「我不是说了吗,你们赶时间你们干嘛不自己先出发?」黎冬默也恶狠狠的直视着程昱晴的双眼。 其实来到山区的隔日,一行人便准备要继续行动,可在山区前进的过程中,方谊茵的伤势使她没有办法好好行走,更别说是奔跑,因此黎冬默提出暂缓移动,先留在山区让方谊茵休息养伤,以免出了山区遇到危险无法应对。 一开始黎冬默开出两天的要求,程昱晴答应了,可两天过去,方谊茵的伤势并没有好转太多,因此黎冬默想要再增加天数,这让程昱晴开始反弹。 『此趟行动,伤亡是必然存在的,难道你要每一次有同伴受伤就停下来休息吗?这样你走一辈子也到不了目的地!』 留下的第三晚,程昱晴向着黎冬默咆哮。 『你自己去问方谊茵,她不也说可以动身了吗?』 『她当然会说可以,可是你自己看她走路的模样,你真的觉得她可以了吗?』黎冬默上前跨了一步,试图用物理方式给对方製造压迫感。 『你这样子除了拖延计划以外没有其他益处!』程昱晴并没有被黎冬默的举动威吓到,自己也向前了半步,让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 『如果受伤的人是林午霆,你会选择行动吗?』黎冬默指向正在扎营区吃晚餐的林午霆。 『废话!当然要行动,身为军人,不会因为一个小队员无法正常行走而整队陪着他摆烂!』程昱晴看向方谊茵。 她知道方谊茵是有继续行动的打算,并且也有试图说服黎冬默,可包含黎冬默在内的四人都坚持等到她伤势好转。 确实,如果现在离开山区,万一遇到感染者群抑或是劫盗团,方谊茵很可能会无法撑过。 『军人……』黎冬默眼神带着冷意。 『不要用你们军人藐视个体的言论来质疑我们的行为,如果你们真的那么急着离开,就慢走不送。』她说,指着下山的方向。 『还有,我为林午霆感到难过,跟了你这么一个小队长。』 程昱晴闻言,揪住黎冬默衣领,用最后一丝理智,拉住一拳下去的衝动。 见对方迟迟没有反应,黎冬默挣脱束缚,顺了顺衣领,望了眼对方眼眸,便走回扎营区和其他伙伴说话,像没事一样。 「你们先走啊,没人会拦你们。」黎冬默语带怒气,但更多的是赌气,还有对程昱晴的失望。 正当程昱晴思索着如何回击时,没有人注意到正在休息的方谊茵走近。 〝啪---〞 一巴掌火热热的落在黎冬默右脸颊,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吓坏了。 连在气头上的程昱晴都没有想到这波操作。 「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方谊茵冷声,盯着黎冬默双眸,没有一丝犹豫。 「明早出发。」 「可是方……」黎冬默正想再多说些什么,方谊茵一把揪住黎冬默衣领,将她拉近自己。 「你听好了,我不需要你过度担心,我们确实已经落后进度,如果不快点跟上,之后的路途不会好过。」话语落下,她便走到营火区帮忙。 看着方谊茵一跛一跛的背影,黎冬默心里不捨,却也无可奈何。 她瞪了眼像是看好戏的程昱晴,给她一个「这下你满意了吧」的眼神,便也到营火区帮忙。 夜晚站岗,黎冬默把玩着手中的两颗小石子,发出小小的摩擦声。 方谊茵知道这是她焦虑时会有的小动作,走上前,开口。 「抱歉,刚刚打了你。」 为了和黎冬默道歉,方谊茵特别和她搭上班,否则今晚应该要是余洁莘和黎冬默一起。 「没事。」黎冬默摇了摇头,「我知道我有错。」她说。 「可是方姐,这样很危险,我不能确定……」知道对方想说些什么,方谊茵开口打断。 「我可以照顾自己,而且再说了,如果遇到什么事,我也可以相信你,对吧?」方谊茵搭上对方肩膀。 「我可以相信吗……」黎冬默垂下眼眸。 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要怎么让别人信赖? 她持续和程昱晴硬碰硬,无论如何都不想立即动身的最大原因,正是因为不相信自己啊! 没有保证安全的行动,又怎么能放心离开山区? 「别忘了,我才是老大,听我的最终指示也是给我的尊重?」方谊茵放柔语气。 「我知道,很抱歉。」 「我知道你只是担心我,但你也肯定知道,这趟行动的目的是什么,而我们又该朝什么样的方向去。」她轻轻抚上她后背。 「别被眼前的事物蒙蔽了双眼,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眼光放远。」 「还有,相信你现在做的事,相信你自己。」 方谊茵向她投以安心的笑容。 黎冬默心底一震。 她知道。方谊茵知道。 知道我不行动的另一层原因。 而她选择不戳破。 害怕。 我只是害怕,所以退却了。 -------- 〝碰---!〞 一楼传来一声巨响,黎冬默瞬间从睡梦中惊醒。 左右环顾四週,孙凛和余洁莘仍在熟睡中。 「怎么会……他们没听到吗?」 黎冬默抓起枕边的步枪和手电筒,打开房门,往楼梯轻轻走去。 〝喀啦〞 身后地板突然传来木板声,黎冬默立即转身,枪口对准。 程昱晴单手抵住黎冬默枪口,右手食指抵在唇前,要对方别说话。 黎冬默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程昱晴吓得不轻,但现在不是和她吵架的时候。 她向程昱晴比了个后退的手势,让她先在二楼等待她的指示。 程昱晴又不开心了,拉住黎冬默衣袖,眼神示意她,自己应该要打头阵。 黎冬默覷了对方一眼,随后对她比了个中指,便下楼了。 这举动也彻底将程昱晴惹毛。 在山区和黎冬默的争吵到一个段落,被方谊茵出面打断,在那之后她俩便没有再交谈,就这么过了整整一週,方才的手语已经超越她们这一週的谈话量。 〝啪噠〞 这个声音是……关门声? 「黎冬默?」程昱晴打开手电筒,着急着下楼。 「黎冬默?」她又再唤了一遍。 没人,一楼没有人! 大门口边还遗留着一些雪,是方才的闯入者留下的。 方谊茵心脏像是被电击般猛力一颤,她推开大门。 「黎冬默!」外头风雪交加,冰冷的风吹得程昱晴肌肤刺痛,她拉紧大衣,沿着雪地上的脚印前近。 黎冬默那个笨蛋只穿了一件棉衣而已! 约莫三百公尺的路程,她看见前方有手电筒的闪光。 「黎冬默!」她快速向前跑去。 「是谁?」一道陌生女嗓,配着手枪上膛的声音。 程昱晴也举着步枪,「黎冬默人呢?」她喊道。 同一时间,她看见女人后方的地面有隻小手攀上,一个小孩子爬上雪地,她这才看清女人身后是一个大坑。 「妈妈。」小男孩抱紧女人的小腿。 随后,洞口又出现另一张面孔。 黎冬默使劲力,翻上洞口。 〝哈---啾---〞她打了个哆嗦,对上程昱晴的双眸。 现在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章 一隻小手抓住黎冬默耳朵,另一隻小手拉着她扎起的马尾,小小的身体跨坐在她肩膀上。 「你刚刚太衝动了,怎么可以随便跟一个闯入者出去?」程昱晴蹙眉。 「她跑进来紧张着找东西,连我举枪要她停止动作,她都无法冷静,而且她背包侧边的网袋里有一个奶瓶。」黎冬默解释道。 「所以我当下选择相信她,去了也确实,孩子掉入大坑里。」 「如果她是劫盗团的呢?」程昱晴又问。 「姐姐,什么是劫盗团?」小男孩问道。 「看吧,她不是。」黎冬默自豪的勾起唇角。 「而且你还不是一样,连救兵都没有搬,就一个人跑出来找我?」 还想说我,你也一样衝动啦! 「我……」话语未落,「阿姨,我可以吃你的饼乾吗?」肩上的小男孩指向地板上的军粮。 「叫姐姐。」黎冬默面无表情地说。 「阿姨,我可以吃你的姐姐吗?」小弟弟晃着身体说。 「噗哧------」坐在身旁的程昱晴笑出声,非常无礼的那种。 「当然可以。」程昱晴剥了一小片军粮给男孩。 「谢谢姐姐!」他开心地将食物放入嘴里。 「听好了。」黎冬默高举双手,将肩膀上的小男孩抱了下来,放在自己面前。 「饼乾可以吃,但这个姐姐不行!」她指着身旁的程昱晴,严厉地说道。 「为什么?」他摇摇晃晃的走到程昱晴面前,张开双手。 此举惹得程昱晴心花怒放,将小弟弟一把抱进怀里。 「姐姐,我想喝馁馁。」男孩问,小手放在程昱晴胸上,还拉了拉对方衣服。 「靠北!你给我下来你这个色鬼!」黎冬默见状,在小色鬼还没做出更出格的举动的时候将他抱走。 站起身,走到一楼后方的客厅。 「你儿子饿了。」黎冬默将小男孩放上桌。 「啊,谢谢你。」刘佳向黎冬默道谢。 「还要再等等喔,泡奶粉的水快煮好了。」她摸了摸儿子的头,说道。 「冬默,你去穿件外套吧。」一旁的左奕寧叮嚀。 「好。」黎冬默頷首,走回前厅,坐回方才的位置。 「你生气了吗?」程昱晴忍住笑意,问道。 「我干嘛生气。」黎冬默没好气的说。 「因为她叫你阿姨但叫我姐姐?」她继续问道。 这点确实很值得生气,但我真正在意的不是这个啊! 黎冬默吐了口气,转头看向程昱晴。 「那个色鬼刚刚、刚刚摸你胸部欸!」黎冬默气得连组织语言的功能都要丧失了。 「他只是个孩子,没关係啦。」程昱晴摆了摆手,又看了黎冬默气红的脸颊。 奇怪,她干嘛这么生气?被摸的又不是她。 程昱晴心想,好奇的戳了下黎冬默胀红的脸颊。 「你都这样随便让人家摸的吗?」黎冬默盯着地板,语气藏不住愤怒。 「哪有,就说了他才三岁,不要计较。」程昱晴说。 「而且被摸的是我,你干嘛反应这么大?」 「我哪有。」黎冬默蹙眉。 「我只是觉得他不可以这样随便乱摸女生胸部,小时候就要教好,长大以后才不会变成变态。」 「你也知道小时候要教好,那你刚刚还在他面前骂脏话。」程昱晴失笑。 「这不一样!」黎冬默站起身。 「算了,我要去睡觉了。」 「姐姐!」小男孩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看起来是吃饱了。 「我晚上可以跟你一起睡吗?」他用小奶音问着。 「当然可以。」,「当然不行!」 「嗯?」程昱晴转头看向那位说不行的女人。 由于是同时开口,且黎冬默莫名激动,小男孩并没有听清楚程昱晴的回答。 「你今天跟我睡。」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黎冬默一把拎起男孩,头也不回的往二楼走去。 入睡前,黎冬默将小男孩紧紧抱在怀里。 「你要是敢再碰一次刚刚的姐姐,我就把你丢回那个坑里。」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哈---啾---〞黎冬默抱着小男孩下楼。 「早。」方谊茵手里捧着热咖啡,是刘佳给的。 余洁莘、左奕寧及林午霆正看着粮食笔记本,讨论之后的分配计画。 「大家早。」黎冬默打了个哈欠,走到一楼后方,程昱晴、孙凛及刘佳在里头聊着天。 看来她是最后一个起床的。 「妈妈!」小男孩跑向母亲。 「兄弟,黑眼圈有点重喔。」孙凛搭上黎冬默肩膀。 「是嘛。」黎冬默揉了揉眼睛,拉了木椅坐上。 昨晚那隻小色鬼一直动来动去,当然没有睡好。 是昨晚着凉了吗?程昱晴心想,伸手覆上黎冬默手背。 好冷。 「这杯给你,趁热喝。」她说,将自己喝了两口的热花茶递给黎冬默。 好温暖。黎冬默双手捧着马克杯,低头啜饮。 脑袋还没完全清醒的她,安静的喝着花茶,享受早晨的和平。 她们这是和好了吗?一旁的孙凛将肉乾送进嘴里。 这场为期一週的冷战终于结束了。 「你们要去哪里?」收拾物品时,方谊茵问向刘佳。 「西部的一座小村庄,我哥哥在那里等我们,你们呢?」刘佳反问,这行人看起来并不像流浪者,手上的武器和相处起来的感觉,更像是一群出游的人。 但在这个时节,说是出游也太牵强了点。 「算是远行吧。」方谊茵回答,揹上背包。 「昨天真的很谢谢你,也谢谢你们愿意收留我们,如果以后有到我们村庄,一定好好招待你们。」她说,向黎冬默投以感激的目光。 小男孩则是小步小步的走到她脚边,扯了扯她的裤管。 「怎么了?」黎冬默蹲下。 小男孩抓着黎冬默的脸,凑近。 「姐姐说如果要抱抱,要先问可不可以,不然你会生气。」男孩顿了顿,又接着说,「阿姨,我可以抱抱吗?」 黎冬默敞开双臂,轻轻拥抱小男孩。 「下次遇到女生都要叫姐姐,这样你才不会被讨厌。」她低声说道。 「我知道,阿姨。」小男孩给黎冬默一个大大的微笑,又跑回母亲身边。 算了,不跟小孩子计较。 黎冬默也揹起背包。 双方在门口道别后便往反方向前行。 方谊茵与程昱晴走在最前方拿着地图讨论着,而黎冬默及孙凛则是一如既往压队前行。 余洁莘放慢了脚步,等待后头的黎冬默跟上。 「你们和好了?」她问,没有看向身旁的她。 「应该吧。」黎冬默回应。 「真的是太好了,松了一口气,你知道自从你们两个吵架之后,团队的气氛变得有多糟糕吗?超僵硬的啦,害我跟午霆都不知道要躲去哪里,有够可怕。」孙凛说着,眼角馀光却是放在余洁莘身上。 「下次听到怪声,应该要先把我们叫醒,不可以自己单独行动。」余洁莘说道。 「抱歉。」 「唉呀,谁叫我们家冬默跟巴克一样敏感。」孙凛赶紧替黎冬默打圆场。 「我记得有一年夏天,颱风超大,都快把白安竹家的农场吹翻,半夜一直打雷,结果隔天早上被发现你跟巴克一起睡在马厩里,超扯超好笑。」他一面说着,一面观察黎冬默及余洁莘的表情。 「巴克会怕打雷啊,那天晚上雷声又大又多,巴克一直叫,可是安竹跟慕青都没听到,所以我就过去陪他睡觉了。」黎冬默解释道。 「可是你明明住得比较远,怎么可能会听到巴克的叫声?」余洁莘问。 「我在家里确实听不到,可是我知道巴克会怕,所以就过去关心一下。」 「那时候超白痴,早上白安竹去马厩的时候还以为你死在那里。」孙凛大笑着。 「冬默从小就这样,常常早上醒来不见人影,把我吓得半死。」不知何时,方谊茵也凑过来听故事。 「后来偷偷跟过去才知道她会到处睡,跑去窜门子,尤其是隔壁一条街的大姐姐,几乎每一家都邀请过她。」 「这个我有印象,有时候她会拉我一起去,很喜欢跟大姐姐讨抱抱,从小就是小色鬼。」余洁莘失笑。 「我那是因为知道她们生活压力很大,想去陪陪她们好吗。」黎冬默替自己平反。 「而且那些姐姐……」 一半以上都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大部分的人,都是外出狩猎的时候遇到感染者。 在摩洛尔村庄,猎人和巡逻者是风险最高的工作,没什么人愿意做,可因为人口不多,加上这类型的工作年轻人比较适合,因此还是会有人愿意投身,为了村庄的运行,还有保护村庄里的老人与小孩。 「很快就可以翻转局面了。」方谊茵说。 只要成功取得被克劳尔隐藏的解药,这一切都可以恢復正常。 第二十一章 甜腻的松饼奶香味抹上咸奶油,绝配。 罗汉滨切了一小块松饼送进口中,优雅的咀嚼,如果这个时候可以再配上一杯香檳,那就太好了。 香檳。他在心里想着,也许可以盖过一点实验室的臭味。 他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鐘,上午九点五十八分。又再切了块松饼送入嘴里。 再过两分鐘,他们就要来了。 他闭上双眼,默数时间。 谢酉承抬头看了眼时鐘,上午十点零一分。 「他们迟到了。」他说,喝了口黑咖啡。 「这次的实验对象比较难配合。」谢酉进解释道。 〝嗶---〞 实验室大门打开,罗汉滨被推入实验室。 「终于来了。」谢酉进说,接手罗汉滨的身体。 实验台上的他,四肢被魔鬼毡製成的束带紧紧绑住,虽然看似不太牢靠,但实验人员也不需要担心,罗汉滨已经施打过全身麻醉,在接下来的五个小时内都不会醒来。 「实验正式开始。」谢酉进将注射器递给谢酉承。 「注意心律。」谢酉承说,将针头缓缓扎进实验对象脊椎部位。 「这是倒数第二位可实验对象,你要小心使用。」谢酉进看着仪器,说道。 「不是还有两个未知的神祕免疫者在外头晃吗?如果实验不成功,李上校会把他们抓来的,你放心。」谢酉承拉开活塞柄。 「而且实验有进展了。」他说,带着注射器回到座位上。 「什么意思?上週不是还在苦恼序号的问题吗?」谢酉进凑近对方。 「白子之所以离开受体就会死亡,是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取错部位。」谢酉承将脊随液滴上玻片。 「我们应该要从黑子的控制中心着手。」他转过头,看向谢酉进,食指轻轻点着脑袋。 「但我目前还不想冒太大风险,所以你去帮我抓几个感染者,活的。」谢酉承戴上眼镜。 「几个是多少?」谢酉进问道。 「抓多一点,可能一次实验就会消耗一个,先来个二十吧。」谢酉承说。 「二十?」谢酉进瞪大双眼。 「怎么了?做得到吗?」 「做是做得到,但有点困难,再说了,二十位感染者,你要放在哪里?」 「不知道,你想一下,如果实验室放不下,就找地方塞,不要离实验室太远就好。」 「管理上也是一个问题。」谢酉进继续说道。 「多请两个猎豹的来管理,可以吧?」 「经费上……」 「李上校竟然这么想要我重製疫苗,这点小钱应该算不了什么。」 「也是,那我先去处理。」谢酉进頷首,往实验室大门走去。 「对了,继续帮我打听另外两名神秘的免疫人士,也许有机会需要使用到。」他说,喝了口黑咖啡。 「好。」 -------- 「各位!今晚加菜!」黎冬默抓着两隻兔子,走回据点。 现场却没有任何一人表现出开心的情绪,气氛冷得就连地上的营火都要熄灭。 「怎么了?」黎冬默放下兔子。 「刚刚劫盗团来过,我们损失了所有粮食跟武器。」方谊茵开口。 黎冬默闻言,拿起猎枪。 「哪个方向?」她望向后方的路面,是从那里来的吧。 「我去把我们的东西拿回来。」她说,往道路的方向走去。 「黎冬默!回来!」方谊茵喊道。 黎冬默停下脚步。 「他们一大群人,你是要怎么跟他们打?」 「冬默,别去了,他们人很多。」孙凛将她拉回。 黎冬默沉了下气,拿起刀,着手处理晚餐,不再多语。 「我们现在只剩一把猎枪和几发子弹,明天路线要改。」左奕寧摊开地图。 「这里有大型商场,武器和粮食都可以从这里取得。」 「但这里也可能会有劫盗团出没。」林午霆说道。 「只能碰碰运气了,避免和其他人接触是唯一保命方法。」方谊茵说道。 「那要拉紧冬默。」余洁莘说,看向正在烧水的她。 「枪不可以给她拿,不然一定出事。」孙凛也接着说道。 「还是我们先把她绑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也不是不行。」方谊茵开口。 程昱晴瞪大双眼,方谊茵怎么会同意? 「不觉得这样的做法太极端吗?」她提出质疑。 「我们合作也有几週了,你应该知道冬默的性子吧。」方谊茵回应。 「她是一颗未爆弹,敢衝是好事,但收不回来就完了。」 「可是直接跳过沟通,硬是把她绑起来,不让她参与行动,这样做不对吧?」 「你有几次跟她的沟通真的凑效?」方谊茵反问。 「你们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你们不相信她,所以才会让她变成现在这样,想做什么就衝,就是要让你们没有阻止的机会?」 「这孩子我从小带到大,已经尝试过各种方法要她收敛,除非不是她在乎的事,不然根本无从管教。」 「在乎的事?」程昱晴重复了遍。 确实,只要谈及好友的生命,她就无法冷静思考。 「这几週相处下来,你应该多多少少都有察觉吧?」余洁莘开口。 「我会负责去和她沟通,先别急着下定论。」程昱晴语气坚定。 方谊茵同意,只要确保黎冬默可控制,一切都好说。 今天的月光特别亮,是个好徵兆。 黎冬默小心的捡起方谊茵身旁的猎枪,套上外套。 那群劫盗团,必须付出代价。 「冬默。」 才离开队友约莫五十公尺,她便被叫住。 看她这不疾不徐的模样,早就料到我会跑出来了吗? 「不要做傻事。」程昱晴走上前,抓住对方手里的猎枪。 「我去去就回。」 「如果你失败了,陷入困境的人不会只有你一个。」程昱晴说,严厉却缓和着语气。 「我不会失败。」 「你不能保证。」 「我们的食物和武器被拿走了。」 「那些东西再找就有,但人没了就是没了,劫盗团的人放过我们,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程昱晴看进黎冬默的双眸。 黎冬默抬眸,看向月亮,自己人怎么可以被欺负? 「答应我,好吗?」程昱晴向前跨了步。 黎冬默看着对方担忧的神情,松开猎枪。 「明天我们会到大商场找寻物资,要极力避免跟外人接触,更不可以有争执。」程昱晴说,搭上对方肩膀。 「我相信你。」 第二十二章 四个月后。 「今天又有三台车出来了。」左奕寧将写满笔记的小本子摊开,放上桌。 「真的没有其他条路可以走了吗?」林午霆翻着地图,把所有路线全都画上了,就是没有一条可行的道路。 「他们人太多,基地太广,我们可以选择先往北走,绕过他们大的夸张的巡视范围,但这少说会增加三到四週的路程。」程昱晴指着地图。 「我们这几个月一直在绕远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程昱晴说,这一路走来,只要遇到大型劫盗团,他们便会闪开,闪得越远越好,明明只需要往东直直前进,他们却绕来绕去,此刻位于j区市中心,地理位置在中部偏南,如果不往东北部去的话,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可以离开j区。 「我们也可以选择走地下道路,这边下去是铁路,地下商场,没有人会去巡逻。」 「太奇怪了,他们的巡逻范围这么广,没有道理不去巡视他们正下方的地下街,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地下商城已经被感染者佔据,所以他们寧可不处理。」黎冬默点出地图上离他们最近,通往地下街的道路。 「被感染者佔据这一说确实比较合理,毕竟是地铁,非常难控管。」余洁莘说道。 「不过,你们看这里。」孙凛指着靠近基地的一处地下街入口。 「如果地下街真的被感染者佔据,我们也许可以利用它们?」他说。 「不,不行,风险太高了。」方谊茵开口。 「我们无法掌握那些感染者的数量,更别说动向,很可能会伤到我们自己。」 「我今晚会先去确认地下街的状况,如果可以直接从地下街穿越,那是再好不过了。」黎冬默拿出手枪,确认子弹数量。 「午霆,入口就交给你了。」她说,将手枪递给林午霆。 「没问题,我跟孙凛肯定会搭配得很好。」林午霆说,搭上孙凛的肩膀。 「什么?我不是要跟你一起去地下街吗?」孙凛看向方谊茵。 「你别忘了你的脚踝,还想走路?」方谊茵瞪向他。 昨天晚上,孙凛一面挖着罐头里的玉米,一面下楼,一个不留神竟从二楼摔到一楼,扭伤了脚踝。 整个过程愚蠢至极,在这个紧要关头竟然因为这种关係受伤。 「所以我会跟你交换工作。」程昱晴说道。 「为什么?」黎冬默也看向方谊茵。 「你们两个这几週下来不是都配合得蛮好的吗?」方谊茵解释道。 「所以今晚进入地下街的会是冬默、昱晴以及洁莘,午霆跟孙凛会在入口守着,而我跟奕寧会在二楼俯瞰基地那边的状况,如果有任何问题,注意二楼,我会打光。」 「以上,有任何问题吗?」 「没有。」六人异口同声。 「很好,今晚一定要想出一套离开这里的计画,这里不能再待了。」方谊茵看着左奕寧的笔记本。 第九天。他们已经驻足在这里第九天了。除了在寻找可用的地图上花了不少时间,规划出一套縝密的计画以及找出劫盗团行动的规律也消耗他们许多时间与精力。 不知不觉,和克劳尔的两名猎豹成员搭档,也已经来到四个月。 直至目前为止配合的情况都还算不错,除了黎冬默偶尔会过于感情用事,常常和程昱晴起争执。 真不知道那孩子在想什么。 但至少,经过上次山区的大吵以后,两人之间似乎多了些特殊的情感,战友情吗?孙凛及林午霆也是,也许是团队里唯二的男生吧,感情特别好。 但黎冬默给出的讯息好像又有些不一样。 方谊茵想着,望向她。 「有危险就跑。」黎冬默将装满子弹的步枪递给余洁莘。 「看来你对地下街的情况非常没有信心。」 「如果地下是安全的,没道理他们不去巡视。」黎冬默说,看向桌子另一侧的程昱晴。 「你最近一直在看她。」余洁莘若无其事的说道。 「有吗?哪有。」黎冬默低头,继续检查枪械。 「自从你们和好以后,你就一直在看她。」余洁莘重复道。 「因为我们合作的次数变多,每次要巡视还是站岗,方姐很喜欢把我们排在一起,多少要了解一下自己的搭档吧。」黎冬默急着解释。 「是吗。」余洁莘将比首收进刀袋。 「我这边准备好了。」程昱晴走近二人。 「那就出发吧。」黎冬默步向门边。 七人各自就定位,孙凛及林午霆各自站在路口两侧,黎冬默左右确认,便踏入地下街入口。 三人打开手电筒,这是黎冬默及程昱晴第一次走进地下街,长长的街道,两侧都是商家,贩卖各式各样的商品,甚至还有餐厅。 黎冬默停下脚步,从口袋中拿出前几天在路上的五金行里找到的警铃。 「你们守在这,我待会会在前面的地板放这个,如果有太多感染者就往上跑,知道吗?」 「你怎么会有这个?」程昱晴问。 「觉得可能会用到,就顺了两个。」黎冬默勾起唇角,「聪明吧。」 程昱晴看见她脸上写着「快夸我」三个字,后面的尾巴翘得高高的左右摇晃。 「很棒。」程昱晴自然的抚上对方的头。 此举乐得黎冬默漾起笑容。 「把警铃给我,我去放。」她说,伸手就想夺走对方的警铃。 「别想。」黎冬默向后退了步。 「为什么?」程昱晴蹙眉。 「年轻人跑得比较快。」黎冬默落下话,便快速转过身,朝里头跑去。 「黎---」余洁莘见状,也迈开步伐,却被身旁的程昱晴给拉住。 「相信她。」她说,看着黎冬默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五分鐘之后,如果没有动静,我们就进去。」她说,看了眼手錶。 余洁莘看向程昱晴,她非常清楚黎冬默会对程昱晴如此上心的原因,虽然她本人或许尚未察觉。 可以完美掌握黎冬默衝动的个性,又让她有足够的空间自由发挥,这是方谊茵不会也不敢去做的事,可程昱晴做到了。 当然不排除对方并没有如此在乎黎冬默生死这项可能性。 还有两分鐘。程昱晴盯着手錶。 黎冬默性格不只衝动,也常常无法为自己的行动做出规划或解释,像此次行动,只丢了几句「感染者来了就跑、会放警铃吸引感染者」等讯息,却没有告诉她们,如果警铃没有响,抑或是感染者过多等情况该如何处理。 就这么一股脑地衝进去,连商讨的时间都没有。 「响了!」余洁莘开口。 警铃声非常小,这个笨蛋究竟是跑多远啊? 程昱晴看了眼手錶,「如果没有听到枪声,也没……」 〝碰碰碰碰碰---〞 有感染者! 「昱晴,是枪……」余洁莘话语未落,程昱晴便子弹上膛,衝进商场。 枪声停了,警铃仍响着,枪声怎么会停?是没有感染者了吗? 程昱晴奋力奔跑,警铃声越来越近。 「走!开!」黎冬默双手架着步枪,死命抵抗上身的感染者,眼看右侧有三名感染者朝着自己跑来,如果再不处理眼前的敌人。 〝碰!〞 身上的感染者脑袋爆裂。 「洁莘!前面!」程昱晴喊道。 〝碰碰碰碰---〞 「呼……」得救了。 黎冬默推开尸体,放松身子。 「喂,笨蛋,起来了。」程昱晴向黎冬默伸出手。 差一点就死掉了。双手交握。 「不问我有没有被咬到?」黎冬默拍了拍身体,看向程昱晴。 「你有被咬到吗?」程昱晴倾身,靠近对方。 黎冬默抓住她,张大嘴巴,然后。 打了个呵欠。 「如果我变成感染者,一定第一个咬你。」黎冬默说。 「如果你变成感染者,我一定第一个开枪。」程昱晴笑道。 「你捨得吗?」黎冬默走向侧边的墙壁。 「怎么会捨不得?」程昱晴也跟了上去。 「也是,毕竟我们也没那么熟。」黎冬默说,打开开关。 〝啪---〞 地下街瞬间灯火通明。 「怎么会有电?」余洁莘纳闷。 「不知道,吃楼上的用吧。」黎冬默环顾了四周,警铃已经停止运作。 「这些都是你杀的?」程昱晴看着地上不计其数的尸体。 「对啊。」黎冬默頷首,刚刚紧张得要死,看不见究竟有多少感染者,她倚着墙缓缓后退射击,要不是有带足够的弹药,恐怕现在已经葬身感染者群了。 「你太乱来了。」程昱晴看向黎冬默,那位得灿烂的笨蛋。 「看起来这一带应该都是安全的。」余洁莘走近。 「这里有好多店。」黎冬默说着,走近一间鞋店。 「今天可以直接睡在这里吧,还比外面安全。」她说,从架上拿起一隻鞋。 「我出去和他们说。」余洁莘说道,往外走去。 「我跟你去。」程昱晴也跟上。 余洁莘停下脚步,回头对上她的视线。 「不,你们留在这里,拜託你帮我好好跟她沟通一下。」余洁莘叹了口长气,「你自己看看这些尸体,她一个人解决是幸运,如果我们晚来一步,现在的情况又会不一样了。」 「她现在只听你的,虽然她会听方姐的话,但效果不持久,相信这点你也清楚,不然她现在就不会是这个个性了。」她说,看向鞋店里的黎冬默。 「拜託你了,我不能失去她。」 她的眼神……程昱晴走进鞋店。 之前在山区,孙凛有过类似的神情,但又有些不一样。 余洁莘除了担忧以外,又多加了些……不捨? 不知道我有没有解读错误。 对了,孙凛,之前他落下那席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一直找不到机会去找他问个清楚,都快要忘记那件事了。 这个笨蛋,还真是让人无法省心。 「昱晴!你看,这双鞋好酷喔,可以看到里面的气垫欸!」黎冬默抓着两隻鞋跑向程昱晴。 「你就这么不怕死吗?」忽地,程昱晴突然换上严厉的面容,吓了黎冬默一跳。 〝啪---〞右手的鞋子落到地上。 她垂下眼眸,将另一隻鞋子放到身旁的架上。 「你不怕死吗?」程昱晴走近对方,重复了遍问题。 程昱晴站在黎冬默面前,她可以看见她那双沾满泥土沙尘的军靴。 「黎冬默,你怕死吗?」程昱晴伸手,用力抬起黎冬默下顎。 「回答我。」 黎冬默看着程昱晴,完全无法理解她这么做的用意。 「怕!当然怕啊!」她向她怒吼。 「我根本就不想出来!不想来这里!不想去任何地方!我不想变成感染者!不想被劫盗团杀害!我只想躲在家里,被其他人保护!」她声嘶力竭,将对方推开,跑向出口。 「不想出来?躲在家里?」程昱晴摸了摸下巴。 他们不是流浪者吗?怎么会有家? 而且如果他们想要,本来是可以留在第十一区的,可是因为黎冬默说了想去第十三区找母亲,所以一行人才有了这次行动。 从头到尾,如果黎冬默没有想要找母亲的打算…… 〝啪---〞 「谁?」程昱晴举起步枪。 第二十三章 警告:此篇内容涉及性暴力,请斟酌观看。 -------- 「呼…呼…」黎冬默跑回原先据点,大伙正在收拾物品。 「冬默?你不是和昱晴在里面等吗?」方谊茵问道。 「让那个流氓冷静一下。」黎冬默躺上沙发,双手环胸。 「反正里面是安全的,她一个人也可以。」语毕,她闭上双眼,沉淀心情。 「那我们先下去了。」孙凛及林午霆揹起背包,离开据点。 「黎冬默。」方谊茵坐上沙发。 「你脾气要收敛一点,动不动就和昱晴吵架,对之后的行动很不利,尤其是进入第十三区以后,我们也需要他们的帮助。」 「那个流氓太难相处。」黎冬默没好气地说。 程昱晴究竟和她讲了什么?余洁莘看向沙发上的黎冬默。还以为她会好好和她沟通,没想到却把她惹毛了。 「我们收拾好以后你也要一起下去,然后和昱晴好好道歉。」 「好啦。」黎冬默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 那个流氓到底为什么要突然发疯? 谁不怕死啊?她也怕死吧?有必要逼我正视这个问题吗?我是又哪里得罪到她了? 她想着,思绪更加紊乱了。 「出事了!」孙凛喘着气。 「程昱晴不见了!」 什么?黎冬默一把抓起桌上的步枪,就想往地下街衝去。 〝碰!〞方谊茵朝黎冬默前方的地面射击,她停下脚步。 「方……」 〝啪!〞 方谊茵一个手刀击向黎冬默后颈,随后接住晕了过去的黎冬默。 「午霆,帮我把这小子绑起来。」 林午霆咬牙,忍住衝进地下街的衝动,从背包里拿出童军绳。 「确定她不是被感染者攻击吗?」方谊茵问。 「不可能,如果是感染者,那现场一定会留下痕跡,可是地上只有刚才黎冬默她们製造的尸体,也没有新的感染者出现,而且她的步枪掉在鞋店。」 左奕寧迅速摊开地下街的地图,配合着这九天观察下来的敌方动静。 「我们都想错了。」余洁莘开口。 「难怪,里面有感染者,但不多,如果敌方有心的话,里头肯定是乾净的,但他们却选择留了一些感染者,是要保护谁吗?」 「原来他们不是不巡视地下街,而是没有必要。」孙凛说道。 「他们分派了。」林午霆指着敌营离地下街最近的入口。 「这个入口九天都没有人进出,也就是说地底下的人并没有跟上面的人来往,而是透过地下铁的线路行动。」 「但两派应该是互相知道彼此的存在,只是互不干扰。」 「毕竟地下有人守着,对上面的人也有利。」 「但地下的劫盗团规模肯定比较小,不然早就反扑上面的人了。」左奕寧接着说。 「现在要先知道他们的据点在哪里。」 「如果是因为听到警铃声的话,那肯定不会太远。」余洁莘说道。 「刚刚在地下拉警报的时候,我和昱晴是勉强才能听到声音,而且是在安静的情况下,也就是说,劫盗团的位置比当时我跟昱晴站的距离还要近,这样的话,应该会是这里或这里。」余洁莘圈起地图上的两个点。 「这里再上去就是出口,这里的话隔壁就是地铁,哪一个地方比较适合?」林午霆问道。 「不知道。」方谊茵放下笔。 「要冒险分成两队吗?」余洁莘提议。 「不,风险太高。」左奕寧说。 「我们先去这一个点,扑空了再往地铁走。」 「欸等等,这里。」孙凛拿起红笔,将另一侧地点大范围圈上。 「从警铃声去思考地点的话,这个分支进去也是有可能的。」 「遭了。」方谊茵蹙眉,范围一下子括太大。 「我要尿尿!」外头的黎冬默突然大喊。 「她醒了?也太快。」孙凛说道。 「我要尿尿!快点!」 「不要理她。」方谊茵说,继续讨论救援计画。 「不帮我松绑我就尿在大家的肉干上面!还有开封过的军粮!」黎冬默持续叫喊。 「唉…我去看一下她。」林午霆无奈地说着,走到外厅。 「我们继续。」方谊茵将所有人拉回正题。 〝框啷〞 程昱晴双手交叉,被铁鍊上拉,銬在墙上。 头好晕,应该是被敌方下了药,但剂量不足,并没有完全让她倒下。 只是失去了部分反抗能力。 「你的同伙呢?」四名男子走进,其中一名蹲下身,手握小刀。 「应该有同伙吧?外面感染者这么多,没可能是你自己解决的?」他说着,刀锋抵在程昱晴下顎。 「你们是谁?上面人的同伙吗?」程昱晴瞪着对方。 「上面的人?」男子闻言,笑了出来。 「我们不需要跟上面那群智障打交道。」 「妹妹,我在问你一次,你有同伙吗?」男子将小刀向下滑动,落在程昱晴锁骨上。 「没有。」程昱晴冷声。 「没有?外面那些感染者真的是你一手解决的啊?」男子又笑了。 「怎么?不相信我?」程昱晴看着对方,语态坚定。 「逢仔,你带几个人去查。」男子摆摆手,其中一名男子便离开此地。 「相机架好了没?」他问。 「都准备好了,大哥。」另一名男子打开器材,白光照亮一室。 程昱晴这才看清这里的布局。 是一间简陋的摄影棚,几个程昱晴唸不出名称的摄影器材摆在店内四处,她有在杂志里看过这些东西。 大哥食指下压,划开了程昱晴上衣及内衣,也划上了一道血痕。 接着,他站起身,拿起后方的相机。 「来,笑一个。」他说,按下快门。 「妹妹,笑一个嘛,干嘛这么严肃呢?」他蹲下身,拨开被划破的衣服及胸罩。 半敞开的衣物微微露出里头的风景。 「不要碰我!」程昱晴用力挣扎,可身体里的药物还在持续作用,使她无法使上力气,且銬住手腕的铁鍊磨得刺痛。 大哥勾起唇角,单手撕开程昱晴上衣。 「你们,帮她脱掉。」他一声令下,另外两名男子便上前,将程昱晴的外套及破损的衣物扯下。 「妹妹,身材很好馁,平常都有在保养喔。」大哥又连续对着程昱晴一丝不掛的上身按了几次快门。 随后,他又靠了上来,伸出右手胡乱抓起程昱晴的双乳。 「想摸就来。」他说,站起身,给他们空间。 身后两名男子便发了疯似的扑上,用力抓着她的双峰,胡乱吸允,咬向腰际、乳尖。 而大哥只是站在一旁拍摄。 程昱晴紧闭双眼,绷紧肌肉。 好后悔。 好后悔刚才要对那个笨蛋这么兇。 如果可以再看见她…… 「好了,可以了,你们两个疯狗。」大哥走上前。 「脱掉她的裤子。」他下令。 不,不行。 「不要!不,不行!」程昱晴死命挣扎,踢向其中一名男子的脸 〝啪!〞 被踢中的他重重的给了程昱晴一巴掌。 「对,就是这样。」大哥对着全裸的她疯狂连击快门。 「把她的腿扳开。」 「不要碰我!」程昱晴努力挣扎,可肌肉却不听使唤,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腿被打开。 大哥伸手抚上她的大腿内侧,一路滑到耻丘,手指拨弄着下面的唇瓣,还不忘按压快门。 「摄影机。」他说。 一名男子将另一台相机递给大哥。 手指插进洞里,在里头上下摆弄,随后又随便抽插了几下。 「灯光近一点。」他说,将自己的裤子脱下。 程昱晴闭上双眼。 异物入侵体内,伴随着强烈刺痛感。 「太乾了,妹妹,你这样不行啊,在这个世道,要懂得取悦男人,知道吗?」他说,拍了拍程昱晴脸颊。 「但你不是第一次吧?长这么漂亮,身材又好,应该很多男人想干?」他一面说着,一面脱下长裤及底裤。 「看我。」他拉住她的下巴。 程昱晴睁开双眼。 「你的眼神太严肃了,放轻松。」他说,将手中的摄影机交给身旁的男子。 「拍好一点,多聚焦在她的表情,奶,还有她的阴道。」 交代完毕后,大哥双手抓住程昱晴双腿,往自己的性器送。 好痛…… 身下的强行抽插和撞击使程昱晴的身体渐渐失去挣扎的意识。 「镜头拉近。」他指着自己的性器,随后加速抽插的动作。 「要射了!」大哥奋力摆动臀部,做最后衝刺。 不行,不行射在里面。程昱晴想喊,却喊不出声。 大哥叫了一声,拔出性器,随后站在程昱晴面前,用手打出精液,白色液体射在了她脸上及身上。 「摄影机给我,换你们了。」大哥接手摄影机。 率先脱下裤子的男子走近程昱晴,用她破损的衣服擦去大哥的精液。他不喜欢女人身上有别人的子孙。 「嘴巴张开。」他说。 「我会把他咬下来。」程昱晴瞪着他。 男子伸手从后方桌上拿起手枪,抵在程昱晴太阳穴上。 「嘴巴张开。」 「你小心不要走火。」后方的大哥说道。 「我不介意干尸体。」另一名男子也脱下裤子。 「但是我介意啊!会臭掉。」大哥说道。 「只要你乖乖吸,我就不会开枪。」持枪的男子抚过程昱晴脸颊,将性器推进她嘴里。 「你站前面一点,下面的洞我要用。」男子说,一把推了对方。 此举动让程昱晴发出乾呕。 下方的男子也插入程昱晴的身体。 「对,就是这样,这个表情好棒。」大哥抓着摄影机,开心的笑着。 黎冬默……对不起,害怕是正常的。 第二十四章 外面怎么这么安静? 「完了,他们衝进去了!」战略讨论完后,四人这才想起外头的黎冬默及林午霆。 「黎冬默!你根本不知道敌方的位置!这样乱跑不是办法!」追在后头的林午霆喊着。 程昱晴…你在哪? 〝碰!〞 「有人!」黎冬默差点被子弹击中,向前滚翻。 〝碰碰碰!〞 「是女人!」其中一名敌人喊道。 「活捉!」 黎冬默跑进一间店面,等待突击。 〝碰!〞一枪爆了第一名敌人的脑袋。 后方的林午霆也击中另一名敌人的膝盖。 黎冬默衝上前,小刀刺进第三名敌人的腹部。 「程昱晴在哪里!」黎冬默压在男子身上。 「回答我!」她朝他怒吼,小刀扎进对方肩膀。 男子大叫一声,颤抖着看着她,却不发一语。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程昱晴在哪里?」黎冬默缓了语气。 等不到答案,她抓紧小刀,割下男子的右耳。 「再不说就是左耳。」她拿着他的耳朵,在他眼前晃了晃。 「c区!在c区!相机店!」 「很好。」黎冬默頷首,将小刀扎进对方脑袋。 「林午霆!」她跑向他们。 「他说出地点了吗?」 「还没。」林午霆咬牙。 「走开!我来!」黎冬默将林午霆拉开,跨坐到对方身上。 「不说是吧。」她将拇指放在对方左眼,施压。 「程昱晴在哪里?」 林午霆看着黎冬默将拇指压进对方眼眶里。 好可怕……幸好没有与她为敌。 「我再问一次,程昱晴在哪里?」黎冬默抵在对方鼻樑,向下滑动,割下鼻子。 没救了。黎冬默举起小刀,给对方最后一击。 「他还没说出位置!」林午霆大惊。 「没关係,刚刚那个男人已经说了,我相信他。」黎冬默说,便往c区跑去。 「什、什么?」林午霆也跟了上去。 前方有感染者! 黎冬默拿起步枪,解决挡在前方的两名感染者。 「林午霆,不要杀,带过去!」她喊声。 「什么?」林午霆收起手枪,只好硬者头皮上了。 不知道敌方阵营有多少人,这群感染者可以利用。 程昱晴,如果你敢死掉,你就死定了! 「这里我想要再拍一次。」大哥拿着摄影机走近程昱晴。 「你硬了没啦?」 「可以了。」男子挺着重新站起的性器,进入程昱晴。 来不及了,已经射在里面了。 程昱晴完全失去抵抗意志,瘫软在地。 下体好痛,背部、手部……全身像是爬满了蝎子。 〝碰碰!〞 「外面是什么声音?大哥,你有听到吗?」另一名男子问道。 「声音?」大哥蹙眉,这里不可能被找到,再说了,外面还有其他兄弟守着,不可能…… 〝碰!〞 大门被撞开,一名女人衝进店内。 程昱晴! 黎冬默看见被銬在地上的她及刚把性器从她身体抽出,想伸手取得后方手枪的男人。 她看见了,男子进入程昱晴身体的画面。 〝啪〞 她听见脑中有根线断裂。 〝碰!碰!碰!〞 连续三枪,击中三人髖部。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连举枪的机会都没有。 「冬默……」程昱晴唤道,小声的,就快要被埋没。 音频传入黎冬默耳里却格外震耳。 黎冬默跑上前,脱下外套,盖在对方身上。 「抱歉,来晚了。」她没有勇气直视程昱晴的眼睛。 站起身,拔出小刀,走近男子。 「就是这个东西是吧。」黎冬默抓起男人的性器,用小刀割下。 接着扳开他的嘴,将性器塞进对方嘴里。 「换你了。」她走向大哥,覷了眼地上的摄影机。 「很喜欢拍照是吧。」她捡起摄影机,拉开对方性器,砸向睪丸。 大哥的尖叫声贯穿商场。 「昱晴!」林午霆终于处理完外头的混乱。 「钥匙,钥匙在哪里?」他环顾了四周,正好看见黎冬默正在对敌方施刑。 被割下的性器塞进嘴里? 好痛。 「找到了!」他拿起桌上的钥匙,替程昱晴解开手銬。 「把她带出去!」黎冬默喊道,手里还握着第三人的命根子。 林午霆捡起程昱晴的裤子,套上以后便揹起她离开相机店。 感染者与劫盗团的人打成一团,林午霆加快步伐,带着程昱晴离开c区。 「冬默,她还在里面。」程昱晴想挣脱,无奈身体尚未恢復。 「别闹了!」林午霆大吼,「先关心你自己!」 「而且黎冬默那傢伙……」脑中闪过方才在地下街看见的种种画面。 那是一般人会做出的行为吗?跟她在一起,真的没问题吗? 「她自己会想办法出来。」最后,他说。 〝啪!〞 一巴掌火热热的落在黎冬默脸上。 方谊茵怒视,随后又一拳落在黎冬默腹部,她痛得弯下腰,却不敢吭一声。 「到底要我讲几次?」方谊茵对着她咆哮。 「不要单独行动、不要衝动行事、不要想到什么就做什么、遵守我的指挥、听我的命令,很难吗?」地下街的空洞加剧了方谊茵的斥喝。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危险性?」她摇晃着黎冬默双肩。 任谁都可以看出方谊茵此刻的失望。 「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嚀你要动脑袋,请问你的脑袋呢?」她伸手,朝她脑袋用力拍下。 「你妈有生给你啊!你用去哪里了?」 「衝动会死的!你知不知道?衝动会死的!」 「你想要被外面那些感染者吃掉?还是被劫盗团抓去当地毯?」 「黎冬默!你倒底有没有听懂啊?」 「照你这个玩法,会死的!」 黎冬默看着对方的眼眸。 方谊茵在忍,忍着哭泣,忍着颤抖。 「对不起。」黎冬默倾身,将她拥入怀中。 「方姐,对不起。」 她说着,感受到左肩的湿润及温热。 「我真的……吓死了。」方谊茵哽咽着说。 林午霆揹着程昱晴离开地下街的路上遇到跟着下来的他们,于是双方兵分两路,让林午霆、程昱晴及左奕寧朝地铁另一头前进,如果判断无误,前方应该是安全的,接着方谊茵、余洁莘及孙凛朝c区前进。 他们以为黎冬默很快就会出现,甚至不需要等到他们赶往现场。 可怎料,到了c区,一片狼藉,苟延残喘的劫盗团,以及正在被啃咬的尸体,相机店也不见黎冬默的身影。 找了好多间商店,最后才在一间运动用品店找到她。 里头堆着几个裸身男子的尸体,黎冬默正将外面的尸体一具具搬进店内。 是见到方谊茵等人到场后,她才停止动作,跟着他们来到新的据点。 「是这罐药吗?」隔壁间的孙凛走向余洁莘,将药膏递给她。 「对,谢谢。」余洁莘抬头,「先生,请你回避。」 「喔、对,抱歉。」孙凛转过身,背对两人。 「你有看见她的眼神吗?」药膏抹上胸口,些微刺痛感已被方才的惊吓盖过。 涂抹药膏的手顿了下。 「有。」余洁莘回应。 「冬默她……」程昱晴想问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余洁莘说道。 「但她不是坏人。」 「当然,我知道。」程昱晴闭上双眼,方谊茵在隔壁的咆哮声尚未停歇。 「还害她被骂了,我很抱歉。」 「没事,是她自己欠揍,每次都讲不听。」余洁莘盖上药膏。 「好了,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她说,将内衣递给对方。 「谢谢。」 「冬默她把你看得很重。」背对着的孙凛开口。 「希望她的真心不会被糟蹋。」落下话,隔壁的咆哮声也停止。 「孙凛,你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一旁的林午霆走上前。 「我只是怕我的朋友受伤。」孙凛挺起胸膛。 「你……!」 「林午霆!」程昱晴套上外套。 「别闹了。」她说,「冬默也是我很重要的队友。」 「该睡了。」站起身,往后方柜台走去。 不知道黎冬默跟方谊茵还好吗? 第二十五章 c区、b区、a区…… 「怎么到处都是卖衣服的商店?」黎冬默看着墙上的地下街地图。 为什么地图不顺便标示商店名称?至少把商店做个分类也好。 「以前的人衣服好多。」她捡起放在地上的背包,往d区移动。 越靠近d区,商店的照明越暗,d区距离他们新据点所在的a区较远,且d区地铁是往南部的方向,他们不会经过。 黎冬默打开手电筒,揹好背包,握紧步枪,随时准备应战。 「药妆店、药妆店,啊,找到了。」跑了三个区域,终于在第四区找到药妆店。 「明明药妆店才是最重要的商店,到底为什么都是卖衣服跟鞋子居多?」黎冬默走进店里,硕大的店内架上摆满了许多商品,有些破碎的玻璃药罐落在地上当陷阱。 「药品区……有了!」走道第三排中间,终于看见此趟行动的目标! 〝咯啦---〞 挑选药品的手顿了下,这个声音,有人踩到地上的碎玻璃!是感染者吗? 这里没有照明,方才一路走来也没有声响,应该是感染者不会错。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她将手电筒调亮,迅速指向走道尽头。 「别开枪!」对方举起双手,喊道。 「嗯?」黎冬默放下步枪,将手电筒从对方脸部移开。 「冬默?」少了光线刺激,她终于看清早她一步进到药妆店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走近黎冬默。 「找补给。」黎冬默将手电筒放回架上。 程昱晴伸手,夺走对方手中的药盒。 事后避孕药。 「你大老远跑来就为了找这个?」程昱晴问道,找来d区花了她不少时间。 「什么叫就为了这个。」黎冬默从背包里拿出水壶。 「这很重要。」她说,将水壶递给对方。 「你也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吧?」 「谢谢你。」程昱晴接过水壶。 「你有想要拿什么吗?」黎冬默拿起手电筒,继续瀏览架上的其他物品。 「没有。」程昱晴靠在架上,看着黎冬默晃到其他排去。 要是被方谊茵知道她又单独行动,肯定会再被揍一次。 约莫五分鐘后,黎冬默带着装满物品的大塑胶袋回来。 脑中闪过黎冬默残忍杀害劫盗团的方式,把男性生殖器割下来塞进嘴里? 她究竟要有多生气才会出此举动? 黎冬默走到对方身旁,看见她手中还拿着那盒避孕药。 「那些人都得死。」黎冬默开口。 她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程昱晴放下药盒,转过身,将她拥入怀中,轻抚她后背。 「没事了。」她温柔地说着。 明明是我被侵害,怎么会是我去安慰别人啦。 程昱晴脑袋有些混乱,顺了顺对方发尾。 「我怕死。」黎冬默颤抖着身体。 她哭了吗?程昱晴心脏一颤。 「可是我更怕失去你。」她说,语带哽咽。 原来如此。 短短两句话,合理化了这四个多月的一切莽撞行为。 「我都没哭了,你干嘛哭啦。」程昱晴撑着对方肩膀。 「我刚刚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黎冬默吸了吸鼻子。 「谢谢你找到我。」她说,抹去对方的泪水。 「没错!」忽地,黎冬默拍了拍双颊,向程昱晴露齿一笑。 「以后你不准再单独行动了!」 什么?每次单独行动的人都是你欸!程昱晴睁大双眼,却无法开口吐槽。 黎冬默拎起地上的战利品。 「好逛吗?」程昱晴看见那满满的一大袋,里头不知道都装了哪些东西,忍不住莞尔。 「这里有超多东西的!」她说,向她伸出手。 「走吗?」 「嗯!」 好温暖,热热的手心,长长的手指。 黎冬默将她拉着,走回a区的路上,一刻都没有松开。 墨西哥捲饼店里留下了许多罐头,左奕寧跨过孙凛的身体,踮起脚尖拿了几罐。 「差不多该叫隔壁的人起床了?」她问,将罐头放到地上。 方谊茵看向孙凛的睡顏,又望向另一头的黎冬默,将身子蜷缩在一起,睡得香甜。 这孩子的睡姿从小到大都一个样。 「不了,昨晚太累,就让他们多睡一点吧,今天放假。」方谊茵说,拿了三罐罐头起身。 「早。」程昱晴提着袋子走进店里。 「你怎么也这么早醒?不多睡一会吗?」方谊茵望向对方手里的塑胶袋。 「她昨晚偷偷溜出去就是为了那一袋?」 程昱晴闻言,尷尬一笑。 「那孩子……」方谊茵转身,看向黎冬默。 「真不知道要怎么跟她妈妈交代。」她无奈的说。 「她妈妈?相信到了第十三区之后,她就会乖一点了,而且横跨了整个国家就是为了回到母亲身边,她妈妈肯定会很感动。」 方谊茵微愣,差点忘了黎冬默随口撒的谎言,好险没被戳破。 「是啊。」她浅笑。 不知道我母亲现在怎么样了?程昱晴心想。 走近黎冬默,看着她的睡顏。 「今天让他们休息一天吧?」她说。 「我也是这样想的,你也该好好休息。」方谊茵向她微微一笑,便带着罐头到隔壁去了。 程昱晴靠坐在柜檯旁,将袋子放上双腿。 昨晚太累了,回到据点后两人便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休息,程昱晴也没有精力去关心黎冬默究竟拿了什么。 除了那盒避孕药。 她为什么要对她付出这么多?甚至半夜冒着被骂的风险,偷偷溜出去找药。 不过,如果换作是其他人,她也会做出一样的举动,这点是无庸置疑的。 「牙刷,很多的牙刷。」 「肥皂,很多的肥皂。」 程昱晴翻着袋内物品。 「还有止痛药、抗生素,嗯?这是?」 她从袋子里拿出两盒保险套。 「你昨天半夜跑出去拿这些东西吗?」余洁莘走到她身旁,坐定。 「冬默拿的。」 「冬默?她怎么会拿保险套。」余洁莘纳闷,拿起其中一盒。 「可能觉得以后会用到吧。」程昱晴说道。 余洁莘转头,看向程昱晴。 她该不会还不知道吧?黎冬默只喜欢女生这件事。 不是,她脸上就写着大大的「女同志」三个字啊! 「嗯……」黎冬默翻了个身。 现在几点了? 伸手抓起和林午霆借来的手錶。 「喔天啊,孙凛!」黎冬默跳起,一脚踹向隔壁的孙凛。 「干嘛?」被吵醒的孙凛揉着眼睛。 「我们睡过头了啦!要被流氓跟方姐骂了!快点!」黎冬默一边说着一边寻找手枪。 我的枪跑去哪里了? 「不要睡了!快点!流氓最讨厌进度被拖到。」她用力拍了孙凛屁股。 对方才缓缓坐起身子。 「在找这个吗?」柜台边的程昱晴亮出手枪。 喔,完了。 「呃……对,谢谢。」黎冬默搔了搔头,伸手想取回手枪。 「流氓生气很恐怖吗?」程昱晴将手枪收回后方的柜子。 「有一点。」黎冬默向隔壁的余洁莘投以求救的目光。 「你拿这么多保险套要做什么?」余洁莘收到讯号!但问错问题了。 黎冬默看着程昱晴及余洁莘手里各拿了一盒。 良久,她开口。 「吹气球?」 〝噗哧---〞 后方的孙凛笑出声。 「那袋东西是我拿给所有人的啦,是大家的。」她丢下话,便跑到隔壁找方姐去了。 第二十六章 「放假?」黎冬默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方姐。 「没错。」 得到放风许可,她迅速跑回另一边。 「今天放假!各位!放假!」她说,翻过柜台,搭上孙凛肩膀。 「兄弟,出去玩!」 随后便拉着孙凛衝出店内。 「你们小心一点!」左奕寧在后头喊着。 「冬默在急什么啊?」余洁莘纳闷。 「虽然不确定是不是我想的那样,昨天在b区尽头看见一间电玩店。」程昱晴说道。 「b区有很多衣服店,去看看?」 「好啊,很久没换新衣服了。」余洁莘摸了摸衣角的破洞。 二人前往b区,琳瑯满目的衣服店占满街道两侧,余洁莘走进其中一间,较为乾净的商店,里头的衣物大致都还掛在架上。 「你好像越来越放心冬默了。」挑选着衣服的程昱晴开口。 「怎么说?」余洁莘拿起一件运动上衣。 「你以前很保护她的,但最近好像管得比较松。」 「冬默就像小孩一样,永远长不大,以前常常和队上的长辈吵架,有时候甚至会直接打起来,所以我一直都很担心她,这样的性格很容易会惹祸上身。」余洁莘说着。 以前在摩洛尔村庄学习打猎的时候,黎冬默老是跟老猎人处不来,一连换了好几个领头,情况才终于好转。 「但自从遇到你以后,她虽然还是一样像隻脱韁野马,但至少听得进人话。」 「我一直很好奇,上次我们被劫盗团洗劫,你是怎么拉住她的?」余洁莘问道。 「我只是相信她而已。」 「找到你们了!」孙凛和黎冬默走进店内。 「看我找到什么。」黎冬默走向两人,戴上墨镜。 「帅吧。」她挺起胸膛。 「我也有。」孙凛也戴上墨镜,两人比着滑稽的动作,另外两人笑得快乐。 随后,黎冬默及孙凛坐到椅子上,等待另外两人挑选衣服。 「你们两个刚刚跑去哪里?」余洁莘问道。 「冬默昨天找到一间电动玩具店,我们就跑去看了,但能玩的机台不多。」 程昱晴真的猜对了。 「电玩的隔壁间是玩偶店,你可能会喜欢。」黎冬默说。 玩偶! 「走,带路。」余洁莘放下手中的衣服,拎着孙凛往玩偶店走去。 「她喜欢玩偶?看不出来。」程昱晴说道。 「她超喜欢。」黎冬默莞尔。 「这件!」指着程昱晴手里拿着的灰色夏季短t。 「看起来很软很舒服。」她说着。 程昱晴见她如此兴奋,便将衣服掛在一旁,准备更衣。 「呃啊,等一下!」黎冬默衝上前,下拉对方衣襬,将已经露出的肚脐盖上。 「怎么了?」程昱晴不解。 「那里有更衣室。」黎冬默指向柜檯旁边的小空间。 程昱晴失笑,「又没关係,反正没人看。」 「我啊!」黎冬默有些激动。 「我会看到,你进去换啦。」说着,将程昱晴推进更衣室,拉上门帘。 随后又坐回圆椅等待。 有时候实在搞不懂黎冬默在想什么,而且她明明已经看过自己一丝不掛的模样。 虽然那时的画面可说是不堪入目。 对了,她当时第一件事情是把自己的外套盖在我身上。 看来她很在意这些事呢,难怪之前要帮她处理枪伤的时候也有些彆扭,天啊,如果她真的很在意的话,我那时候岂不是和流氓没什么两样? 难怪她会一直叫我流氓。 程昱晴想着,拉开门帘。 「确实蛮舒服的,活动起来也很方便,就这件吧。」 随后又走到另一排,选了件米白色的短衬衫,虽然平常不会穿这类的衣服,但…… 她看向坐在中间,脚跟踢着地板,用橱窗的玻璃反射,欣赏墨镜的黎冬默。 「这件如何?」换上新衣,走到她面前,转了圈。 黎冬默唇齿微啟,摘下墨镜。 「这…」这合法吗? 「怎么?不好看?」程昱晴露出失望的眼神。 「不不,很好看,你很漂亮。」黎冬默连忙摆手。 「衣服,那个,衣服很漂亮。」 完了,语无伦次。 程昱晴走近,「坐过去一点。」她说,挤上圆椅,挨近对方。 「之前下雪的时候应该要戴墨镜的,反射很刺眼。」她说。 圆圆的、白白的,看起来还软软的,黎冬默视线飘向衬衫中间的开口,这件衬衫的扣子竟然到上胸就没了? 扣子上缘露出血痕,是昨晚被劫盗团划伤的。 想起那画面,黎冬默的心狠狠抽了下。 「你在看哪?」程昱晴歪头倾身,对上黎冬默视线。 被抓包了!黎冬默向后弹,差点跌下圆椅。 「对不起。」忽地,黎冬默开口。 「如果我没有把你丢在哪里……」 「你不用道歉。」程昱晴抚上对方肩头。 「而且错的人是我,我不该咄咄逼人,我才该说……」话语未落,黎冬默便出口打断。 「我不会再丢你一个人了,再也不会。」她说,眼神坚定。 「那你要遵守昨天答应过我的,单独行动的坏习惯。」程昱晴笑道。 「黎冬默!」孙凛突然跑进店里,打断了二人对话。 「你过来看我找到什么。」说着,便把她拉走。 经过了三条街,终于到达目的地。 「内衣店?」她问,昨晚有看见这间店,但没有放心上。 「这是什么?」黎冬默拿起一个粉红色的椭圆形商品。 「冬默。」孙凛搭上对方肩膀。 「这间是情趣用品店。」 「情趣用品是什么?」黎冬默蹙眉。 「什么?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孙凛大惊,拉着兄弟到后面的柜台,拿了一本杂志给她。 「坐下,好好观赏。」他指着一旁的沙发。 黎冬默乖乖坐上,翻阅起杂志。 「喔喔喔喔---」是胸部! 黎冬默在内心尖叫,好多胸部! 她舒服地靠在沙发椅背上,忘我地看了起来。 这件内衣好好看、那个女生的发色好美、她背上的刺青好漂亮。 「厉害吧。」孙凛则是带了一本杂志,随手从架上拿走一个神祕盒子,走进柜台后方的小房间。 还以为是看到什么很厉害的商店,结果竟然是情趣用品。 程昱晴走入商店,孙凛人呢? 看见黎冬默坐在沙发上,翻阅着杂志,丝毫没有注意到前方的人。 「咳咳---」程昱晴出声。 黎冬默抖了下,手中的杂志被对方抽走。 程昱晴看了眼杂志,以为会在上面看到一堆裸男。 结果是女性?黎冬默在看女性? 「你怎么可以看这个!这个是……」 「是孙凛拿给我的!」黎冬默举起双手。 「欸欸欸,你自己喜欢看女生胸部,我只是分享好东西而已。」孙凛从后方走出来。 「你喜欢女生?」程昱晴睁大双眼,看向黎冬默。 「对呀。」黎冬默頷首。 「你现在才知道?」孙凛大惊。 「不小心帮你出柜了。」 「我以为大家都知道。」黎冬默倒是不以为意,摆了摆手。 我不知道! 程昱晴愣在原地,整起事件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起。 我怎么会没有发现黎冬默喜欢女生? 这四个多月肯定有什么线索,是被我忽略了吗? 孙凛将杂志放回架上,经过程昱晴身边,开口。 「不知者无罪。」他说,拍了拍对方肩膀,又转头看向沙发上的黎冬默。 就连本人都没有察觉,也不能怪程昱晴啊。 他叹了口气,真的是辛苦余洁莘了。 该帮黎冬默吗? 与其说是帮助黎冬默,不如说是替余洁莘解开心结。 「差不多该回去了。」孙凛说。 先静观其变吧,毕竟也不知道程昱晴究竟能不能依靠。 第二十七章 显微镜下的世界真让人着迷,将那些肉眼看不见的物体摊在眼前,从镜下找寻凡人口中的秘密。 谢酉承转动倍率,「欸,你过来看。」 「怎么了?」谢酉进放下手中的资料,滑动办公椅。 「白子在追黑子。」谢酉承说,将倍率调低。 「你成功了?」谢酉进有些激动。 「上礼拜你把第三位实验对象玩死的时候我都快吓呆了。」 上週二谢酉承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竟然把第三名实验对象的脑袋切开,说什么要从里面取得信息。 「还没成功。」谢酉承示意对方继续看下去。 谢酉进将目光放回显微镜,奇怪,白子呢? 「白子消失了,对吧。」谢酉承说。 「对,但黑子不动了。」谢酉进调高倍率。 「黑子死了?」 「你仔细看,黑子破掉了。」 「李上校坚信这疫苗序列可以阻止感染,是因为白子可以吞噬黑子,但第三名实验对象里的白子却与描述的相反。」谢酉承点开电脑里的其中一份资料夹。 「后来我才注意到,第三名实验对象跟第一、二名实验对象的白子序列长得不太一样,尾数有变化。」 「也就是说,其实真正握有李上校口中的〝疫苗〞的人,是那两名神秘免疫者,但李上校却因为某些原因不知道这件事,才会要我们浪费时间去解开这些没用的序列。」 「把这件事呈报给李上校,他应该就会批准我们去使用那两名免疫者了。」 谢酉进看着弟弟对研发疫苗的幕后故事越来越有兴趣,心里越发不安。 「关于这件事,我有找到一点线索。」 n区。 过去的回忆涌现,街角那间咖啡店,市区街道上停放的那辆,熟悉的红色跑车,校园附近的小吃店都还开着,学生宿舍外还能看见吊掛在阳台的衣裤。 只要不去在意咖啡店门前招牌上的血渍,不去关注跑车里的尸体,小吃店外的杂草已经盖过摆放在外面的长桌,学生宿舍中庭里头的那几名感染者。 校门口左边那颗大树仍佇立在一旁。 恣意生长,丝毫不在意这世界的混乱纷扰。 「有没有觉得这附近特别安静?」林午霆说道。 「因为n大本来就位于郊区吧。」方谊茵解释。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是n大的。」左奕寧抬眸,这座校园好美。 「你是n市人吗?」程昱晴问道。 「不,我只是来这里念法律。」方谊茵看了眼人文学院。 大一上学期,每週都很期待星期三下午的通识课,可以和吴芃甄一起上课。 那堂通识课叫什么?情绪管理吗? 她思索着,转入校园西侧的街道,那间花店外头摆放的花卉早已枯萎。 「我们以前很喜欢来这间店吃下午茶,他们家的提拉米苏很好吃。」方谊茵说着,走入店内。 「提拉米苏是什么?」跟在后头的余洁莘问道。 「是一种蛋糕,搭配着起司和咖啡酒的香气,还有可可粉的口感,好怀念。」 「我只有吃过小朋友口味的提拉米苏。」左奕寧开口。 「那你就没有吃过提拉米苏。」方谊茵说道。 黎冬默拿起一根乾枯的树枝,看起来应该曾经是水蓝色的? 「这里有好多种子。」程昱晴说道。 檯面上放着一包包乾燥种子,樱花、鬱金香、桔梗、玫瑰、康乃馨、茉莉花、含羞草、薰衣草。 「你有种过花吗?」黎冬默问道,拿起桔梗的种子。 「没有,但我妈妈很喜欢种植各式各样的植物。」想起母亲的脸庞,程昱晴浅笑。 「不过我不适合养东西,不管多简单的植物,都会被我养死。」她说。 「我想也是。」黎冬默又拿起了薰衣草的种子,这是花还是草? 「薰衣草,我妈妈也有种。」程昱晴说道,从架上拿起一包。 「她有和我说过薰衣草的故事。」她望了黎冬默一眼,继续说道。 「疫情爆前八年吧,她爱上了一个男生,那个男生好像是商人,常常在世界各地奔波,虽然很会赚钱,但心也很难定下来,他对我妈妈没有很专情,甚至在其他国家有家庭,但妈妈就是无法离开他。」思及此,程昱晴微微叹了口气。 「有一年,那个男生要出国前,他送了妈妈一盆薰衣草,然后就搭上了死亡班机。」 「死亡班机是什么?」黎冬默岔题。 「就是飞机失事,坠机了。」 黎冬默点了点头。 「后来妈妈才知道,那个男生是想回国离婚,好和妈妈一起好好生活,可妈妈一直以为那个男生不会回头,以为他搭上那班飞机,是要回国找他的妻子,所以妈妈在他离开的前两天和他提了分手。」 「那跟薰衣草有什么关係?」黎冬默又问。 「薰衣草的花语是,我在等你,那个男生想告诉妈妈,他在等她,可妈妈也一直以为,只有自己在等一个不会有果的人。」 黎冬默听得一楞一楞。 「原来薰衣草是花。」最后,她得出结论。 程昱晴闻言,失笑。 「不觉得很浪漫吗?薰衣草的花语。」她说道。 「等待好辛苦,我最没耐心了。」黎冬默微微蹙眉。 「你很不浪漫欸,不管,我就喜欢薰衣草,而且它的味道很舒服。」程昱晴撞了下黎冬默,走到另一侧架上瀏览其他商品。 黎冬默摸着密封带里的薰衣草种子,若有所思。 我在等你。 她看向程昱晴的背影。 别想多了,黎冬默,你没有那个耐心。 「学生宿舍说不定有水可以用。」余洁莘望向宿舍,好想好好的洗个舒服的热水澡。 「可以碰碰运气。」方谊茵看了眼夕阳,再过几分鐘就要天黑了。 「今天就找一间房间休息吧,不果在那之前,要先处理好那几个感染者,还要搜索其他房间。」她说,走进女宿大门。 学校总共有三栋宿舍,分别是右边的两栋男宿及左边的两栋女宿,宿舍外围有围栏,大门口原先是需要感应学生证才能进入,不过断电以后大门会自动敞开。 女宿由c栋及d栋组成,两栋中间有小花园和交谊厅。 「c栋楼层较高,但目前看起来d栋是进不去了。」方谊茵说,d栋一楼通往楼上的唯一入口被许多家具及床板挡住,应该是当时的学生製作的围墙。 但这样一来也失去了逃生的管道,那些学生们应该已经死在里头了吧。 「c栋有两个通道,从这边进去后就会看到。」方谊茵拿起地上的树枝,在沙地上画了起来。 「楼梯上去后会有三个通道,分别是前方、左方及往上的道路,每一层有四户,每一户有四间房,总共有五层楼,因此全栋共有八十间房间,户听的大门是由内向外推,但房间的门是由外向内拉,因此我们的主要目标是确定每一户里头没有感染者,也没有人类,如果房内有感染者就放着吧,他们出不来。」 该出来的早就出来的,没有出来的,就让他们在里头腐烂吧。 「全部检查完毕后我们在二楼集合。」她说,放下树枝。 所有人便很有默契的整装,准备出发。 经过了五个多月的合作,已经不需要太多沟通也能配合得顺畅。 方谊茵与左奕寧走进地下室。 「希望有电。」方谊茵拿着手电筒,照亮地下设备厂,佈满灰尘及蜘蛛网。 〝碰、碰碰碰、碰碰---〞 楼上的人开战了。 「午霆,左边交给你。」余洁莘重新填装子弹。 「孙凛,上面!」林午霆喊道。 「天啊,也太多了吧。」孙凛丢下手枪,拔出步枪。 「冬默,右户的感染者进来了!」程昱晴喊声。 「收到。」黎冬默手枪上膛,上前应战。 〝碰、碰碰---〞 可恶,太暗了。 余洁莘敲了敲手电筒,电池也太不给力。 〝喀呜啊---〞 遭了,是感染者。 余洁莘转向声音来源,当她看见感染者时,已经被扑倒在地。 步枪卡在感染者嘴里,她努力向上推,想将压在上身的感染者推开。 〝碰!〞 「你的手电筒呢?」黎冬默伸手,将余洁莘拉起。 「电池死了。」 「这给你。」黎冬默将自己的手电筒递给对方。 「我去支援四楼,孙凛他们在左户。」语毕,便跑向四楼。 「方姐她们还没好吗?」孙凛喊道。 「不知道。」林午霆重新填装子弹。 「小队长应该已经清到五楼了。」 〝啪---〞 「电力来了!」 「四楼五楼结束。」黎冬默走下楼。 「一二三也结束。」余洁莘看了眼对面楼层,看起来通电设备是一起的。 全员回到二楼集合,左奕寧手里拿了一隻乳白色遥控器。 「各位,看好了,魔法。」她说,打开第一间房间。 一股冰凉的空气窜出。 「这是……」孙凛走进房间。 「冷气!」黎冬默衝进房间,成大字形躺上地板。 好凉好舒服。 「有些床垫还堪用。」余洁莘说,从另一间房间走出来。 「冷气每间都能开吗?」黎冬默问道。 「不知道,你去开看看?」左奕寧说,将遥控器交给她。 黎冬默便开心的拉着孙凛去施魔法。 「他们没看过冷气吗?」程昱晴坐上户厅的木椅。 「看过,没吹过。」方谊茵也坐下,将背包里的罐头摆上桌。 「不过他们也很耐热,冬默比较怕冷。」 「冬默应该是南湾那边的人?」程昱晴问道。 「虽然没有口音,不过肤色跟眼睛和我南湾那附近的朋友很像。」 「她母亲是南湾人没错,不过冬默是在西岸长大。」 「以前有一阵子她都会被西岸的小朋友欺负,所以她大概四五、六岁的时候,很讨厌白人。」余洁莘喝了口水,看向程昱晴。 「特别是蓝色眼睛的。」她补充。 「讲得好像你不是白人。」程昱晴也不甘示弱。 「我父亲是黄种人。」 「四间房间都有冷气!」黎冬默开心的回到户厅。 见气氛有些僵硬,便一屁股坐到余洁莘身旁。 「你们在聊什么?」 「聊你小时候被蓝眼睛的人欺负的故事。」余洁莘看着程昱晴说道。 〝噗---〞孙凛噗嗤一笑,捧着肚子看向黎冬默。 「你真的很讨厌白人吗?」程昱晴被这席话弄得焦虑,就怕对方心里仍怀有恨意。 毕竟种族纷争是已经存在了几世纪,表面上相处得宜,心头恨不一定就全然消弥。 「没有啦,那是小时候的事。」黎冬默连忙摆手否认。 「再说了,我最好的朋友就是白人啊,你说是吧,洁莘。」她说,搭上余洁莘肩膀。 「冬默这样哪有算黑人啊,头发跟肤色只能算是黑人跟白人的混合体吧?」孙凛说着,胡乱揉了揉黎冬默的发。 「而且还偏白了一点,看起来像是没晒过太阳的棕熊。」 「我才是真正的黑人啦!不过我从小都跟白人玩在一起,没捲入过人种战争。」孙凛说道。 「我要去洗澡了,我洗好以后没洗澡的人都不准碰我。」余洁莘说,一把抓起包包,起身。 〝啪、啪〞 黎冬默和孙凛同时触碰余洁莘身体。 「趁她去洗澡前多摸一点。」黎冬默说。 「洁莘。」孙凛认真地看着她。 「干嘛?」 「你是不是胖了?」 〝啪、啪〞 「痛……」黎冬默抚着脑袋。 「你才变矮吧。」 「我又没有说你胖,干嘛打我?」黎冬默为自己抱不平。 「色鬼也欠揍。」 「我哪……」黎冬默这才注意到自己摸的是对方的臀部。 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她站起来高度刚好而已。 「少狡辩了。」她说,头也不回地走进浴室。 方谊茵看着这一幕,莞尔一笑。 孩子果然就是孩子。 「方姐,学校里有图书馆吗?」孙凛问道。 「有,你想要去?」方谊茵微微蹙眉。 「对,可以吗?」 「图书馆在校门口附近,很大,有七楼,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如何。」方谊茵犹豫着,可看到孙凛期待的模样,也不太好拒绝。 「明天再去?大家一起,可以吗?昱晴。」她说,看向程昱晴。 「可以呀,文化不可没。」程昱晴爽快的点头答应。 第二十八章 好凉,床好软,我可以躺在这里一整天,什么也不做。 只要隔壁那个流氓不要把我挖起来,一切都好说。 她到底为什么要跟我同房?明明隔壁间有三张床可以躺,偏偏要跟我挤这间? 而且她还抢走了比较厚的床垫。 黎冬默撑着下顎,观察程昱晴擦拭手枪的动作。 实在是忍无可忍,沉默了十五分鐘,她终于开口,打破一室静默。 「你可以先擦你的头发,再擦你的枪吗?」黎冬默没好气的说。 「水都滴到床上了,而且冷气对着你吹,你半夜如果头痛,我可不会把止痛药让给你。」 「生气了?」程昱晴停下擦拭手枪的动作,转头看向黎冬默,挑眉。 五个多月的相处,她还是无法捉摸她的脾气。 「毛巾在那里。」程昱晴指向下方塑胶椅背上的水蓝色毛巾。 什么意思?这是要我下去拿吗? 黎冬默覷了对方一眼,爬下床。 「你的床要淹水了。」黎冬默说,将毛巾递到程昱晴眼前,挡住擦拭手枪的视线。 「乖狗狗。」程昱晴脱口而出。 「蛤?」 她说了什么? 黎冬默将毛巾丢到程昱晴头上。 「你才坏狗狗。」她说,跳回自已床上。 程昱晴微微勾起唇角,她是不是不知道冷气可以调方向,不让冷风直吹? 黎冬默翻了个身,偷偷看向程昱晴。 毛巾都放到她头上了,怎么还在擦手枪啦? 看不下去的黎冬默又跑到程昱晴床上。 「坐过去一点。」她说,推了推对方。 「嗯?」她要做什么? 「小时候如果我不好好擦头发,方姐就会威胁我,要把头发剃光光。」黎冬默一面替对方擦拭头发,一面说道。 「所以你也要把我的头发剃光光吗?」 「没错,你明天早上就没头发了。」黎冬默说,动作却是轻柔的。 「你捨得?」程昱晴将手枪放至床头。 黎冬默见对方终于擦好枪,却没有停下手边的动作,程昱晴也让她继续替自己擦发。 「欸,黎冬默。」忽地,程昱晴唤了她的全名。 「我没有其他同志朋友,你是第一个。」 「那真是荣幸。」黎冬默内心有种不祥的预感,就怕对方会发表一些恐同言论。 程昱晴其实不能理解我吧?前一阵子听到我喜欢女生的消息后反应这么大,看到我看女性色情杂志还这么生气,她应该不太喜欢这样的人? 是信仰的关係吗?不过我从来没看过她祷告或是做一些信徒会做的事。 「我不喜欢你看孙凛的色情杂志。」程昱晴又说。 「孙凛偷偷告诉你的?」黎冬默睁大双眼,孙凛那小子,竟然偷告状。 不对啊,我看杂志关你什么事? 「我看杂志又没有影响到你。」黎冬默说,停下擦拭的动作。 「有!」程昱晴突然变得激动,抓住对方的手。 「影响到你什么?会让你吃不下睡不着?还是变成感染者?」 「不会的话就不要问题这么多。」 「整天看这个健康吗?」程昱晴从口袋中取出一张纸,摊开。 「你寧愿看杂志上的图片,也不愿意看真人?」 「天啊,你从我包包里拿的?」黎冬默伸手夺回对方手中的图片,是她从孙凛杂志上撕下的其中一页。 「这女人还是南方血统!你就这么不喜欢白皮肤的吗?」程昱晴指着图片上的人。 什么?现在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觉得她长得很漂亮而且有大胸部所以才特别收藏而已,干嘛这么兇。」黎冬默将纸摺好,放到自己的床上。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看那些东西了?」程昱晴语气透露出失落。 「我不看那些要看什么?」黎冬默不解。 我就喜欢看啊! 「你可以看我啊!」程昱晴抚上胸口。 这是什么惊人发言? 「我不好吗?」她说,望进对方眼眸。 一直以为自己恐同,每次看见黎冬默偷看孙凛的杂志就会不高兴,或是听到余洁莘调侃孙凛及黎冬默过去的事情,也会感觉到不舒服。 后来我发现,问题不再于她的性向,如果她把目光放在我身上,一切的问题就都消失了。 黎冬默唇齿微啟,舌尖有些乾燥。 程昱晴微微吐了口气,她再不说话,我就要尷尬死了。 「你、你很好,嗯。」黎冬默感觉脑袋要烧起来了,落下话,跑回自己的位置,把枕头放到另一头,以为脚部朝着对方就可以逃避问题。 「黎冬默!」程昱晴见状,也跟了过去。 她跨坐到她髖部,用力拉开盖住对方头部的棉被。 「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她问,双手捧着对方脸颊,逼她正视自己。 「我怎么看你的很重要吗?」黎冬默蹙眉。 「有些感情点到为止就可以了吧。」 程昱晴微愣,黎冬默不是笨蛋。 孙凛根本不需要也不应该刺激程昱晴,这只会让黎冬默更难保持冷静。 「什么是点到为止?」程昱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为了救我差点死掉就是你所谓的点到为止?」 「我喜欢你跟你要不要喜欢我是两回事吧?」黎冬默冷声。 「我喜欢你,所以很重要啊!」程昱晴看见对方抗拒的眼神,心底掀起一股酸涩。 「可不可以不要喜欢我。」 什么? 程昱晴闻言,定格在原地。 「让我喜欢你就好,可以吗?」黎冬默继续说道。 「为什么?」完全无法理解,她到底在讲什么? 「我不想再被丢下了,一个人留下来,不好受。」黎冬默说,伸手抚上对方脸庞。 「我不想被丢下,也不想害你被丢下。」 原来如此,我懂了。 「所以你才一直假装讨厌我?你装得很烂。」 「要一边注意你的安危又要一边装作讨厌你的样子,很困难欸。」 「好了,话题到此为止,你该回你的位置睡了。」黎冬默说,推了推身上的程昱晴。 程昱晴覷了眼身下的人,拿起方才对方放在一旁的杂志模特图,摊开。 「你要对我的凯特做什么?」黎冬默挺起上半身,却被程昱晴一把推了回去。 「你竟然还帮她取名字?到底是有多爱?」程昱晴瞪向对方。 双手捏住图片两角,将模特在黎冬默面前撕成了碎片。 「凯特……」黎冬默欲哭无泪。 「流氓!」她用力挣扎,「回你的位置睡啦!」 程昱晴将碎片丢到床外,拉了拉棉被,躺到黎冬默身旁。 小小的单人床,太近了,真的太近了。 黎冬默屏息,挪动身体,可已经靠在墙上,不能再远了。 「凯特被我干掉了。」程昱晴有些得意。 「谢谢你喔,程大流氓。」黎冬默没好气,这下她以后的日子难过了。 总不能一直去撕孙凛的杂志吧,而且估计那本杂志现在有很多页都黏在一起了。 「你可以回去你的位置了吗?很挤。」她说,努力抑制住情绪。 完蛋了,心跳快得像是要衝破胸腔,身体好热,冷气根本不够吹。 好难受。 程昱晴侧身,将黎冬默的手臂抱进怀里。 黎冬默感觉到体内有一股电流在身体里乱窜,碰到了!手臂在胸部里,软软的,好舒服,要融化了,这样是可以的吗? 手会不会被砍断?这是最后的晚餐吗? 程昱晴左脚跨上黎冬默身体,让对方的左手触碰到自己下体。 感受到左手碰到了不该触碰的地方,黎冬默僵直身体,连大气都不敢喘。 程昱晴很满意对方的表现。 原来女生跟男生一样好取悦。 而且黎冬默的表现完全就和一张白纸没两样。 思及此,程昱晴这才注意到一件很重要的问题。 这孩子有过经验吗? 如果没有,这样对她来讲会不会太刺激? 但现在才担心也太迟了吧,做都做了。 「那个…咳,你可能没注意到,你的……」黎冬默试图将手抽回,动了动手臂。 「嗯……」程昱晴突然出声。 吓得黎冬默抖了下。 刚刚那是……什么意思? 程昱晴偷偷看了对方的表情,黎冬默此际胀红着脸,她几乎可以看到冒出的烟在她头上,持续燃烧。 「我没注意到什么?」程昱晴挑眉。 黎冬默嚥了嚥口水。 她是故意的!流氓! 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黎冬默决定要硬起来,和她硬碰硬。 她迅速抽回手臂,以一个巧妙的动作反压制对方。 程昱晴没料到对方会反击,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终于换黎冬默成主攻,她跨坐在对方身上。 身下的人长发散在枕上,正躺着身子,胸前浑圆由内衣撑着,清晰可见,右边肩带微微露出,红脣微啟,白皙的皮肤隐隐透红。 见到此幕,原本硬起来的黎冬默又呆滞了。 终于忍不住,程昱晴开口询问。 「你该不会是第一次吧?」 「当然不是!」黎冬默睁大双眼。 「那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害羞?」 「因为,」黎冬默抿唇,该说吗? 「因为什么?」程昱晴挑眉。 「因为上次我太醉了,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黎冬默闭着双眼快速道出。 「而且你……」她说,微微睁眼。 「我怎么了?」 「你、你太漂亮了。」黎冬默小声地说。 程昱晴闻言,忍不住笑出声。 黎冬默则是害羞地跑到另一床去,拉紧被子不愿意面对。 那不就和一张白纸没两样吗? 程昱晴可不会轻易放黎冬默逃避,这可关係到她未来的性福。 爬到黎冬默的身边,程昱晴决定放慢速度。 「冬默,看我。」她说,拉开棉被。 黎冬默缓缓睁开双眼。 「把我当作色情杂志上的模特,会不会比较不害羞?」她问。 看黎冬默翻杂志翻得这么快乐,想到就生气。 「怎么可能?」黎冬默抓住对方双臂。 「你跟杂志怎么能相提并论?」 闻言,程昱晴失笑。也是,我真的太为难她了。 那只好手把手教学了。 程昱晴将黎冬默拉起。 「坐好。」她说。 黎冬默向后挪动,坐下。 「离我近一点啦。」 她才缓缓移动到距离她半公尺的位置,坐定。 太像狗狗了,大狗狗。 「握手。」程昱晴忍不住说道,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黎冬默竟毫不犹豫地伸出左手,放到她手上,还不觉得有任何不对劲。 「换手。」她又说。 两人就这么重复了遍动作。 「乖狗狗。」她说,摸了摸对方的头。 「……」黎冬默这才发现自己被耍了。 程昱晴倾身,在黎冬默脸颊落下一吻。 被亲的过于突然,她呆愣的看着对方。 「奖赏。」程昱晴说。 「再一次。」黎冬默指向对方的手。 再一次?程昱晴伸出手。 「握手。」她说。 黎冬默乖乖搭上。 「换手。」她又说。 黎冬默再搭上。 「这样吗?」程昱晴歪头,问道。 「奖赏。」黎冬默说,点了点脸颊。 程昱晴这才恍然大悟,这也太快就学会了吧? 不,不对,她是人类欸!这也太笨了吧? 所以她是觉得要握手才可以得到一吻吗? 遭了,事态越来越不妙。 「奖赏。」黎冬默等得不耐,脸颊凑近。 程昱晴失笑,捧住对方脸颊,于唇瓣落下一吻,轻轻的、浅浅的。 黎冬默感觉心里有某一处正在溃堤。 心脏快承受不住了,会不会猝死? 程昱晴自然是不会听到对方内心的波掏汹涌,她拉着黎冬默的手,移动到自己衣摆。 触碰到对方腰际,黎冬默下意识探近衣里,紧实的身体摸起来相当滑顺。 程昱晴顺着对方的动作,让她退去上衣。 很好,她有在学习。 看见对方被内衣包覆的模样,黎冬默浑身发痒。 她迅速凑上前,解开内衣扣环,并将程昱晴放倒。动作一气呵成。 双手撑在床上,喘着气。 程昱晴感觉自己放出了一头野兽。 正当黎冬默一隻大手想袭上她胸前,程昱晴立即抓住对方前臂。 「冬默。」唤了声。 「温柔。」她说。 怎料,这一举动把黎冬默的兽性又关了回去,她坐直身体,搔了搔脑袋。 害羞的感觉又重新扑上来了。 「怎么了?」程昱晴轻轻的扯了扯对方衣摆,让黎冬默身体微微前倾。 「我、有点,」话语未落,一滴鲜血滴上程昱晴腹部。 不是吧?流鼻血了? 黎冬默摀住鼻子,鲜血直流。 程昱晴抓起方才放在一旁的毛巾,压住对方不受控制的鼻子。 「抱歉。」黎冬默说,眼神充满歉意。 「没事,我才要抱歉,不该逼你的。」程昱晴又好气又好笑,摸了摸黎冬默笨笨的脑袋。 「你上次也是这样吗?还没进入正题就流鼻血?」 「没有,我也不知道会这样。」黎冬默微微叹了口气。 眼神在对方身上飘移,视线不知道该放哪里。明知道不可以一直盯着别人的胸部看,可是那部份好像有某种神秘力量吸引着她的眼球,使她无法看向别处。 注意到对方眼神的程昱晴莞尔,都流鼻血了还想看。 「好看吗?」程昱晴语带调戏。 被抓到的黎冬默立即别开眼,将视线放在对面床上的小熊图案上。 「你可以看啊,尽量看,都给你看。」她说,随后又想到眼下的状况。 「不过还是等你止血再看好了。」 「我自己压就好,你去穿衣服。」黎冬默说,将对方的手移开。 「不然这样我脖子很酸。」 程昱晴忍住笑意,乖乖地穿上衣服。 看不见好看的风景,黎冬默叹了口长长的气。 「没事啦,你还有很多机会。」程昱晴轻抚对方后背。 黎冬默微微移开毛巾。 「好像没有血了。」她说。 「那我们……」 〝叩叩〞 「黎冬默!」外头的孙凛敲门。 黎冬默迅速扫视了程昱晴,确认没问题后开口。 「进来!」 「我跟你说,明天……」孙凛踏进房间,看见两人坐在同一张床上,黎冬默手里的毛巾还沾满鲜血。 「呃……抱歉打扰了?」 「有话快说啦。」黎冬默一语不快。 「明天早上可以去打篮球!」孙凛兴奋的说。 「去哪里打篮球?」 「n大的体育馆,我刚刚跟林午霆跑过去,发现哪里有篮球跟打气筒!」 「是是是。」黎冬默敷衍的点头。 「原本是想过来叫你早点睡,明天才有足够的体力。」孙凛把视线移向程昱晴。 「但晚睡也没关係啦,就这样,两位晚安。」落下话,他便关上门。 「你喜欢打篮球?」程昱晴问,躺上枕头。 「还好,孙凛很喜欢,所以会陪他打。」黎冬默答道,也躺上床。 「那你要〝早点睡〞吗?」程昱晴又问。 「要。」黎冬默点头,虽然很不捨,可是总觉得今天不适合。 于是她迅速下床,关上灯,再迅速爬上床。 这次,她乖乖地回到程昱晴身边。 程昱晴凑近对方,在她前额落下一吻。 「晚安。」她说。 「晚安。」 黎冬默闭上双眼,努力催眠自己快速进入睡眠。 但这要我怎么睡啊?完全睡不着。 黎冬默偷偷看向身旁的程昱晴,月光照着她的面容,平稳的呼吸着,好像已经入睡了。 目光移到下方,胸口规律的起伏着,没有内衣的包覆,可以从衣服看见布料下的形状。 这到底要怎么睡? 「昱晴。」她小声唤道。 「嗯?」 什么啊,她根本还没睡。 「我可以摸你的胸部吗?一下就好。」 「……」 「抱歉,晚安。」 程昱晴抓起黎冬默的手,让她探入衣里。 喔喔喔喔,摸到了! 黎冬默侧过身,衣服里的手轻轻的揉着雪乳,指缝时而摩擦乳尖,手指轻轻抵住尖端,指甲滑过边缘。 将对方往自己身上揽,她头部凑近,磨了磨衣服,鼻尖点上乳尖,隔着衣服磨蹭。 「好了,停,别再摸了。」程昱晴将黎冬默推开。 「再摸下去我就要去换内裤了。」 她这技能哪来的啊?那刚刚一下害羞一下粗暴又是怎么回事? 果然是需要一点昏暗的灯光才不会害羞吗? 黎冬默依依不捨的躺回原位,那触感还在手里徘徊。 「昱晴。」她又唤道。 「怎么了?」 「我感觉我有分离焦虑。」 「……」 「不准靠过来。」程昱晴严厉的说。 「好吧。」黎冬默转了个身,背对对方。不听不看才不会不受控。 程昱晴看了眼她的背影。 下身已经湿得一蹋糊涂。 第二十九章 〝乓、乓乓、乓!〞 体育馆好闷,外头下着小雨,舞台前堆叠了几具感染者的尸体。 想打篮球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三十分鐘前体育馆内聚集了十一名感染者,那几个孩子为了球场,在五分鐘之内将体育馆清理乾净。 「洁莘!内线!」黎冬默指着篮框下方,喊道。 「太晚了!」孙凛衝上前,阻挡余洁莘进攻。 「孙凛!」程昱晴喊声。 孙凛将球传给程昱晴,投篮,得分。 「认输吧!」程昱晴抬起下巴,看向黎冬默。 「再一局!」她不甘示弱,走到罚球线上。 「午霆!撑住啊!」拍了拍对方后背。 「不、不行……小队长,她太强了…」林午霆气喘吁吁的躺在球场上。 「姐也要休息了。」左奕寧说,走向坐在一旁观战的方谊茵。 「二打二。」程昱晴走向黎冬默。 「洗球!」余洁莘喊。 洩了气的排球还躺在球场边,地上的血渍已经成为体育馆的一部份,过去的回忆歷歷在目,方谊茵从来都不喜欢运动,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必须持着枪日行上万步。 「如果没有人阻止那群孩子,他们会打到天黑。」左奕寧开口。 「这场打完就让他们休息了,下午去一趟图书馆,明天早上再出发。」方谊茵说,摊开地图。 「我们快到第十三区了。」 「顺利的话,再两週。」左奕寧说,指着地图上用红线标记的道路。 「如果最后要成为敌人,你觉得他们做得到吗?」左奕寧看向球场上的猎豹成员。 「洁莘跟孙凛可以,他们知道什么是对的决定。」方谊茵说。 「但冬默,我最多只能保证她的枪口不会对准我们。」 她说,看了眼手錶。 「最后一局了!」她朝着球场喊。 「收到!」场上五人异口同声。 冰凉的小雨打在燥热的肌肤上,绝对是世界上最舒服的事。 黎冬默脱下球衣,将汗水与雨水拧乾。 「你们六人穿着篮球球衣跟球裤走在校园,看起来超级怪。」方谊茵忍不住说道。 「这个叫接地气。」黎冬默说。 「方姐,我有帮你准备一套。」她从背包里拿出球衣和球裤。 「是我们这对的喔!红队。」 「这样红队就有四个人了。」林午霆走近。 「可是我真的超不会打篮球。」方谊茵想要回绝。 「没关係,方姐可以当我们的教练。」余洁莘说道。 「好吧。」方谊茵接过球衣。 「把衣服穿好。」程昱晴走上前,捏了捏黎冬默手臂。 「可是湿湿的。」黎冬默说,将球衣拿给对方。 「你原本的衣服呢?」程昱晴问道。 「呃,更湿。」黎冬默说,指着身后的背包。 「更湿?为什么?」 「早上雨比较大的时候,我跟孙凛有跑去外面抓青蛙。」黎冬默说,搔了搔脑袋。 「我们抓到一隻这么大隻的青蛙喔!旁边的小水漥还有好多蝌蚪。」孙凛搭上黎冬默肩膀,双手比划青蛙的大小。 「然后你们就把衣服玩湿了?」程昱晴瞇起双眼。 「早上雨下很大吗?」余洁莘纳闷。 「是也没有很大啦,但就是会被我们玩到变大。」孙凛笑道。 「你们两个是跑去打水仗吗?」方谊茵问。 「我们只是互泼而已。」黎冬默说道。 「我赢了,五比三获胜。」孙凛自豪的说道。 「欸,你少耍诈我就会赢了,怎么可以拿水管!」黎冬默反压对方脑袋。 「兵不厌诈。」 「下次你就死定了。」黎冬默撞了下孙凛,随后走到程昱晴身边。 「这件先穿上。」程昱晴将自己的衣服递给她。 「不用啦,球衣很快就乾了。」黎冬默摆摆手。 孙凛见状,又凑了上来。 「欸,兄弟,你们昨晚是发生什么事?」孙凛勾住黎冬默脖颈。 闻言,程昱晴心脏差点没跳出来。 昨天不小心衝太快,虽然最后没有做成,但两人的关係从那刻起就不再是纯友谊了? 对吧?黎冬默应该会重新解读两人的关係? 「想知道吗?」黎冬默也凑上孙凛耳畔。 糟了,她要现在讲吗?该阻止她吗?不知道方谊茵会怎么想? 她算是黎冬默的大家长吧? 到了第十三区以后说不定会见到冬默的母亲,如果她不喜欢我怎么办? 对了,我爸也在第十三区,以他们俩个的个性,一见面应该会掀起一波大战吧? 她看向黎冬默。前提是这位「母亲」是真实存在的。 「冬……」程昱晴想上前阻止,可黎冬默还是抢先一步开口了。 「我们昨晚在打架。」她说,带着极为严肃的口吻。 「……」程昱晴在心底松了口气。 「虽然我流鼻血,但我赢了。」黎冬默骄傲的拍了下孙凛胸膛。 「你流鼻血还算赢喔?」孙凛瞇起双眼。 「输赢不是用流血判断的。」黎冬默义正严词。 「不然是怎么判断?」 「谁先喊停谁就输了。」黎冬默说,凑近程昱晴。 「你说是吧,昱晴。」 昨天明明是你先说要睡觉的!是熄灯以后你突然耍诈! 「是。」程昱晴瞪了眼黎冬默。 她知道她现在不可以为自己发声,不然事情会没完没了,黎冬默早就抓到这点了。 「你再不把球衣穿上,或把我的衣服穿上,你今晚铁定会输,输得很难看。」她语气平淡的说。 黎冬默闻言,不禁发了个冷颤,随后便乖乖把球衣套上。 孙凛走在后方,看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虽然二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引人遐想的言词,但中间的氛围却和以往大不相同。 昨晚肯定发生了什么。 他想,转头看向一旁的余洁莘。 她虽然没有说话,但视线始终放在黎冬默身上。 这样的她,肯定也看出其中的端倪了。 「前面右转就是图书馆了。」方谊茵指向前方。 「图书馆面积大,共有七层,且每层有三个出入口,三面围绕着落地窗,所以我们就走一层是一层,以逃生路线来说相对安全。」 「我记得三楼曾经有设过集中营,那里应该会有留下一点物资,到时候再去看看。」 「多找一些保暖衣物,第十三区在东北岸且海拔较高,是常年下雪的地方。」程昱晴提醒眾人。 「尤其是你,怕冷就多穿一件。」她说,摸了摸黎冬默的头。 过于宠溺。 余洁莘微微蹙眉,黎冬默肯定隐瞒了什么事。 第三十章 进入图书馆一楼大厅,入馆的闸门边就卡了几名感染者。 「孙凛。」黎冬默唤了声,二人拔出手枪。 「等等。」方谊茵走上前,站在闸门入口,看着里头出不来的感染者。 是民法课的同学。 方谊茵露出了眾人再熟悉不过的表情。 「方姐。」黎冬默将手枪交给对方。 「二企管四的学长很喜欢你。」方谊茵说着,手枪上膛。 「后来你有和男朋友和好吗?」 「他有找过你喔。」 〝碰!〞 「我会告诉他,我找到你了。」 程昱晴闭上双眼,吐了口长气。 〝碰碰碰碰碰碰碰---〞 其他感染者应声倒地。 「进去吧。」她将手枪还给黎冬默,翻过闸门。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敢回母校。左奕寧走在后头,心想。 「一楼是多媒体室和时事杂志区,二楼开始就是各类藏书,每一层都有自习室,还有个人空间跟团体讨论室。」方谊茵领头,介绍着。 「什么是多媒体室?」黎冬默问道。 「多媒体室里面可以让学生看电影、使用学校的电脑上网、还有微型摄影棚让有在玩摄影的同学拍摄,也有绿幕让学生可以拍影片、我以前有和朋友使用过录音室,品质非常好,可以当podcast使用,对了,以前还会约很多同学一起来图书馆看电影,学校的座椅跟音响设备都很棒。」方谊茵一不小心过度分享。 「上网可以做什么?」林午霆问道。 「podcast是什么?」黎冬默也开口。 「我们也可以看电影吗?」余洁莘也起了兴趣。 「如果设备可以使用的话,应该是可以看电影。」方谊茵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回答。 「上网是网路吗?」孙凛抢答,记得几个月前好像问过类似的问题。 「没错喔。」左奕寧答道。 「具体可以做什么?」听到没有听过的名词,程昱晴也好奇的加入话题。 「听说是可以让人很快乐的东西。」黎冬默说道。 「像吸大麻一样吗?」程昱晴又说。 「……」方谊茵看像程昱晴。 「确实跟毒品有异曲同工之妙。」左奕寧笑道。 「不过成癮的结果不太相同,如果知道如何利用网路的话,对于学习会是一件非常有帮助的事,因为上面就像一个大型的图书馆,想要知道什么讯息都可以在上面找得到。」 「那如果我们可以上网,就可以找到如何对抗感染者的资讯了吧?」黎冬默又说。 「我也希望如此。」方谊茵说,「但想要在上面获取资讯,第一步是必须先有人把资料讯息传上网路让大家搜寻。」 「好吧,看来这个世界只能自求多福了。」黎冬默说道。 「那什么是podcast?」 「podcast有点像是广播,不过製作者会先录好音,放到平台上让世界各地的人可以去听。」方谊茵解释。 「以前的人的生活好有趣。」孙凛说。 「其实也还好,大家的压力各不相同。」 也许是触景伤情,方谊茵被开啟了话匣子。 「以前的人在学习期间要面临升学的压力,毕业以后就要面临就业的压力,就业以后就要面临财务的压力,还有许多人际关係的压力、租金、贷款、薪水……各式各样的压力。」 「像我这样离乡背井来到n区读书的学生,就必须要一边读书一边打工,赚取生活费、学费和房租,压力是排山倒海而来的。」 「但不需要长期面对死亡的压力。」左奕寧说道。 「对,如果可以选择,当然是过去的生活好过得多。」方谊茵頷首。 「但如果不是因为这场疫情,我们就不会相遇。」黎冬默说,看向前方的程昱晴。 「没错。」孙凛一脚踢向黎冬默臀部。 「我就不知道要和谁当兄弟了。」 「但我还是会遇到你,毕竟我跟你妈妈在疫情前就认识了。」方谊茵说道。 黎冬默点了点头,她很庆幸自己可以遇到方姐。 「天啊,是漫画区!」看见一整区漫画书,孙凛衝上前。 黎冬默及林午霆也跟了上去。 「她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后头程昱晴问道。 「她啊,」方谊茵看向黎冬默,即便对方没有道出人名,她也知道她在问谁。 「其实她小时候蛮胆小的,有几年被白人欺负的时候,她都不敢讲,晚上躲在被子里偷哭,遇到感染者的时候也是能躲就躲,能跑就跑,一隻都不敢杀。」 「她以前最好的朋友是一隻名叫……汉斯的狗,整天都跟他玩在一起,不喜欢交朋友,又害怕陌生人。」 难怪她长大变成狗。程昱晴心想。 「不果后来她妈妈ㄙ……失踪,我有一段时间也和冬默断连。」 「她后来遇到我。」余洁莘接话,「遇到她的时候,她坚强又好胜,才来第一天就跟欺负我的那些小鬼头打起来。」 「之后就一直都和我玩在一起,常常和别人起衝突,但从来不曾对我发过一次脾气。」她说,望向躺在沙发上,翻阅着漫画的黎冬默。 「她就是这样,绝对不会让她在乎的人吃亏。」 不过,如果不是她在乎的对象…… 余洁莘想起过去被黎冬默打得鼻青脸肿,甚至折断手的人。 「她其实胆子还是很小,如果可以安全就不会冒险,除非她的伙伴正处于险境。」 「这点我是有目共睹。」程昱晴说。 「有同伴来了!」黎冬默丢下漫画,拔起刀。 「中间楼梯!」余洁莘抓起步枪。 「上面有多少感染者?」方谊茵蹙眉,走向另一侧楼梯。 「冬默!跟我来!」 感染者都是由中间楼梯下来的,为什么? 黎冬默快速跟了上去,搭上方谊茵肩膀。 「方姐,我先。」她说,越过地上的一具尸体。 「前面被封起来了。」黎冬默说,推了推前方的书架。 「方姐,帮个忙。」 「三、二!」 黎冬默及方谊茵用力向前推。 〝碰!〞 书架倒下,压住几名感染者,书架倒下的声响也吸引三楼的感染者前来。 〝碰碰碰碰---〞 简单的床垫,书架上还放着几罐瓶装水和罐头,藏书散落一地,磁砖上还有火烧过的痕跡,乾尸看上去是在感染前就已经死亡,长桌上方放了一张地图,上头有多处划记,桌边还摆了几本笔记本、录影机等物品。 「这些人应该在这里生活有一段时间。」方谊茵说,拿起桌上的笔记本。 最后纪录时间为十二年前的一月。 「下面的感染者都处理完了。」程昱晴说,走近长桌,也拿起一本笔记本。 「看来这个地方经营的蛮好的,至少超过十年的时间。」方谊茵说。 「许良今天中午回来以后就怪怪的,不太和人讲话,这和平常话多聒噪的他不太一样,一个人待在会议室里看歷史文书,我觉得他肯定有什么事情隐瞒着大家。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也没有出来和大家一起,宝哥去敲门还被骂了一顿,害得宝哥现在也心情不太好,但我去问他们早上在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没有人愿意说明,宝哥也只是含糊带过,虽然今天大家都平安归来,但还是希望明天他们可以把事情交代清楚,不然这里的气氛只会越来越低迷,到时候大家都会生病。」程昱晴念出笔记本里最后一页的内容。 「听起来那个许良十之八九是在外面被感染了。」孙凛说道,坐上床垫。 「都被感染了还回来荼毒其他人。」林午霆无奈叹息。 「这世界上就是有这种败类存在。」黎冬默喝了口水,拍了拍桌上的灰尘,跳坐上去。 方谊茵则是带着笔记本,坐到一旁阅读。 〝轰隆---〞 落地窗外的雷鸣闪电交织,从刚刚就下起的滂沱大雨。 「等雨小一点再回去吧。」方谊茵说道。 图书馆过去是她最常待的地方,以前可以在这里坐上十二个小时,尤其是接近段考週那一阵子,图书馆总是挤满了法律系的学生。 孙凛从背包里掏出两本漫画,方才在二楼找到《警察学院》第六、七集,这样回去摩洛尔村庄以后就可以接着看第八集了。 程昱晴也翻阅着笔记本,走到三楼中间的阅览区。 「当时许良就是在这一间会议室里吧。」她打开会议室的门,外头门边还有发黑的血渍,会议桌上摆了两本歷史书籍,是关于人类歷史瘟疫的主题。 黎冬默跟在后头,陪程昱晴当起侦探。 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要戴起黑框眼镜跟滑板? 「被感染就不应该回来,这不是大家都懂的道理吗?」黎冬默气愤的说。 「有些人不懂。」程昱晴关上门,打开另一间会议室。 「自杀。」黎冬默说,会议室角落躺着一具乾尸,右手还握着手枪,左边墙面上有大量血跡。 「是被感染而自杀的吗?还是活不下去而开枪?」程昱晴走近,地上放着一个随身碟。 「找不到活下去的目标吧。」黎冬默说,蹲在尸体前方,将对方手中的手枪捡起。 「里面还有子弹。」她说,将手枪收进背包。 「要不要看看这个随身碟里的东西?」程昱晴说,离开会议室。 「有办法看吗?这里没有电。」黎冬默说,按下一旁的电灯开关,没有反应。 「我刚刚看到一楼的多媒体室旁边有电箱,如果这个地方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有人居住,或许可以试一试。」程昱晴说,晃了晃手中的随身碟。 「你看起来很兴奋。」黎冬默莞尔。 「走吧。」 〝轰隆---〞 外头的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方谊茵翻了页笔记本。 〝昨天和馥妍吵架了,她说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听说n区往东北有一个大城镇,里面有军队保护平民,听说是政府成立的营区。可是学校外面到处都是感染者,能不能成功抵达她说的地方是个问题,营区的真实性也不能确定,万一去了以后才发现根本没有那个地方怎么办?那里可是山区,而且全年降雪,根本活不了吧。我试图说服她和我一起留下,可是今天早上她仍执意要离开,带了一点食物和水还有一支对讲机以后就和我道别了,不知道她现在走到哪里,我是不是应该要跟上?她会不会遇到危险?她说从这里出发只要走十四天就可以到了,而且还答应我,每天晚上都会更新近况,但是今天晚上还没有收到她的消息,再过两个小时就十二点了,希望等一下可以从对讲机听见她的声音。〞 〝和馥妍失去联系已经三天了,我尝试用对讲机和她通话,可是对面始终没有声音,我在频道的附近也尝试了几遍,还是没有她的消息,她会不会出事了?我该去找她吗?这里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糟,有好多人都离开了,留下的人每天都会祷告,但气色却不见好转的跡象,我有尝试和他们一起坐下来祷告,但还是没有办法平静心灵,昨天有感染者在图书馆外面游荡,宝哥他们有去处理了,好险没有跑到图书馆里面,不然这里的环境会变得更加险恶。〞 第三十一章 〝趴嗒!〞 「有了!」程昱晴将随身碟插入主机。 「你怎么会使用这个?」黎冬默说,向后靠坐在沙发上。 「克劳尔有,我小时候在军队里就会使用了。」程昱晴说,移动着滑鼠。 「而且当上小队长以后要处理的事情很多,电脑是个非常好用的工具。」 「是嘛。」黎冬默移动位置,凑近对方。 「那可以请小队长教我怎么使用电脑吗?」她说,鼻尖靠上对方脖颈。 「很痒。」程昱晴动了动身体。 黎冬默将手搭上对方放在滑鼠上的手,伸出舌头轻舔了下对方耳后。 「食指是点选,试试看。」程昱晴说,将滑鼠让给对方。 「移动滑鼠,点开左方橘色的资料夹。」 黎冬默右手移动滑鼠,食指轻点。 「快点两下。」程昱晴说。 黎冬默笨拙的点了两下左键,叫出资料夹。 「你是左撇子,所以用起来可能会卡卡的。」程昱晴说,指着萤幕。 「点开这个。」 黎冬默再次快点两下左键。 「好多东西。」程昱晴说,标题全下的很奇怪。 「这里有狗狗!」黎冬默说,滑鼠移到其中一个档案上。 「隔壁的乖狗狗今天来讨罐罐吃。」程昱晴念出标题,到底在写什么? 「小队长,要按哪一个?」黎冬默问道,点开档案以后又跑出了几个选项。 「按第二个拨放器。」程昱晴说。 「开始了!」黎冬默兴奋道。 二十一分鐘。程昱晴看向下方的影片长度。 这个女生好漂亮。黎冬默在心底讚赏。 「都五分鐘了,怎么还没有狗狗?」黎冬默蹙眉。 整整五分鐘都是影片中的女生和男生在讨论公事。 「这看起来不像当时营区里的人拍的。」程昱晴也开始纳闷,影片里头的人看起来很悠间,而且环境看起来乾净又舒适。 「喔喔喔女生开始脱衣服了!她干嘛脱衣服?」黎冬默叫道,解开扣子的霎那,里头的圆润也跟着弹了出来。 〝啪---〞程昱晴一键关掉影片。 「欸我才刚看到她---」 〝啪---〞 「痛……」黎冬默摸着被揍的脑袋。 「你不是说要看狗狗吗?」程昱晴说,瞪着对方。 「既然没有狗就可以关掉了。」 「虽然没有狗,但胸部也不错啊!」黎冬默激动着说。 「你只可以看狗。」程昱晴说,从背包里拿出随身镜。 「想看这里有。」她说,打开镜子。 黎冬默看着镜中的自己,又看向程昱晴。 「我哪里像狗了。」她生气的说,双手环胸靠上椅背。 程昱晴看向门口,没人。 环顾了影音室四週,一张三人座沙发,一台和电视一样大的电脑,左右两边是音响。 既然是图书馆,应该有隔音吧? 她站起身,将影音室的门关上。 〝轰隆---〞 果不其然,雷声小了很多。 「关上门的话,方姐他们没办法很快地找到我们。」黎冬默说,想起身去把门打开。 「那就让他们暂时找不到我们。」程昱晴说,将黎冬默推回沙发上。 〝叩、叩〞 「你在里面吗?洁莘,我可以进去吗?」孙凛敲了敲会议室的门。 「请进。」余洁莘按下播放键。 「你在看当时的人拍的影片?」孙凛拉了张椅子,坐上。 「对,他们当纪录片在拍,蛮好看的。」 「刚刚昱晴也拿到一个随身碟,猜测里面应该也是纪录片,他们拿下去媒体室看了。」孙凛说,看向余洁莘的眉毛。 没有变化。 「我有听到她们要下去,冬默有问我要不要一起。」 「她问你?居然没问我,可恶,输球了就不爽了是吧。」孙凛咬牙。 「她是看你漫画看得很入迷,不想打扰吧。」 「好吧,这样解释就情有可原了。」 「你进来有什么事吗?」余洁莘说,目光仍放在摄影机上。 「冬默她感觉有事瞒着我们。」孙凛说道。 「对呀。」余洁莘頷首。 「对呀?就这样?对呀?」孙凛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余洁莘。 「不然你要怎样?把她架起来严刑拷打吗?」余洁莘悠悠的说。 「她想讲的时候自然会讲,不想讲的事,你就算拿枪抵在她的眉心上,她都不会开口。」她说,点了下一页,继续播放。 「你一点都不好奇发生什么事了吗?」孙凛双手放上桌,扬起了几粒尘埃。 「好奇?我不需要好奇。」余洁莘按下暂停键,看向孙凛。 「你也不需要好奇吧?答案不是很明显了吗?根本就用不着猜测。」 「你也是这样想的?她们终于在一起了?」孙凛望进对方眼眸,却没有看见自己想像中的情绪。 「十之八九了吧,冬默还是一样笨笨的,但程昱晴,她的态度有变。」余洁莘说着,看了眼摄影机的萤幕,却没有按下播放键。 「果然,什么事只要关于黎冬默,你都可以轻易察觉。」 「她们这样很久了,这两个月越来越明显,黎冬默本来就这样,笨又衝动,但她一直都蛮在乎昱晴的,所以比较没什么改变,不过昱晴的态度就不一样了,尤其是经过地下街的事件之后,她整个对待冬默的眼神都变了。」 「是冬默先动心的。」余洁莘以此作结。 是黎冬默先动心的,所以整起事件没什么好讨论。 「你真的很厉害,光是靠一点日常上的小动作就可以看穿全局。」孙凛真心佩服,他自己还是因为不小心撞件她们几次稍稍曖昧的举动,才发现事有蹊俏。 「这没什么,毕竟我一直看着她。」余洁莘说,平淡的,没有一丝波澜。 「你都不会觉得不捨吗?遗憾?不甘心?」孙凛蹙眉。 「拜託你给我一点情绪好吗?」 「为什么?」 「你喜欢她这么久了,都不会觉得不捨吗?」 「正是因为我喜欢她很久了,所以我才更能确认,这份感情就是这样,冬默不会爱上我是事实,爱情这种事本来就不是光靠时间就可以生成的。」 孙凛闻言,放松了身子,靠上椅背。 她说得没错,爱情这种事,本来就不是靠时间生成的。 但不知道黎冬默那个笨蛋,知不知道和克劳尔军队的人產生瓜葛,会衍生出何种后果。 「你、你又想要干嘛?」黎冬默捏住鼻子,就怕再次喷血。 「你不是说你有分离焦虑症吗?」程昱晴跨坐上对方大腿。 「我以为昨天的事就放在昨天……」黎冬默汗顏,她真的没有想过会有第二次。 「昨天的……放在昨天?」程昱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意思?你觉得昨天那件事是一次性的偶发事件?」 「对呀,不是吗?」黎冬默视线飘向对方胸前的双峰。 〝啪!〞程昱晴豪不客气地拍向黎冬默脑袋。 「又怎么了?」黎冬默护住头部。 「我昨晚都已经说喜欢你,你也承认自己喜欢我,重点是还摸了我的胸部,现在你跟我说这是偶发性事件?你在跟我开玩笑吗?」程昱晴是笑不出来了。 「不要看下面!看我的脸!」她硬生生将黎冬默下巴抬高,让对方直视自己的双眼。 「然后你刚刚还舔我,这种极具性张力的动作都做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性张力?」黎冬默不解。 「你不要跟我说你刚刚舔我没有原因。」 「因为你香香的,看起来很好吃。」 「最好是啦,我们打球满身大汗还淋雨。」 「我就喜欢你的味道啊!」 「我什么味道?」 「程昱晴的味道。」 「程昱晴有什么味道?」 「让人安心的味道。」黎冬默说,双手环绕对方臀部,让对方往自己身体靠。 将头靠在对方脖颈,微微吐息,然后又吸了几口。 「我喜欢你的味道。」 真的是……受不了。 那现在怎么办?方谊茵都没有帮黎冬默上性教育课程吗? 我要怎么跟她说清楚?她好难沟通,根本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应该要跟她讲狗语? 而且我还得站稳立场,小心的不要被她的诡异脑回路带走。 重点是她那双浅褐色的眼睛,为什么要长得这么真诚?让人不知不觉就掉入她的陷阱。 好痒。 好痒? 腰际空空的,球衣被拉到胸下,小色鬼的手已经游移到内衣下缘了。 这隻色狗。 「可以吗?」黎冬默说,对上程昱晴视线。 「都已经做了才问。」程昱晴瞪了眼对方。 「拜託。」她说,身体前倾,蹭了蹭对方肩膀。 「可---」胸前浑圆瞬间被解放。 以。 才两个字,连让我说完都不愿意等? 到底是要有多急? 如果今天依然没有做成,我一定会生气。 程昱晴双手上抬,让黎冬默替她把球衣脱下。 「我等好久了。」她说,含住乳尖,舌头轻轻拨弄,吸允。 左手也没间着,向下滑到对方耻骨,找到中心点,缓缓下滑。 指尖顶在下身的小核,上下摆弄。 程昱晴环抱住对方头部,跟着她的节奏前后摆臀。 「嗯…哈…」好舒服,她闭上双眼,享受摩擦带来的快感。 「你还记得前几个月,冬季,我们在某个地方遇到一对母子吗?」黎冬默开口。 「记…记得…嗯…」 「那个小屁孩碰到你胸部的时候,我真的气炸了。」 「原来你…那时候就…啊哈…」 黎冬默右手抓住对方臀部,左手伸进球裤,食指指尖隔着底裤轻揉小核。 「站起来。」她说。 拉着程昱晴的手,让她站上沙发。 「站好,脚打开。」 为什么变成她在命令我?昨天不是还害羞得要死吗? 到底是哪个动作可以打开她的开关? 程昱晴左手扶着墙壁,右手搭在对方头部。 黎冬默拉下对方的球裤,鼻尖抵在下身核心蹭了蹭。 稍稍移开,鼻尖染上爱液,她亲吻下身,贝齿由上而下刺激小核。 「哈…啊…」程昱晴下身紧贴对方头部,右手稍稍出力。 黎冬默将对方的内裤脱下,银丝沾染裤底。 「嗯,程昱晴的味道。」黎冬默开口。 惹得上面的本人浑身燥热。 黎冬默舌尖顶住小核,向下滑动,于下身的唇瓣间来回拨弄、轻咬。 可恶,好想用手。 她覷了眼双手。 算了,要是细菌感染会很麻烦。 「嗯啊…哈…哈…」 而且她听起来很开心,这样就好了。 雨势看起来变小了,虽然雷鸣不断,但地上的水洼溅起的雨水已经没有方才猖狂。 方谊茵闔上笔记本,走到右后方的书架上。 「我们各拿一支对讲机吧。」她说。 「要用第几频道?」孙凛打开对讲机。 「哪一个频道没人就用哪一个频道。」左奕寧说。 「虽然没有根据,但我在军队上课的时候,学长都会说,如果要谈恋爱就用第二频道,因为这个频道是最少人在用的。」林午霆说道。 「那就开看看吧。」方谊茵说,打开第二频道。 「之后如果有人再换。」 「黎冬默人呢?」方谊茵问。 「小队长也不见了。」 「她们两个在一楼。」余洁莘说道。 「那帮她们各拿一支,差不多该回宿舍了。」方谊茵说道。 「差不多该回宿舍了,听起来好有在学感。」左奕寧莞尔。 「但愿如此。」 放开我…快不行了… 程昱晴已经站不稳脚步,黎冬默撑着对方臀部,逼她衝到极限。 「啊哈……」程昱晴上身靠在墙上,压着对方的脸,双膝靠在沙发椅背上端。 终于结束了。 她瘫软身体,坐上黎冬默大腿,靠在对方肩上喘息。 从头到尾都没有侵入式动作,却还是可以把我送上云端? 这女人说没经验是假的吧?如果不算喝醉酒那次。 黎冬默舔了舔嘴角,意犹未尽。 「喜欢吗?」她问,轻咬程昱晴右耳。 「喜欢。」 岂止是喜欢!简直要爱死了! 程昱晴在心里喊着。 「穿上,他们要下来了。」黎冬默说,将内裤递给对方。 她听见孙凛和林午霆的交谈声了。 「她们在哪?」孙凛走下楼梯。 「如果是要用到电脑的话,应该会是在那三间多媒体室的其中一间。」方谊茵说道,指着里头的三间多媒体室。 「我去开门。」林午霆说,走向其中一间。 「我建议你在外面喊她们就好。」余洁莘在后头说道。 「为什么?」林午霆停下动作。 「不至于在里面做吧?」孙凛靠近余洁莘,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音量说道。 「谁知道呢?」她耸肩。 「对吧,黎冬默!」她喊。 「啊,你们下来了。」黎冬默走出多媒体室,带上门。 「程昱晴呢?」余洁莘挑眉。 「她、她在里---」 「要回宿舍了吗?」程昱晴这时也从多媒体室里走出来,面色红润。 余洁莘转身,看向孙凛。 「看吧。」她说,往图书馆大门的方向走去。 「太扯了。」孙凛也跟了上去。 雨势又变大了。 黎冬默手握对讲机,站在四楼的户厅,看向窗外。 中庭花草茂盛,对面栋的感染者正在撞墙。 「身为感染者却猎捕不到倖存者,压力太大吗?」黎冬默忍不住说道。 「二楼四户,左奕寧。」 「四楼二户,黎冬默。」 「三楼一户,林午霆。」 「一楼中庭,程昱晴。」 「五楼三户,余洁莘。」 「五楼二户,孙凛。」 「地下室,方谊茵。」 「有谁没有听见谁的讯息吗?」方谊茵对着对讲机,问道。 「都有的话就回到二楼集合。」 〝轰隆---〞 「这雷声完全不需要休息的。」孙凛说道,躺上户厅的木椅。 「无论如何,明早都要出发。」程昱晴说,转头看向靠在房间门外的黎冬默。 「你不吃点东西吗?」她问道,拿了罐头走向她。 「不了,刚刚吃饱了。」黎冬默将罐头推回去,给对方一个曖昧不明的笑容。 「……」程昱晴瞪了眼对方。 「她刚刚吃什么?」孙凛问。 「谁知道。」程昱晴耸了耸肩,回到座位。 黎冬默则是快乐的跑进浴室洗澡。 有点太快乐了。 这样是合法的吗? 第三十二章 早晨的阳光,下过雨的风,还有土壤的泥泞,一切都美好且舒适。 只要不去关注方谊茵的怒顏。 「你知道我找你下来的原因吗?」方谊茵问,看着黎冬默双眸。 黎冬默没有说话,直直望进对方眼里。 「你跟程昱晴,太多了。」方谊茵说着,眼底尽是失望。 「多到会影响你做决定,我们快要到第十三区,这份感情,该收起来了。」 方谊茵指向二楼。 「我们寡不敌眾,你如果被拉走,我们这一趟就是白走。」 「我知道这很残忍,对你很不公平,可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利益大于情感,你应该要了解,当我们枪口相对的时候,你该如何做抉择?」她说,看向黎冬默。 「当你的枪口必须对准程昱晴的时候,你有办法扣下板机吗?」 「好好想想。」 果然,快乐是不合法的。 踏到床板阶梯上,黎冬默小心翼翼爬上床,拿取放在程昱晴右手边的手枪。 晨光隐隐撒在她的侧顏,散落的发丝被照成了浅褐色,平稳的鼻息看得令人心安。 好美。 右手抓着背包背带,左手握着手枪,今天的背包感觉特别沉重,明明里头的食物已经所剩无几,怎么扛起来比过去的每一天都还要吃力? 黎冬默低着头,看着脚尖与脚跟在泥泞的道路上留下痕跡。 小跑步跟上前方的方谊茵。 「方姐,前面有一间鞋店,我可以去换一双鞋吗?」黎冬默说道,指着前方约莫五十公尺处的鞋店。 方谊茵低头看了看对方的鞋子,鞋头破损,踩出来的鞋印也几乎看不见纹路。 「好。」她頷首答应。 帆布鞋、滑板鞋等经典鞋款都被扫空,左奕寧瀏览着架上的鞋款,几双高价的皮鞋、高跟鞋也都被搬走了。 「疫情爆发的时候大家拿的都是些不重要的东西。」左奕寧忍不住说道。 「对呀,平常买不起的,捨不得买的,通通都可以免费领走,谁不要呢?」方谊茵说道,拿起架上的一双球鞋。 「我记得那时候我还偷了一台跑车。」她笑道。 「好扯,竟然有跑车可以偷,我就不会开车,不然就也去偷一台了。」左奕寧说道。 「疫情刚开始的时候路上的车随便偷随便有,有够快乐。」她说,望向橱窗外的街景。 不像现在,路上的车,一百台中挑到一台能开的就算幸运了。 「咳、咳---」黎冬默摀住口鼻,挥了挥空气里的尘埃。 将手中的防泼水军靴放置在地,座上椅子。 「还行吗?」程昱晴走近,蹲下身。 看着黎冬默笨手笨脚的拆鞋带。 「我帮你啦。」程昱晴说,伸出手。 「不用!」黎冬默缩起双腿,闪过对方的碰触。 程昱晴抬眸,纳闷地看向对方。 「谢谢。」黎冬默嚥了嚥口水,侧过身。 「我自己可以。」她说,继续拆鞋带。 「你还好吗?」程昱晴座上椅子的另一半,肩膀若有若无的触碰到对方的背部。 「嗯。」黎冬默轻应了声,稍稍将身子往前挪,不让两人有接触的机会。 花了好一段时间终于绑紧军靴,黎冬默满意的站起身,绕了圈店内。 虽然鞋带有点复杂,但会适应的。 黎冬默踩着步伐,走近程昱晴,想炫耀新的鞋子。 可伸出的手悬在空中,看着对方背影,又看向另一头的方谊茵,最后放下手臂。 「方姐,我好了。」黎冬默走到门口。 看着地上泥泞的道路,倒映着扭曲的自己。 「在看什么?」孙凛用力拍向黎冬默后背。 「呃啊---」黎冬默向前踉蹌几步,随后倒在泥坑里。 「干嘛啦?」她没好气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巴。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喔?」孙凛挑眉,黎冬默看起来好像真的不太开心。 完蛋,选错时机开玩笑了。 黎冬默一把抓起地上的泥巴,往孙凛身上丢。 「靠北!」他大叫,衣服上都是泥巴。 还没有结束。她走近对方,毫不留情的将双手上的脏污抹在对方身上。 「很噁欸!」孙凛瞪了眼对方,衝上前将其扑倒。 黎冬默重摔在地,膝盖向上顶,反身压制对方。 「你先挑起战争的。」黎冬默恶狠狠地看着对方。 孙凛屏住呼吸,一拳击中对方左脸。 黎冬默被揍晕了脑袋,倒在一旁。 余洁莘看傻了眼,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孙凛会出拳。 「够了,别闹了。」方谊茵走上前,抓起黎冬默后衣领。 「孙凛!」她唤道。 孙凛走了过来。 「道歉。」她说。 孙凛覷了黎冬默一眼。 「对不起。」他小声说道。 「黎东默,道歉。」方谊茵看向她。 「是他先的欸。」黎冬默蹙眉。 是他先挑起的,凭什么我要道歉? 「道歉。」方谊茵重复了遍。 「抱歉。」黎冬默噘着嘴。 「握手拥抱。」方谊茵说道。 双方互看了眼,心不甘情不愿的照着命令做。 「很好。」方谊茵頷首。 「下次再打架,你们就必须要在我面前接吻喇舌,听到没?」 孙凛颤了下身子,不是被这要求给吓到,而是被方谊茵的气场。 「知道。」黎冬默乖乖点头。 身为被方谊茵带大的孩子,她太懂她的操作。 「好,没事了,出发。」方谊茵摸了摸两人的头,转身。 「太帅了。」林午霆发自内心的讚叹。 程昱晴看着黎冬默落寞的归队,她到底怎么了? 平常不会这样的。 「冬默。」程昱晴走近对方,拿出背包里的手帕。 「脸上都是泥巴。」她说,拿着手帕想替对方擦拭乾净。 黎冬默向后退了两步,看向手帕,又望向对方。 「谢、谢谢。」黎冬默接过手帕,随后便跑到前方找余洁莘搭话。 程昱晴抿唇,有种莫名的酸涩。 黎冬默忍住回头的衝动,紧紧盯着前方的道路。 不听不看就不会心软。 第三十三章 血,到处都是血。 实验室洁白的地板上覆上一大片黑色血跡,又滑又臭,一旁就是放满针头和手术刀的铁製推车,地上那摊血无疑是最具杀伤力的陷阱。 「你能不能清理一下你的实验室?」谢酉进越过地上那摊陷阱,走向桌边的谢酉承。 举步维艰。 「没空。」谢酉承头也不抬的回道。 「你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万一你不小心踩到,滑倒了,很可能会被旁边的手术刀或是针头刺伤,然后再沾到感染者的血,你会就不小心变成感染者的一份子。」谢酉进一面说着,一面走到后方找寻拖把。 「找到你说的,那位高官免疫者了没?」谢酉承问道。 「还没,消息很严谨。」谢酉进说,「你的实验室怎么会没有拖把?」 「真的没可能是程上校吗?」谢酉承蹙眉。 「我怎么想都觉得他是最有可能的人,高官、权力权利都很大,跟李上校是死对头,还是激进派的,拥护者很多,反对者也不少,但以现阶段来讲,是全克劳尔,全十三区里唯一握有实权的人,李上校虽然和他有同等位阶,但军力还是差了他一大截。」 「弟弟呀,我亲爱的弟弟。」谢酉进走回谢酉承身边。 「正是因为他职高权重,才是最不可能的人啊。」 「你想想,免疫者只有两个人,在人体实验数据资料不足的情况下,他有可能拿自己当白老鼠吗?你最清楚个体差异的危险程度,程上校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冒这个险?」 「是这样吗?可是如果是因为资源不足等因素,造成实验数据不足,他就有可能会冒这个风险了吧?」谢酉承摸了摸下巴。 「那就要看他是想要冒着变成感染者的风险,还是冒着被未开发完全的疫苗杀掉的风险囉。」谢酉进说道。 「如果是我当然会选择前者,至少我可以尽量让自己避免被感染者攻击,但疫苗打进身体里就来不及了。」 「那除了他,还有谁有可能?」 「这个就有趣了,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神祕花园里的住客〞吗?我查到是谁了。」谢酉进说。 「是罗芓涟,程上校的妻子。」 「罗芓涟?她不是已经死亡了吗?」谢酉承睁大双眼。 「嘘,她死亡的事情不也是少数知情人士间流传的消息吗?根本没有人有证据证明她已经死亡。」谢酉进勾起唇角。 「你想想,她为什么会被关在那座神秘花园里?肯定是程上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她身上。」 「如果真的如李上校所说,程上校手中握有疫苗,却迟迟不肯公诸于世,而罗芓涟不仅是知情人士,甚至很有可能就是注射过成功疫苗的免疫者。」谢酉进指着实验台上的感染者。 「你觉得,如果人民知道程上校刻意隐瞒疫苗的事情,会发生什么事?会造成多大的混乱?我在猜,罗芓涟不只知情,还想要把疫苗的事告诉所有人,所以程上校为了阻止政权垮台,才把她藏起来。」 「现在只要李上校能够证明程上校隐匿疫苗,这场政治斗争就能翻盘了。」 谢酉承看向谢酉进。 「太扯了,不可能,你想太多。」他说,转回电脑上继续看报告。 「那我问你,为什么程上校会把疫苗藏起来?」谢酉进问道,坐上办公椅,滑行到谢酉承身边。 「我怎么知道,他是疯子?」 「宾果!」谢酉进弹响手指。 「程上校就是个疯子,藏匿疫苗有什么益处?没有啊!」 「对人民没有,但对于他而言,可就不一样了,一旦有了疫苗,人类就不需要再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虽然还是有可能被感染者攻击,但不至于咬一口就等于宣告死亡。」 「疫苗给予人民更多、更自由的选择,只要团结起来,慢慢扑灭感染者不是问题,这样世界就可以一步一步走向重製,但这样一来,克劳尔就可能会瓦解,毕竟这算是极权专制的体系,由不得人民做选择。」 「如果可以一直控制着这个组织不是很好吗?程上校要的就是这种感觉,他想要掌握整个克劳尔,因此疫苗的出现对他而言是个威胁,但他又怕死,所以研发出疫苗以后做为己用,并且销毁证据是最完美的作法。」 「所以你觉得实验室那场爆炸并非意外?」 「你也不相信是意外,不是吗?」 「太扯了,你要不要乾脆去参政。」谢酉承说,转回电脑萤幕,却迟迟无法专心读资料。 「不管免疫者是谁,都必须找到,现在没有正确的免疫者我也做不出疫苗。」 「收到。」 越过这座山脉,爬上那座高山,就能抵达第十三区了。 程昱晴走在后方,看着黎冬默和孙凛一路打闹,而余洁莘则是一如既往地在一旁担任吐槽官的角色。 离开n大已经过去一週,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黎冬默似乎刻意的和我保持距离,好像上次的亲暱是一时兴起的游戏。 就连平常的互嘴都没有了,那天在n大,还有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为什么第十三区要设在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孙凛每踩一步都觉得痛苦,好累好难受。 最讨厌爬山了。 「这样比较不容易被劫盗团攻击。」程昱晴解释道。 「你们兵力这么强,根本不怕被攻击吧。」 「要极力避免任何可能出现的损失,毕竟刚开始建立克劳尔的时候军力仍远远不及现在的十分之一。」 「第十三区是在刚建立克劳尔的时候就有的?」 「第十三区是第一个克劳尔的辖区,也是十三区中的首都。」 「大家都误会它了。」 「干嘛要取那种会被误会的名字。」孙凛忍不住说道。 「这就要去问创立者了。」 「克劳尔真的是政府创建的吗?」方谊茵问道。 「并不完全算是,因为疫情初期总统就死亡了,克劳尔算是由民间及政府军队一起组成的,而且当时因为政治因素,国家的军队分成好多派,因此并不是所有国家军队都有参与创建,是后来克劳尔的辖区不断扩大,才陆续有军队加入,让我们的兵力更加强大。」 「这些都是你们小时候要上的歷史吗?」黎冬默问道。 「对,克劳尔的孩子都要上课,歷史是非常重要的一门课。」 「难怪你那时候会说文化不能没。」左奕寧说道。 「我觉得人类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我们有歷史有文化,这些东西不可以消失,一旦消失了,那人类存在的证据就会被抹灭,到时候这个世界就真的只剩下感染者了。」程昱晴说着,看向山的另一头。 不知道母亲还好吗? 小时候母亲总是会念睡前故事给她听,讲了许多关于世界歷史的故事,程昱晴也是在母亲的耳濡目染下了解到文化的重要性与其价值。 「前面有一间登山用品店,我们进去拿点东西再出发吧。」程昱晴说。 随着海拔高度增加,气温也渐渐降低,眾人纷纷从背包里拿出保暖衣物,黎冬默则是将放在背包底层的大衣拿出来,套上。 好久没有穿了,程昱晴的咖啡色大衣。 「这间店怎么看起来好像蛮新的?」孙凛站在登山用品店前,忍不住讚叹。 「大约从半山腰开始,商店都保存的不错,毕竟不太会有人经过,也就没有遭遇大肆破坏的问题。」林午霆解释道。 「也可能是想保留一些东西给在这里迷失方向的人吧。」程昱晴说,至少她是这么相信着。 「如果每个人类都和你一样。」黎冬默经过程昱晴,低语。 如果每个人类都和你一样,那这个世界将会多上几分色彩。 「三、二!」孙凛推开木门,黎冬默跨了步,踏入店里。 〝喀嚓〞 手枪上膛,瞄准前方晃动的目标。 「等等!」孙凛搭上黎冬默肩膀。 「看清楚。」他说,指着前方的物体。 黎冬默打开手电筒,照亮人影上方。 一条登山绳环绕尸体的脖颈,吊掛在店内的梁柱上,下方还放有踢倒的小木椅。 「小队长,你---」林午霆挡在门口,不让程昱晴进入。 「你们干嘛?」程昱晴推开林午霆,走进店内。 「何崑珅?」她亮起手电筒,走近尸体。 手臂上绣着的猎豹图样被人用刀划花,已经看不清原有的图案,但并没有刺入军服,猜测是蓄意破坏。 臂章上的四颗星也被拆了线,只剩下刺绣过的痕跡。 「找到人了。」程昱晴说,收起手电筒,走进登山用品店内部,翻找着什么。 「他是谁?」黎冬默问道。 「何崑珅,小队长,他失踪后才由昱晴替补上任,也是昱晴的男友。」林午霆说着,踩上小木椅,试图将上方的登山绳解开。 男友?为什么从来没有听程昱晴说过? 看他们俩人的反应,明显是此刻才知道对方离世。 我记得刚遇见程昱晴的时候,她说过自己是单身状态,但身为好友的林午霆却说眼前这位名叫何崑珅的男人是程昱晴的男友? 会是口误吗? 黎冬默猜测着,并没有多做回应。 「用割的吧。」黎冬默将匕首递给对方,并将尸体上抬,避免尸体重击地面。 「谢谢。」 「午霆,有铲子。」 黎冬默及林午霆将何崑珅的遗体抬至登山用品店后方的小空地,和余洁新等四人挖起墓地,方谊茵及左奕寧则是到附近寻找可用的石块当墓碑。 「小队长现在应该不太好受。」林午霆用力将铲子插入土里。 「怎么说?」黎冬默问道。 不想表现得过于在意,却又无法不去臆测其中的问题。 「崑珅他离开的前两天,和小队长大吵了一架,他说他想要离开,要小队长和他一起走。」林午霆说,从后院望进窗口,里头没有电,也没有光线,不知道程昱晴现在状况如何。 「是我的错。」程昱晴靠坐在店内后方的木板墙上,右手边是何崑珅的私人用品,上面已经推了一层灰,里头的枪械及食物都没有被动过。 思绪回到十个月前。 第三十四章 思绪回到十个月前。 克劳尔第九区。已经过了宵禁时间,何崑珅卡在程昱晴房间,出不去却也不想留下。 『拜託,昱晴,克劳尔真的不是你想像的模样。』何崑珅拉着程昱晴衣角,尽可能放低姿态。 如果硬碰硬行不通,或许应该换个方式。 『不是我想的哪样?你又觉得克劳尔是什么模样?』程昱晴背对着他,寧愿面对墙壁也不愿意看对方一眼。 『一小的小队长、我叔叔、四小的阿胜、还有楼上的黄哥,他们都失踪了,在短短一个星期内,上面也只是含糊带过,说是外出时受到感染,可是跟他们同行的人却也一併被带走,并且关在第十三区好一阵子,这些事情你要怎么解释?』何崑珅说道。 『你拿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出来说,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程昱晴紧握双拳。 『你如果想离开就找好一点的理由,翻这种二十多年前的案件出来,还期望我给出什么答覆?』 『克劳尔隐瞒了某些事情,很重要的事。』 『克劳尔成立初期我就在这里了,我那个老爸根本不怎么管我,程昱晴这个人基本上可以说是由克劳尔养大的,你觉得我会因为二十多年前有人失踪这种案件就对我的家抱持怀疑吗?在这个世界失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前天我去参加了阿贡的葬礼,罹癌过世的阿贡。』何崑珅说道。 『我知道他。』程昱晴见过本人几次面,在医疗中心。 『上週我才去探望他,他曾经是猎豹一小的队员,他和我说了小队长失踪的真正原因。』何崑珅顿了顿,看着程昱晴背影,希望她给出一点反应。 『他怎样?』程昱晴语调平稳,用字却不怎么客气。 『他和我说,当年小队长根本不是出勤时受到感染,他从头到尾都跟在小队长身边,他很清楚,但他最后一次看见小队长,也是他失踪后的两週。在距离第十三区不到两公里的地方,那里放了不只小队长一个人的尸体,据他描述,现场有超过二十具一样的尸体,他们身上有咬痕,可是没有病变的跡象,克劳尔有给他们一笔封口费,要求他们不准把所见之事公诸于世,我猜他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终于敢把真相告诉别人。』 『这很奇怪吗?如果被咬的当下射击头部,就不会让感染者病变,这是常识吧。』程昱晴没有想要退让的意思。 『但你不觉得克劳尔的做法很奇怪吗?他们大可以公开说明,但他们却选择给目击者封口费,这是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程昱晴没好气。 何崑珅讲得确实值得让人省思,但二十多年前的事?当时疫情爆发也不过五年,克劳尔还处于极度动盪期,管理本就不易,如果真有发生什么憾事,为了安定民心,克劳尔选择隐瞒,应该也很正常? 『你可以去问问你父亲。』何崑珅说道。 『我是没有办法再信任克劳尔了,谁知道未来会不会再发生一样的事?』 『随便你。』 『我明天出勤以后,会在到达第十一区前脱队。』 『你一个人活不下去。』 『我调查过了,东部那边有流浪者驻足。』 『昱晴,我不会回来了。』 『我会通报,逃兵,重罪。』 『昱晴。』何崑珅抓住对方手臂,硬生生让她正面对向自己。 『和我一起走。』 『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比克劳尔重要?』 何崑珅闻言,垂下眼眸。 程昱晴咬牙,心脏好痛。 何崑珅的离去,不也代表着真相比我还要更重要吗? 凭什么是我妥协? 『五年了,昱晴,这五年的感情又算什么?』何崑珅抓着对方双臂,眼眶泛泪。 『我可以让你睡地板,明天一早就滚。』程昱晴说,爬上床,熄灯。 背对着何崑珅,眼泪无声流淌,沾湿了枕头也无妨。 明天一早,人走了,枕头也乾了。 「嘿。」 一声温柔叫唤,将程昱晴思绪拉回。 「我们帮何崑珅下葬,你要一起吗?」黎冬默指着窗外。 「是我的错。」程昱晴手里握着纸条,双手靠在膝上。 黎冬默朝窗外的人比了个稍等的手势,便移动到程昱晴身边,坐下。 中间隔着半隻手臂的距离。 「如果我当初有好好地阻止他离开,如果我有多和他说一些话……」程昱晴紧紧捏着纸条。 〝晴。等我找到真相,会回去找你。〞 「他是白痴还是智障?没有找到真相还是可以回来啊。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她绷紧双手,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真相?什么意思? 黎冬默望向何崑珅的物品,看起来程昱晴已经翻过了。 他为什么要离开?这件事和解药有关吗? 「人只要活着就都还有机会,这句话是哪一个字听不懂?要死也不会通知我一声?」程昱晴盯着纸条继续说道。 她还爱他吗? 黎冬默望向身旁的人,伸出手,覆上那双冰冷的拳头。 「冬默,他是我……」 「午霆都和我说了。」黎冬默说,揉了揉程昱晴的手。 紧绷的拳头这才稍稍放松。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黎冬默接着说道。 「你没有和他分手,也没有和我在一起。」 程昱晴楞然。 原来对黎冬默来说,只要没有口头上的承诺,两人的关係就不会有所推进。 原来她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刻意的在图书馆那次亲密以后,将我们互动的界线拉回原点吗? 怎么一连爱上的两个人都是笨蛋? 「走吧。」程昱晴拉着黎冬默的手,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何崑珅的遗体就躺在眼前,前方的墓碑上刻有他的姓名和生死年份,程昱晴将纸条放上对方的胸前,向林午霆点头示意。 林午霆便开始了简单的下葬仪式。 方谊茵目光放在程昱晴与黎冬默牵着的手。 一旁的余洁莘及孙凛也注意到了。 左奕寧点了点方谊茵肩膀,要她别在这个时候指责黎冬默。 他们四人的一举一动,黎冬默都看在眼里。 直到仪式到了将遗体掩埋的环节,她才松开她的手,上前帮忙。 之后便没有再拉上。 「上面有一段路很窄,扣环和登山绳要拿。」程昱晴说道。 「还有手套、冰斧,确认手里的对讲机没有问题。」 「孙凛,换个新水壶吧。」黎冬默说,将手中的水壶丢给孙凛。 「好啊,谢了。」孙凛道谢,把自己原先撞得破烂的水壶拿出,将饮水倒入新的水壶后,掛到背包上。 「冬默。」程昱晴唤道。 「嗯?」黎冬默走上前。 「是灰色大衣,你要换吗?」她问,指着对方身上的咖啡色大衣。 她还记着。 黎冬默摸了摸衣服,摇头。 「不了,我喜欢这件。」 「冬默,我想---」 「冬默!」后方的余洁莘唤道,打断了程昱晴后半话语。 「他们好像需要我。」黎冬默向程昱晴微微一笑,便走向后方的友人。 不只黎冬默,孙凛似乎也不像之前一样常和林午霆勾肩搭背了? 是我太敏感吗? 「装备都还好吗?」程昱晴走向林午霆。 「可以,拉起来很稳固。」 「你有没有感觉,他们五个这几天怪怪的?」程昱晴看向另一侧的五人。 「你也有发现吗?」林午霆睁大双眼。 「我这几天想去找孙凛哈拉,但他好像都兴致缺缺。」 「谊茵也不太说话了。」 「可能是快要到第十三区,新的环境,多多少少会紧张吧?」林午霆说道。 「我之前要调去第九区的时候也紧张得半死。」 「希望如此。」程昱晴抿唇。 这几个月的相处,一起躲过无数子弹、感染者攻击,这些战场上的真诚,不可能会是假象。 对吧? 第三十五章 起风了。 夕阳比预计的还要早西下,左奕寧调整头灯的角度,扶着岩壁前行,右边不到半步的距离就是山崖,如果掉下去…… 「在飘雪,加快脚步!」方谊茵喊声。 「岩壁……」程昱晴踏过地面,后脚感觉有些松动? 「等---」她伸出手,想阻止后方的人前进。 〝轰---〞大片碎石剥落。 来不及了。 「黎冬默!」程昱晴转过身。 前方五人全数停下。 「余洁莘!」孙凛抓住对方,将身上的扣环扣住余洁莘腰上的绳索。 人不见了。 方谊茵心脏一震。 「孙凛,拉好洁莘!」她喊声。 「小队长!」林午霆喊道。 程昱晴迅速将登山绳绕过一旁的树枝,也不管稳固性便往下垂吊。 「你们不要动,从这里下去要绕很大一段路才能去到第十三区,等我消息。」对讲机那头,是程昱晴的声音。 「放开我!」余洁莘手肘后顶,击中孙凛腹部。 左奕寧见状,上前架住对方。 「你冷静点!」她喊道。 〝啪!〞程昱晴缠绕的树枝断裂。 「小队长!」林午霆向下喊声。 「咳、咳……」程昱晴坐起身子。 好险有雪地的缓衝。 「黎冬默!」她环顾四周。 肯定是在这附近。 仔细巡视雪地,这是…… 血跡。 「黎冬默!」沿着血跡的方向行走,果不其然! 「呼…呼…」黎冬默抚着侧腹,屈身形走。 「黎冬默!」程昱晴跑上前,搭上对方肩膀。 程昱晴? 黎冬默没有回头,单膝跪地。 好痛…… 程昱晴见对方侧腹插着一根树枝,倒抽了口气。 「我找到冬默,她受伤了,你们先继续行动,我跟冬默会跟上。」程昱晴拿起对讲机,说道。 「好,随时保持联系。」方谊茵的声音。 「你为什么---」 〝喀骼---〞 是感染者! 程昱晴转过身,数名感染者朝着他们跑来。 是刚才岩块剥落的声音吸引来的。 「跑……」黎冬默想拔出手枪,可左侧无法发力。 「感染者来了,你有办法站起来吗?」程昱晴蹲下身,撑着对方双肩。 「你快跑…我掩护…」黎冬默微弱地说着,努力撑起身体。 〝呼啊---〞感染者越来越近了。 「会有点痛,忍耐一下。」程昱晴说,丢下自己的背包,转身,将黎冬默背起。 「嗯…」黎冬默咬牙,树枝顶上程昱晴后背,在黎冬默体内滑动。 「放下我,快。」黎冬默努力撑着意识。 方才下坠的时候应该伤到脑部了,她心想。 「不可以睡喔。」程昱晴一面奔跑,一面提醒着。 「感染者…会追上。」 「不会,我跑很快。」 「再不放下我…我会…讨厌你。」 「那等你痊癒了再生气。」 「你为什么…嗯…」树枝不断摩擦带来的疼痛,使黎冬默无法好好组织语言。 「要下来…快回去,我自己可以。」 感染者的叫声就在后头了。 「你如果死掉…我不会…放过你…」黎冬默说着,闭上双眼,摊在程昱晴后背。 「黎冬默!不可以睡!」程昱晴叫唤。 「黎冬默!」 就快到了,前面的露营区。 程昱晴放缓脚步,移动黎冬默的位置,右手拔出手枪。 〝碰碰碰---〞 「可恶。」数量太多了。 继续奔跑,终于在前方看见营区。 〝磅!〞踹开露营区游客中心的木门,将黎冬默放在窗边,带上门。 〝碰碰---〞 程昱晴拔出匕首,俯身,由下而上穿透感染者头部。 右手举枪,放倒另外三名感染者。 左面两名感染者朝她跑去,程昱晴抓起地板上的竹扫把,用柄端顶向感染者身体,随后再补上两刀。 「呼…呼…」程昱晴环顾前方,确认没有感染者后,走回室内。 「冬默。」她拍了拍对方肩膀。 游客中心应该会有急救箱吧? 程昱晴站起身。 因为是郊区的关係,露营区不大,游客中心也只是简单的小木屋搭建而成,没有二楼,前排是贩卖部,后方则是柜台。 店内空间一目瞭然,因此有没有藏匿人类或感染者也是踏入的第一秒就能看清。 「昱晴…」黎冬默使劲力气叫唤。 听见叫唤声,程昱晴立即上前查看。 「你还醒着!」她抚过黎冬默前额。 「不可以睡,我现在就去找急救箱。」她说,站起身。 「晴。」她拉住她衣角。 「不要了…」 「什么不要了?」 「救…你离开。」 「怎么可能丢下你,你撑住,这里一定有急救箱。」她说,推开对方的手。 走向后方找寻急救箱。 这是上天旨意吧。 知道我最终会做出错误的决定,所以赶在犯错之前,让我停下。 黎冬默抚着患部,温热的鲜血缓缓溢出,流至手掌的触感甚是滑腻,带有重重的血腥味。 上方的玻璃正在晃动。 暴风雪要来了。 会失温。 撑不过今晚。 程昱晴明早必须离开。 「找到了!」程昱晴跑回黎冬默身边,蹲下身。 该如何逼她走?黎冬默微微睁眼,看着对方从未停下的双手。 「我现在要拔树枝。」程昱晴说,抓着树枝顶端。 「三、二。」 黎冬默咬着牙,将叫喊声卡在喉头,硬生生转成了闷哼。 程昱晴看着这幕,心底也跟着淌血。 「压着。」程昱晴说,将黎冬默的手移到伤口上。 随后拿出针线。 一针一线扎在肉上,让黎冬默想起初遇程昱晴那天。 下了第一场雪。 而她也和现在一样,为了我的生命努力着。 黎冬默仰起脖子,侧身的疼痛不减反增。 程昱晴没有勇气看对方的表情。只想赶快结束眼下的事。 「晴…」黎冬默叫唤。 该说的事还是得说。 「怎么了?」程昱晴回应,手边的动作没有停下。 「明天…你要离开…这里…回去。」黎冬默紧紧抓着衣襬,努力转移注意力。 「没有你,我哪里都不会去。」程昱晴说,将最后一针绑上。 「晴。」黎冬默一把抓住对方的左手。 程昱晴看向她,抓着的手已经失去温度和力量。 「我是坏人……」黎冬默看着对方双眼。 「什么意思?」程昱晴蹙眉。 「骗你…我母亲已经…」 「我知道。」程昱晴抚上黎冬默的发。 「我知道你母亲根本不在第十三区,你说谎的技术有待加强。」程昱晴说,拿起医疗箱里的纱布。 「虽然我已经有底了,但听到你骗我这件事还是让我很不爽,所以你要赶快痊癒,这样我才可以好好揍你一顿。」她说着,将纱布缠绕在黎冬默腰上。 这样行不通,她不会回去。 黎冬默撑起身体。 「你不要动,伤口会裂开。」 黎冬默后背靠上墙,从背包里拿出手枪。 程昱晴跪坐在她正前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没有出声也没有阻止。 「我想要偷…克劳尔的…东西…所以才去…十三…」 可恶,头部传来的阵痛无法忽视,黎冬默没有注意到举枪的左手已经拿不稳手枪。 「你开枪啊。」程昱晴覆上对方握着手枪的手,抵在自己胸口。 「你开枪,我就相信你是坏人。」她说,望进对方眼眸,那双浅褐色的瞳孔,无论看几次,都还是一样动人。 毫无杀气的双眼,要如何说服我。 即便举着枪,即便枪口在胸前,还是无法起到威吓的效果。 「你连保险都不敢开,还想威胁我?」程昱晴说,手指放在保险上,向上滑动。 不行! 黎冬默食指移开板机,右手推开对方的手,拇指压住保险,向下关闭,将手枪放下。 「你现在还想得出什么方法把我逼走?」程昱晴说道。 「我讨厌你。」黎冬默小声地说。 努力不动到腹部,就可以好好组织语言,但音量会缩减,听起来便失去杀伤力。 「你讨厌我?」程昱晴挑眉。 现在是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所以用这种小孩子的把戏是吧? 「嗯,讨厌你。」黎冬默别开眼,不愿意正视对方。 「那你看着我,然后跟我说,程昱晴,我讨厌你。」她说,伸手将对方的脸扳回,逼她正视自己的双眸。 「来,跟我说一次,程昱晴,我讨厌你。」 黎冬默看着对方,声音却卡在喉头。 面对那双清澈的眼眸,她无从思考。 「这招没用,下一招。」程昱晴说,摆了摆手。 云层飘离了月亮,月光透入窗户,微微照亮二人。 程昱晴这才发现黎冬默冻得发紫的双唇,和微微颤抖的身体。 她在忍!忍住颤抖,忍住寒冷。 程昱晴立刻脱下外套,盖在黎冬默身上。 「你在这里别动,我去找睡袋和毛毯。」她说,起身往后头走去。 黎冬默说的是真的吗?要偷东西? 克劳尔有什么东西好偷? 该通知父亲吗?但如果只是黎冬默鬼扯,那就会影响到其他人。 要相信谁? 程昱晴看着腰上的对讲机,还是先通知林午霆? 但我们七人使用的频道相同,没有办法单独联络。 克劳尔可以偷的东西……程昱晴思索着脑袋里所有的可能性。 克劳尔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军队和军火,但如果说他们五人是来偷军火的有点说不过去,人太少,且不需要为了军火大老远跑来第十三区。 还有哪些可能?医疗资源吗?第十三区的医疗资源并没有比其他辖区突出,因此医疗资源也不成立。 第十三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实验室!第十三区独有的就是实验室。 对了,父亲这几年投入在实验里,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实验的具体项目,而我也只知道是有关病毒的研究,应该是想搞清楚病毒的成因,并且试图製造解药或疫苗吧?然而这件事自从疫情爆发到现在,每一天都有各式各样不同的传闻,製造疫苗的新闻已经不稀奇了,再者,疫苗根本就还没有被研究出来,他们是能来这里偷什么?病毒吗? 那为什么不要在路上随便抓一名感染者取得就好? 实验假说,不成立。 「真相……」程昱晴想起何崑珅的字条。 克劳尔的真相。难道他们知道克劳尔的秘密?还是想来这里取得何崑珅口中的真相? 「到底是什么?」程昱晴想破头还是没有一个解答,她扛着两件睡袋和毛毯,走回黎冬默身边。 「冬默!」 黎冬默呈现头部着地,身体侧倾的姿势倒地。 「好冰。」程昱晴触碰对方脸颊。 睡袋铺上地面,将黎冬默的身体拉进睡袋,上方盖上毛毯。 「冬默。」程昱晴唤道。 她颤抖幅度越来越小了。 程昱晴拉开睡袋拉鍊,将两张睡袋合併,并将上身衣物脱下,躺进睡袋里。 「冬默,可以说话吗?」她抱住黎冬默,另一手轻轻拨开对方前额的发。 自己的肌肤并没有触碰到对方的身体,这样应该可以减缓復温的速度。 「冬默,跟我说话。」 「这个礼拜…对不起…」黎冬默缓缓开口。 「这礼拜?对不起什么?」程昱晴顺了顺对方的发尾,太好了,还算有意识。 「冷漠…对你…」 程昱晴抚上对方脸颊,好像没有刚刚这么冰冷了。 「没关係,我们以后还有很多相处的时间。」程昱晴说,将手伸到对方腋窝给予温度。 「我不想…对你…开枪…不会…」黎冬默说得有些含糊。 「对我开枪?为什么要开枪?」程昱晴问道,语调轻柔平稳。 「背叛…不行…」 背叛?背叛谁?我吗? 程昱晴思索着该不该继续问下去,可是现在最不可以做的就是刺激黎冬默的情绪,她的心脏还处于非常脆弱的状态,不能轻易尝试。 「晴…」黎冬默唤道。 「嗯,你说,我在。」 「我被…感染了…跑…」 「……」程昱晴无语。 事到如今还想着要把我赶走?就说没有带上你,我哪里都不会去。 「那正好,你变成感染者第一件事就是咬我,知道吗?」程昱晴说,将黎冬默抱得更紧了。 「笨…」黎冬默吐息。 「没有你笨。」 她说,轻抚对方后背。 第三十六章 柴火燃烧发出细细的碎裂声,火光照亮五人,已经过了午夜,却迟迟没有人入睡。 「还有多久会到达第十三区?」左奕寧问道。 「赶路的话三天,因为这里的地势关係,加上气候影响,所以不太好攀登。」林午霆继续说道。 「通常军队会从山的东边开车上去,东边有刻意开发。」 「我先去休息。」余洁莘站起身,往帐篷的方向走去。 「孙凛,看好她。」方谊茵说道。 「我会的。」孙凛喝了口热水,望向树林的另一侧。 不知道冬默的伤势如何。 「我跟午霆先站岗。」孙凛说着,便带着林午霆离开营火区。 「你已经想好之后的行动了吧。」左奕寧开口。 「因为计画有所更动,因此到达第十三区以后会先静待。」 「三天,从抵达日当天算起,给黎冬默三天的时间来到第十三区,若时间一到她仍未出现,那就立即开始夺取解药的行动。」 「三天?」左奕寧闻言,睁大双眼。 「没错,我们已经失去太多时间,不能再等了。」 「这样会引起孩子们的反弹。」左奕寧看向余洁莘的位置。 「冬默跟昱晴在一起,很难保证她不会有所动摇,我们不能冒险。」方谊茵平淡的说道。 「孩子们会谅解的,他们知道该如何分辨对错。」 「关係到冬默的事,洁莘有办法冷静判断是非吗?」左奕寧对此仍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她刚刚不就忍着没有跟下去吗?」方谊茵说道。 「以我对她的瞭解,她如果真的铁了心要去找她,现在就不会还跟着我们了。」 「她已经逼迫自己在我们和冬默之间做了选择。」她说,柴火已经快要烧尽。 左奕寧微微叹了口气,这是谁都不乐见的结果。 「其他的事,明天再说吧。」方谊茵说道,看了眼手錶。 「现在休息一下,晚一点还要跟男孩们换班。」 「你也睡不着,不是吗?」左奕寧将杯里的热茶饮尽。 「面对这件事情,我们别无选择。」方谊茵站起身,往帐篷的方向走去。 答非所问,却什么都回答了。 左奕寧仰首,该怎么办才好呢? 〝叩、叩〞 「没人。」罗芓涟喊道。 程上校推开门,罗芓涟正坐在书桌前阅读。 「这礼拜送来的新鲜蔬果喜欢吗?」程上校坐上床,朝罗芓涟的背影望去。 「我有特别多拿了几颗高丽菜。」他说着,知道罗芓涟最喜欢的蔬菜就是高丽菜。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罗芓涟没有放下书,却也读不进隻字片语。 「我们的女儿快要回来了。」程上校说道。 罗芓涟这才转过身,面向对方。 「你有把她当女儿?」她看向他,高傲和自负的模样实在令人难以直视。 「你放任她跟一群来路不明的人横跨整个国家,过程中没有给过任何帮助,甚至这几个月联络不到人,没有半则消息,你跟我说你有把他当女儿?」 「在她出发前我有提醒她别被咬到。」程上校面不改色,缓缓说道。 「这算是哪门子的帮助。」 「你不相信我们女儿的能力?」 「我相信她,但我不会让她冒险。」 「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过来吗?」程上校站起身,走近罗芓涟。 「因为她想见你。」 「她还不知道一些高层之间有在流传你已经过世的消息,你觉得如果她跋山涉水来到第十三区,就为了见你一面,但听到的却是你已经离世的消息,她会做何反应?」他倾身,与罗芓涟平视。 「她会恨你。」罗芓涟恶狠狠瞪着对方。 「但她很快就会忘记,毕竟人生这么长,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担忧,不是吗?」 「她很快就会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为了她的未来,克劳尔的未来,她很快就会知道,要在这个世界生存,权力有多么重要。」程上校说道,拍了拍罗芓涟的肩膀。 「现在让她吃苦,以后当她握有权力,就不会轻易放掉。」 「昱晴和你不一样。」罗芓涟抬眸,对上他的双眼。 「她是真正的人类,而你只是个长得像人的怪物,比外面那些丧失意识的感染者还不如。」 「老婆。」程上校抚上对方脸颊。 「唯有弱者才会对着权力叫嚣,因为他们从来不知道权力的美好。」 「昱晴总有一天会变得和我一样。」 「你真的觉得,在她听见你这些年干的好事以后,她还会用同样的眼光看待你吗?」 程上校闻言,忍不住大笑。 「你就等着看吧。」 落下话,程上校步出房间,留罗芓涟一人在房内气愤。 「你们注意我老婆喜欢吃什么再告诉我。」他向大厅里的管家说道,离开庄园。 经过一个晚上的大雪,今天的阳光还是如此卖力的照亮大地。 程上校深深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里,走进通往第十三区的地下通道。 窗户透进的光线有些刺眼,木门下方的缝隙还留有些微积雪,沿着光线可以看见粒粒尘埃在空气中飘着,湛蓝的天空没有掛上一片白云。 她看向身旁的人,白皙的脖颈毫无防备的裸露,可以看见肌肉线条和血管的脉络。 张开口,毫不犹豫朝颈部咬下。 「早安。」程昱晴双手抱住黎冬默,说道。 「……」黎冬默将牙齿移开对方的肌肤,留下浅浅的齿痕。 「身体有好一点吗?」程昱晴问道。 黎冬默没有应声,唇齿还依恋着对方的气味,她伸出软舌,舔了舔方才咬下的部位。 「我就当作是有了。」程昱晴情绪也稍稍放松了些。 昨晚一刻都不敢松懈的她,持续关注黎冬默的体温直到现在,确认对方已经好转,她才终于有了一丝睡意。 「我们该继续赶路了。」程昱晴说着,抚上对方后背。 粮食全都在其他人身上,如果不赶紧上路,食物和水源是一大问题。 「再等一下。」黎冬默环抱住对方,手掌滑过她一丝不掛的后背,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眷恋着她的温度。 「是谁昨天想方设法地把我赶走?」程昱晴语带笑意,吻落上对方前额。 「我还在生你的气。」黎冬默说,身体却往反方向走。 「你还记得你昨晚都说了什么吗?」程昱晴问道。 完了,昨天为了把她赶走,什么话都说了,结果人不但没有赶成,还把方谊茵等人给出卖了。 「记得。」黎冬默回应。 我虽然都记得,但是拜託你什么都不要问。 「你先穿上衣服,我们路上说,好吗?」黎冬默捏了捏对方肩膀。 很好,现在是要使用拖延战术对吧? 程昱晴离开睡袋,捡起地上的衣物,覷了眼正在收起睡袋的黎冬默。 「冬默。」她唤道。 「嗯?」 「你为什么这么想把我赶回去?」 黎冬默捲起睡袋,站起身。 「你先把衣服穿上,会失温。」她说,没有看向对方。 太奇怪了,这个色鬼竟然一眼都没有看我。 程昱晴乖乖穿好衣物,然后站在一旁看黎冬默忙东忙西。 瞎忙的那种。 她在紧张,肯定有隐瞒什么很严重的问题,和昨晚承认的偷窃脱不了关係。 「你不要再忙了。」程昱晴看不下去,上前拉住对方的手臂, 「很痛吧?」她说,指着对方的腹部。 我都可以从衣服的破洞看见染红的绷带了,如果这个时候她敢说不痛,我一定会揍她。 「要出发了吗?」怎料,黎冬默只是问了句,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很多事情都是错过了、失去了才会后悔,就像昨晚,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所以才道出所有事,包含自己冷漠对她的事情感到抱歉。 但此刻,她又回到了原点,好像昨天的一切都只是错觉和谎言。 学不会教训更不知道改变。 而黎冬默此际,最不想面对的,就是方谊茵写着失望的脸,还有程昱晴失落的表情。 门外躺满感染者的尸体,这些全都是程昱晴昨晚一人解决的吗? 黎冬默越过那些感染者,跟在程昱晴身后。 「以后在这种雪山一定要带上帐篷,除了可以防止感染者,还可以防雪防风,很重要。」程昱晴说道。 「我们抵达第十三区大概要花多少时间?」黎冬默问道。 「大概五、六天。」程昱晴说,仰首望向山顶。 「昨天你说何崑珅想要找到真相,你知道他说的真相是什么吗?」黎冬默又问道。 没有想到她会提起此人,程昱晴微愣。 「他是主动离开克劳尔的,但却出现在第十三区的山区,这和他口中说的〝真相〞有关吗?」黎冬默走在她身后,压着伤口,头部的阵痛还没完全消退。 「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找到什么真相,我当初甚至觉得这只是他为了离开克劳尔,为了离开我而编织的谎言。」程昱晴说道。 「你现在仍然认为这是谎言吗?」黎冬默接着问道。 「你们也是来第十三区找答案的吗?到底是关于什么的答案?真相又是什么?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答案或解释赌上性命?」程昱晴没有转身,她不想让黎冬默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 「你还爱他吗?」黎冬默沉着气问道。 「你还爱何崑珅吗?」 程昱晴停下脚步,转过身,揪住黎冬默衣领。 「你就这么不希望我爱的人是你吗?」她盯着她双眸,泛红了眼眶。 「在他离开克劳尔的那一天,他在我心中就已经死了。」她说,揪住衣领的手缓缓松开。 「我---」 〝碰!〞 第三十七章 〝碰!〞 远方传来枪响。 「有人!是方谊茵他们吗?」程昱晴转过身,朝枪响的方向前进。 黎冬默则是艰辛的跟在后头。 她知道程昱晴有刻意放慢速度,可是她并不知道她的头部也有受到伤害。 我刚刚是不是把她逼得太紧了?黎冬默心想。 我刚刚是不是把问题看得太严肃了?程昱晴思忖。 〝碰碰!〞枪响就在前方。 程昱晴越过树干,拔出手枪。 「是谁?」前方的男人重新装上弹夹,指向程昱晴的方向。 「陈允?」程昱晴走上前。看着前方留着中长发的男人,虽然发型变了,但那万年不修的鬍渣,不会认错。 「程昱晴?」陈允放下手枪。 认识的人?黎冬默也走了出来? 陈允见到陌生脸孔,又举起了枪。 「自己人!」程昱晴立即跨步,挡在黎冬默面前。 陈允这才将手枪收进枪袋,向黎冬默点头示意。 「他们也是自己人。」他说,举起手,让树干后方的两人露脸。 「印卜和印寅,两兄弟是我在山脚下遇到的流浪者。」 「和小队长打声招呼,她以前在第九区很照顾我。」陈允介绍道。 哥哥印卜看起来年纪和黎冬默相仿,弟弟印寅则是年约十岁左右。 「那这位是?」陈允看向黎冬默。 「我是黎---」黎冬默正想自我介绍,程昱晴便出声打断。 「她是黎冬默,我的伙伴。」程昱晴说道。 伙伴。黎冬默在心里重复了遍。 「你们也是要回第十三区吗?」程昱晴问道。 「对呀,刚刚遇到感染者,你们是因为枪声所以过来的?」陈允说道。 「是啊,毕竟这个地方不太会有人。」程昱晴撒了个小谎,黎冬默看向她。 意思是这个人不可以全然信任吗? 「你父亲前几週才在会议上提起你,没想到今天就遇见你了。」陈允拾起地上的背包,往第十三区的方向迈进。 她父亲?黎冬默视线从前方的两人中间移至程昱晴面容。 虽然程昱晴什么也没说,但黎冬默就是不信任眼前这名叫陈允的男人,她走在两人中后方不到半步的距离。 身体不管再怎么痛都要忍住。 「你朋友好像很想加入我们的话题?」陈允尷尬笑道,他完全不需要转头就可以知道后面那女人靠得有多近。 「冬默个性害羞所以会比较黏我。」程昱晴解释道。 「这样啊……」陈允微微叹息,有外人在也不好说公事,不如换个话题吧。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你不是在第九区吗?」陈允问道。 「想回来找妈妈,你最近有遇到她吗?」程昱晴看向陈允。 罗芓涟,不是有传闻说她已经过世了吗?程昱晴不知道这件事?虽然只是传闻,而且并没有太多人知道,但程上校应该会和自己的女儿说吧? 「不知道欸,我很久没有听见她的消息了。」陈允说道。 「这样啊。」程昱晴微微垂下眼眸。 「那这位……冬默,是第九区的朋友?和你一起过来的吗?」 「她是我在路上捡到的流浪狗。」程昱晴不加思索地说。 陈允微愣,偷偷看向后方的黎冬默。 她竟然没露出半点不悦的表情!应该说她此刻面无表情,眼神和炙热的目光还有点可怕。 「你确定她没问题吗?」陈允凑近程昱晴耳畔问道。 黎冬默见状,一隻大手挡在中间,用力推开陈允。 「太近。」黎冬默冷声。 陈允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人在兇什么啊? 程昱晴忍住笑意,黎冬默这是在防人吗? 为了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黎冬默索性挤到两人中间,转头看向陈允。 「我也想聊天。」 「……」陈允无语。 可是我不想和你聊天。 余洁莘手握对讲机,在营火边徘徊,一下看着对讲机,一下仰首观望晨星,犹豫不决又担忧的模样一目瞭然,方谊茵站起身,将热茶递到她面前。 「喝一点暖暖身体吧。」她说。 「太阳已经下山了,她们怎么还没有消息?」余洁莘按耐不住担忧,问道。 「再等她们一下,你要相信她们。」方谊茵说道,手覆上她手中的对讲机。 「方姐,我还是觉得如果三天到了,她们还没有到第十三区,我们应该要去找她们。」余洁莘说道。 「洁莘,我知道你和孙凛加入这次行动是因为支持冬默,但经过了这五个月,你依然认为冬默是最重要的事情吗?」方谊茵看着对方眼眸,隐隐照映着营火,其中透露出的情绪是无奈、焦虑和不安。 「她从来都不该是世界的中心,不该是你世界的中心。」 余洁莘深深吸了口气,坐上雪地。 「解药可以拯救这个世界,到了那个时候,你再去拯救冬默,也不会太迟。」她拍了拍她肩膀,回到帐篷内。 「她会好好的。」左奕寧向余洁莘微微一笑。 「这里是黎冬默。」对讲机忽然传来黎冬默的声音。 「冬默!」余洁莘唤道。 「你们还好吗?你的伤势怎么样了?很严重吗?」 「我们很好,小伤没事,你们呢?情况还行吗?」 「我们快到第十三区了。」 「那就好,我们很快就会跟上,不用担心。」顿了顿,黎冬默又说道,「我们在路上遇到昱晴在克劳尔的朋友,有多了战力,应该可以加快抵达第十三区的速度。」 「那就好,我们在第十三区等你们。」 「冬默。」方谊茵也开口。 「你们还有多久会到第十三区?」 「我也不太确定。」 「如果时间到了,你们还没抵达,我们会先行动。」 「收到。」 「早点休息。」 「方姐,你们也是。」 「晚安。」 冷冽的寒风吹着帐篷大力摆动,虽然还不到会被吹走的程度,但晃得黎冬默不太舒服。 程昱晴在外头和那三名男生讨论着前往第十三区的路线,黎冬默则是在帐棚里休息。 手中的对讲机是程昱晴的,她自己的对讲机在昨晚坠崖的时候遗失了。 她拉开帐棚拉鍊,走到外头。 头好痛。 「冬默,你还好吗?」程昱晴走上前,搭上黎冬默肩膀。 「没事。」黎冬默摆了摆手,走到后方树下,靠坐上树干。 「陈允呢?」她这才注意到陈允不在营火边。 「他说这附近可以猎到白兔或狐狸,所以就带着印卜去打猎了。」程昱晴说道。 「这样啊。」黎冬默将后脑靠上树干。 「我们回来了!」陈允从另一侧走来,手中多了一隻狐狸。 「你身体不舒服吗?」程昱晴半跪在黎冬默面前,想伸手触碰对方,却在半空中被拦了下来。 「没有,我只是想出来吹吹风。」她说,指向营火旁的印卜。 「他看起来很不会处理你们的晚餐,你要不要过去帮忙一下?」 程昱晴转过身,看见印卜拿着刀,不知该从何下手,便起身过去帮忙。 黎冬默看着对方走远,才缓缓站起身。 摇摇晃晃的往后方的树林走去。 「呕---」手扶在树干上,将胃酸吐了出来。 「呼…呼…」身体靠在树干上,看着远方的营火忽明忽暗。 好痛苦。 第三十八章 廖上尉走进实验室,感染者的尸体味充斥整个空间,他差点没有吐出来。 这两个大男人怎么有办法忍受这种味道? 「廖上尉。」谢酉进上前,行礼。 「你弟弟呢?」廖上尉走向实验台上的一具感染者尸体。 「他去拿样本,等一下就回来了。」谢酉进说道。 「你们说的事情是真的吗?疫苗有不同类型,给你们的三位免疫者都不是真正的疫苗本体?」廖上尉问道。 「没错,我们相信真正的疫苗携带者另有其人,但我一直找不到相关线索,所以这次才请廖上尉来帮忙。」 「那个老狐狸。」廖上尉咬牙。 「我知道免疫者是谁,但他们是碰不得的,不过其中一个有机会。」廖上校走近办公桌上的电脑,叫出克劳尔人民资料。 「我不太确定这个人是不是免疫,是我自己的猜测而已。」廖上尉点开名册。 「想要製作疫苗,只有破坏脑干这个唯一选项吗?」他一面查阅名册一面问道。 「对,没有其他办法了,因为那里是控制白子的中枢,同时也是黑子的中枢,脊随只是那些分子的其中一小环,没有取得脑干里的白子资讯就无法完整复製出疫苗。」谢酉承从门口走来,说道。 「那有没有办法在不破坏脑干的情况下得知实验对象是不是我们真正要找的疫苗?」廖上尉又问。 「很遗憾,没有办法,要切了才知道。」 「好吧。」廖上尉頷首,将调出的人员资料点开。 「我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真正的免疫者,但我觉得有机会,可以试试看。」 「试了就没有婉转的机会了。」谢酉承说。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为了大局,做点牺牲在所不惜。」 「先不管我们究竟能不能够找到疫苗并且成功复製,现阶段的技术是有办法大量生產疫苗的吗?」谢酉承问道。 廖上尉闻言,勾起唇角。 「跟我来。」他说。 二人便跟着廖上尉离开实验室,穿过第十三区的主街道,走到辖区后方的一间小垃圾场。 第十三区创立初期,这里曾经被拿来当实验室使用,但两年后就搬迁到靠近大门的新实验室去,这里长年停摆,后来渐渐变成第十三区的大型垃圾丢弃场。 没想到李上校的人竟然有办法在程上校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这里改建成未来的疫苗工厂? 谢酉进抱持着怀疑的态度走进工厂。 进入大门以后,眼前的环境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乾净是乾净,但这里什么都没有啊?」谢酉承则是很直接的说道。 「没错,因为器材不在这里。」廖上尉说着,走到工厂后方。 「帮我一下。」他说,三人便一起将工厂后方的大铁捲门向上搬动。 「你们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他走上前,拍了拍器材上的积雪。 兄弟二人被眼前这副景象震惊。 虽然没有很高档,但该要有的设备一项都没少。 「你们是如何把这些东西搬上来的?这样怎么可能不惊动到程上校的人?」谢酉进纳闷。 「程上校虽然看起来势力庞大,但你们觉得如果他的中低阶部下知道他藏匿疫苗的事情,会发生什么事?」 「你把消息传出去了?」谢酉进睁大双眼。 「当然没有,怎么可能随便把这种惊天动地的消息散播出去,这样不只会害整个克劳尔產生动盪,还会让程上校及早出来阻止我们的行动。」廖上尉说道。 「那些士兵基本没受过什么高级教育,不会知道他们搬运的是什么东西,而程上校向来不会参与一线行动,也就是说,只要骗他们这些机器拆掉以后,里面的零件可以高价卖出,就不会有人怀疑了。」 「说到这个,你们不觉得克劳尔的教育体制应该要改善吗?我们下面已经没有人可以承接了,医疗部也是,所有人都跑去当军人,越来越少人从事医疗或是科学,加上这类人员都需要接受高等教育才能培育,这样克劳尔再过不了几年就会垮台。」谢酉承说道。 「很多人都有在反应这些事,但重点是我们的专业人才不多,也越来越少人愿意投身教育,大家都想要赚快钱,而且现在的人都只活在当下,谁知道自己看不看得见明天的太阳?」廖上尉说道。 「所以我们才更应该要赶快產出真正的疫苗,并且推翻现在的克劳尔,让这个世界重新运作,回到疫情之前的模样,还疫情后出生的孩子一个真正的世界,而不是现在这种,到处砍杀的地狱。」 「如果你说的那名免疫者身上的疫苗并不是我们要的,那该怎么办?」谢酉进问。 「那就只好找到程上校藏匿的人了。」廖上尉看向谢酉进。 「我找到那座庄园了,就在第十三区上面。」他说,手指向山顶。 「确定庄园主人是真正的疫苗持有者吗?」谢酉承开口。 「百分之百确定,但如果要动用到庄园主人,会惊动到很多人,程上校也不会袖手旁观。」 「能不能和庄园主人沟通看看?」 「沟通什么?问对方愿不愿意为了拯救世界贡献出她的脑袋?」廖上尉失笑。 「对啊,也许那个人有一颗拯救世界的英雄情怀。」谢酉承说道。 「怎么可能有人会愿意牺牲自己拯救世界。」廖上尉被他逗乐,抹了抹眼角的泪。 「如果我们不告诉她抽取的后果呢?」谢酉进说道。 「我们就跟她讲她身上的疫苗可以为这个世界带来的好处,并且承诺她,我们会给她一笔费用,反正抽取结束后她也不会再醒来了。」 廖上尉闻言,大笑鼓掌。 「就喜欢你这样的想法。」他说,搭上谢酉进的肩膀。 「酉承,你应该做得到吧?」廖上尉看向谢酉承。 「可以。」他頷首。 有什么不行的?都已经害死这么多实验对象了,怎么会不行呢? 这是正确的选择,攸关于地球上所有倖存者的生命和未来,攸关于人类的发展,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牺牲几个人,都是小事。 第三十九章 空的。 身边的人不见了。 黎冬默伸手,触碰程昱晴本该睡的位置,闭眼前她明明还在身边。 我昏过去了吗?怎么会没有发现她不见了? 「嘶……」腹部传来阵痛,她紧蹙眉头,撑起身子。 营火熄灭了。 她打开手电筒,毫不犹豫拉开陈允的帐篷。 「没人?」 她又走到印卜印寅的帐篷。 「怎么会。」 人都不见了。 但他们的背包都还留在营区,应该不会走太远。 〝碰碰---〞枪声。 「程昱晴。」黎冬默一把抓起地上的步枪,朝枪声的位置跑去。 「程昱晴!」她喊着。 〝啊咿---〞两名感染者从左前方跑来。 黎冬默衝上前,匕首刺进前方感染者脑袋,左手推开对方身体,将另一名感染者扑倒,再补上一刀。 「程昱晴!」她继续叫唤。 扭伤的脚踝传来阵阵刺痛,左侧腹部的伤口撕裂,沾湿了衣服。 奔跑的步伐却一刻也没有停过。 刚才营区发生什么事了?程昱晴没道理不叫醒我。 所以问题并不是出在营区,是谁失踪在树林里的吗? 程昱晴为什么不带上我? 「可恶。」 黎冬默咬紧牙,「程昱晴!」,一面喊着一面晃着手电筒。 〝呜咿---〞怎么会这么多感染者? 〝碰、碰、碰碰!〞 一枪一名感染者已经是极限。 「程昱晴!」 手中的步枪剩下四枚子弹,叫喊声却没有停止。 发出声响极有可能会引来感染者,但黎冬默顾不了太多。 「程昱晴!」她持续喊着。 如果她发生什么事…… 黎冬默努力沉住气,不会出事的。 「闪开!」 忽地,她听见她的声音。 「程昱晴!」她喊着,朝声音跑去。 〝碰!碰!〞 黎冬默扣下板机。 程昱晴上方的感染者被击毙。 「昱晴!」黎冬默跑上前,将对方拥入怀中。 「冬默……」程昱晴忍住濒临溃堤的情绪,将对方推开。 「昱晴?」黎冬默唤声。 程昱晴抬起右手,温热的血液沿着手臂滴落,染红了雪地。 清晰可见的咬痕。 「被…她被感染了…」右方传来印卜的声音。 黎冬默转过头,看见对方将手枪枪口对准程昱晴。 〝碰!〞 「不!」程昱晴伸手。 印卜倒地,脑袋里的血浆散落雪地。 「哥…」印寅上前,想取走地上的手枪。 〝碰!〞 「冬默……」程昱晴颤抖着声音,看着黎冬默放下步枪,走向两兄弟的尸体,捡起地上的手枪。 「陈允呢?」黎冬默开口。 「不、不知道。」程昱晴紧握着手枪,无法思考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黎冬默走近程昱晴,伸手。 「让我看看。」 「不要!」程昱晴向后退了两步。 「来不及了,结束了。」她说,举起手枪,抵在自己下顎。 「程昱晴!」黎冬默叫唤。 不行,不能停在这里。 她举起手枪,抵上自己的太阳穴。 「你在干嘛?」程昱晴红着眼眶,身体止不住的发颤。 「你开枪我开枪。」黎冬默说,向前走了一步。 「冬默…游戏不是这样玩的。」 「你开枪,我开枪。」 「冬默……」 黎冬默伸出右手。 「手枪给我。」她说,直视着对方双眼。 程昱晴闭上双眼,手指扣在板机上。 她不会开枪的,她没有愚蠢到会开枪。 「我有解药!」黎冬默大喊。 解药? 程昱晴睁开双眼。 「手枪给我。」黎冬默说。 程昱晴这才缓缓将手枪交给黎冬默。 呼……黎冬默将手枪收进枪袋。 「冬---」程昱晴想说些什么,却被对方出声打断。 「你怎么跑出来不和我说一声。」黎冬默向前跨了步,将对方拥入怀里,紧紧的,就怕她再次消失。 程昱晴双手无力下垂,看着黎冬默身后的两具尸体。 黎冬默没有眨眼,一下也没有。 那股戾气,让程昱晴想起几个月前在地下街发生的事,当时黎冬默也像失去理智般疯狂杀谬。 可当时她杀人有理。 她看着两兄弟,他们不过是看见一名感染者而害怕而已。 黎冬默怎么能…… 该死的人是我。 「该死的人是我。」程昱晴哑着嗓,泪水止不住滑落。 黎冬默双手搭上对方双肩,「不,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你。」她说,抹去对方泪水。 「手。」她说,撕下最里层的上衣。 程昱晴伸出被咬伤的右手,上下两排齿痕还渗着鲜血。 黎冬默将患部包住,绑紧。 「好险没有把整块肉咬下,不然会失血。」她说,摸了摸程昱晴的头。 「走吧。」拉着她的手,往营区的方向走去。 「你刚刚说你有解药,这是什么意思?」路上,程昱晴问道。 最好不要是用来阻止我自杀的谎言。 「你不是问我要去第十三区偷什么吗?」黎冬默说道。 「偷的就是解药。」 「解药?克劳尔?怎么可能。」程昱晴蹙眉。 「我没有骗你,我们横跨了整个国家,就是为了克劳尔的解药。」 「如果克劳尔有解药,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可能所有人民都不知道。」 「因为有人故意隐瞒已经製作出解药的事实。」黎冬默拉开帐棚,让程昱晴先进去。 「谁?谁会这样做?」程昱晴坐上睡袋。 「程益龙,他手中握有解药。」黎冬默说道。 程昱晴听见对方口中的姓名,心脏整整漏了三拍。 「程益龙……」 「没错,我们要取得解药,揭开他的谎言。」 「怎么可能……」程昱晴看着手上被包扎的患部。 「我爸爸…怎么可能…」 黎冬默闻言,僵直了身体。 她爸爸?程益龙程上校是程昱晴的爸爸? 这个姓氏这么常见,就这么刚好是她爸? 「我不知道他是---」良久,黎冬默开口。 「你说的是真的吗?确定是我爸爸吗?」程昱晴却意外表现的冷静。 「确定。」黎冬默頷首。 这就是何崑珅口中的真相吗? 程昱晴微微吐息。 「为什么我会不知情……」她垂下眼眸。 「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黎冬默说,握上对方的右手。 「你明明知道来到第十三区,你将会与我为敌,又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她抽开手。 「为什么还要让我爱上你?」 「昱晴。」黎冬默双手捧住对方双颊。 「之前的事我很抱歉,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不会让你变成感染者的一员,绝对不会。」她说,努力挤出一点笑容。 「来不及了,再过几个小时我就会发疯。」程昱晴推开对方的手,起身,想离开帐篷。 「等等,回来。」黎冬默拉住对方的手。 「放开。」 「外面很冷。」 「我可以去用别人的帐篷,因为那两兄弟回不来了。」 她瞪向黎冬默,语气满是怒火。 「那是无可避免的。」黎冬默言语中没有一丝愧疚。 「什么叫无可避免?」程昱晴提高音量。 「我被感染,他们向我开枪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人可以向你开枪,你自己也不行。」黎冬默用力将对方拉回原位。 此动作不小心撕扯到腹部的伤口,让她忍不住蹙眉。 程昱晴从头到尾都刻意不去关注她泛白的嘴唇和血染的衣服,就怕自己下一秒会丧失理智,咬伤黎冬默。 感染者是如何成为感染者的?他们会渐渐开始嗜血吗?是渐进式的还是一瞬间的? 「很痛吗?」程昱晴小声问道。 她已经问这个问题不下五次,黎冬默没有一次正面回答她。 答案也足够明显了。 「有一点点。」黎冬默向她傻笑,想掀开衣服查看伤口。 「别掀开。」程昱晴压住对方的手,阻止动作。 「为什么?」黎冬默不解。 「我不知道现在会不会有嗜血的问题,我怕我会被病毒控制。」程昱晴紧蹙着眉头。 「不用担心。」黎冬默伸手抚平对方紧蹙的眉头。 「不要太相信我。」程昱晴严厉说道。 「你如果真的因为看到我的伤口而发疯,我也可以制止你,你不相信你自己,至少要相信我?」 程昱晴抿唇,坐回原位。 「而且我喜欢你帮我清理伤口的模样,你只有那时候是温柔的。」黎冬默笑道。 「那是因为你平常太欠揍。」程昱晴瞪向她。 「你也很欠揍,下次不准再偷偷离开我身边,一秒都不行,去到哪里都要带上我,知道吗?」她说,缓缓掀开衣服。 会有下次吗? 程昱晴没有回答。 目光放在对方腹部的大片血渍上。 很好,到目前为止身体没有任何想扑上去的衝动。 黎冬默凑近对方,缓缓拆开纱布。 她在摇晃。黎冬默的身体在摇晃?不是害怕地颤抖,也不是对受到感染的她的质疑。 而是无意识地晃动。 是我的错觉吗? 程昱晴抓住对方的手。 「怎么了?」黎冬默停下动作。 「你在晃。」程昱晴看着她的头部。 「没有吧?」黎冬默忍住胃部传来的噁心感,她又给对方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 「可能是你还在震惊之中,没事,别想太多。」 是这样吗?程昱晴移开对方的手。 「我来。」她说,倾身,拆开纱布。 针线的部分还在渗血,不只衣服,连裤头都染上血色。 这个程度……已经是失血过多了吧? 程昱晴连忙从背包里拿出急救箱,寻找棉花及纱布。 她拿着镊子,轻轻点拭伤口。 黎冬默看着对方认真的脸庞,忍不住向前倾,环抱,将头靠在对方肩膀。 「别这样,很危险,万一我突然---」程昱晴话语未落,黎冬默便出声打断。 「我好喜欢你。」她说。 「程昱晴,我好喜欢你。」 程昱晴闻言,心底最后一块防线终于瓦解。 好想大哭,好想大叫,好想抓着天上,不知到存不存在的神,问祂。 为什么是现在让我遇到她。 早一点不好吗?早一点,在我还没加入猎豹之前,在我遇见何崑珅之前。让我以最单纯的姿态出现在她眼前不好吗?也许这样我就不会加入猎豹,也许我会和她一起离开克劳尔。 晚一点不好吗?晚一点,在我被感染者咬伤以后,在我发了疯以后,让我以感染者的姿态出现在她眼前不好吗?至少她看见的我,就和世界上的其他感染者一样,一枪解决,不需要留恋。 程昱晴轻抚着对方后背,却没有勇气说出喜欢。 「先让我清理伤口,好吗?」她说,摸了摸对方头部。 「嗯!」黎冬默乖顺的坐直身体,此动作又不小心扯到伤口,让好不容易止住的鲜血又冒出。 「你要学着动作放轻柔,不然以后又受伤,看你怎么办。」程昱晴忍不住笑道。 「反正不管我受伤几次,你都会帮我处理,所以没关係。」黎冬默信誓旦旦的说。 「啊,又沾到裤子了。」黎冬默说,扯了扯裤头。 她知道程昱晴现在什么都不愿意承诺。 「就叫你不要乱动了。」程昱晴稳住黎冬默肩膀。 现在什么都不说,或许是对她最大的温柔。 终于处理完前面的伤口,黎冬默转过身。 「还有后面。」她说。 「不要背对我。」程昱晴伸手,想将对方扳回正面。 「伤口在流血。」黎冬默说,不让对方移动自己。 程昱晴微微叹了口气,继续清理伤口,并重新包扎。 「好了,我可以去其他帐篷了吗?」程昱晴问道。 「不行。」黎冬默指着睡袋。 「你就睡那里。」 「那你要去睡别人的帐篷。」 「没有,我会盯着你。」黎冬默摇头,谁知道程昱晴会不会半夜发神经,再次跑掉。 这次如果她跑走,就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能冒险。 「好了,你快点睡吧。」她说,压着对方进入睡袋。 「你这样我最好是睡得着。」程昱晴看着黎冬默,说道。 「我不跟你一起进睡袋总行了吧?」黎冬默坐在帐棚门口。 「我就坐在这里,随时可以做反应。」 程昱晴将床头的手枪打开保险,递过去。 「握着,握紧。」她说。 黎冬默看着对方,想说些什么,但对方的眼神让她投降。 「好,我会握紧。」她接过手枪。 「不可以迟疑。」她说,侧过身,背对黎冬默。 闭上双眼。 如果我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那就真的是奇蹟了。 她想着,最终敌不过睡意,沉沉睡去。 黎冬默扶着脑袋,看着程昱晴的背影。 不行,一秒都忍不住了。 她拉开帐棚,衝到最近的树旁。 「呕---咳咳…」又是胃酸。 黎冬默走到木柴边,拿起程昱晴的水杯。 喝了几口。 「应该可---呕---」已经吐不出东西了。 她坐上雪地,等待身体稳定以后才走回帐篷。 很好,程昱晴还没病变。 「不可以睡着。」黎冬默拍了拍脸颊。 剩下五个小时就天亮了,撑下去。 「呼---呼---呼---」陈允奋力奔跑着,一刻都不敢停下。 「那个疯子……」脑袋还播放着黎冬默射杀两兄弟的画面。 「就快到了……」他看着接近山顶的第十三区。 程昱晴被咬了,回去第一件事就是上报给程上校,不,我亲自去找他好了。 「那个疯子应该没有追来吧?」他回头,没有人影。 很好。他靠在树旁,稍作休息。 黎冬默到底是谁?第一次看到有人会保护感染者。 真的是疯子。 第四十章 〝啾、啾啾〞清晨鸟叫悦耳的好不真实。 「哈---啾---」黎冬默揉了揉鼻子。 完了,睡着了! 程昱晴! 黎冬默跳起,起身查看对方。 「昱晴。」她叫唤,摇了摇对方。 「嗯……」程昱晴微微蹙眉,阳光好刺眼。 嗯?阳光? 她吓得弹起身子。 我还没病变?黎冬默也还活着? 她举起被咬伤的手,拆开包裹的布。 「冬默……」 「我看到了。」黎冬默嚥了嚥口水。 伤口没有病变,完全没有。 一般被感染者咬伤后的一到三个小时内,从患部开始,周围的血管会逐渐扩张并且转为黑青色,感染二到五个小时内就会完全病变。 但程昱晴的伤口就像没事一样,凹陷的齿痕还很清晰,但里头的血乾成了血块。 这是不可能的事,照一般的感染程序,此刻患部应该已经溃烂。 「你就是免疫者……」黎冬默缓缓开口。 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刚好的事? 「太好了!」黎冬默衝上前,抱住对方。 程昱晴被压倒在睡袋上。 「真的是…太好了。」黎冬默将纤指埋进对方的发丝,一吻落上双唇。 「你这几个小时是不是有睡着。」程昱晴问道。 「呃…有点睏。」黎冬默搔了搔脑袋。 「亏你敢睡。」程昱晴说,环抱住黎冬默。 「因为是你,我什么都敢做。」黎冬默说,蹭了蹭对方身体。 「太乱来了。」 「黎冬默。」她唤道。 「嗯?」 「我也好喜欢你。」 厚重的钢製大门敞开,林午霆正在跟守卫说话,另一名守卫则是拿着病毒探测器走近。 「请配合。」他说,举起探测器,扎入方谊茵后颈。 「无感染!」他喊道,示意方谊茵往进入。 「无感染!」接着是左奕寧。 余洁莘、孙凛及林午霆。 五人顺利进入克劳尔第十三区。 「由于你们已经是克劳尔的合法公民,所以不需要再多填写任何资料或是被关起来审问,只要遵守好这里的一些法规,就可以自由行动了。」林午霆说道。 「我会先带你们参观这里的地区,让你们熟悉一下环境,然后会带你们到可以随租随住的空房间,之后就都是你们的时间了。」他一面说着,一面领头。 介绍着这里的所有建筑和地区规划、包含住宅区、医疗区、学校、军校、农场……等地方。 「这里是行政大楼,所有的军官办公室都在这里,如果人民有任何纠纷,我们也可以提供协助,有点像过去的法院的概念,只是我们没有那么多法官跟律师。」林午霆介绍着。 「你可以去当律师欸。」左奕寧忍不住说道。 「谢谢,我会是最棒的律师。」方谊茵也笑道。 「晚上你们可以去二街吃饭,有一间叫克尔的餐厅,那是第十三区最棒的餐厅。」 「然后找工作的话,就到一街与二街交解处那边,有一个绿色招牌写着〝徵工〞那通常都是短期的工作,薪水现领,你们可以先去那里找工作好付房租,如果做得好,老闆可能就会顾你为长期工,或是把你介绍到其他地方工作。」 「接下来带你们去---」话语未落,身后的人出声叫唤,打断了他后半段话语。 「方谊茵!」 「宋擎笠!」 两人先是在空中击掌,随后相拥。 「宋少尉。」林午霆向他行礼。 「我听说了,你们是一起过来的?」宋擎笠问道。 「是的。」林午霆頷首。 「做得好,你应该很快就会升官了。」宋擎笠拍了拍肩膀。 「谢谢宋少尉。」 「这些人我接手招待就好,你先去忙吧,应该还有不少报告要写?」 「好的。」林午霆向对方行礼后便离开。 「方姐在这里有熟人?」孙凛不可置信。 「你没跟他们说过我吗?」宋擎笠问道。 「我怕他们说溜嘴,所以不敢报你的姓名。」方谊茵说道。 「嗯,我们去私人一点的地方说吧。」宋擎笠说,领着一行人到新的住所。 临时住所的空间及屋内配置和前几个月在其他辖区的环境差异不大,无论如何,对于在外奔波近半年的他们来说,能有一个可以安心休息的空间就已经足够了。 五人围着房内的小矮桌席地而坐。 「先说正事吧。」方谊茵坐定后丝毫不给任何人喘息的空间。 「就喜欢你这样。」宋擎笠搭上对方肩膀。 「不过在说正事之前,容我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咳咳。」他清了清喉咙。 「我是宋擎笠,克劳尔军队的少尉,猎豹的副指挥官之一。」他扫视了四人目光,最后将视线上在余洁莘身上。 「此次请你们协助,是因为这次行动需要依靠外援才有办法执行。」 「林午霆应该有稍微带你们熟悉了十三区的环境,还记得行政大楼的位置吧?」他说。 「程上校的办公室在六楼,也就是最高楼层,现在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是我们并不确定当初製造的三瓶疫苗是否都有被注射到人体,所以现在需要确认的是确定程上校的办公室里没有存放疫苗,而唯一可能成功潜入的只有外人,因为此行动的知情者少,且都是高官,不可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成功潜入。」 宋擎笠一面说着,一面将背包里的地图拿出。 「这是行政大楼的内部地图,清楚标示每一层楼的办公室及官位,这几天需要请你们讨论出谁可以潜入寻找疫苗。」 「另外,这项行动的参与者还有几人。」宋擎笠又翻了翻背包,取出几张相片放上桌。 「从左到右分别是李上校,廖上尉,帅哥我,陈明、罗芓涟、谢酉承及谢酉进。」 「李上校是程上校的死对头,也是我们这次行动的最高级主管,一切消息来源和命令都是由他那里发出的。」 「廖上尉和帅哥我算是执行官,也是负责和下面的人沟通的角色。」 「接下来这两个人比较特别,陈明和罗芓涟,他们是这几天才加入的。」宋擎笠将桌上两张照片拿起。 「左边这位是陈明,是程上校特别分派的管家,至于是谁的管家呢,就是右边这位美女,罗芓涟,,我们可是花了一大把时间在调查她,她是程上校的妻子,自从她发现自己是免疫者之后……」 他看见四人的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于是顿了顿。 「喔对,忘了说,罗芓涟是第一位免疫者,也就是第一位成功注射疫苗并且完全免疫的人,好,继续,自从罗芓涟发现丈夫有意藏匿疫苗一辈子以后决心反抗,她和我们的信念一样,想要让这个世界恢復和平,但她的丈夫却因此把她关起来,至于关在哪里,这也是我们最近才发现的。」他说,望向窗外。 「从第十三区后方一直往山顶上走,约莫四十分鐘的路程就会看到一座庄园,那就是程上校关押罗芓涟的地方,而陈明是我们派进去当卧底的。」 「最后要介绍的是这两位科学家,谢酉承及谢酉进,他们是双胞胎兄弟,看得出来吧,左边的谢酉承是弟弟,右边的谢酉进则是哥哥,现在教你们一招快速分辨谁是谁,听清楚了,咳咳。」他又清了次喉咙。 「叫谢酉承他就会回头,叫谢酉进他就会回头,以上。」 「好烂。」方谊茵忍不住吐槽。 「没办法,跟他们共事这么久,我还是无法分辨谁是谁,谁叫他们不只差不多高,留一样的发型、每天都穿白袍,声线还长一样,根本双胞胎。」 这人到底在讲什么。余洁莘一脸嫌弃的喝了口水。 「另外,这项行动最重要的是找到疫苗并且将其量產,但问题是没有疫苗本体没办法复製,因此我们需要找到那罐可能还存在的疫苗。」 「但如果没有找到,那就只能从人体内抽取了。」 「既然已经知道罗芓涟是免疫者,为什么不要直接从她身上抽取就好?」余洁莘问道。 「好问题!」宋擎笠谈了个响指。 「要抽取疫苗就必须开脑,就是把脑袋切开然后拨开脑干,在把那根又粗又长的针管插进去抽取,简单来说就是会弄死人。」 「你其实可以直接说会死掉,不用讲得这么详细。」余洁莘又喝了口水。 「而且把罗芓涟抓走会立刻惊动到程上校,所以不能说抢人就抢人。」 「以上就是这次行动的大概走向,各位有什么问题吗?」宋擎笠问道。 「反正不管怎么样都要开战是吧?」孙凛开口。 「是没错,规模大小的问题而已,我们当然是希望可以最小化解决。」 「如果失败了呢?」左奕寧问道。 「那就跑,别被程上校抓到,否则叛贼一律枪决。」他说,食指与拇指比了手枪,顶在太阳穴上。 「好,别想这么多,我们会成功的,看看你们。说真的,我没有想到你们有办法全员平安抵达第十三区。」宋擎笠说道。 「那真是谢谢你对我们的期待。」方谊茵白了对方一眼。 「不是全员。」余洁莘开口。 宋擎笠微愣。 「我很遗憾。」他语气真诚。 「不用遗憾,她会回来,只是比较晚。」余洁莘回道。 宋擎笠不明所以,看向方谊茵。 「我们中途跟她们走散了。」方谊茵解释道。 「她们?」宋擎笠被她俩的话语搞混了,怎么一下是她,一下又是她们? 「我们的其中一名伙伴跟另一名克劳尔军队的人一起。」孙凛接着说道。 「克劳尔军队的人?和你们一起的军人不只有林午霆一人吗?那另一名军人是谁?」宋擎笠睁大双眼,这一行人话怎么都爱分开讲?一次讲完很难吗? 「程昱晴。」左奕寧开口。 「程昱……」闻言,宋擎笠倒抽了口气。 「怎么了吗?」四人同时看向他。 「她是…程上校的女儿。」 什么? 第四十一章 照这个进度,再过两天就能抵达第十三区了。 程昱晴看着右手臂,破损的衣袖可以清楚看见手臂上的齿痕,从被咬伤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七小时,仍然没有病变的跡象。 可是她可以感觉到体内的抗体正在持续跟病毒对抗。 脚步沉重、脑袋昏沉。 发烧了。 好想休息一下,可是如果不加快脚步只会让已经抵达第十三区的伙伴担忧。 「到前面树下坐一下。」程昱晴说道,指着前方的大树。 「好!」黎冬默推着程昱晴,往大树的方向走去。 程昱晴靠坐在树下喝着保温瓶里的热水。 黎冬默则是脱下手套,覆上程昱晴前额。 「好烫!」她说,甩了甩手。 「那是因为你的手太冰。」程昱晴笑道。 「有道理。」黎冬默蹲下身子,与对方平视。 左手轻轻拨开对方前额的发丝,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对方的。 「还是很烫。」黎冬默说,鼻尖磨蹭到程昱晴的。 「没关係,应该很快就会自己好了。」程昱晴说道,努力让对方不要太担心。 「去第十三区就可以治疗了。」黎冬默说,快速地亲吻对方鼻尖,然后站起身子。 地震? 黎冬默踩不稳脚步,胃里一股翻腾袭来。 她屈身赶到另一颗树下,「呕---」,将今早吃的几颗莓果全都吐了出来。 程昱晴见状立刻上前。 昨天的摇晃不是错觉,她真的受伤或是生病了。 不,如果她知道自己生病,就不会靠我太近。 所以应该是受伤,错不了。 「你哪里不舒服?」她抚上对方后背。 「不要再逃避这个问题了,快点告诉我。」 「我…我好像…」黎冬默小声地说。 「怀孕了。」 怀你@#$%^&。 程昱晴忍住一拳下去的衝动,现在不可以对她发脾气。 「你这样多久了?」她问道。 「不知道,从我的肚子大小来判断,应该是两週?但你放心,孩子一定是你的。」 这个人真的很欠扁,但既然她还有力气开玩笑,应该不是太严重。 「怎么可能怀孕,我们上次从图书……只有我被你…不对,我们根本没做啊!咳,至少这几週都没有。」程昱晴激动的说,好像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不对,就算我们有做也不会怀孕好嘛!」她扶起黎冬默。 「现在立刻和我说实话!」 黎冬默看着对方双眸,抿唇。 「头好像有撞到。」她小声地说,眼神飘移,像个犯错的孩子。 「什么时候撞到的?」 「坠崖的时候。」 也太久以前了吧! 「你怎么都不和我说?」程昱晴蹙眉。 「我不想害你担心,而且你突然不见,让我很紧张,然后你又---」她说,看向对方右手的齿痕。 「太多事情了。」最后,黎冬默说。 而且脑震盪不是可以立即解决的事。 「你这样让我很受伤。」程昱晴说,抚上对方脸颊。 「对不起。」 程昱晴看见她的表情,心整个揪在了一起。 「没事了。」她轻声说道,抱了抱对方。 「你可以走吗?还是要休息?」 「可以,而且我们需要赶路。」黎冬默一语坚定。 「好。」 黎冬默背起背包,揉了揉脖颈。 「对了,我找不到对讲机,有在你那里吗?」程昱晴翻着背包,问道。 〝啪〞 程昱晴听见后方好像有什么东西撞上雪地的声音。 「你掉了什么吗?」她转过身。 黎冬默倒在雪地上。 她掉了她自己! 「冬默!」她跑上前,将她翻至正面。 还有呼吸心跳,但没有意识。 「黎冬默!」她拍打对方肩膀。 不能再拖了。 程昱晴立刻取出背包里的毯子,将黎冬默移动到上方,包裹起,并扣上登山绳,绑在自己腰部。 「再撑一下,很快就要到了。」 -------- 「哈…哈…终于…」陈允跑举起双手,走到第十三区门口。 「猎豹一小小队员陈允。」他喊声。 守卫依照流程,确认对方没有受到感染以后便放他进入辖区。 行政大楼。 〝叩、叩〞 「请进。」程上校喊道。 「程上校。」陈允向他行礼。 「怎么回事,这么着急。」程上校瀏览着桌上的资料。 「我遇到您女儿程昱晴了。」陈允说道。 「我知道她在附近,没想到这么快,她回来了吗?」 「她被感染了。」 程上校停下翻阅资料的动作。 「我亲眼看到的…她、她被感染者咬伤了。」 「你看到她被咬伤,还有谁看道吗?」程上校抬起头,看向陈允。 「和她同行的一个女人。」 「那女人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我逃跑了。」 〝碰!〞 程上校闻言,双手用力拍桌。 「逃跑?为什么要逃跑?被感染的人最快也要一个小时才会病变,不是吗?」 「因为…」陈允嚥了口水,那个疯子的脸此际还縈绕在他脑中。 「当时还有两个流浪者在场,昱晴被感染的当下,那女人开枪、开枪把两个流浪者杀了。」 「昱晴呢?」程上校蹙眉,这故事没逻辑啊。 「我不知道,那疯子杀人不眨眼。」 「那女人叫什么?」程上校又问。 「黎冬默。」 「程上校,我很遗憾。」陈允颤抖着身体。 「不用。」程上校打开抽屉。 〝碰!〞 陈允倒地,血浆沾染了毛皮地毯。 「我女儿被咬个一两下,死不了。」程上校缓缓说道。 〝啪〞 「是谁?」程上校立即起身,推开办公室大门。 门前掉了一隻黑笔,走廊却不见人影。 「事情越来越好玩了呢。」程上校捡起黑笔。 必须快点告诉他们。 〝嗶---〞 实验室大门打开,谢酉进匆匆跑进。 「谢酉承!」他大喊。 「你小声点,感染者很敏感。」谢酉承说,覷了眼绑在实验抬上发疯的感染者。 又要再吵一阵子了。 「我知道第三个免疫者是谁了!」他说,双手搭上谢酉承双肩。 「谁?」 「程昱晴!」 「她谁?」谢酉承蹙眉。 「程上校的女儿!」 「程上校的女儿?所以我们现在有两个实验体了?」 「对,而且程昱晴就在这附近,如果我们能比程上校早拦住程昱晴,就可以直接开始进行抽取,不需要依靠罗芓萍他们了。」谢酉进激动的说着。 「确实,这样会简单很多。」谢酉承頷首。 「我去跟廖上尉说,请他安排人守门。」谢酉进衝到实验室门口,又回过头。 「弟!我们要改变这个世界了!」 〝碰!〞 「那个人渣!」宋擎笠重捶桌面。 「太扯了,昱晴当时还这么小,他就敢把疫苗注射进她体内。」廖上尉坐上椅子。 「现在呢?昱晴好像是他们的伙伴。」廖上尉问道。 「不,听起来昱晴跟他们并没有那么熟,他们的人是她身旁的黎冬默。」宋擎笠说道。 「所以如果要牺牲程昱晴,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小事,跟全世界的人命相比,真的是小事。」 「那行动要变更吗?」廖上尉问道,望向李上校。 「不,照旧,但程昱晴回来以后立刻拦下,送进实验室。」李上校说道。 之前对罗芓萍按兵不动是因为太难偷渡,可刚从外面回来的程昱晴不一样,只要封锁消息,就不会太快被程上校察觉。 「收到,我会通知外援变动的消息。」宋擎笠站起身,向两人行礼后便离开会议室。 「冬默,这里是方谊茵。」方谊茵手持对讲机,重复叫唤。 对方始终没有回应。 「黎冬默不可能会允许这种事。」孙凛说道。 「一开始就要把她关起来。」余洁莘说道。 「对,她一疯起来谁也拦不住。」左奕寧也同意。 「你们口中的黎冬默,到底是好是坏?」宋擎笠纳闷。 「无法分辨是非对错的忠犬。」方谊茵为此下了註解。 「忠犬……」宋擎笠扯了扯嘴角。 黎冬默知道自己在她朋友眼中是什么样的存在吗? 「总之,她们一到大门就会被放倒,我有安排人把程昱晴送进来,然后孙凛会把她移动到实验室,洁莘则是把黎冬默带回这里,注意不要让她跑掉,然后奕寧和谊茵会潜入程上校的办公室,我和廖上尉会尽量拖延程上校。」 宋擎笠举起茶杯。 「那我们今日就以茶代酒,祝行动成功。」 第四十二章 脚底已经磨破,程昱晴可以清楚感觉到由脚底渗出的鲜血沾湿鞋袜,脚背的血已经结霜。 「不可以停……」她抬起头,第十三区近在眼前。 「黎冬默…我们就快到了。」 -------- 这是什么味道?消毒水?还有浓厚的化学药剂。 身体动不了。脑袋好沉。 空气是温暖的,没有冷冽的风,也没有冰冷的雪。 程昱晴! 程昱晴在哪里? 我们刚刚不是还在树下聊天吗? 对了,她在生我的气。因为我隐瞒脑震盪的事。 她真的好爱生气,动不动就想揍人,和流氓一样。 可是她好久没有揍我了,是不是因为我有变得比较乖? 如果我又擅自单独行动被发现,肯定又要挨一顿骂,得赶快去找她才行。 手指…没有感觉。 肌肉也使不上力。 睁不开双眼。 呼吸器?我脸上的异物是呼吸器吗? 「我真的觉得有义务要告诉冬默事实,至少让她可以和她好好道别,现在还有时间,谢酉进说手术还没开始。」 是余洁莘的声音!她在和谁说话?谢酉进又是谁? 「你觉得她如果知道程昱晴被送进实验室后就会再也醒不来,她有可能乖乖的坐着不管吗?」是孙凛。 程昱晴不会醒来?什么意思?程昱晴怎么了? 「黎冬默不会原谅我们。」余洁莘看向此刻躺在病床上,陷入昏迷的她。 「那就让她气,她不可能气一辈子。」孙凛坐到余洁莘身边。 「她会知道我们这么做才是最正确的决定。」他说,拍了拍对方肩膀。 「我差不多要去支援方姐他们了,医生说冬默不会太快醒来,但为了以防万一,这三支麻醉剂就放在这里,如果她醒来想逃跑的话,不要犹豫,让她睡。」 孙凛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你们到底想要对程昱晴做什么?抽取疫苗会致死吗? 会致死就不要抽取啊! 我必须…快点起来… 谢酉承看着手中的资料,眉头深锁。 怎么事事不顺。 「还不能抽取吗?」谢酉进将咖啡放上桌,问道。 「对,她身体再发烧,意味着体内的白子与黑子正在对抗,这是她的血液报告。」谢酉承将资料递给对方。 「黑子数量没有很多。」谢酉进说道。 「对,但一个都不行有,不然抽出来的东西不能用。」谢酉承看向手术台上熟睡的女人。 「她头下那是冰枕吗?」 「喔,对啊,有给她退烧药了。」谢酉进说道。 「我们要取人家性命,至少要做到最基本的人道。」 「现在还跟我谈什么人道主义。」谢酉承笑道。 「反正再过几个小时黑子应该就会完全被白子吞噬,到时候再抽一次血,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开始进行抽取的手术了。」 「大概需要等多久?」谢酉进问道。 「一个小时,再加上报告时间半个小时,保守估计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不知道廖上尉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没有。」方谊茵走出行政大楼。 「确认疫苗不在办公室内。」她说,走近左奕寧。 「实验室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正在等待手术。」左奕寧回道。 「冬默的状况呢?」 「冬默刚做完手术,现在还在昏睡中。」 「很好。」 两人走进行政大楼旁的小巷内。 「未寻获疫苗。」左奕寧说道。 「好,现在就等抽取结果了。」宋擎笠微微松了口气。 至少程昱晴不会白白牺牲。 「冬默?」 余洁莘掀开被褥一角。 是错觉吗?方才被子底下好像有动静。 是错觉吧,她不可能现在就醒了。 余洁莘转过身,到后方的茶几倒水。 黎冬默小心扯下脸上的呼吸器,伸手取走放在病床旁的麻醉剂,悄悄走近余洁莘。 「冬---」 黎冬默快速将麻醉剂扎进对方颈部,然后接住倒下的余洁莘。 「好好睡吧。」她说,替对方盖上被子。 取走另外两支麻醉剂。 走廊上的医护人员并不多,黎冬默走到楼梯口,看见旁边办公室的椅背上掛着医师白袍,便走了进去。 「嗯?这是?」从镜子内看见头部包裹了纱布。 这样太显眼。 索性拆下纱布,随手丢进办公室的垃圾桶内,套上医师袍。 「实验室在哪里?」她站在医疗中心的大门口。 「请问。」随手抓了一名路人。 「实验室在哪里?」她问道。 「实验室?如果你是说那个每天都有人进出,但根本没有实质帮助的实验室,那就在一街的第二栋大楼,真是的,浪费我们纳税人的钱。」老人说着。 一街第二栋大楼。 黎冬默迈开步伐,往实验室跑去。 夕阳就快下山了,巡逻也会跟着变多,得加快脚步才行。 「是谁?」实验室大门的守卫转过身,方才好像听见草丛发出声音。 「后面。」黎冬默说,将麻醉剂扎入对方身体,然后将他拖进草丛。 「步枪借一下。」她说,将枪夹在白袍里,走近医疗大楼。 穿白袍是对的,这里到处都是穿白袍的人。 「小姐!」忽地,右手突然被人抓住,黎冬默颤了下。 「你还好吗?」她问,指着脑袋。 黎冬默伸手触碰前额。 是血。 「要不要我送你去医疗中心?看起来好像有点严重。」女子问道。 「我要找谢酉进,你知道要他在哪里吗?」黎冬默看向对方。 「谢酉进…」女子思索了下。 「啊!是谢酉承的弟弟吧?他们兄弟俩的实验室在四楼,从那边的阶梯上去就可以看到了。」女子指向一旁的阶梯。 黎冬默立刻跑向她手指方向。 「真的不去医疗中心吗?满头都是血欸。」女子纳闷,离开实验大楼。 「呼…呼…」到了。 「这地方也要卡?」黎冬默蹙眉,管不了这么多了。 〝碰碰!〞 「是谁?」谢酉承转过头。 〝啪---〞实验室强化玻璃被衝破。 这强化玻璃是做假的吗? 「程昱晴!」黎冬默看见实验台上的人,立刻衝上前。 「你是谁?」谢酉承拿起手术刀,对着黎冬默。 「你对她做了什么?」黎冬默冷声,举枪对着谢酉承。 「你就是那个疯子?」谢酉承问道。 疯子?什么疯子?黎冬默走上前。 侧步闪过谢酉承的攻击,将最后一剂麻醉药注入对方体内。 「昱晴。」黎冬默跑上前,将程昱晴松绑。 她身穿病袍,并没有其他衣物。 黎冬默走回倒在地上的谢酉承,将对方身上的衣物全数取下,只留下内裤给对方。 并走回手术台,替程昱晴穿上。 「抓住她!」被破坏的实验室门口出现数名猎豹成员。 「睡着的女人要活捉,另一个击毙!」 黎冬默背起程昱晴,往另一侧小门跑去。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身后出口的火光照亮漆黑的楼梯。 「好狠,这样乱射就不怕射中程昱晴吗?」黎冬默忍不住嘀咕。 右转来到大门口,前面已经被所有猎豹成员封锁,黎冬默往后跑,试图找寻出口。 「黎冬默!」林午霆在推开后门,喊道。 黎冬默举起步枪,对准对方。 「别激动。」林午霆举起双手。 「我是来帮昱晴的。」他说,向她伸出手。 「我要怎么相信你?」 〝碰碰碰碰碰---〞 「她们在前面!」后方的猎豹喊道。 「快!」林午霆举起枪,朝后方的军队扫射。 此际也只能先相信了。黎冬默跨步,离开实验大楼。 「你头部中弹了吗?」跑在前方的林午霆问道。 「怎么可能。」 「我想说怎么会流血。」 「我们要去哪里?」黎冬默问。 现在全区警报响起,广播通缉着黎冬默的姓名。 「东侧门,那里有直升机,就在前面。」林午霆说道。 「我刚刚才知道一切的来龙去脉,虽然到现在还是觉得很不真实,没想到程上校会藏匿疫苗,更没想到我最好的朋友会是免疫者。」 「你知道他们要拿昱晴去做什么吗?」黎冬默问道。 「知道,她脑袋里的东西可以製作成疫苗,但抽取的过程会害死她。」林午霆说道。 〝碰碰碰---〞后头的猎豹找到他们了。 「难道你不想要疫苗问世?」黎冬默继续追问。 「你不想吗?」林午霆反问。 这个世界很糟,和地狱没什么两样,但少了程昱晴,连地狱都称不上。 「不管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我都跟你一样。」林午霆说,爬上矮墙,朝她伸出手。 「为什么?」黎冬默左手稳住背上的程昱晴,右手拉住林午霆的手,踩上水泥墙。 到了,三架直升机停放在眼前。 「冬…」程昱晴缓缓睁开双眼。 她醒了!黎冬默跳下水泥墙,跟着林午霆走到最近的一架直升机前。 「我可以相信你吧?」黎冬默爬进直升机,将程昱晴固定在后座。 「不是只有你喜欢程昱晴。」林午霆说,坐上驾驶座。 「再说了,免疫者不只一人。」 「什么?」黎冬默睁大双眼,太好了。 「叫他们去用别人,谁都不准碰昱晴,对吧。」林午霆朝黎冬默勾起唇角。 「你要带她去哪里?」黎冬默问道。 「不知道,还没想这么远,反正先飞离这座山。」林午霆只想着带程昱晴离开,根本不知道要逃去哪,反正现在全克劳尔都不能去了。 黎冬默拿起驾驶舱上头的纸笔,翻到背面。 「西部有一个小村庄,叫摩洛尔,在r市,靠近树林那边,燃料够你飞过去吗?」黎冬默问道。 「当然。」 「很好,摩洛尔,记住,你到了以后告诉他们,你是黎冬默的朋友,找白安竹,然后千万、千万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程昱晴免疫,白安竹她们知道克劳尔有疫苗,但不知道免疫者是谁,告诉她,你们是我的朋友,她们就会帮助你。」 黎冬默在白纸上画下摩洛尔村庄的大概位置,写上白安竹的姓名,并且签上名。 「你有小刀吗?」黎冬默问道,将写好讯息跟地图的纸放到副驾驶座。 林午霆将小刀递给对方,接着带上耳机,啟动直升机。 「昱晴。」黎冬默半跪在她面前。 「冬默…」程昱晴体内的麻醉尚未消退,还处在恍惚的状态。 「你先跟午霆离开,我很快就跟上。」黎冬默一面说着,一面捲起程昱晴右手衣袖。 「有点痛,忍耐一下。」她说,举起小刀,对准齿痕,食指向内压,用力划下。 一刀、一刀、一刀、再一刀。直到齿痕消失。 她抬头,程昱晴似乎没什么反应,应该是麻醉起的作用。 接着撕下医师白袍,紧紧包裹住手臂。 「这边差不多要起飞了!」驾驶座的林午霆喊道。 「记住!抵达摩洛哥或是遇到问题都要通知我,第二频道!」黎冬默喊声。 林午霆没有转头,朝后方比了个讚。 「昱晴。」黎冬默靠近她耳畔。 「不要回头。」她说,将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放进程昱晴胸前的小口袋。 然后在她脸颊落下一吻。 最后替她戴上耳机。 「再见。」她用唇语说。 随后便跳下飞机,站在地面看着直升机起飞,往西边飞去。 黎冬默举起步枪,朝剩下的两架直升机扫射。 〝轰---碰!〞 「这下看你们怎么追。」黎冬默翻过水泥墙。 「黎冬默在那里!」猎豹部队朝她前进。 黎冬默快速跑进四街的小巷内,躲避主干道,往实验室跑去。 第四十三章 〝碰碰碰碰---〞主干道有枪声? 怎么会? 「广播测试,广播测试。」全十三区的广播响起。 「通缉犯黎冬默、通缉犯李上校、通缉犯廖上尉、通缉犯宋少尉、通缉犯---〝嗶---〞」 「所有克劳尔的人民听到这里!全面抓捕程上校!他涉嫌藏匿第二代病毒,并且蓄意散播,为最高级危险分子,再广播一次,全面抓捕程上校!全面抓捕程上校!」 第二代病毒?那又是甚么? 克劳尔开始动乱了吗? 黎冬默转进一街,实验室就快到了。 「李上校,这样广播会造成人民的混乱和恐慌!」廖上尉衝进广播室。 「他要来硬的,我就跟他来硬的。」李上校关闭广播设备。 「罗芓涟到手了吗?」 「在送往实验室的路上了。」 「程昱晴呢?」 「已经确认刚刚飞离的那架直升机载着程昱晴本人。」廖上尉如实呈报。 「是嘛…」李上校走出广播室。 「驾驶人是谁?」 「目前还不清楚,但据刚才通报,猎豹二星士兵林午霆擅离职守,目前找不到人,因此长官正在怀疑驾驶人正是林午霆。」 「猎豹二星士兵?怎么会驾驶直升机?」李上校纳闷。 「这我就不清楚了,还有待调查。」 「宋擎笠找来的外援呢?」 「正全力护送罗芓涟进入实验室。」 「那个黎冬默,有在直升机上吗?」 「没有,但她把剩下的直升机射爆了,现在没有人有办法去追程昱晴。」 「好样的,黎冬默是吧。」 「真的是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粥。」 「全面通缉黎冬默,她很有可能会酿成更大的损害,在她闹事前将她击毙。」 「是,李上校。」 实验大楼已经围满猎豹部队的成员,为李上校派的军队。 「全力阻止任何人进入实验大楼,违者一律射杀!」 「谢酉承!」谢酉进跑进实验室,搀扶起倒在地上的谢酉承。 「嗯…」谢酉承微微睁开双眼。 头好痛,身体好沉重。 「太好了,幸好你还活着。」看见谢酉承睁开双眼,谢酉进总算是松了口气。 「程昱晴被偷渡离开了,罗芓涟正在被送进来的路上,你有力气执行手术吗?」他问道,将地上的白袍捡起,让对方套上。 「可以,但需要时间醒脑。」谢酉承说,缓缓走到桌前,坐下。 「另外,我还要跟你说一件事。」 〝框啷---〞 「这个实验室的门怎么破成这样?我不是帮你们加装强化玻璃了吗?」宋擎笠走进实验室。 「要问你啊,都已经加装强化玻璃了,还可以被一个疯子打得粉碎?」谢酉承没好气地叫道。 「罗芓涟来了。」后方的孙凛说道。 「好,先缓缓,我需要时间休息。」谢酉承摆了摆手,转过头。 「你要跟我说什么?」 「他们都知道了,就是在护送罗芓涟的路上才发现,一直以来我们的讯息都是错的,程上校从来都没有对自己注射过疫苗,更没有藏匿疫苗本体。」 「什么意思?」谢酉承不解。 「意思是一直以来就只有两个疫苗,且一支在程昱晴体内,一支在罗芓涟体内。」 「没错。」罗芓涟走进实验室。 「二十一年前夏季,东岸有一起很严重的肺炎,不过那个肺炎早在感染者出现以前就有了,所以治疗与疫苗也早就存在。」罗芓涟说着,坐上实验台。 「不过当时受限于医疗资源的关係,只有少数高层可以获得疫苗,而程益龙正是其中一位,当时我以为我注射的是肺炎疫苗,没想到其实是程益龙私自与e&e的科学家一起研製的病毒疫苗,一直到旧实验室爆炸,我派部下去调查以后才渐渐把他的犯罪行径一一拼凑。」 「我也一直以为这么自私的他,会自己使用疫苗,直到一週前,我请陈明去抽取感染者的体液,然后在程益龙来找我的时候,扬言要将体液注射进他体内。」 思及此,罗芓涟忍不住勾起唇角。 「我从来没有看过他露出如此害怕的眼神。」 一向游刃有馀的他,原来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来找过我了。」 「你要怎么确认你体内的疫苗是我们正在找寻的,你有被感染过吗?」谢酉承豪不客气的问道。 「是程益龙亲口向我坦承的,就在我发现他和e&e做的事以后,他就和我坦承,我和昱晴当时注射的疫苗是专门防御感染者的。」 「我先抽个血吧,毕竟程益龙的话只能听一半。」谢酉承说,拿起针筒。 「如果你体内的疫苗不是我们要的……」谢酉进开口。 「那就只能回头去找程昱晴了。」李上校说道。 「外部请求支援、外部请求支援。」宋擎笠的对讲机传来声音。 「程上校派的猎豹部队人太多了,我们可能寡不敌眾。」李上校说道。 「我们去吧,毕竟待在实验室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宋擎笠说,看向方谊茵。 于是包含他们两人在内,余洁莘、孙凛以及左奕寧都带上枪械往楼下移动。 「罗小姐,你知道抽取你体内的疫苗会致死吗?」谢酉承问道。 「知道。」罗芓涟頷首。 「昱晴也知道吧?」 一室沉默。 「我可以理解你们的行为,我相信如果昱晴知道自己的死可以换来一个更美好的世界,她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决定。」罗芓涟说道。 她会。她一定会。 但她不能。 黎冬默屏息,现在绝对不可以轻举妄动,先等待血检。 如果罗芓涟愿意牺牲,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想着。 「你们实验室多久清理一次?」李上校问道。 「不知道,一个月一次吧?」谢酉进说道。 「也太久了吧,难怪会有老鼠。」 「老鼠?」 「对啊,你们没听道吗?刚刚上面的管道有老鼠奔跑的声音。」李上校说着,只向上方的方型空调管道。 「那是不是可以拨一点资金让我们有更多打扫的机会?」谢酉承说道。 李上校则是笑而不语。 躲在上方管道里的黎冬默则是松了口气,好险没有被怀疑。 「血检要多久?」廖上尉问道。 「快了,大概再十分鐘就可以了。」谢酉承说,看相滴管。 「你们知道昱晴被送去哪里吗?」罗芓涟问道。 「如果可以,我想请你们替我稍封信。」她说道,起身走向实验室桌面寻找纸笔。 「如果知道她会去哪里,我们早就派人去把她ㄓ…带回来了。」李上校说道。 「但如果我们有找到她,会替你转交信件的。」 「现在应该只有直升机驾驶跟黎冬默知道程昱晴的位置。」廖上尉说道。 「黎冬默?是你们说的那位〝疯子〞吗?」罗芓涟问道。 「没错,她炸烂我们的直升机就算了,还砸烂我的门。」谢酉进没好气的说道。 「报告出来了。」谢酉承说,点开档案。 「结果怎么样?她免疫吧?」 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 别闹了…… 「没有……」谢酉承颤抖着声音。 「完全检测不道抗体。」 李上校闻言,立即拿起对讲机。 「把程昱晴找---」 〝碰!〞 一枚子弹从上方排风管道窜出,直落李上校头顶,穿进身体里。 李上校倒地。 黎冬默撞开出风口,跳下。 「别、别激动,有话好说。」谢酉承缓缓后退。 谢酉进则是缓缓移动,试图伸手拿取对讲机。 另一边的廖上尉则是想要伺机而逃。 〝碰!〞廖上尉倒地。 〝碰!〞谢酉进倒上后方办公椅。 「你杀了我,就没有人可以製作出疫苗了!」谢酉承举起双手。 「那正好,没有人会再去烦昱晴了。」黎冬默说,扣下板机。 「你不跑吗?」罗芓涟坐在实验台上,看着站在原地的黎冬默。 「跑?跑去哪里?」黎冬默说。 「这里已经被包围了,进不来,也出不去。」 「你既然有办法进来,就肯定有办法出去。」罗芓涟说道。指着上方的管道。 「你是不想出去吧?为什么?」 黎冬默靠坐在办公桌上。 「我是叛徒。」她说。 「我背叛了家人。」 哪里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所以你打算在这里坐等制裁?」 「枪击也只是刚好。」黎冬默耸了耸肩。 「为什么?枪杀你,对他们又没好处。」 「反叛者死。」 黎冬默说,拿起桌上的两颗彩绘石子,握在手里把玩。 发出细细的石子摩擦声。 「你为什么没有顺便射杀我?」罗芓涟又问。 「你能对昱晴怎么样?既製作不出疫苗,也没有抗体。」黎冬默看向她。 「无害。」 「虽然没错,但有点伤。」罗芓涟莞尔。 「而且你必须要把你想和昱晴说的话,亲口告诉她。」黎冬默说,指向对方手边的信。 「你叫冬默?」 黎冬默頷首。 「昱晴对你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 「暖阳,冬季里的暖阳。」 她说。 「下面要撑不住了,手术什么时候会好?」宋擎笠等人跑进实验室。 「防线上二楼了!」对讲机传出声音。 「你……」宋擎笠看着地上的尸体。 「这是你做的吗?」他看向黎冬默。 方谊茵思绪紊乱。 孙凛等人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五个多月的努力,全都化为乌有了。 「对。」黎冬默頷首。 〝碰!〞 「不!」 黎冬默伸出手。 「方姐!」 「跑…冬默,跑!」 〝碰碰碰---〞 「可恶!」宋擎笠站在后门楼梯口,黎冬默已不见踪影。 「方姐!」余洁莘跑上前。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方谊茵落下眼泪。 「怎么可以……」孙凛用手臂抹去泪水。 走近宋擎笠。 「孙---」 〝碰!〞 第四十四章 -------- 那日的混乱,方谊茵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活在未知里的恐惧,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活多久,不知道…… 不知道能不能保护好她。 〝铃铃铃铃铃---〞 巨大的警铃声已经严重影响到台前的教授讲课,他实在忍无可忍,在黑板上写下大大的『下课』二字后便离开教室。 『是谁误触警铃吗?』身旁的同学开始交头接耳。 『教授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可是他已经写下课还走人了。』 『要等他回来吗?』 『下礼拜就是期末考週了。』 『进度还没上完欸。』 『好扯,剩下两堂课,这样怎么可能上得完。』 『该不会要自己读吧。』 『拜託不要,我二段只考二十三分欸。』 『啊啊啊啊---』 正专心读书的方谊茵被这犀利的尖叫声吓了跳,抬起头。 『什、什么?』 隔壁班的男同学衝进教室,扑上坐在第一排的女同学。 那位同学叫什么来着?我好像上学期和她同一堂宪法课。 『怎么回事?』 班上所有同学愣在原地,还没搞清楚状况,又有多名感染者闯进教室,把前排的桌椅挤得歪七扭八。 跑。 这是方谊茵的第一反应。 快速离开教室,发现走廊上到处都是血跡,法学院的大门口挤满了学生和老师,大家都想要从那边离开。 怎么回事?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呜呃喀---〞一名感染者扑向方谊茵。 『走、开!』她倒在地上,抓着感染者的手,努力不让自己被咬伤。 满嘴血水、浓稠的唾液和噁心又难以言喻的臭味,身体冰凉僵硬,力量却非常大。 这是什么?狂人病吗? 忽地,感染者脑袋被刺穿。 『你还好吗?』是隔壁的同学,朝她伸出手。 『谢谢。』方谊茵说,站起身。 『你有被咬伤吗?』男同学问道。 『没有。』方谊茵摇头。 『那就好,被咬伤好像就会生病,变得跟那些疯子一样。』男同学说着。 『你,呃啊啊啊啊---』话语未落,一名感染者从后方袭击,咬住男同学的颈部不放。 方谊茵吓得向后踉蹌了几步。 被咬到就会变成那些疯子? 她一面跑一面回想方才那名男同学的话。 『那也太容易了吧!难怪会这么多人发疯!』她跑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通讯软体,点开被钉选在顶端的聊天室。 按下通话键。 拜託,一定要接啊。 『方谊茵!』拨通后几秒,对方接起。 『方谊茵…你在哪里…』吴芃甄哭着问道。 『你在哪里?』方谊茵奔跑着。 『我在、我在人科二楼,二一四教室旁边的女厕。』吴芃甄小声说道。 『你在那里不要动,我去找你。』语毕,方谊茵掛断。 往人文学院跑去。 大家都疯了。 学校中间的那条人行道到处都是倒地的机车、尸体和啃食尸体的疯子。 草丛上掛着各式各样的东西,书包、考卷、扫把、尸体、内脏和卡在上面无法行动的…… 『感染者来了!』后方的教授大喊。 感染者,这是那些疯子的名称吗? 方谊茵跑进人文学院,衝上右手边的楼梯。 『不要---!』吴芃甄哭喊着。 两名男同学架着她的身体,朝被绑在马桶上的感染者逼近。 吴芃甄用力挣扎,可那双乳白色瞳孔却离她越来越近。 『被咬到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了。』其中一名男生说道。 『好想看女生慢慢变成疯子的模样。』 〝啪〞 方谊茵拿着扫把,用力朝其中一名男学生的头敲下,然后用扫把柄端戳向第二名男子的眼睛。 『啊啊啊啊---』男子摀着眼睛大叫。 『我也想看你们变成感染者的模样。』方谊茵说,拉起方才被敲头的男子的衣领,往马桶上的感染者丢去。 吴芃甄看见感染者啃咬对方的脸庞。 『快走。』方谊茵说,拉着吴芃甄往门口方向跑去。 『你有带宿舍钥匙吗?』 『有。』 『好,我的丢在教室,去你家。』 〝咯嚓〞 『快进去!』方谊茵将吴芃甄推入,自己也跟了进去。 〝碰!〞感染者成功被堵在门外。 『上楼,快!』 为什么要租在四楼啊! 『呼…呼…』方谊茵倒在地上。 『发生什么事了……』吴芃甄靠坐在墙,双手抱膝,颤抖着身体。 『我不知道。』方谊茵喘着气,仰首看向吴芃甄。 『听说被咬到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我知道……我有看到,他们变成感染者的模样。』吴芃甄看向落地窗,不需要走近查看也可以知道现在外头有多么混乱。 『你刚刚…有被咬到吗?』方谊茵小心翼翼的问着。 『不知道…』吴芃甄脑袋一片混乱,从走廊一路奔跑,路上被两名感染者先后抓到,但又很快逃脱,过程中有没有被咬伤…… 吴芃甄脱下上衣和裤子。 『呼…应该没有。』她说,『谊茵,可以帮我看一下背吗?』 方谊茵坐直身子,望向对方。 大片落地窗撒入的阳光造成背光,方谊茵站起身子,走近。 『没事。』她说,捡起地上的衣物。 『可以穿上了。』 吴芃甄这才终于松了口气,穿上衣物。 『现在怎么办?』 『你冰箱里有多少食物?』方谊茵问道。 『就这些。』吴芃甄说,打开冰箱。 『也太少了吧。』 『我平常又没在煮。』 『书柜上层有零食啦。』 『好,那你帮我规画一下,看这些食物我们可以撑多久。』方谊茵说道,拿出手机。 『请民眾待在家里不要出门,请民眾待在家里不要出门,请民---』她关掉手机。 『没用的东西。』 『政府应该只是还没有想出对策,但我想他们很快就会出动军警出来营救,给他们一点时间?』吴芃甄说道。 是在安抚对方情绪,更是在说给自己安心。 『好吧。』方谊茵默默地移动到床边的地垫,坐上软垫,头部靠上床,闭上双眼。 『可以帮我拉一下窗帘吗?好亮。』 『你很懒欸。』吴芃甄说,将窗帘拉上。 舒服。 柔软的床,柔软的棉被,柔软的枕头,舒服的晨光,还有香香的室内扩香瓶。 好想定居在这里,一辈子都不离去。 『方谊茵!不要再睡了!』吴芃甄将书包丢向床上的女人,没好气的叫道。 『噢---』被书包砸到腹部,方谊茵身体蜷曲,更不想起来了。 『快点啦,今天不是要去图书馆吗?』吴芃甄说着,穿起袜子。 『去图书馆干嘛?期末考取消了啦。』方谊茵摆了摆手。 『什么期末考?法律系是读书读疯了喔?』吴芃甄说,坐上床缘。 『今天不是要去图书馆的临时庇护所吗?昨天晚上在广播里听到的。』 『喔对齁!』方谊茵这才跳起,急忙寻找着什么。 『在你手上。』她说,指着方谊茵左手腕上的发饰。 『谢了。』方谊茵朝对方微笑,扎起马尾。 临时建起的救难营在图书馆三楼,因为图书馆位于校区正门口,因此旁边只有行政大楼,并没有院所,一週前,校园被疫情沦陷当天,图书馆也刚好聚集了眾多学者,他们利用内部的会议室,开会研讨国外的疫情影响。 相较于他人,此批专业人士对感染者有更多了解,也理所当然的能防止更多人命丧于此。 『嘘。』方谊茵扯了扯吴芃甄衣袖,躲在路上的拋锚车后方。 前方有三名感染者正在路口处漫步。 真的是有够慢。 方谊茵捡起地上的石块,朝左边道路的方像丢去。 〝框啷〞砸到车门,製造出巨大噪音。 三名感染者便朝声音来源奔去。 明明可以跑起来,干嘛要慢慢走。 『走。』方谊茵小声地说,拉着吴芃甄往图书馆的方向跑去。 要跑,却不能发出太大的脚步声,也不可以喘得太用力。 太为难了。 终于来到图书馆,门外的大门被製成上下搬动的闸门,是一个很聪明的抵御感染者技巧。 『糟了,我忘记带学生证。』吴芃甄摸了摸口袋。 『笨喔,跨过去啊,反正又没有管理员。』方谊茵说,撑着自动桿测器,越过转动式闸门。 『还没习惯这种没有规范的生活。』吴芃甄说,越过。 『你会习惯的。』 两人来到三楼。 〝叩、叩〞 『请问里面有人吗?这里是四法律一和四应外一的学生。』吴芃甄喊道。 『外面有人!』她们听见里头的人喊。 接着,前方的木架移动,露出一个小缝。 『要先检查是否有受到感染,请你们将衣物脱掉。』 合理。 两人乖乖照做。 来门缝边检查的是女性。至少有做到这点。 在很久很久以后,她们会怀念此时社会还保有的那一抹人性和旧有规范。 而她们不会相信,在很久很久以后,自己也会渐渐被后时代影响,而逐渐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模样。 进入临时庇护所,除了图书馆三楼原本的架构,通往上下两层楼的阶梯都被书架阻隔,周围的书架上则是堆满了各种食品和饮水,看起来应该是去学校附近的大卖场搜刮的。 『你们两个独自在外生存了一週?』带领她们入内的女子问道。 『对,我们住在我的租屋处。』吴芃甄说道。 『要出去外面找食物很辛苦吧?』 『还好,除了要担心被感染者攻击以外,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方谊茵说道。 『也是呢。』女子尷尬一笑,这不就是最困难的地方吗? 『你们总共有多少人?』方谊茵问道。 『如果算上你们两人的话,总共有十七人,目前有六人正外出蒐集物资。』 『这样啊。』方谊茵頷首。 『如果想要留下来的话,我们非常欢迎。』女子说道。 『方便我们借一步说话吗?』方谊茵拉着吴芃甄。 『当然,可以使用我们的会议室。』女子指向另一侧的会议室。 『好,谢谢。』 俩人走入会议室,带上门。 『你觉得如何?』吴芃甄问道。 『完全不行。』方谊茵说。 『怎么说?』 『他们的物资全靠外面的商店,你觉得这样可以撑多久?而且万一之后断电,这里会直接没有照明,也没有自来水源,很惨。』 『我们要找一个可以种植蔬果,自给自足的地方。』 『嗯,听你的。』吴芃甄頷首。 方谊茵说的不无道理,虽然这些人看起来很值得信赖。 离开图书馆后,方谊茵直直往大门口走去。 『谊茵,不回家吗?』吴芃甄快步跟上。 『我们回你老家吧,南湾。』 疫情突然爆发,导致路上到处堆满了汽机车,有拋锚的,当然也有完好的车辆,而这些车子都还插着钥匙,让人随意领取。 『太好了,我一直都想来个公路旅游。』两人坐上车,吴芃甄兴奋的说道。 『太好了,我一直都想要尝试偷东西的快感,没想到人生第一次偷窃就从这台跑车下手。』方谊茵说道。 一切都太美好了。 只要有她在。 第四十五章 〝唰〞 方谊茵将铲子插入土里,抹去前额的汗水,转头看向坐在门前阶梯的吴芃甄。 『我这学期不应该这么爱玩的。』她说,揉着手中的两颗小石子,发出石块摩擦的声音。 『我应该要多回来陪陪爸,他一个人生活肯定很孤单吧,我应该要多回来陪他说说话的。』 方谊茵坐上阶梯,与吴芃甄隔了一颗拳头的距离。 『伯父希望你多留在学校交朋友。』她说道。 一切都来不及了。吴芃甄侧着身,靠上方谊茵右肩。 『有你真好。』她说,闭上双眼。 〝碰碰〞两个小时前,方谊茵甩上大门,将自己阻隔在外,并对变异成感染者的父亲开了两枪。 明明没有看见射杀的画面,那枪声却回盪在脑里,每当她闭上双眼,就会响起。 『活在当下。』吴芃甄说道。 『什么?』方谊茵问。 『我爸爸的座右铭,人生佳句,以前念高中的时候常常读书读到凌晨,爸爸就会来敲我的房门,然后默默的丢下两句话。活在当下,早点休息。』 『可能是怕我这么努力,最后却考不到理想的大学吧,他总是会有意无意的让我知道,不管我最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在他心中我永远都是最棒的女儿。』吴芃甄说着,看向方谊茵替爸爸建立的墓碑。 黎尚维。 『他肯定也是最优秀的父亲,才可以养育出你这样的女孩。』方谊茵轻声说道。 『他是。』吴芃甄说,站起身子,走到墓碑前,在上方刻下〝活在当下〞。 转过身,走近方谊茵。 『以前我总是太拘泥于未来而忘记现在真正重要的事,错过了好多好多,现在,我不想再错过任何事了。』她伸手,拍了拍方谊茵的头。 『谁知道我们能不能活到明天呢?所以出发吧。』她说,指向外面那条大马路。 『出发?去哪里?』 『找男朋友!』吴芃甄说。 『……』方谊茵无语。 好吧,这确实有履行活在当下的意义。 两人成为了流浪者,离开南湾后遇到了一群集体行动的流浪者,而吴芃甄也和其中一名男人谈了恋爱。 『谊茵,你在里面吗?』吴芃甄蹲在帐棚外。 『你知道我看得见你的身影吧?』 『方谊茵不在。』里头的方谊茵说道。 『我想和你聊聊,拜託。』吴芃甄放低姿态,她知道方谊茵吃软不吃硬。 『我想睡了。』方谊茵说道。 『睡什么,太阳都还没下山。』吴芃甄微微叹了口气。 『你总不能永远不跟我讲话吧?』她右手搭上帐篷,已经三天没有和她说话了,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至少让我知道你在生什么气?』 『进来。』良久,方谊茵开口。 吴芃甄这才松了口气,拉开拉鍊走进帐篷。 方谊茵躺在睡袋里,面对着帐篷门口,让吴芃甄只能看着她背影说话。 『我们方大小姐为什么生气了?』吴芃甄躺上毯子,面对对方的背影。 『我不喜欢你男朋友。』方谊茵说道。 『为什么?你和他之前不是都相处得好好的吗?还会一起去打猎?』吴芃甄左思右想,就是没有想到这个可能性。 『你怎么会笨到在没有安全措施的情况下跟他做?』方谊茵稍稍缩起身体,语气越发激动。 『万一怀孕了怎么办?你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怀孕有多危险吗?王柏僧是白痴吗?』 吴芃甄伸手,轻抚对方后背。 『你知道我一直想要有个孩子。』 『那也不用现在吧?现在这种情况你要怎么生小孩?生出来了要怎么照顾?你想让那个无辜的孩子生活在这种破烂的世界吗?』方谊茵转过身,正视对方双眸。 吴芃甄微愣,她从来没有看过方谊茵对她发过如此大的脾气。 『你真的觉得这个世界会变好吗?』吴芃甄问道。 这回换方谊茵哑口了。 这个世界本就破烂,是吴芃甄的存在点亮了她的世界。 『生了小孩我可不会帮你顾。』方谊茵忿忿的说,转过身背对对方。 方谊茵则是移动了身子,靠向对方。 我太了解你了。 那是那年下的第一场雪,也是方谊茵第一次被那隻小小的手握上。 这一握,竟会是长达二十三年的羈绊。 『她好小。』方谊茵坐在一旁,忍住捏向对方脸颊的衝动。 『她怎么哭一下就不哭了。』王柏僧纳闷。 『她会冷吗?』方谊茵又问道。 『她怎么这么安静?』王柏僧伸手,轻轻戳了戳对方。 只见小婴儿只是微微蹙眉,又沉沉的睡回去了。 『下雪了。』吴芃甄看向窗外。 『黎、冬、默。』她缓缓的说道。 『她的姓名吗?』方谊茵问道。 『怎么姓黎啦?』王柏僧不平衡了。 『怎么?我生的孩子不能跟我爸姓吗?』吴芃甄瞪向王柏僧。 她一直以来都是从母姓,因为母亲家里比较强势,也相对父亲来说有更高的社会地位。 让这孩子跟父亲姓,就当送给父亲的最后一份礼物吧。 『可、可以,当然可以。』王柏僧尷尬的笑了笑。 『冬天出生的孩子,就叫冬,刚出来只哭了几下就睡了,就叫默吧,冬默。』吴芃甄说道,看着怀里的小小身体。 『你取名的品味有待加强。』方谊茵豪不客气的说道,看着黎冬默眼里却装满了爱。 『那不然你想叫她什么?』吴芃甄瞇起双眼,看向自家好友。 『当然要尊重妈妈啊,对吧,冬默。』她说。 黎冬默。 〝碰〞 一声枪响划过天际,方谊茵将朝着天空的猎枪放下。 『你们是吃饱太间?还是没有被感染者玩过?』她走近前方那五名孩子。 『还是没有被猎枪打过?你们有看过成年公鹿被击杀的模样吗?你们想不想当下一个被吃掉的人?』她一面说着,一面替猎枪重新填装子弹。 『怎么?长得白了点就了不起了是不是?你们知道南湾人有多会打猎吗?』她说,瞪向其中一名长得最高大的孩子。 『就不怕她以后反咬你们?』 『疯、疯子。』最高大的孩子落下话,便吓得转身逃跑。 方谊茵走向缩在角落的黎冬默。 『黎冬默。』方谊茵唤道。 黎冬默听见对方的声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小心转过身。 『方姐。』她低着头,小声唤道。 『他们打伤你哪里?我看。』她说,伸出手,将对方下巴抬高。 眼眶旁的瘀青,还有下巴的擦伤,嘴角的瘀血。 『不可以跟妈妈说。』黎冬默担忧的说道。 『妈妈会伤心,她也不是白人。』她用稚嫩的声音说着。 『我可以帮你保密,但你要答应我五件事。』方谊茵蹲下身,抹去对方滴下的泪水。 「第一,不可以再被欺负。』 「第二,不可以动不动就哭。』 「第三,明天去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第四,如果他们再来找你,一定要来找我。』 「第五,以后不管遇到任何事,你不敢说的,隐瞒妈妈可以,但不可以隐瞒我。』 『以上五点,可以答应我吗?』 『可以。』黎冬默頷首。 『打勾勾。』方谊茵说,伸出右手,和黎冬默小小的手勾上。 回到营火区,吴芃甄将蔬菜汤递给黎冬默。 『你要跟妈妈讲你的脸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跌倒。』黎冬默低着头,小声地说道。 『最好是,你要老实跟妈妈讲,不可以让人欺负你。』 『我今天带她去练习抓兔子,结果她不小心摔倒了。』方谊茵淡定说道,将碗里的肉丢进黎冬默的碗里。 『谢谢方姐。』她捧着碗,小口小口喝着。 隔日一早,黎冬默便跑去找那群常常欺负她的人,而她并不知道,方谊茵跟在自己后头。 『欸,南湾小子来了!』其中一名小孩喊道。 『你是来道歉的吗?』大男孩快步走近,揪住黎冬默衣领。 他昨日的模样可是一大屈辱,不找黎冬默算帐不行。 『道歉啊!』一旁的孩子开始起鬨。 黎冬默一口咬下抓住衣领的手,对方痛得放手大叫。 她向后踉蹌了几步,随后站稳脚步,盯着对方。 『你看什么啊?看到你的眼睛就不爽。』大男孩甩着手,朝黎冬默走近。 〝碰〞 黎冬默掏出藏在背后的手枪,朝对方前方的地板射击。 躲在后方的方谊茵吓得心脏差点骤停,那不是我放在背包里的手枪吗? 黎冬默双手抓着手枪,指着对方。 『再靠近我一步,下一枪就会在你的脑袋里。』她冷冷地说道。 大男孩看着黎冬默手里的手枪,他怎么想都没有想到对方会出这招。 『我们走!』他一声令下,几个孩子便跟在他后头离开。 黎冬默放下手枪,有气无力的回到帐篷内,将手枪放回方谊茵的背包内。 方谊茵站在帐棚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第四十六章 那年夏天温度很高,一行人走在柏油路上感觉下一秒就要被烈阳烤熟。 『谊茵,我想要去一个相对稳定的地方。』她说,左手牵着黎冬默。 『哪里有稳定的地方?』方谊茵问道。 『从这里再稍微往西北的方向走,有一个小村庄叫摩洛尔,听说那里管理的很好。』 『你们已经讨论好了吗?』方谊茵问道,看向黎冬默左方的王柏僧。 『没有,我想先问你的想法。』吴芃甄牵起方谊茵的手。 『我也觉得冬默需要一个可以安心长大的地方。』方谊茵頷首。 这种流浪方式虽然有一群情同家人的伙伴支持,也不用每晚都担心自己会在睡梦中被攻击,但终究不是一个长久之计。 如果可以去到更适合孩子成长的地方。 隐忍的啜泣声听得方谊茵内心也跟着崩解,她移动了身子,将小小的身体揽进怀里。 又伸手捏了捏吴芃甄的手臂。 吴芃甄转过身,对上方谊茵双眸。 她红肿着双眼,表情却没有稍早的悲痛,看得方谊茵更加不捨。 吴芃甄顺了顺黎东默的发丝,又靠向她一点。 『都是我的错…』黎冬默颤抖着声音,紧紧抓着睡袋。 『如果我有跟紧妈妈…如果我没有走丢…爸爸就不会…』 『没事。』吴芃甄将黎冬默拥入怀中,努力不去回想王柏僧颈部的咬痕,还有举枪自尽的画面。 生命逝去的太容易,容易得让吴芃甄不敢妄下承诺,不敢和黎冬默保证自己会永远保护她,不敢想像自己能看见她平安长大的模样。 而未来,她将会庆信自己从未擅自许下诺言。 那日一行人出发的晚,因为遇上大雨,七个大人和一个小孩躲在街道边的饰品店等待降雨减缓。 『我们就快要到达摩洛尔的,大家再撑一下。』领头的人摊开地图,说道。 『快要是多久?』另一名女人问道。 他们已经走了一个多月,过去当流浪者时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一日行走上万里。 『五天,再五天一定到得了。』 『太好了,我们就快要到了。』吴芃甄摸了摸黎冬默后背。 『接下来会进入山区,所以我们再等一下,晚一点雨应该就会停了。』 方谊茵好后悔那天,没有多留伙伴一步,如果他们没有硬着头皮赶路,吴芃甄也就不滑下斜坡,不会被感染者咬伤。 『雨势这样是可以的吗?』方谊茵看着地上的水流,砂石泥土被冲刷得快速。 『大家都想要早一点到达摩洛尔,没有人愿意再多等一晚。』吴芃甄说着,牵着黎冬默的手,小心翼翼的行走。 可再怎么小心,都仍免不了意外发生。 『啊啊---』,『吴芃甄!』 吴芃甄滑下斜坡,摔倒的霎那她违反了求生机制,放开了黎冬默的手,自己一人摔下。 方谊茵见状,也跟着滑下斜坡,一名感染者压在吴芃甄身上,方谊茵立刻拔出小刀,从后方插入感染者脑袋。 『还好吗?』方谊茵伸出手,将对方拉起。 『谢谢。』吴芃甄拉了拉衣领。 『抓紧!』上方的伙伴喊道,将登山绳落下。 两人顺利归队,但吴芃甄的沉默也引起方谊茵的关注。 一行人走到山腰处,雨也终于停歇,找了个空地休息,摄取水和食物。 『芃甄,你还好吗?』方谊茵将水递给对方,问道。 『就到这里吧。』吴芃甄站起身,往前方的山崖跑去。 『吴芃甄!』方谊茵大喊,也跟了上去。 『结束了!』吴芃甄站在山崖前,颤抖着身体。 『芃甄!』方谊茵喊声,靠近对方。 『不要靠近我!』吴芃甄慌张的向后退,看着年幼的黎冬默。 『你们快点离开!』她嘶喊着,远方传来感染者的嘶吼。 什么时候来的? 同行的伙伴纷纷拾起枪枝,随时准备应战。 『我不会丢下你!』方谊茵说着。 『你没看到吗?』吴芃甄拉着衣领,血染的咬痕印在肩上。 『我很快就会变成那些怪物了!』她说着,脚跟已经踏到山崖边。 『我们可以想办法,你先不要衝动。』方谊茵试图靠近对方。 『方谊茵!不要傻了!』领头的人上前,拉住方谊茵的手臂。 另一名女人则是抓着黎冬默,不让她靠近母亲。 『来不及了,感染者要来了。』吴芃甄缓下声,看着方谊茵后方的黎冬默。 『妈妈爱你。』她说,向后倒。 『吴芃甄!』方谊茵甩开领头,向前一跃,跟着对方坠下。 她听见上方鸣枪,随后便坠入湍急的河水里。 都是我的错,我没有照顾好你,也没有照顾好冬默。 方谊茵将登山绳拉紧,并确认树枝不会断裂。 『可能有点不雅观,但你就撑一下。』方谊茵说,将自製的颈圈套入吴芃甄脖颈。 『我们很快就会找到冬默。』她说,看着已经失去人性的好友。 忽略对方挣扎着想要撕咬自己的模样,割开捆住对方身体的麻绳,抓紧硬式颈圈。 把手部分是一公尺长的树枝,因此对方无论如何都不会触碰到自己。 方谊茵动了动手臂,确认颈圈安全后便拉着对方朝摩洛尔的方向前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带着一名感染者,方谊茵明显感觉到这一趟到摩洛尔的路程,接近半年的时间,没有遇见几名感染者。 这算是另类的保护吗?虽然身边的她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想要攻击自己。 『半年了吗……不知道冬默现在怎么样了。』她看着吴芃甄。 那日坠入山崖后,河流将两人冲到了很远的地方,她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吴芃甄,当时她躺在河流边,喘着气,身体已经出现病变的跡象,但意识还没有被完全侵占。 带着一名感染者行动是非常不方便的事,除了要随时注意树枝和登山绳是否足够牢靠,每一次休息时都要和对方经歷一场搏斗,才能安全的将对方绑在一旁,夜晚睡觉的时候也会担心着绳子是否有绑紧,就怕自己一时疏忽,丢了性命。 她常常坐在石子上,就这么看着吴芃甄发疯,一看就是五个小时,偶尔和她说说话,炫耀今天抓到一隻成年兔子、炫耀中午在溪边抓到两条鱼、炫耀自己生火的技术又进步了。说着说着,好像这种生活也很好,有时候会萌生出定居于此的想法,但到了隔日,她依然会打包行李,继续前行。 无论如何,总算是到了摩洛尔。 『到了。』她说,将吴芃甄绑在摩洛尔村庄后方的树干上,再绕到前方。 举着双手,缓缓靠近大门。 『我是方谊茵。』她喊到。 摩洛尔一名守卫举着枪走近。 『先进行感染检验。』她说,压着方谊茵进入大门边的小房间。 自少还能保有一些隐私,方谊茵心想,将身上所有布料脱下。 『无感染!』守卫大喊。 『可以进去了,里面会有人带你。』她说,将门打开。 方谊茵走进摩洛尔,这里的格局是这几年在外流浪的她怎么都想像不到的。 村庄外围全被牢固的铁网围住,里头的房屋看起来井然有序,却又没有过于严肃的氛围,这里的居民看起来也都相对和善,吴芃甄也会喜欢吧。 『你好,我是王鹤,大家都叫我王叔。』王鹤朝方谊茵伸出手。 『你好,我是方谊茵。』方谊茵向对方点头握手。 『你来到这里的目的是?』王鹤问道,领着方谊茵到街道旁的长椅,座下。 『我是来找孩子的,黎冬默。』方谊茵说道。 『冬默?你是那孩子的妈妈?』王鹤听见熟悉的姓名,睁大双眼看着对方。 『你知道她吗?我正在找她,请带我去见她!』方谊茵激动地站起身。 王鹤便领着方谊茵转入街口,两人来到一栋小房子前。 『这里是负责收留孤儿的地方,冬默就在里面,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跟负责人讲。』王鹤说道,推开门,进入。 方谊茵站在门前,情绪忐忑不安,这么久没有见到那孩子,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在这里是不是又会被欺负,她会不会怨恨我没有陪着她? 思索着,大门敞开。 『冬---』 『方姐!』黎冬默喊道,衝进方谊茵怀里。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黎冬默紧紧拥着对方。 她长高了。 『我不会丢下你。』方谊茵摸着对方柔软的发丝。 心中大石终于放下。 『请问你是黎冬默的?』负责人走出来,问道。 『我是她的……』方谊茵看着黎冬默,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妈妈。』黎冬默转过身,看着负责人。 『她是我的另一个妈妈。』她说,牵着方谊茵的手。 『是的,我是她母亲。』方谊茵说,抓紧对方的手。 心底的暖流经过。 『你要把她领走吗?』负责人又问道。 『当然。』方谊茵頷首。 『方姐。』黎冬默扯了扯对方。 『怎么了?』 『那个……可以再多领一个人吗?』 方谊茵很快就适应了摩洛尔的生活,步调缓慢又安全,她加入了猎人团队,由于工作性质的关係,可以搬进较大的房子,而方谊茵也是为了这栋房子而选择加入猎人。 『吃饭了。』余洁莘喊道。 『好香,今天煮什么?』方谊茵从地下室走出来,问道。 『慕青姐种的地瓜叶、小白菜还有农场的猪肉,这是烤猪肩胛。』余洁莘介绍着。 『好厉害,谢谢你。』方谊茵坐定。 『冬默人呢?』她问道。 『她跑去隔壁的姐姐家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我叫她六点半前要到家。』余洁莘说道,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鐘。 『还有十分鐘。』她说。 『那我要趁她回来之前把全部的菜吃光光。』方谊茵说道,拾起筷子。 『方姐。』余洁莘唤道。 『嗯?』方谊茵夹起炒地瓜叶。 『冬默很好奇地下室里究竟有什么。』余洁莘说道。 方谊茵停下吃饭的动作,抬头看向对方。 『我会找时间和你们说,但在那之前,谁都不可以进去。』 方谊茵说,给对方一个微笑。 她知道余洁莘会听话,但黎冬默…… 她不敢保证。 方谊茵不在的这半年,黎冬默性格大变,在她来到摩洛尔以后,黎冬默甚至一次都没有提起她母亲吴芃甄。 实在想不透这孩子究竟在想什么。 可她心里清楚,打从黎冬默出生的那日开始,她就把她看作自己的孩子般照顾,即便吴芃甄已经变成了感染者的模样,这份爱依旧不会改变。 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 第四十七章 怎么可以……不应该是这样…… 黎冬默跨过方才放置直升机的地点,全力朝树林里奔跑。 这里是西边,是山的西边。 不可以往东跑,他们肯定会以为我会往东边逃,那里才有生存的机会。 西边就要赌一把奇蹟,尤其是在这种恶劣的天气。 「方姐……」黎冬默抚着侧腹,温热的血液正缓缓渗出。 我明明背叛了你,为什么你还要保护我。 就和母亲一样。 「为什么……」 眼睛被头上的血液侵入,模糊了视线。 其他的人,会好好地回到摩洛尔吧。 会带上罗芓涟的,我相信他们。 摩洛尔很好,很安全,他们会照顾昱晴。 已经没有人会再打她的主意了,我已经把能够製作出疫苗的人都解决了。 黎冬默想着,漆黑的山路没有手电筒照明,看不清前方的路况,更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在往西南方的山崖靠近,当她看清脚下的路时,已经在山崖边,心神不寧使她脚步踩不稳,几块积雪剥落,坠下。 实验室内的气氛降至冰点,罗芓涟坐在实验台上,光是看眼前这几人说出的话和做出的行为,大概就能猜测出彼此的关係。 「黎冬默……」孙凛咬牙,双拳紧握。 「为了一个女人害死方姐?她还是人吗?比感染者还不如!」 余洁莘握着方谊茵冰冷的手,没有回应。 已经失去心跳的她,无论再怎么愤恨,都唤不醒了。 左奕寧是全场唯一冷静的人,她走向实验室大门,楼下的战争听起来很不乐观。 罗芓涟思索着该如何控制现况。 「程益龙製作超级病毒的事是真的。」她开口。 在场三人全转过头,看向罗芓涟。 「样本应该就在这个实验室里,如果可以找到,将会扭转下面的局势。」 「研发出疫苗之后,程益龙就开始研究起能够控制感染者的病毒,虽然到现在实验都还没有成功,但有样本雏形跟实验报告,拿着这些东西肯定可以破坏民心,让他下台。」罗芓涟说着,指向一旁的冰柜。 「我记得是一罐蓝色一罐绿色,螺旋状的,你们去找一下。」 「电脑里应该会有资料。」她说,走近办公桌。 「二线崩解!要撑不住了!」地上的对讲机传来喊声。 直升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右前臂上的刺痛也越发强烈。 程昱晴坐直身体,转了转脖颈。 「你醒了。」驾驶座的林午霆开口。 「我们快到了。」他说,东边的太阳已经在地平面上。 「我们要去哪里?」程昱晴问道。 黎冬默……她怎么没有在旁边? 「黎冬默在哪?」思及此,程昱晴全身细胞甦醒,想站起身,却被身上的安全带硬生生压在座椅上。 「你忘了吗?她没有上飞机。」林午霆说道。 不,我没有忘。 「我们现在在西岸,黎冬默有给我一张画得超烂的地图,她说要去一个叫摩洛尔的村庄,那里会有人帮助我们。」 「回头!」程昱晴大喊。 「就知道你会这样。」林午霆微微叹了口气。 「你现在回头,她就白忙一场了,而且你别忘了,你现在被全克劳尔通缉,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回去拋头露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对了,差点忘记她从头到尾都处在昏迷状态。 「后来发现如果要抽取你身上的疫苗体,会伤害到你的脑干。」林午霆说道。 「言下之意就是你会死掉。」 「那有什么关係!可以做出疫苗比什么都重要啊!」程昱晴不加思索。 「你觉得我和黎冬默有可能让这种事发生吗?」林午霆透过后照镜看向程昱晴。 「什么意思?」程昱晴闻言,有股冷意油然而生。 「黎冬默把你从实验室里扛出来,然后我把你载离克劳尔。」 「为什么要这样……?那疫苗怎么办……」 「他们会找到其他人的。」林午霆随口回答。 「冬默不能牺牲你,又不能丢下她的伙伴,这人也是活得很累。」他继续说道。 「你刚刚说,我们要去哪里?」程昱晴问道。 「西岸的村庄,摩洛尔。」 「别想了,你不可能再横跨一次这个国家,再说,你如果真的回到第十三区,她也早就不再那里了。」 「现在就只能相信她会活着回来。」 林午霆看见远处有一大片树林,树林的西侧有一处小村庄,他又转头确认黎冬默画的地图,错不了,那就是摩洛尔村庄。 「我们到了。」林午霆说。 程昱晴看向村庄,那里就是黎冬默的家吗? 直升机停放在摩洛尔村庄西侧,约莫一百公尺处,林午霆不想让摩洛尔的居民感觉受到威胁,但看来一百公尺仍然不够远。 林午霆走下直升机,举起双手。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来这里?」庄秉喊道,手中步枪枪口对准林午霆。 后方的程昱晴也高举双手,缓缓走下直升机。 「我们没有恶意。」林午霆说,扫视前方六名骑着马的人,最后将目光放回庄秉身上。 「我们是克劳尔的逃兵。」他继续说道。 「逃兵?」摩洛尔的人听见一词,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是黎冬默让我来的。」林午霆继续说道。 「直升机的副驾上放了一张黎冬默画的地图,上面有她的签名和留下的讯息,你们可以去确认。」他说着,侧头。 「是冬默派来的?」右侧的张静卿看向前方的两人。 「冬默他们成功抵达克劳尔了吗?」张静卿下马,缓缓靠近林五霆。 「对,我们和他们一起行动了几个月。」他说道。 「静卿,去把他说的地图拿过来。」庄秉说道。 张静卿爬上直升机,果真看见一张手绘地图和几行字。 〝西岸,摩洛尔,白安竹,黎冬默〞 虽然字跡比平常潦草许多,但张静卿非常确定,这是出自黎冬默之笔。 「是冬默画的没错。」她说,将手绘地图交给庄秉。 庄秉看了看地图,又看向前方二人。 「带回去。」他说道。 庄秉骑着马在前头,林午霆及程昱晴则是走在中间,后方压了三名骑着马的摩洛尔守卫。 来到摩洛尔大门,林午霆率先进入小房间,让另一名守卫确认无感染后便进入村庄。 「换你了。」张静卿说,打开房门让程昱晴进入。 程昱晴脱下衣物,看着右前臂,黎冬默替她绑上的布。 「请拆掉。」张静卿指着对方手臂。 程昱晴解开,张静卿到抽了口气。 「这…这是怎么受伤的?」她问道,掌心大的伤口,一刀一刀的破坏皮肤,像是想要把肉割下,却又捨不得似的。 程昱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手臂。 已经看不见先前的咬痕。 「你没问题了,把衣服穿上,我带你去医疗室。」张静卿捡起对方的衣物,递给她。 「谢谢。」程昱晴接过衣服,穿上。 前往医疗室的路上,程昱晴看着路上来往的居民和道路边的房屋,这里看起来与世无争,和压抑的克劳尔好不一样。 张静卿打开医疗室的门。 「妙妏姐,有病患。」她说,示意程昱晴坐上旁边的病床。 黄妙妏站起身,走近对方。 「是新面孔?」她看向张静卿。 「刚刚开直升机来的。」她说。 接着看了眼低着头的她,又转身凑近黄妙妏耳畔,低语。 「她的伤口看起来是人为的,很可怕的那种。」 「我看看。」黄妙妏拉了张椅子,坐到程昱晴面前。 「名字。」 「程昱晴。」 「我拆开囉。」黄妙妏说,拆开布。那布料很明显是从衣服撕下的,可并不是从程昱晴身上的衣物取得。 「是谁帮你包扎的?」黄妙妏问道。 「冬默。」程昱晴答道。 「黎冬默?难怪包得这么丑。」张静卿说道。 程昱晴瞪了眼张静卿,如果眼神会杀人,张静卿此刻已经千刀万剐。 张静卿打了个冷颤,这人跟黎冬默这么好吗? 「我先帮你消毒,会很痛。」黄妙妏说道。 「这个伤是怎么弄的?」她问道。 程昱晴再次保持沉默。 「如果有心理上的问题,我们摩洛尔有提供心理諮商和小组聚会,你可以试试看。」 「我可以带你去,虽然没有正式的医师执照,但大家都很乐意帮忙。」张静卿说道。 「谢谢。」程昱晴道谢后便不再多语。 「和冬默一起的人还有孙凛、方谊茵、余洁莘跟左奕寧吧?他们还好吗?」张静卿问道。 看着黄妙妏处理对方的伤口,而她却无动于衷。 这人是连神经都被切断了吗?看起来就超级痛的。 「在我离开前,他们都没事。」程昱晴说道,不敢把话说死。 「所以他们大老远跑去这么远的地方做什么?」张静卿又问。 程昱晴微愣,原来其他人并不知道疫苗的事吗? 「不知道。」程昱晴说道。 「你跟他们一起行动好几个月,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张静卿不买单,情绪还有些激动。 「只是一起行动而已。」程昱晴不想将〝欺瞒〞二字掛上,索性换了个说法。 「到底是什么行动这么神秘。」张静卿坐上病床。 「等黎冬默回来,我一定要好好教训她,竟然趁我不在的时候跑出去,一消失就是好几个月,连一张纸条都没有留下。」她忿忿说着。 程昱晴看向她,这人和黎冬默又是什么关係? 「你还在掛念那件事?」黄妙妏失笑,手边的动作没有停下。 「不是,跟她一起打猎真的很快乐。」张静卿踢着腿,说道。 什么事?程昱晴忍住询问的衝动。 「对吧,昱晴?」她说,看向对方。 程昱晴点了点头。 可恶,好想知道她在掛念哪件事,看医生调侃的口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叩、叩〞 「请问程昱晴在吗?」林午霆站在医疗室外。 「找你的,要让他进来吗?」黄妙妏问道。 「可以。」程昱晴頷首。 「请进。」黄妙妏喊声。 林午霆推开门,跑向正在包扎的程昱晴。 「身体还好吗?」他倾身询问,一语担忧。 「没事了。」程昱晴说,轻轻将对方推离自己,保持适当距离。 「找到联络上冬默的方式了吗?」 林午霆抿唇。 「没有,她可能没有带上对讲机,也有可能是不在讯号台附近。」 怎么会…… 「小队长,冬默会照顾好自己。」他说,随后看向她身旁的张静卿。 「冬默要我们来这里找一位名叫白安竹的人,请问你们知道她在哪里吗?」 第四十八章 左边的农场上有几头牛羊正悠间的吃着草,一旁还有一隻正在追蝴蝶的牧羊犬。 农场边的马厩可以看见几团牧草摆放在外,而马厩旁就是二人正在寻找的人家。 〝叩、叩〞 「来了!」一名妇人的声音。 「请问你们找?」向慕青打开门,没料到会是陌生脸孔。 「你好,我是林午霆,这位是程昱晴,我们是黎冬默的朋友,她请我们来找白安竹。」 「冬默的朋友?」向慕青看向眼前的女人,那抹鬱鬱寡欢的神情,看起来是发生了一些事。 「请进,我去叫安竹。」她说,敞开大门让二人进入。 两人分别坐在沙发的左右侧。 「冬默的朋友?」白安竹走进客厅。 「你好。」林午霆及程昱晴异口同声。 罗芓涟从未看过程益龙如此绝望的模样。 她站在克劳尔第十三区的大门前,和眾多的克劳尔人民一起。 程益龙面向外侧,跪在门前,双手被綑绑在后头。 李上校派别的蒋少尉全面接管局势。 他举起手枪,抵着程益龙的脑袋。 〝碰〞一枪鸣响,染红了雪地。 罗芓涟一秒都没有闭上眼,她等这一刻等了好久。 解药没有找成,倒是把克劳尔搞得一团乱,甚至还让他们换了政局。左奕寧心想。 「接下来呢?」公开处刑结束后,余洁莘问道,转过身。 孙凛人呢? 〝叭叭---〞孙凛降下车窗。 「上车!」他喊道。 「你哪来的车?」左奕寧打开车门。 「你怎么会开车?」余洁莘也跟着上车。 「陈明给你的吗?」罗芓涟也上了车。 「没错。」孙凛调整后视镜,踩下油门。 「可以回家了。」他说,看向身旁的小木盒。 里头装着的是方谊茵的骨灰。 装甲车行驶在雪山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左奕寧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我们真的不去找冬默吗?」余洁莘开口。 「你觉得那小子有脸见方姐吗?再说,我们完全没有她的消息和身处何地的线索,也无从寻找。」孙凛没好气的说。 「但这不是谊茵乐见的结果吧。」左奕寧说道。 「但这是黎冬默自己做的决定。」孙凛抓紧方向盘。 是她先背叛我们的。 「如果她想拋下你们,一开始就会跟着昱晴一起上飞机了,不是吗?」罗芓涟开口。 「虽然和你们相比,我只是个旁观者,但正因为我是旁观者,所以更可以看出她心里的挣扎。」 此话一出,全车静默。 「反正我是不会去找她的,要就自己回来,让她在外面好好反省。」良久,孙凛才打破沉默。 他看向后视镜里的三人,各怀心事,又看向副驾驶座上的小盒子。 逝去的人不会回来,永远都是留下的人会受到惩罚。 黎冬默应该要付出代价,但不代表其他人就不会跟着受罪。 钥匙插进钥匙孔的动作有些颤抖,程昱晴深深吸了口气,转动门把。 「我可以自己,你先去看你的房间吧。」打开门前,她转头看向后方的林午霆。 「好,有事就来敲我房门,你知道我在哪。」林午霆向她微微一笑,便离开走廊。 程昱晴推开木门,走进黎冬默的房间。 和她想像中的状态有些不一样。 左侧的深蓝色床单和棉被乾净的铺在床上,看起来像是刻意铺平,右侧书桌上放着笔记本和一枝使用了三分之一的铅笔,书桌左侧的檯灯上积了一些灰尘,书桌下方右侧有两层柜子。房间最右侧则是小小的木製衣柜,衣柜里只有三件衣服和两条裤子,下方还摆着一隻小狗娃娃。 床的尾端则是淋浴间,一支牙刷一条牙膏一块肥皂,浴室里也洁白的令人意外。 看起来像是出远门前特别打扫,刻意不留下使用过的痕跡。 是怕自己葬身在外,不想让前来整理房间的人太悲伤吗? 程昱晴心想。 打开书桌前的窗户,外面是一片草皮,接近傍晚的时间,天空呈现橘黄色,照得房内也有一抹温度。 放下头发,将发圈放在房内中间的小矮桌上,脱下衣物,走进浴室。 温热水淋下,放松了她的身体,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 走出浴室,她打开黎冬默的衣柜,随手拿了衣物套上,再回头捡起地上的衣物。 对了,这些衣服是谁的?她甩了甩衣服,一包东西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嗯?这是?」程昱晴捡起物品。 薰衣草的种子。 昨天晚上,对了,在我意识尚未恢復的时候,她和我说了一些话,是那时候吧? 她竟然默默的记住了我说的故事。 程昱晴握着种子,倒上床。 黎冬默的味道依然存在,淡淡的清香。 程昱晴蜷缩在床上,泪水不听使唤的流淌,沾湿了枕头。 「笨蛋…就说我会把它养死。」程昱晴颤抖着身体,喃喃自语。 「想要种就快点回来,不要把它丢给我啦。」 「快点回来好不好。」 -------- 春末夏初,西岸的天气温和,早晨凉爽,街道上随处可见小花小草,好像没有人刻意浇灌,它们自然的来到这里,绽放生命。 程昱晴结束晨跑,回到家中,简单的冲个澡,来到窗户边。 「早安,小默。」她说,拿着小水杯细细浇灌,几週前埋下的薰衣草种子已经长出小芽。 「今天也要多晒太阳多喝水喔!」她对着薰衣草说着,将水放上书桌。 打开黎冬默的笔记本,凌乱的文字没有任何秩序可言,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把笔记本里的黑色直线当参考,斜斜的字穿插在中央,左边一块右边一块,涂涂改改的写下代办事项和心情,偶尔还会画上小插图。 但很明显,黎冬默毫无美感可言。 程昱晴直到现在都还在研究那些重复出现的毛团小生物究竟是什么。 但依照黎冬默的喜好,估计是小狗吧。 悠间的清晨,她便会坐在书桌,重复看着这本笔记本,一遍又一遍。 「中午十二点要去曙光吃饭,昨天跟凛打赌输了,我以为那隻麋鹿会先吃红萝卜,结果竟然是吃地上的草!」程昱晴在心里唸着。 「莘今天早上心情很好,一定是因为我昨天有在时间内把碗洗乾净。」 「早上八点要和猎人团一起去市区找物资,方姐想要新的餐具。」 「在一间鞋店里找到一包牛皮纸袋包的纸钞,发财了发财了,但不知道可以拿那些纸钞来做什么,所以我把它放回收银机里了。」右侧还画了纸钞的图案,但若不是配上文字,程昱晴肯定看不出她在画些什么。 纸钞旁看起来是她试图画收银机的模样,但被打了个大大的叉,旁边还写上「跟收银机不熟」。 「今天晚上莘煮了地瓜叶,因为最近採收很多很便宜,但我不喜欢吃地瓜叶,一片都没吃所以被骂了。」 「怎么会,地瓜叶很好吃欸!」程昱晴忍不住说道。 她总是喜欢一遍遍回覆黎冬默的留言,虽然对方听不见。 「明天下午两点有猎人会议,但我不想去。」 「今天晚上十点曙光有啤酒无限畅饮的活动,可是不可以喝太多,莘会生气。」右边附上禁止啤酒的图示。 「就说上次是意外,都过好几年了她还是一样严格。」 每次读到这里,程昱晴总会忍不住好奇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等你回来一定要问个清楚。」她说道。 「刚刚打猎的时候看到一名感染者被困在泥沼里,我把它解决了。」 「凛送了一本杂志给我,里面有好多没有穿衣服的漂亮姐姐,谢谢兄弟。」附图是一隻意义不明的生物,程昱晴暂时把它解读为狗。 「明天早上十点要去帮竹洗马,青说要烤饼乾给我吃。」右边画了像石头的饼乾。 「杂志被莘烧掉了,好难过。」 「干得好,洁莘。」程昱晴勾起唇角。 〝叩、叩〞 「昱晴,你在里面吗?」是林午霆的声音。 「对,我要出发了。」程昱晴喊道,盖上笔记本。 昨晚,孙凛、余洁莘、左奕寧及罗芓涟从第十三区回来了,带着方谊茵的骨灰。 程昱晴和罗芓涟在曙光坐到凌晨,细细谈着她们这些年错过的时光,双方却都没有想像中的激动。 来到摩洛尔的墓地,这里葬着许多过去的居民,整齐的排列在草皮上。 下葬仪式即将开始。 余洁莘捧着她的骨灰站在最前方。 将装有骨灰的木盒放进土里时,隐忍的情绪终于溃堤。 是她给我一个全新的家,如果领走冬默那日,没有一起将我带走,不知道我现在能否健全生活。 孙凛上前扶起余洁莘,让牧师可以继续仪式。 方谊茵的死亡,昨晚已经听罗芓涟说过了,黎冬默的命是方谊茵换来的。 而现在,没有人知道黎冬默的下落。 仪式结束后,大伙人一起到曙光用餐,因为摩洛尔村庄的规模很小,大家都相互认识,朋友的朋友相约,很快就佔满曙光了。 「我很抱歉。」程昱晴走向余洁莘等人,开口。 「没事,不是你的错,是那个傢伙的问题。」孙凛大口灌酒,说道。 「我们没有怪你,别把事情放心上。」左奕寧也说道。 「是冬默的问题。」余洁莘握着啤酒,说道。 「等你打起精神了,可以加入我们猎人的团队,跟你一起打猎很开心。」她说,努力释出善意。 事情走到这一步,程昱晴成为摩洛尔的人,也就意味着重新开始。 而程昱晴也真的是整起事件里最无辜的人,没有必要与她交恶。 「对,可以把黎冬默换掉了。」孙凛又说道。 「你真的觉得谊茵会想听到这些话吗?」左奕寧瞪向孙凛。 「抱歉,他喝醉了,我现在就把他带走。」余洁莘拉着孙凛的手,扛到自己肩上。 「昱晴,欢迎你随时加入我们的团队。」离开前,她说。 「谢谢你们。」 喝了口啤酒,程昱晴坐上高脚椅。 吧檯上方放着许多照片,包括方谊茵的,纪念着曾经在摩洛尔生活的居民。 「昱晴,你还好吗?」罗芓涟走上前,问道。 「妈。」程昱晴唤道。 「这里真的很不错,和克劳尔的氛围完全不一样。」罗芓涟说着,请吧檯的酒保帮她再续啤酒。 「很高兴你喜欢。」程昱晴说道,喝了口啤酒。 「还在担心那孩子?」罗芓涟问道。 程昱晴没有应声,指尖滑着玻璃杯,看着水珠滑落,上面的水珠推着下面的,触碰的的瞬间合而为一。 「我懂你为什么对她如此上心。」罗芓涟喝了口啤酒。 「能够找到一个愿意为自己赴汤蹈火的人真的很难得,但你还年轻,人生还很长,会遇见不同的人不同的事,这个世界的生命本就来来去去,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甚至不确定生死的人,而放弃认识新朋友的机会。」 「该踏出那间房间,去做你真正擅长的事了吧。」 这一个月,程昱晴会到农场餵餵动物,或到餐厅等地方打扫,做少少的事,领少少的薪水,维持最低消耗,领了钱买了食物,就窝在狭小的房间里,与世隔绝。 「她会回来。」程昱晴说道,站起身。 「我想一个人待着。」她说,走到曙光的角落座位,点了盘薯条。 此际坐在这里,为的是给方谊茵面子,只要撑过经晚,就可以回家,舒服的睡上一觉了。 咀嚼着热腾腾的薯条,喝着冰凉的啤酒,程昱晴撑着头,好像有点晕了。 话说,这是第几杯来着? 「昱晴?」忽地,身旁传来了叫唤。 程昱晴抬起头,是张静卿。 第四十九章 「好久不见,就知道你会来。」张静卿坐到程昱晴对面的座位。 「你的伤还好吗?」她说,指着对方的右前臂。 「听妙妏说,你后来都没有再去医疗室了。」 「已经痊癒了。」方谊茵说道,看向右前臂。 虽然伤痕骇人,但她一点都没有想要遮掩的意思。 「那就好,对了,明天有一个小组聚会,主题是在外流浪的经验,你要一起来吗?」张静卿又问。 「先不了,我明天已经有安排。」程昱晴摇头。 「好吧。」张静卿頷首。 「还是没有冬默的消息吗?」 此话题引起了程昱晴的兴趣,她看向对方双眸。 「没有。」 「你好像很关心冬默。」她说,至少比大多数人常提起她的姓名。 「她是我的好朋友,虽然我没有那么常和他们三个走在一起,但来到摩洛尔,加入猎人团以后,她一直都很照顾我。」张静卿说道。 「不知道,每次跟她出去打猎的时候,不管有没有收穫,她总是笑笑的。」 「如果我不小心跟丢猎物,或者是射偏了害当天没猎到任何动物,她也都会笑着说没关係,明天再继续,虽然她总是把笑容掛在脸上,好像很亲近人的模样,但我知道,她其实很抗拒亲密感,好像喜欢把生活画上圈圈,把重要的人放进圈圈里,而大部分的人都没有进入的机会。」张静卿微微叹了口气。 「好可惜,明明一起搭档了好几年,她依然保持距离。」 「如果她回来了,我一定要当面和她说声谢谢,是她让我现在能成为独当一面的猎人,甚至可以带领自己的团队出去打猎出任务。」 程昱晴看着对方诉说黎冬默的眼神,那是非常纯粹的欣赏。 「你呢?你和冬默是什么样的关係?」张静卿问道。 什么样的关係?程昱晴脑袋转了转。 「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我就朝她开枪。」程昱晴笑着说道。 「噢天啊,为什么?」张静卿睁大双眼。 「当时我以为她是劫盗团的,你一定要看看她那时候的眼神,明明痛得要死还要装冷静,又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思及初遇黎冬默的回忆,程昱晴满脸笑意。 「后来我才知道,她只是一隻好强好斗又衝动的小狗。」 「小狗!对对!她很像牧羊犬,可是又没有牧羊犬聪明,啊!就像一隻巨大的黄金猎犬!」 「没这么聪明?」程昱晴挑眉,她以为张静卿眼中的黎冬默是完美的。 「对呀,她其实蛮呆的,虽然很会打猎,但常常会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决定,虽然最后都还是能够满载而归,但我渐渐会打猎之后再回想起她当时的决定,就会发现其实有更安全且更快速的解决方式。」张静卿说道。 「而且她很不会处理人际关係,不太会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尤其是面对很重要的人,我记得有一次她和洁莘吵架吵得很兇,把整个团队的气氛弄得很僵,她在休息时间一直偷看另一边的洁莘,明明就很想赶快和好,却又拉不下脸,不过就算她和朋友吵架,当对方有需要的时候她依然会不顾一切去帮忙。」 「没错,她就是这样的人。」程昱晴頷首。 「她救了我很多次。」她说。 「你好像很喜欢她。」张静卿说道。 程昱晴浅笑。 岂止是很喜欢。 这个笑容……张静卿瞇起双眼,该不会…… 「黎冬默喜欢你!」她撑着桌面,倾身凑近对方。 「嗯?」程昱晴没有读懂对方想表达的意思,她又是如何得知黎冬默喜欢自己? 「啊!终于,她终于找到对象了。」张静卿灌了两大口啤酒,又继续说道。 「我跟妙妏都好担心她会不会爱上巴克,你知道吗?她每天都会去跟巴克玩就算了,有一年大暴雨又打雷,她竟然跑去马厩跟巴克一起睡,理由是她怕巴克会害怕,不敢一隻狗自己睡。」 这个故事好像在哪里听过?程昱晴心想。 「总而言之,她是一个很棒的人,你也是。」张静卿拍了拍对方肩膀,然后便趴上桌。 「静卿?」她轻唤。 不会吧,睡着了? 程昱晴赶紧起身,寻找黄妙妏的身影,总算在另一头的吧檯找到人。 「妙妏。」程昱晴走上前。 「昱晴?」黄妙妏漾起笑容,好久不见这位女孩。 「她喝醉,睡着了,可以帮帮她吗?」程昱晴指向角落座位上的张静卿。 「喔天啊。」黄妙妏赶紧走到对方身边,双手叉腰看着她。 「这傢伙,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会克制。」 「她和谊茵也是很好的朋友吗?」程昱晴问道。 「不,她们不太熟,不过她跟冬默不错。」黄妙妏说道,深深叹了口长气。 「自从他们不道而别以后,她每天都在期待冬默回来,结果这次等到的却是谊茵的死讯,而冬默依旧不见人影,她本来就低落的情绪再次受到打击。」她说着,看向程昱晴。 「有时候不抱期待,反而可以活得更快活。」 「她会回来。」程昱晴语气坚定。 「黎冬默会回来。」 黄妙妏微愣,随后又掛上笑容。 「如果有需要,随时都可以来社区中心找我们。」她说,便扛起张静卿离开曙光。 程昱晴坐上木椅,将啤酒饮尽。 「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我〝有需要〞?」 深吸了口气,趴上木桌,玩着啤酒杯上的水珠。 活动结束以后已经过了半夜一点,程昱晴回到家中。 「我回来了。」她一如既往的说道。 「小默,晚安。」她对着薰衣草说道,关上灯,倒上床。 冬默,晚安。她在心里说道。 〝叩、叩〞 房门传来敲门声。 程昱晴蹙眉,这个时间怎么会有人来敲门? 该不会…… 她跳下床,敞开房门。 「昱晴,睡了吗?」罗芓涟抱着枕头,站在门外。 「妈。」程昱晴唤道,侧过身,让母亲进房。 罗芓涟走进房间,房内仅剩月光照亮,直到程昱晴打开电灯。 「吵醒你了吗?」罗芓涟坐上床缘。 「还没睡。」程昱晴摇了摇头,坐上书桌旁的木椅。 「这里和克劳尔好不一样,甚至没有宵禁,有点不习惯呢。」罗芓涟说道,看向窗户外,最后将目光放在了窗前的薰衣草。 「是自由的味道。」 「对不起。」程昱晴垂下眼眸。 「我没有早一点找到妈妈,让你被那个人折磨了好久。」 罗芓涟闻言,浅浅微笑。 「没事,其实他也没有对我怎么样,他啊……」思及程益龙,罗芓涟晃了晃双脚。 「他就是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双眼。」她说着,脑中闪过程益龙的脸庞。 「好像人不在了以后,想起的回忆似乎都没有那么糟糕了。」 「妈,你会恨他吗?」程昱晴问道。 「恨吗?」罗芓涟莞尔。 「虽然他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但也做过好事,对吧?」她说,望向程昱晴。 「如果没有他,我就不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儿了。」 程昱晴抿唇,站起身。 「哪有,我都是像到你。」她说,投进母亲怀中。 「你真的是像到我。」罗芓涟顺了顺女儿的长发,窗边那盆薰衣草正努力的长大。 程昱晴紧紧拥着母亲,好似想把这些年失去的体温,一次补回。 罗芓涟移动了位置,倒上枕头。 「今晚可以让我挤这里吗?」罗芓涟问道。 「当然,最喜欢跟妈妈一起睡了。」程昱晴说道,伸手熄灯。 「怎么会突然想养薰衣草?」罗芓涟拉了拉棉被。 程昱晴顿了顿,好像还没有和母亲说过黎冬默的事。 「那是冬默给我的。」程昱晴说道,耳边传来巨大的直升机螺旋桨声响,混沌的脑袋和无法控制的身躯。 「这也是她给你的吗?」罗芓涟拉起对方的右手臂,抚过那骇人的伤疤。 「你怎么…」程昱晴睁大双眼。 「带着这么明显的咬痕,要进入摩洛尔很困难吧?」罗芓涟将女儿揽进怀里。 「但你那天应该没有清醒到会帮自己〝处理〞咬痕,黎冬默想的很周到,也算是一劳永逸的方法,挺聪明的孩子。」 「她才不聪明。」程昱晴呢喃道。 「她很笨又很衝动,跟聪明一点都沾不上边。」 「她确实很衝动。」罗芓涟笑道,回想起那日她跳下通风管的模样。 「你没有看到,她开枪开的比谁都快,吓死我了,差点以为下一个就是我。」 「开枪?」程昱晴不解。 罗芓涟发现自己说错话,顿时开不了口。 如果现在告诉程昱晴,那晚黎冬默为她做的所有事,只会让她更难走出这段感情。 「妈,那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程昱晴撑起身子。 「她很在乎你。」罗芓涟缓缓说道。 「但她不是一个好人,她做了错误的决定。」她说,拍了拍枕头,让对方躺回原位。 「今天只是刚好她站在你这边,如果哪天她选择了其他阵营,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罗芓涟捏了捏女儿手臂。 「你能保证她会永远站在你这边吗?」 程昱晴转过身,背对母亲。 罗芓涟见状,微微叹了口气。 「妈妈只是希望你能够快点回到你原本的生活步调。」她说,轻抚着对方后背。 为什么大家都叫我回到原本的模样? 程昱晴咬牙,又有谁知道她该是什么模样? 不快乐的自己,不行吗? 为什么一定要活成别人期待的样子呢? 程昱晴闭上双眼。 好累。 第五十章 「开花了!」程昱晴忘记手里还握着小水杯,开心的手舞足蹈,不慎将水杯里的水洒上地板。 「就知道你可以,小默。」她开心的放下水杯,捧起小盆栽薰衣草。 程昱晴打开黎冬默的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 「我们的薰衣草开花了。」她在左上角写下。 又往回翻了几页,除了黎冬默的字跡,也多了几处程昱晴留下的痕跡。 纪录这几个月在摩洛尔生活的点滴,工整的笔跡和笔记本主人呈现强烈对比,程昱晴满意的闔上笔记本。 黎冬默回来以后一定会感谢她把笔记本变漂亮。 树叶的味道瀰漫鼻腔,明明身处树林,嚣张的太阳穿过层层枝叶,执意刺进她的瞳孔里,余洁莘翻了个身,看了眼坐在一旁数子弹的孙凛。 忙了一个早上,一隻小动物都没抓到,她微微叹了口气,肉价要上涨了。 〝唰唰---〞孙凛竖起耳朵。 程昱晴站起身,向孙凛比了个三。 「洁莘。」她小声叫道。 余洁莘侧过身,一隻郊狼在三点鐘方向。 程昱晴熟稔的抓着步枪,绕着外围到猎物的一点鐘方向。 孙凛则是往后走。 余洁莘跪坐在原地,屏住呼吸。 「等…」,〝碰!〞程昱晴的喊声被枪响盖过。 三人走近倒下的猎物,两隻幼年郊郎不知危险的蹭着母亲身体,发出嚶嚶声。 「我的错,我没有看清楚目标周遭的情况。」程昱晴蹲下身。 「难免会有这种憾事发生。」孙凛说,伸手抓起猎物的两隻后脚。 「呃啊!」他大叫,右手被其中一隻小狼紧咬不放。 「干嘛大惊小怪,人家连牙都还没长齐吧。」余洁莘说道。 「会痛啦,他有牙齿欸!」孙凛甩着手。 程昱晴倾身,将咬住对方的小狼抱起。 小狼用力扭动身体,挣扎着想要逃离,目光紧盯着想要取走母亲身体的孙凛。 程昱晴轻抚着小狼,努力安抚他的情绪,另一隻小狼则是缩在母亲身边发颤。 「你该不会是想把两小隻带回家吧?」孙凛蹙眉。 程昱晴看着猎物尸体,不发一语。 「他们长大可能会去猎农场里的动物,到时候白安竹会气炸,有风险。」余洁莘说道。 程昱晴将手上的小狼放到地上。 「我也养不活他们。」她说道。 「没错。」孙凛一把扛起猎物的身体。 方才咬他的小狼衝上前扯咬他的裤管。 程昱晴捡起一旁又粗又长的树枝,用力敲在小狼身旁的草地,小狼被吓得松开嘴。 她挥舞着树枝,作势要砸向小狼,几个动作后两隻小狼终于跑离三人。 「走吧。」程昱晴丢下树枝。 「你要狠也是蛮狠的嘛。」孙凛说道,往摩洛尔的方向前进。 程昱晴看着郊郎妈妈的双眼。 「你还好吗?」一旁的余洁莘问道。 「至少他们知道她不会回去了。」程昱晴说,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余洁莘及孙凛微愣。 不说出那人的姓名,不代表她被遗忘,只是三人都很有默契的避而不谈,好像她从未存在过一样。 「昨天林午霆他们从市区带回一台飞镖机,在曙光,晚上一起去喝一杯?我想玩那台飞镖机。」前方的孙凛说道。 「我请客。」 小石子被程昱晴踢到一旁大树下的小洞里,是不是打扰到里面正在休息的小动物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好久没有好好喝一杯了。 入秋的夜晚微风稍冷,程昱晴套上外套,往曙光的方向走去。 曙光外站着几名同为猎人的伙伴,抽着菸间聊。 「昱晴!」站在最右边的魏宇恁丢下手中的菸,向程昱晴打招呼。 程昱晴向他们点头微笑,便走近曙光。 外头的魏宇恁吐了口长气。 「小子,喜欢就去追啊,你这样没有女生会喜欢你啦。」一旁好友说道。 「不是啊,午霆也喜欢她,我怎么办啦……」魏宇恁搔了搔后发。 「是男人就要公平竞争,对吧?」林午霆手中提着纸袋走近。 「你什么时候也来了?」魏宇恁吓了跳。 「你们不是约今天喝吗?」林午霆纳闷。 「都过一个小时你都还没出现,我们以为你不来了。」 「没啦,刚刚在和团长讨论事情。」他说道,从窗户望去,程昱晴和朋友们坐在飞镖机旁的圆桌。 「我看再过不久就换你当团长了。」另一名朋友用力拍上林午霆后背。 「还没啦。」林午霆笑道。 〝噠〞 「二十一,你今天很不准喔。」余洁莘喝了口啤酒。 「需要一点时间找手感好吗。」孙凛没好气地坐上高脚椅。 程昱晴手握三支标,站上前台。 好久没有射飞镖了,上次玩是什么时候? 在父亲的办公室内? 少说也有十五年了吧。 二十、五十、十二。 「好扯,原来你会射飞镖。」孙凛睁大双眼。 「小时候玩过。」程昱晴坐回高脚椅,将半满的啤酒饮尽。 「还在想小狼的事?」余洁莘问道。 「很难不去想吧。」程昱晴吐了口气,仰首,闭上双眼。 「想什么?」林午霆走上前,将手中的纸袋放上桌。 程昱晴睁开眼。 「嗨,小队长。」他朝她微笑。 「这给你,外套该换了。」 程昱晴揉了揉眼睛,打开纸袋,一件乾净的灰色运动外套。 灰色。 她将纸袋放回圆桌上。 「谢谢。」 「欸,午霆,来得正好。」孙凛从飞镖机走回,搭上林午霆肩膀。 「玩一局?」他说,将手中的飞镖递给对方。 「当然。」林午霆接过飞镖。 余洁莘晃了晃手中的啤酒。 「我其实不缺外套,这件可以给你。」程昱晴说道。 余洁莘放下啤酒。 「他会受伤。」 「他早就习惯了。」程昱晴覷了眼正在射飞镖的林午霆。 如果要有什么,早就有什么了。 她看向窗外,树叶已经染成了一片橙。 第四杯啤酒下肚。 「别喝太快。」林午霆回到座位,说道。 程昱晴捏了捏鼻子,感觉此刻在身体里流淌的是酒精而不是血液。 「好像有点…不舒服。」她抚着肚子,感觉有东西要从胃里翻出来了。 林午霆见状,立刻抓住程昱晴手臂。 「忍住!」他说,拉着对方到曙光门口。 「呕---」程昱晴蹲在水沟旁,把方才吃进肚里的马铃薯和酒精吐了出来。 「你太急了。」林午霆蹲下身,轻抚对方后背。 好晕。 程昱晴向后跌坐,双手撑在后头。 「好久。」她开口。 林午霆看向对方的右手臂,彷彿可以看透衣服下的伤痕。 「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进去拿个东西。」他说道,站起身,走回曙光里头。 程昱晴仰首看向天空,今天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云层很厚,晚一点应该会下一场雨。 她拔着地上的草。 「走了。」林午霆手里拿着纸袋,向程昱晴伸出手。 「我自己可以。」她说,撑着身子。 「别逞强了。」林午霆上前,将对方扶起。 「我可以自己走。」她拍了拍对方肩膀,往左边走去。 「你家在这里。」林午霆将对方拉回,往右边前进。 程昱晴扶着脑袋,如果没有好好扶着感觉随时都会掉下来。 林午霆蹲下身。 「上来。」 「不用。」程昱晴摆了摆手,摇摇晃晃地略过他身边。 林午霆微微叹息。 「上来,要控制你的方向很累。」他说道,一把将对方捞回,强制安装上背。 程昱晴靠在对方后背,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和声音,她却怎么都无法全然交付。 「我会吐在你身上。」 「你不可能会喜欢我,对吧?」忽地,林午霆说道。 程昱晴頷首,即使对方看不见,而林午霆不需要看见,也清楚对方的答案。 「对不起。」林午霆说道。 为什么要道歉? 程昱晴纳闷。 「我以为你很快就会忘记她。」林午霆继续说道。 什么意思? 「不知道那天在直升机上的对话,你还记得多少?」 我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了好吗?螺旋桨这么大声,基本上他们前面的对话都被打上厚厚的马赛克了。 「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林午霆站在程昱晴家门口。 「以为走了一个何崑珅,我就可以有一点机会。」他笑着。 「结果又来了个黎冬默。」 他放下程昱晴,将手中的纸袋交给对方。 「到头来,我只是在自欺欺人。」 程昱晴蹙眉,最讨厌这种话不说清楚的人了。 「林午霆,你到底在说什么?」 林午霆指向纸袋。 「离开第十三区那天,黎冬默说了,到达摩洛尔以后,就用第二频道通知她。」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 「我有通知了,但她没有回覆,后来…后来我就把电池拔掉了。」 「她可能没……」,〝碰!〞 话语未落,程昱晴一拳打在林午霆脸上,使他重重撞上后方的木门。 「离开。」她说,指着右方走廊的楼梯。 「对不起。」林午霆沉住气,往楼梯间走去。 程昱晴立刻拿出钥匙,奔进房间。 倒出纸袋里的东西。 果然,外套下方放着一隻无线电及两颗电池。 她颤抖着双手,装上电池。 「冬默,这里是程昱晴。」 第五十一章 -------- 「冬默,这里是程昱晴。」 〝啪〞 黎冬默跌下床,三步併作两步抓起桌上的对讲机,按住右边的通话键。 「…」昱晴。 溢在喉头的叫唤。 松开通话键。 「冬默!」房门敞开,一名白发男子跑进。 「院长?怎么了?」黎冬默看向气喘吁吁的院长。 「我才要问你怎么了。」他指着地上的棉被。 「刚刚在隔壁房听到很大的声响,还以为你摔倒了,怕是受伤过后的后遗症。」他说,点了点脑袋。 黎冬默抚过自己脑部的伤痕,发间的刀疤和缝纫过后的痕跡,不需要照镜子也很清晰。 「抱歉,我没事。」黎冬默垂下眼眸。 院长目光放在对方手中的对讲机。 「对讲机那边有声音了?」院长问道。 黎冬默頷首。 「你要回应吗?」 黎冬默摇头。 「不想给她希望。」她说,将对讲机放回木桌。 「嗯。」院长轻应了声。 「快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忙呢。」他说,关上门。 看了眼手錶,剩不到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爸,冬默还好吗?」康茗站在后头,担忧地问道。 「没事,只是对讲机突然有声音。」院长走回房间。 「对讲机突然有声音?」康茗睁大双眼,那怎么叫没事? 事情很大条欸! 「她有回应吗?」康茗跟着父亲进房。 「没有,但她看起来很想回应。」院长躺上床。 「你也快回去睡吧。」 「这样我怎么睡得着?」康茗蹙眉,往黎冬默的房间走去。 〝叩、叩〞 「冬默,是我。」康茗站在门外。 「门没锁。」黎冬默将棉被铺上床。 康茗走进房间,带上门。 「怎么了?」黎冬默转过头,对上她的双眸。 康茗捏着衣角,那双眼睛,就和初见那天一样。 清澈的双眸,染上一抹灰。 〝轰隆---〞 山顶的火光和爆炸声传到山下,康茗紧紧抓着步枪,就怕这巨大声响会引来感染者。 『快!不知道会不会造成山崩。』院长喊着。 〝啪---〞 那是? 康茗看着前方的黑影。 从山上滚下来的? 黎冬默缓缓站起身子,头壳溢出的鲜血已经流至下顎,晃着站不稳的身体,眼前天旋地转。 『感染者!』康茗举起步枪。 怎料,对方在自己扣下板机之前便倒下。 不是感染者? 康茗缓缓靠近对方,手电筒照向对方脸部。 『爸!』康茗喊声。 院长跑近。 『她受伤了!』她蹲下身。 『别动!』院长一把拉走女儿。 『她看起来快不行了,有没有被感染都不知道,你不要随便靠近!』院长吼道。 黎冬默努力睁开双眼,耳边嗡嗡作响。 『昱…晴…』她努力撑起身子,可使不上任何力。 『爸!』康茗指向远方的身影。 感染者来了。 『可恶。』院长一把背起倒在雪地里的黎冬默。 『跑!』 是谁? 黎冬默终究是敌不过物理攻击,沉沉的睡去。 〝啪嗒〞 『一名患者!』康茗推开大门。 院长将黎冬默放上手术台。 『先检查有无感染。』院长说道。 康茗将对方的衣物脱下,注意到口袋夹着一台对讲机。 『无咬痕。』康茗说道。 『她已经开过刀了。』院长用布擦拭着对方脑部的鲜血。 『是克劳尔的人吗?』康茗问道。 『叫阿布过来,要动手术了。』院长说道。 好刺眼。 黎冬默抬起手,想遮住阳光。 不,这不是阳光! 黎冬默翻过身,撞上旁边的陌生仪器和推车,弄出巨大声响,推车上的物件掉落。 她抓起地上的手术刀。 房间的大门被推开。 『你醒了。』院长走近。 『你是谁?』黎冬默紧握着手术刀,与对方保持适当距离。 『你不要乱动,已经把血块清除了,但如果你继续折磨自己的话,你的命迟早会被自己玩坏。』他说着,指向右手边的大片镜子。 『自己看吧,你有多憔悴。』 黎冬默转头,望向镜中的自己。 头部又被綑上纱布了。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黎冬默依旧没有放下刀。 『谁叫我有一个喜欢多管间事的女儿。』 『爸,我带了热…』康茗走进手术室,看见爸爸正与持刀的患者对话。 『汤。』康茗端着热汤,愣愣看着对方。 『对讲机…』黎冬默查看了四周,她的物品呢? 『找这个吗?』院长走向手术室另一侧,从桌下拿出篮子,里头装有对方的衣物和对讲机。 『你昏迷的这几个小时,对讲机有传来某个男人的声音。』院长说道,将对讲机放上手术台。 『他说什么?』黎冬默一把抓起对讲机。 『他说他们到了,叫你不用担心,程什么晴的很好。』 『程昱晴。』 『午霆,这里是黎冬默。』黎冬默按着通话键。 『昱晴,你在吗?』 黎冬默坐上冰冷的地板,靠在旁边的架上。 『昱晴,这里是冬默。』 院长拍了拍女儿肩膀。 『让她一个人待一下吧。』 不行,要赶快回去。 黎冬默换上自己的衣物,推开手术室的门。 『嘿!』康茗站在门外,叫住对方。 黎冬默没有回头,抓着对讲机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復,不要乱……』康茗跟在后头,怎料下一秒,便眼睁睁看着对方摔下楼梯。 她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好痛。 黎冬默看着眼前这位叫不出姓名的女人,眼神死。 『我自己可以。』她说,伸出手。 『好,你自己。』康茗将碗放上桌。 黎冬默伸出左手,用汤匙舀起热汤。 康茗就这么看着对方颤抖的手,将汤一路洒在桌上及围兜兜上。 对,她替她围了围兜兜。 当汤匙好不容易抵达嘴边,也已经剩下汤匙本人了。 『……』黎冬默生气的放下左手,又酸又痛。 『你在生气吗?』康茗拿走对方手上的汤匙。 『没有。』黎冬默别过头。 『黎冬默?对吧?』康茗说道。 『我叫康茗。』 『嗯。』 『你都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 『你把我关起来了欸!』黎冬默转过头,恶狠狠的瞪着对方。 『你看看你自己。』康茗指着对方眉心。 『连汤匙都无法控制,你这样要怎么在外面生存?』 黎冬默被懟的闭上嘴,身体向下滑,想躲进棉被里,但身体太长了,一下就顶到床尾的挡板。 放在床上的小桌子看起来很舒适,这里原先是某间小医院,现在是他们的据点。 『反正你现在跑也跑不了,不如就好好在这里休养,之后想走也不迟。』康茗说着,拿起热汤。 舀了勺,送到黎冬默嘴边。 这回她很识相的喝了口汤。 热热的,好温暖。 『你为什么要救我?』黎冬默问道。 『为什么…』康茗转了转脑袋。 『没为什么,看到奄奄一息的妹妹倒在雪地,任谁都会帮忙吧?』 『就不怕救错人?』 『救错就再说囉,况且就算你是坏人,也没有力气使坏,不是吗?』康茗挑眉。 黎冬默扯了扯棉被。 『坐好。』康茗又舀了口汤。 黎冬默这才缓缓坐直身体。 『你干嘛把自己搞得很像坏人啊?而且装得超烂的。』 『我本来就是坏人。』黎冬默喝了口汤。 好烫。 黎冬默蹙眉。 康茗吹了吹热汤。 『谁是昱晴?』康茗问道,将汤送入对方口中。 『咳、咳…』黎冬默呛了口,摀着胸腔。 咳嗽害身体更痛了。 太有趣了。康茗勾起唇角。 『所以昱晴是谁?』 黎冬默清了清嗓。 『好朋友。』她说道。 『只是好朋友?』 黎冬默捏了捏下巴。 『嗯。』她轻声应道。 『这里是黎冬默。』握着对讲机的手渐渐失去抓握的力气。 躺在病床上的第五天,身体逐渐好转,但心理状态却每况愈下。 黎冬默看向窗外,期待着可以出去活动的日子。 〝叩、叩〞 『我在换衣服。』黎冬默喊道。 康茗推开门,走进。 『不是说在换衣服?』她将晚餐放上桌。 『不是说在换衣服?』黎冬默瞪向对方。 『反正你的身体早就被我看光光了,害羞什么。』康茗说道,拿出餐具。 『……』 『今天有好吃的。』她说,打开铁盖。 顿马铃薯的香气扩散,衝进黎冬默鼻腔。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黎冬默夹了块马铃薯送入嘴中。 咸咸香香的奶油味在嘴中化开。 『等你可以正常走路,不会东倒西歪的时候。』 『我可以走路了好嘛!』 『那你走一次给我看。』 黎冬默将床上的桌子推到床尾,下床。 康茗双手还胸,看着对方在房间内绕圈。 『还不错。』康茗頷首。 『虽然马铃薯很好吃。』黎冬默说道,望向桌上的马铃薯。 快步推开门,往楼梯奔去。 『黎…!』康茗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黎冬默!』康茗在楼梯间喊着。 人是跑去哪里? 她走到一楼,往医院大厅走去。 『阿布,有看到黎冬默吗?』 『她刚刚往门口跑了。』 『真是的。』康茗迈开步伐。 『呼…呼…』好喘… 黎冬默摀着鼻子,扶着墙,头好晕,身体好重。 『终于找到你了。』康茗从后方走近。 『很痛苦对吧,就跟你说还不是时候,不要急,等你可以…天啊!』 黎冬默转过身,左手指缝间溢出的鲜血滴在草地上。 『真的是笨蛋。』康茗叹了口气,一把揪住对方衣领后缘。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乱跑。』 她说着,将对方拉回病房。 『到底是有什么事这么急?』 将黎冬默安顿好后,康茗坐定。 『急着回去找昱晴?』 黎冬默压着鼻子,没有说话。 『你什么时候要跟我分享这个伤是怎么造成的?』康茗指着脑袋。 『我们找到你的时候,就已经有缝纫过的痕跡,而且很明显是刚缝好的,应该是克劳尔吧?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黎冬默稍稍松开手,很好,血止住了。 『还有,你整天都拿着那支对讲机说话,但都五天了,要是有回应早就会有了吧?』 黎冬默摸了摸口袋里的对讲机。 康茗说的没错,是她自己在欺骗自己。 如果有回应,早就有了。 『脑袋不是在克劳尔弄伤的,但很显然那里的医生有帮我处理。』黎冬默终于开口。 『我做了一些坏事,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悬崖,然后就被你们捡走了。』 『以上。』 『以上?』康茗睁大双眼,怎么感觉略过了超级多很重要的剧情? 『你做了什么坏事?』 『我杀了很多人。』黎冬默说道,语调平静。 『为什么要杀人?他们是坏人吗?』虽然才认识眼前这个女人不到一週,但康茗的直觉告诉她,黎冬默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那就是好人了吧? 『不是。』黎冬默摇了摇头。 『我才是坏人。』 『所以你为什么要杀人?』 黎冬默看了眼康茗,给她一个〝你问题很多,我不想回答〞的表情。 『快点啦,话都说到这里了,我至少要知道我救的人是不是坏人啊。』 黎冬默瞇起双眼,对方说的不无道理。 『他们想要抓走昱晴,必须阻止。』黎冬默说道。 『所以昱晴是坏人?』康茗答出结论。 黎冬默瞪向对方。 『不然勒?』 『昱晴是……』不能说她免疫,但要怎么继续故事? 『她被诬陷。』黎冬默随便撒了个谎。 『所以我帮她逃离第十三区,现在失联了。』她说,又摸了摸口袋里的对讲机。 『所以没有人是坏人,一切都是误会?』 黎冬默吐了口长气。 『我是坏人,我害死了同伴,一个很重要的…家人。』 康茗没有说话,第一次看见她摆出这种表情。 歉疚、愤怒、不安和急躁。 各种不同的情绪交杂。 『你如果真的回去了,你的同伴会原谅你吗?』 第五十二章 「黎冬默!都几点了还在睡!快点起床!大家都在等你!」方谊茵拉开窗帘,让正午的阳光透进房间,照醒睡得香甜的黎冬默。 「大家?谁啦?」黎冬默侧过身,背对阳光。 「快点起来!」 方姐。 『哈…哈…』黎冬默猛然睁开双眼,坐直身体,抓着胸口喘息。 『方姐……』她环顾四周,天色还有些昏暗,清晨的太阳还没有照亮大地。 黎冬默走下床,这是她搬到一般房间的第四週。 换了身衣服,看了眼摆在桌上的对讲机,步出房门。 东岸的太阳渐渐升起,黎冬默踩着轻盈的步伐,绕着医院外围的围墙。 身体逐渐好转以后,她也养成了晨跑的习惯,让肺部及肌肉可以持续活动,保持一定的运动能力。 『冬默!』经过大门,院长朝她挥手。 『院长、黄桑。』黎冬默跑到院长身边,向对方身后的黄桑点头。 『今天怎么特别早?』院长问道。 『醒的早啊。』黎冬默莞尔。 『晚一点要去打猎,院长有没有特别想吃什么?』 『你猎到什么就吃什么,老人家不挑了,燉得够嫩就好。』院长笑着说道。 『没问题。』黎冬默拍了拍胸脯,继续晨跑。 『你跟那孩子似乎越来越好了。』一旁正在洗菜的黄桑说道。 『她很乖啊,而且笑起来就和康璽一样。』院长看着黎冬默晨跑的背影,和自己儿子的背影重叠了。 『而且康茗也蛮喜欢她的。』 『很久没有看你们父女俩这么开心了。』黄桑欣慰的说道。 『爸很喜欢你做的萝卜燉肉。』康茗擦拭着发尾,说道。 『我也蛮喜欢的,好吃。』黎冬默躺在床上,把玩着对讲机。 『你很久没有对着它说话了。』康茗坐上床。 『你说的没错,他们不会原谅我。』黎冬默将对讲机放到一旁的柜子上。 『而且确定昱晴安全,我就放心了。』她说道,侧过身,望向康茗。 发丝散落在宽松的睡衣,柔软的布料隐隐透出里头的轮廓。 『好难想像一个月前那急迫着想要回去的你和现在消极的你是同一个人。』 康茗说着,凑近对方。 『谁说我消极了。』黎冬默伸手,阻挡对方的脸凑近自己的。 『你不消极吗?要是一个月前的你有现在的体力,早就在回去的路上了。』索吻不成的康茗拨了拨头发。 『你知道回去是要回到哪里吗?』黎冬默看向对方。 『我怎么知道,你又没说过,克劳尔?』 『西部,r市。』 『r市?』康茗瞪大双眼。 『惊不惊喜?』黎冬默笑道。 『亏你还笑得出来,r市在最西边欸!你要怎么过去?』 『这就是问题,我根本不可能再横跨一次。』 『再横跨一次?』康茗抓住关键词。 『对,我是从r市走过来的,和一群同伴,包含昱晴在内。』 『扯,太扯了。』康茗用敬佩的眼神看着对方。 『谢谢,我知道。』黎冬默是坦然接受。 『你看起来更性感了。』 『想都别想。』黎冬默拉起被子,将自己裹在里头,背对对方。 『你差不多可以回去自己的房间了吧?』 康茗躺上床,面对她的背影。 『其实你是捨不得走吧?』她说,抚上对方后背。 儘管隔着棉被,黎冬默依旧可以感受到对方的炙热。 『你想多了。』黎冬默努力抑制多馀的情绪。 捨不得吗?她确实会捨不得这个地方,这里的人和这里的风景。 很美,人也很可爱,大家都对自己很好,是个很温暖的小组织。 可是没有程昱晴的地方,怎么能算是家? 黎冬默未曾把这里当作家,充其量是个庇护所,临时庇护所。 她想回家。 然而…… 她看向柜子上的对讲机。 为什么没有回应? 平安抵达的他们,为什么没有回覆我的讯息? 如果我冒着生命危险回到摩洛尔,但他们其实并不想见到我呢? 那我该何去何从? 再者,孙凛他们肯定是不会让我再踏进摩洛尔一步了。 『你慢慢在脑中纠结吧。』康茗趁着对方毫无防备,亲吻她脖颈。 『我回房间了。』她说,带上门。 黎冬默摸了摸方才被吻的位置。 如果是程昱晴,那该有多好? 她伸手拿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 『昱晴,这里是冬默。』松手。 在心里默数一百秒。 按下,『昱晴,这里是冬默。』松手。 两百秒。 按下,『昱晴,这里是冬默。』松手。 三百秒。 按下,『昱晴,这里是冬默。』松手。 四百秒。 按下,『昱晴,这里是……』松手。 五百秒。 黎冬默放下对讲机。 晚安,昱晴。 站在门外的康茗,贴着木门。 『昱晴究竟是何方神圣呢?能让你如此上心。』 思绪回到现在,康茗望着黎冬默背影。 「怎么了?」黎冬默转过身。 「听说…对讲机有回应了?」她问道,心中的忐忑就快要压过她的理智。 黎冬默看向桌上的对讲机。 「对,是昱晴。」 「你有回应吗?」 「没有。」黎冬默摇头。 没有?怎么会? 「对方回应你了,你不开心吗?」 「现在开心还太早了。」黎冬默躺上床。 「为什么?」康茗不解。 「她……」话语未落,对讲机那头又传来了声音。 「冬默,是我。」程昱晴的声音。 黎冬默衝上前,抓起对讲机,凑在耳边。 「你还好吗?」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 「我现在住在你房间,我有好好的维持整洁喔!」 「对了,我们的薰衣草开花了!」 「很漂亮呢,它叫作小默,可爱吧,它长得很好喔!等你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很惊讶。」 程昱晴翻开桌上的笔记本。 「你的笔记本超乱的,一直重复出现的生物是什么啊?狗狗吗?」 「我在后面写了很多东西,等你回来再和你分享。」 「昨天我和洁莘还有孙凛一起去打猎,结果不小心猎到一隻带着小两个小孩的郊郎,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注意到。」程昱晴说着,黎冬默彷彿可以看见她垂下眼眸,自责的模样。 「大家都回来了。」 「谊茵也…她安葬在墓地,我们每週都会去看她。」 「她肯定也很想你,下次我们再带着薰衣草去看她。」 「冬默,你会回来吧?」 「如果你听到的话……」 「可以和我说说话吗?」 「我在家等你。」 黎冬默紧握着对讲机,蜷缩在木桌旁。 好痛…心脏好痛。 「冬默…」康茗走近,蹲下身子。 黎冬默咬着手指,努力不哭出声音。 「那个是小狗啦…我明明画得很像…」她对着对讲机说道。 但没有按下通话键。 「你要不要先……」康茗试图为对方做些什么,可她不知道此际的黎冬默需要什么。 黎冬默将对讲机收进口袋。 起身,开始收拾背包。 「你在做什么?」康茗上前,抓住对方手臂。 「我要回去。」黎冬默直视着对方双眸。 她的眼神从来不会说谎,康茗是知道的。 这个女人,什么都藏不住。 「你难道对这里都没有一点不捨?帮助过你的那些人。」 「对方几句话,你就可以说走就走?那我们算什么?」 「康茗!」两人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口的院长。 「不要闹了。」他走进房间。 「院长。」黎冬默唤道。 「你决定要走了,是吗?」他看向她。 「对。」黎冬默頷首。 「对不起,让你们白费心了。」 院长走近黎冬默,拍了拍她的肩膀。 「从第一天看见你的眼神,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他给她一个温柔的微笑。 「你赖在这里这么多个月,反而让我吓一跳呢。」 「院长…」 「车子我早就帮你准备好了。」 「车子?」黎冬默和康茗不可置信。 三人来到医院的地下室,黎冬默从未进入过这里,地下停车场的味道陌生却又令人兴奋。 「三大桶汽油在后座,你要非常小心,绝对不可以被击中,或是放任何易燃物在后座。」院长说着,打开驾驶座的门。 「这台车就给你了。」 黎冬默坐上驾驶座。 「谢谢院长。」她双手搭上方向盘。 「回到摩洛尔以后,记得用无线电通知我们。」 「没血没泪。」康茗双手环胸,站在父亲身旁。 嘴上气着,可眼里写满不捨。 「我会的。」黎冬默頷首。 院长关上车门。 黎冬默看着方向盘,又看了看仪表板。 「对了,要怎么开车?」 「……」 第五十三章 〝碰、碰碰、碰〞 黎冬默踢了踢地上的感染者,逐一确认过击毙以后,往连载漫画区前进。 「警察学院,警察学院,警察…啊,有了。」她拿起其中一本。 「孙凛是看到第几集啊?」她搔了搔脑袋。 「算了,乾脆全拿吧。」她将架上的警察学院通通搬到车上。 顺便带走几本《侦探滑板侠》。 「我记得这里有劫盗团。」黎冬默看着手上的地图。 「如果要绕过去的话就要走山路,可是这样会拖很久。」她看向后座的汽油。 不知道够不够用。 「可是我只有一个人,弹药也不够。」 不要冒险好了。 她放下手煞车,踩下油门,往山区前进。 「我要骑着我的马到老镇街~骑着骑到我没有力气~」黎冬默跟着车里的音乐唱着。 「骑着我的马~你就开你的保时捷~」 「什么是保时捷?」 「没人能影响我的心~你也不能动摇我~」 「我背着宝贝出轨~」 「喔!我没有,昱晴,我没有出轨。」 「你可以去问她~我的人生就像场电影~骑着公牛和馁馁~」 「公牛和馁馁?」 「馁馁?」 「好,下一首。」黎冬默打开雨刷和头灯。 下雨了。 「我昨天不太顺遂~你一通电话就把我叫到你家~」 「反正我也很久没出来浪了~本来希望我可以看见你试图逗我笑~」 「浪漫对白~你甚至不用尝试~」 「你已经可爱到足够让我和你做整晚?」 「啊是都不用睡喔?」 「你想要的时候就叫我~需要的时候也叫我~」 「早上叫我~我会在路上~」 「你想要的时候就叫我~需要的时候也叫我~」 「用你的名字呼唤我~我会立刻上路~」 〝唰---唰---〞 「雨好像越来越大了。」黎冬默打开大灯,放慢车速。 〝碰!〞 「靠北。」 车轮压过撞到的感染者。 「一点都不抱歉~」 -------- 墙上时鐘的秒针转动的声音大的让人发寒,四人坐在客厅里的长桌旁,不发一语。 孙凛双手交叠称在下顎,盯着正前方的余洁莘,眼角馀光隐约能看见右方的程昱晴手指抹着玻璃杯杯缘,思忖着什么。 程昱晴稍稍抬眸,偷看前方的左奕寧,对方的表情写满焦躁,似乎很想赶快把这件事完成,但又不是很想插手的样子。 「我反对!」余洁莘拍桌,终于打断这长达十分鐘的寂静。 「你反对!反对什么啊?」孙凛也急了,站起身,瞪着余洁莘。 「这栋房子是方姐的,我们凭什么清空啊?她拚了命工作,让我跟冬默有大房子住,有自己的房间和隐私,现在你说清空就清空?」余洁莘也跟着站起身,气势不能输。 「人都不在了,这栋房子没人住,清空留给需要的家庭不好吗?」孙凛指着屋顶。 虽然这栋房子只有一楼和地下室,但在摩洛尔村庄里算是豪华房型了,确实有很多人想要接手。 余洁莘是知道的。 「我跟冬默还在啊!」她指着自己的房间,隔壁房则是黎冬默的。 她们成年后就搬出去了,但方谊茵依然有好好维持环境,让两人随时都能回来住。 「不要跟我提那小子!」孙凛大吼。 「而且你早就搬出去了,是在不捨什么?」 「这里是我们的家,我当然会不捨,如果要清空,至少也要等冬默回来讨论吧?」余洁莘站稳脚步。 「她不会回来了!你懂不懂啊?」孙凛走到黎冬默房前,推开门。 「你要做什么?」余洁莘跟了上去。 程昱晴也走上前。 「看清楚了,那傢伙……」孙凛转过头,将后半段话语吞回肚子里。 床头上方摆着一个相框,是用黎冬默十七岁时在市区发现的拍立得拍的,照片里的黎冬默笑得灿烂,勾着孙凛的肩膀,右边的余洁莘拉着她的耳朵,因为那天黎冬默和孙凛又做了蠢事,惹余洁莘生气,方谊茵则是拿着拍立得,站在最前方,将四人的身影印在这一刻。 相框旁边放着一颗洗过却还是泛黄的棒球,上面写着黎冬默和孙凛的姓名,两人总喜欢在农场玩传接球,一边聊着天,谈论那些天马行空的想像。 左手边放着的篮球已经没有气,签着余洁莘的姓名,刚开始接触篮球的时候,黎冬默和孙凛总是敌不过余洁莘,因此署名以示权威。 二十岁生日的时候,孙凛画了一张漫画版黎冬默送给对方,没想到竟被她裱框起来掛在墙上,旁边则是掛着余洁莘给的四叶草书籤。 那时候画的东西丑死了,没有必要掛墙上吧。孙凛看着那幅画。 「你清啊。」余洁莘开口。 「把我们的回忆都抹掉啊!」 孙凛走向床头,将那颗棒球拿走,看了眼三人,便离开房子。 「那个白痴,好生气。」余洁莘气冲冲的坐到黎冬默的床上。 一旁的程昱晴彷彿可以看见对方头顶冒的浓烟。 走回家的路上,孙凛丢着棒球,忍住不回头。 不想看到那栋房子还留有方谊茵和黎冬默的身影,每一次经过,对他而言都是一次伤害,过去的回忆次次与房子重叠,他总能听见方谊茵站在门口的叫唤,还有黎冬默跑出家门迎接自己的身影,那栋房子只要一天还保持原样,孙凛就不会好起来。 程昱晴拿起那张拍立得,他们看起来好快乐。 方谊茵还很年轻,黎冬默散发着稚气,孙凛似乎比她调皮,而余洁莘果然一直都很成熟。 「那是我十八岁的时候拍的,他们俩个十七岁。」余洁莘说道。 「我们那天早上去市区找物资,他们发现一包仙女棒,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带回来,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仙女棒是什么,更不知道那东西会炸出火花,儘管杀伤力不大。」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下午我洗好马匹之后,他们就埋伏在马厩门口,点燃仙女棒吓我,一次点超多支,火花又大又旺,我还以为要爆炸了,重点是还吓到后面的马,害马在里面乱窜,超级危险。」她莞尔,明明是一件令人生气的事,现在回想起来怎么那么快乐? 「和他们一起长大真的很快乐。」余洁莘说道。 「孙凛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消化发生的事。」左奕寧站在房门边,说道。 「我也不觉得这间房子是可以说清空就清空的,谊茵不在了,你说的算。」她拍了拍余洁莘肩膀。 「我会支持你的决定,有事再和我说。」她说,步出家门。 「奕寧也很无奈吧。」程昱晴说道。 「就不知道孙凛在发什么疯。」余洁莘深深吸了口气。 「而且这间房子真的不能清,有些事必须要让冬默自己决定。」 「什么意思?」程昱晴不解。 余洁莘看了眼客厅后方的地下室大门。 「如果她回来了,她会告诉你。」 大概吧。 她站起身,顺了顺床单和棉被。 「我走了,离开记得锁门。」她说,将钥匙放上床。 程昱晴看着床上的钥匙,倒上软床。 拿出放在口袋里的对讲机,按下通话键。 「冬默,这里是昱晴。」 「孙凛很生气,他想把谊茵的房子清空,但洁莘阻止了。」 第五十四章 「孙凛很生气,他想把谊茵的房子清空,但洁莘阻止了。」 喔喔喔---完蛋了!黎冬默抓着口袋里的对讲机,什么时候不说话,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说话啦! 〝喀啊---啊、吼---〞 前方感染者群听见对讲机传来的声音,全数转过头,朝黎冬默的方向跑去。 靠北靠北靠北。 黎冬默全力奔跑,翻过前方的长桌,转进右侧的楼梯,往下方楼层跑去。 我只是想要找个锅子啊! 三楼走廊有一具尸体,「太棒了!」黎冬默捡起尸体旁的步枪,转过身面对感染者群。 〝噠〞 「……」卡弹啦! 难怪你会死掉。 黎冬默扔下步枪,继续往下跑。 终于抵达大门口,她衝进驾驶座,用力关上门。 〝吼---〞 感染者撞上汽车,拍打着车身。 黎冬默啟动引擎,用力踩下油门,徜徉而去。 「该洗车了。」她看着左边窗户的血跡,脏脏的不好看。 对了,刚刚昱晴说什么东西要清空? 黎冬默将口袋里的对讲机放到副驾驶座上。 希望她可以再说一次。 〝碰!〞 爆胎? 〝吱---〞 煞车声响彻整条道路,黎冬默紧抓方向盘,依然没有办法阻止汽车失控撞上路边的电线杆。 「痛…」黎冬默打开车门,滚下车。 「不要动!」前方一名持枪女人指着黎冬默,喊道。 「轮胎是你打爆的?」黎冬默瞪着对方,没好气地问道。 「孝源,小心。」后头一名持枪的男人走近。 「她很嚣张。」沉孝源看着吃痛的靠在车身的女人。 「她看起来不像劫盗团的。」钟鈗看着对方。 「我怎么看是劫盗团的啦?」黎冬默蹙眉,膝盖好痛。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汽油?」沉孝源打开后座车门,问道。 「礼物。」黎冬默覷了眼女人,随口答道。 「有同伴来了!」钟鈗转过身。 「同伴?」黎冬默朝男人的方向看去,几名感染者朝他们奔来。 「你叫他们同伴?」她睁大双眼不可置信。 「孝源!」钟鈗叫道。 另一侧也跑来多名感染者。 两人看了眼黎冬默,便转身跑去对面街。 「靠。」黎冬默立即爬进车,抓起对讲机和背包,跳上女人的街车后座。 「疯子!下车!」沉孝源肘击黎冬默腹部。 她吃痛的缩起身体,但双手仍死命抱着前方的女人。 「你们才疯子,随便把我打下来现在又要把我丢给感染者?」黎冬默叫道。 「嘖。」沉孝源乍舌,催下油门。 很好,往西骑。 黎冬默扶着女人腰际,时而观赏路边的风景,时而注意对讲机有没有传来讯息。 直到夜幕降临,两台街车停靠在一间药妆店前。 「你够了。」沉孝源将黎冬默放在自己腰上的两隻手拉开,向后顶,让对方跌到地上。 就算街车后面没有把手可以扶,也不能随便把手搭在陌生人身上吧! 「这哪?」黎冬默从背包里拿出地图。 「你要跟我们跟到什么时候?」钟鈗举起步枪,指着黎冬默。 「我才要问你们把我打下来干嘛吧?我有惹到你们吗?」黎冬默一语不快。 「我以为是劫盗团的人,现在有汽车而且车子又新又乾净基本上只有劫盗团而已啊。」沉孝源说道。 「这是什么刻板印象。」黎冬默放下地图。 距离摩洛尔还有一大段路程,失去交通工具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 她瞪了眼女人,将地图放回背包。 「你们要去哪里?」黎冬默盯着钟鈗,怎么感觉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冬默,这里是昱晴。」对讲机传来程昱晴的声音。 「我刚刚出去的时候遇到巴克,他送我一根小树枝,好可爱。」 「……」才几个月没有回去,巴克就把脑筋动到我女人的身上了是嘛! 「冬默…昱晴…」沉孝源摸着下巴。 「昱晴…」 「程昱晴?」沉孝源睁大双眼。 黎冬默向后退了步,左手覆在口袋中的对讲机上。 「黎冬默?」钟鈗食指指向黎冬默的脸。 「你们怎么…?」怎么回事?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全名? 「你就是被全克劳尔通缉的那个?进来第十三区,把里头搞得一团糟,还把我们的直升机炸烂,然后就拍拍屁股走人的那个黎冬默?」钟鈗说道。 「我有这么厉害吗?」黎冬默搔了搔后脑。 「这不是称讚!」钟鈗扶额。 「传闻是真的,小队长被你带走了。」沉孝源走近黎冬默,试图抢走对方口袋里的对讲机。 黎冬默抓住她的手腕。 「谁都不准碰这台对讲机!」她眼神透着威吓。 沉孝源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震慑,抽开手,向后退了两步。 「所以你们是克劳尔的人?」黎冬默问道。 「前,克劳尔的人。」钟鈗说道。 「我们跑了,克劳尔太乱。」 「而且我再也受不了那里的极权了。」沉孝源说道。 「逃兵?难怪我觉得你有点眼熟。」黎冬默看向钟鈗。 「我是不是在第十三区看过你?」 「对,我朝你开了好几枪,但一发都没打中。」钟鈗瞇起双眼。 「你是怎么做到的?」 「躲子弹吗?确定不是你枪法太烂?」黎冬默忍住笑意。 就是有人能一枪就击中我啊。 「不是,我是问你怎么逃离第十三区的,那天晚上全区都在找你,但连个尸体都没搜到。」钟鈗翻了个白眼,算了,不跟小屁孩计较。 黎冬默闻言,表情逐渐变调。 「有人在找昱晴吗?」她问。 「怎样?你怕人被抢回去喔?」钟鈗抬起下巴。 黎冬默一个箭步上前,揪住对方衣领,恶狠狠的瞪着对方双眼。 「有人在找程昱晴吗?」 钟鈗嚥了嚥口水,这人是怎么回事?明明手无寸铁,还比自己矮了半颗头,被抓住的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放手!」沉孝源举枪,抵在黎冬默太阳穴上。 「有人在找程昱晴吗?」黎冬默没有松手。 「没、没有啦,至少我们离开前没有人讲过她。」 听到答案,黎冬默这才松开手,转了转手腕。 「所以你抓走小队长要做什么?」钟鈗问道。 「谁说我是〝抓走〞的?」黎冬默双手抓着背包背带,走进药妆店。 后方两人也跟着进门。 「什么意思?小队长不是被你抓走的?」沉孝源继续问道。 「对,是被我抓走的,行了吧。」黎冬默放下背包,走到架上寻找绷带之类的东西,可以固定住膝盖的物品。 方才撞上电线杆时伤到膝盖,左膝传来的阵痛感让她没办法好好行动。 「所以你把小队长关在哪里?」钟鈗跟在黎冬默身后问道。 沉孝源坐在柜台边,回想着方才程昱晴从对讲机传来的讯息,听起来根本就是日常,丝毫没有被当成人质或被凌虐的感觉。 这个黎冬默,真的和克劳尔所说的一样糟吗? 克劳尔真的能信吗? 「关在这里。」黎冬默指着自己的脑袋,随后拿起架上的弹性绷带,回到柜台边。 「……」钟鈗无语,走到后方,拿了捆透气胶带。 黎冬默靠坐在柜台边,捲起左边裤管,膝盖有肿胀的跡象。 她拆开弹性绷带,大力缠上,固定关节,随后从背包里拿出小毯子。 「小队长跟你是什么关係?」沉孝源走近黎冬默,问道。 「主僕关係。」黎冬默随口应答,将背包横放,拿出口袋里的对讲机,放在距离自己耳朵一颗拳头的位置,盖上小毯子,闭上双眼。 「我是主。」她说道。 「……」沉孝源无语。 克劳尔唯一没有说谎的部分,大概就是黎冬默的疯癲了吧。 「不是吧,你现在就要睡了?」钟鈗坐上一旁的空位,撕开透气胶带。 「怎么?你要一起睡?」黎冬默掀开毯子一角。 「进来。」她拍了拍身边空位。 沉孝源瞇起双眼,鑽进空位。 虽然这个举动很冒险,但值得一试。 「哇啊啊!」黎冬默吓得跳开,还不忘带上对讲机。 「你干嘛进来?」她惊恐地看着对方。 「你不是说可以进来吗?」沉孝源说道。 「我是说男生可以进来,女生不行!」黎冬默指着她的脸。 「蛤?为什么?男生才不可以吧?」 「女生才不行!我不能跟女……」话语未落,对讲机那头又传来了声音。 「冬默,这里是昱晴。」 黎冬默看了眼手錶,时间到了。 她靠坐在柜台,双手握着对讲机,等待对方的讯息。 第五十五章 她靠坐在柜台,双手握着对讲机,等待对方的讯息。 「还记得我早上说孙凛生气的事吗?他看起来状况不太好,最近打猎的时候也常常心不在焉。」 「洁莘多少也被他影响了,我们已经三天没有猎到猎物。」 「不过好险安竹的牧场粮食还够。」 「我今天吃到慕青做的饼乾,真的好好吃,她说你最喜欢吃奶油口味的。」 「今天天气不太好,现在窗外还下着小雨。」 黎冬默抬头,看向窗外。 万里无云。 「我今晚睡你小时候的房间,可以吗?」 「不用问好吗。」黎冬默笑道。 「我在桌子旁的抽屉里看到你小时候的照片,好可爱喔!」 「虽然只有一张,我可以带走吗?」 「不行……」黎冬默扶额,是母亲在她婴儿时期和方谊茵拍的,她在草地上爬的照片。 重点是没有穿衣服!露屁屁了! 「不知道桌上的拍立得还能不能使用,里面没有底片了,如果有找到的话,等你回来,我们再拍几张。」 「我想復刻你幼儿的那张照片。」程昱晴笑着说道。 「……」黎冬默感觉头痛。 「你会回来吧。」 「如果听到的话,回覆我好吗?」 程昱晴深吸了口气。 「那…先这样,冬默,晚安。」 「晚安。」黎冬默开口,将对讲机放进口袋里。 前方的沉孝源和钟鈗面面相覷。 「你为什么不回覆!」钟鈗扑上前,想夺走对方的对讲机。 黎冬默肘击对方侧腹,反手压制对方。 「我说,谁都不准碰对讲机。」她冷声。 「不是,你就让小队长一个人一直讲,她连你有没有听到都不知道,你怎么能忍心?」钟鈗气愤的叫道。 「你不想让她等…」沉孝源终于恍然大悟。 黎冬默微愣。 「钟鈗!」她叫道。 「小队长谈恋爱了啦!」 「蛤?」钟鈗睁大双眼,女神小队长跟这个疯女人?怎么可以。 黎冬默放开对方,拍了拍上身。 拍立得。她转了转脖子,记得方才来的路上,有经过一间相机店,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拍立得的底片? 黎冬默翻了翻背包,除了几本《警察学院》和一支匕首,其他什么也没有。她转过身,盯着沉孝源左手边的步枪。 「你、你干嘛?」沉孝源手抓着步枪。 「借一下。」黎冬默走近。 「想太美,怎么可能借你,是敌是友都还不知道。」 「虽然小队长好像很喜欢你,但我可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你。」沉孝源举起步枪。 黎冬默微微叹了口气,从背包拿出匕首,往门口走去。 「喂!你要去哪里?」钟鈗跑上前。 「外面很危险。」 「刚刚我们有经过一间相机店,对吧?」黎冬默问道。 「对啊,你要…」钟鈗不可置信。 就因为小队长一句话,她现在就要跑去找底片? 「不能借枪,至少可以借个手电筒吧?」黎冬默朝钟鈗伸出手。 「疯子。」沉孝源将手枪及手电筒交给黎冬默。 「里面只剩下三发子弹,你自己省着用。」 黎冬默瞇起双眼,「你该不会也喜欢昱晴吧?」 「对啦,但跟你的喜欢不一样啦北七。」沉孝源将黎冬默推出店门。 「最好是给我活着回来。」 「谢了。」黎冬默打开手电筒,往相机店的方向走去。 钟鈗走回柜台,躺上地板。 「你好像有点喜欢她。」他说道。 「你好像也有点喜欢她。」沉孝源说道。 黎冬默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每经过一台汽车,就顺道检查一下能不能开上路。 看起来今天没那么幸运。 「有了。」手电筒照亮相机店招牌,她缓缓推开店门。 〝铃铃铃---〞门上风铃发出声响。 「……」 〝吼---喀呜!〞 一名感染者从店内衝出,扑倒黎冬默。 「烦死了…」她右手前臂抵在感染者颈部,将匕首由感染者右脑刺入。 她拍了拍身子,走入店内。 架上商品大多还排列在上面生灰尘,黎冬默找到第四排才终于找到拍立得及底片。 「要拿几个?」黎冬默看着架上的底片。 口袋能装多少算多少吧。 最后她将架上所有的底片都塞进口袋里。 「好,可以回…」 〝喀噶---〞 〝碰〞 黎冬默撞上后方的商品架,拍了拍脸颊,拔出匕首,闪过感染者的攻击,转过身,从后方刺入脑袋。 「痛死。」黎冬默抚着脑袋,拖着左脚缓缓走回药妆店。 没事在门上装什么风铃,真的是疯铃。 拉开药妆店大门,一入眼就是沉孝源的脸。 「干嘛?」黎冬默推开对方,缓缓走回背包处,她想她的小毯子了, 「有拿到东西吗?」钟鈗凑近。 「当然,我谁。」黎冬默将两叠底片从口袋掏出,放进背包。 「枪。」黎冬默将没用到的手枪放到地上。 沉孝源看了看枪,又看了看钟鈗。 「你拿去吧。」她说。 黎冬默抬眸,一脸不解。 「怎样?不能施捨吗?」沉孝源双手环胸。 「反正里面就那几颗子弹,没什么用处。」 「谢谢。」黎冬默将手枪放进背包。 「沉孝源。」沉孝源朝黎冬默伸出手。 「黎冬默。」她回握。 「钟鈗。」钟鈗也走近。 「所以你们要去哪里?」黎冬默问道。 「不知道,就先跑出来再说,但已经流浪了好久,还是没有找到一个适合住的地方。」沉孝源说道。 「昱晴住的地方,也就是我现在要去的村庄,可以久居。」黎冬默说道。 「要的话就一起,不过我在赶路,天一亮就出发。」她说,舒服地枕上背包,盖上小毯子。 这人蹭我们的车还可以这么嚣张? -------- 〝碰〞 〝碰〞 〝碰〞 〝碰〞 孙凛躺在床上,左手枕在头下,右手扔着棒球,打在墙上发出碰撞声。 「最好是不要回来。」他咬牙,扔棒球的动作没有停过。 〝碰碰碰〞忽地,右侧房门传来剧烈敲击。 「孙凛!不要再丢了!」余洁莘在门外喊道。 「门没锁。」孙凛喊声。 得了吧,我知道你听不见。他心想。 「你怎么还没睡?」孙凛没有看向她,继续扔着棒球。 「今天打猎你没有出现。」余洁莘说道,坐上书桌旁的木椅。 孙凛接住棒球,翻了个身,对上余洁莘的视线。 「你们有抓到什么吗?」 「我们没有去。」余洁莘说道,伸长身体,夺走对方手上的球。 「为什么?」孙凛双手枕在头下,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气候不佳。」余洁莘看着棒球上的签名,黎冬默的字跡不管写在哪里都长得一样。 一样潦草。 「你为什么没有出现?集合时间。」 「心情不佳。」 「以前一直觉得你跟冬默会一直好下去,如果她没有喜欢女生,搞不好你还会跟她结婚。」余洁莘说着,将孙凛往内侧推,挤上那张单人床。 「还结婚勒,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好吗。」孙凛抢过余洁莘手中的棒球,用力砸向墙壁。 「真的是好险她喜欢女生,不然还怕她爱上我勒。」 「又生气。」余洁莘接住棒球。 「虽然我没喜欢过她,但我倒是喜欢过你,结果你竟然喜欢那小子,眼光有够差。」孙凛吐了口长气。 「你们脾气一样臭。」余洁莘把棒球丢到孙凛身上。 「我刚刚说我喜欢过你欸,不做点反应吗?」孙凛微微抬起头,看向余洁莘。 「要做什么反应?我早就知道了。」她说,挤向床边的孙凛。 「什么?」孙凛跳起身子。 我以为我藏得很好。 「我们三个一直都走在一起,各自怀着什么样的心事,彼此会不知情吗?」余洁莘双手枕在后脑。 「冬默也早就知道我喜欢她了吧,只是她一直在装傻罢了。」 「她就是个…」背叛者。 孙凛看着余洁莘的面容,忽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说啊,她就是个什么?」 「见色忘友。」孙凛改口,躺回原位,又将棒球砸了出去。 「她如果真的见色忘友,那天就跟着昱晴飞回来了,你心里也清楚吧。」余洁莘说道,接住棒球。 「可以说她太贪心,什么都想要,但见色忘友,她还不到。」 「但我们走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拿到解药,结果她一手毁了,还搭上方姐的命,这又算什么?」孙凛忍住激动的情绪,说道。 「方姐不是她杀的,你不也看到了吗?她救了冬默。」 「如果那小子不把计画搅烂,方姐就不会……」 「你真的恨她吗?」余洁莘撑起身子,看向对方。 「你真心希望她死在外面吗?」 孙凛别开眼,看向书架上的漫画。 拜託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谁说要她死在外面了。」孙凛开口。 「叫她不要回来而已。」 「你急着想清空方姐家,其实另有原因吧。」余洁莘感觉自己在鬼打墙,因此换个方式切入。 「没人住的房子清出来给别人用不是常识吗?」孙凛没好气的说道。 「为什么要把你哥哥的手錶和衣服烧掉?」 闻言,孙凛楞然。 她看见了?那天我明明确认过周围都没有人啊。 「甚至把他的枪送给别人,照你的逻辑,可以用的东西要留下来给别人用吧?」余洁莘躺下,看着天花板。 「你不喜欢看到那些,会让你想起过去的事物,对吧?」余洁莘缓缓说道。 那天孙凛气着说要把方姐家清空时,我也在气头上,根本想不了那么多,更别说要站在他的角度思考。但这几天冷静过后,才回想起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事。 也才终于正视了孙凛反应会如此激烈的原因。 「你…你为什么…」被戳破心思的霎那,孙凛竟觉难以呼吸。 好似有什么异物堵住咽喉,使他喘不过气。 「正因为我们一直都走在一起,才会让某些事情更容易看清。」余洁莘说道。 「这点有好有坏,但如果给我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依然会选择你们。」 曾经拥有过的那些时光,是别人无法给予的回忆。 「还有,你是我最喜欢的男生。」 「真的是谢了。」孙凛感觉到破碎的心灵再次被糟蹋。 「你该回去了,明早还要打猎。」他说,轻轻的踢了踢对方小腿。 「很棒。」余洁莘熟练地翻下床,走到门边。 「生气的时候就想一想,如果让你回到十六岁那年,认识冬默那天,你依然会想和冬默当兄弟吗?」落下话,关上门。 「会吗?」孙凛抬起手,遮住灯光。 第五十六章 对讲机…… 黎冬默爬到车头下,捡起对讲机,将频道转到三十六。 「把她找出来!」陈明大喊。 〝啪〞一支手电筒掉落在车头前,士兵弯下身。 「……」 「……」 黎冬默与士兵乾瞪眼了三秒。 「她在这!」士兵大喊。 黎冬默立刻跑出车底,全力往另一条街跑去。 〝碰、碰碰〞 〝啪〞 两枪击中腹部和大腿,黎冬默扑倒在地。 「怎么办?要去救她吗?」街道旁自助洗衣店二楼,沉孝源躲在窗户下问道。 「你疯了吗?他们人这么多,我们出去也只是送死而已。」钟鈗压低嗓音说道。 「那现在呢?我们要丢下她?」沉孝源看着敌方扛着黎冬默的身体走到对面街区。 「不是,没有她我们也不知道要去哪里。」钟鈗摸着下巴的鬍渣。 「还是我们先搞清楚他们为什么要抓黎冬默?而且他们又是怎么找到黎冬默的?」 「白痴喔,你看那群人的进攻队形,不觉得很熟悉吗?」沉孝源指着窗户。 「啊!他们是克劳尔的!」钟鈗弹了个响指。 「对啦,可是我以为他们已经放弃抓她了,而且,指挥的人是谁啊?没看过。」沉孝源蹙眉。 「烦欸,黎冬默到底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钟鈗靠上墙壁。 炸毁克劳尔的资產有这么严重吗? 「总之,我们先看他们把黎冬默带去哪里吧,如果真的太危险,大不了就闪人,另找住所。」沉孝源说道。 〝哗---〞一桶冰水倒在黎冬默身上。 她缓缓睁开双眼,四肢被銬在木椅上。 腹部及大腿的鲜血沿着水流滴在地面,形成了一条红色小溪。 「醒了?」陈明拍了拍黎冬默脸颊。 她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你谁?」黎冬默开口。 陈明闻言,勾起唇角,这下有趣了。 「陈明,没听过?」他伸手,叫了站在后头的其中一名士兵。 「工具拿来。」 工具?黎冬默蹙眉。 「从来没听过。」她说道。 「病毒的疫苗,你总听过了吧?」 士兵推着铁架推车,放到黎冬默左手边。 球棒、电击器、钳子、螺丝起子、鞭子、小刀……等各式各样的工具。 「疫苗?」黎冬默抬眸,看着对方。 「你作梦是不是?哪来的疫苗?」 陈明食指顶在黎冬默被子弹集中的腹部位置。 「你再装就不像了,我没什么耐心。」他将手指伸进弹孔。 「你把程昱晴藏到哪里去了?」他问,捲起手指,摩擦弹孔内壁。 黎冬默绷紧肌肉,直直盯着陈明。 「我不认识程昱晴。」她忍住不让语气发颤,控制脑袋不去关注对方製造的痛觉。 「你在第十三区製造这么大的混乱,为的就是把程昱晴送走,现在跟我说你不认识她?」陈明拿起电击器。 「那你更应该知道驾驶不是我,我怎么会知道她去哪里?」黎冬默向后靠,摆出一派轻松的态度。 「不可能,你们一定早就预谋好了。」陈明打开电击器。 不是吧,这个电到会晕过去欸。黎冬默看着那台电击器朝自己靠近。 〝啪啪啪啪---〞电流瞬间窜至全身,她可以感受到身体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 疼痛,却又不至于失去意识。 「程昱晴在哪里?」陈明凑近黎冬默,压低嗓音。 「你们也是很厉害,花了好几个月就只找到我一个。」黎冬默嘴角上扬了几分。 陈明拿起架上的螺丝起子,抵在黎冬默左手前臂。 「程昱晴在哪里?」 「让我猜猜,整个团队里只有你和刚刚那两个士兵知道疫苗的存在?」黎冬默挑眉。 「怎么?当初反程益龙的作风,现在又要学他了?」 陈明将螺丝起子扎进对方手臂,缓慢的转入,直到尖端刺进木椅把手。 黎冬默紧咬着牙,眼皮却不见她眨一下。 「程昱晴在哪里?」 「有多少人知道疫苗的事?」黎冬默继续问道。 「进来!」他朝门口大喊。 两名士兵走进牢房。 「把她吊起来。」 黎冬默看着其中一名士兵拿起电击器,调整了上方的旋钮,接着朝自己靠近。 当她再次醒来,已是裸着上身的状态,双手被銬在上方的铁鍊,身体悬掛在房间中央。 「没有脱下衣服,都害我快要忘记你是女人了。」陈明伸手触碰黎冬默的胸,粗糙的随意抓揉。 黎冬默扯着嘴角,看着陈明。 「怎么?看到我的身体以后才想起你是男人?」她语带笑意。 「等等,你是男人对吧?」 陈明用力抓了把她的胸部,随后走到架上,拿起长鞭,绕到黎冬默后方。 「程昱晴在哪里?」 「研发疫苗的人不是都死掉了吗?你找她有什么用?」 〝啪!〞 「还是不说?」 「还有其他人可以研发疫苗?」 〝啪!〞 「你研发不出疫苗,要她干嘛?」 「你问题很多。」 〝啪!〞 「你问题才多。」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我问你这么多问题,你一题都答不出来?」 〝啪!〞 「等等!」黎冬默大叫。 放下挥舞到一半的鞭子。 「我有认识的人可以研发疫苗。」黎冬默说道。 「什么?怎么研发?」陈明走到黎冬默面前,睁大双眼。 「在哪里?是谁?他们是利用程昱晴吗?」 宾果。 「被我干掉了。」黎冬默漾起笑容。 〝啪!〞 黎冬默仰起头,看见月光从房间上方的小窗户透进。 〝啪!〞 陈明像是放弃询问,加快了削鞭的动作,黎冬默也放弃说话,任由对方鞭刑。 她可以感受到裤头被背部溢出的血液沾湿的温热感,眼皮越来越沉重。 「算了。」陈明扔下鞭子,转了转手腕。 看着黎冬默血肉模糊的后背。 走回工具架,蹲下身翻找着盐巴,随后又走到牢房右侧,将水桶装满水。 现场调製盐水。 拜託不要。 黎冬默看着陈明搅着盐水,走到自己身后。 「你到底把程昱晴藏到哪里去了?」 「我心里。」 〝哗啦---〞 黎冬默将尖叫声吞进肚子里。 我没有说谎啊… 「结束了!」陈明放下水桶。 两名士兵走进牢房,将黎冬默拖进牢笼。 陈明站在笼外,看着倒在地上,落魄的她。 「你不说没关係,我还有其他方法。」他说道,从口袋里拿出黎冬默的对讲机。 「给你一个晚上好好思考,明天再给我答案。」 〝碰!〞大门被甩上。 陈明坐在沙发椅上,看着手里的对讲机。 「老大,克劳尔不是已经不抓黎冬默了吗?为什么我们还要抓她?」此次行动的副指挥官问道。 「克劳尔需要她。」陈明随口答道。 「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把她抓去最近的辖区?」 「要先知道她是不是克劳尔真正要找的人啊!笨啊。」陈明提高音量。 「抱歉。」副指挥官坐回原位。 陈明按下对讲机的通话键。 「呼叫程昱晴。」 没声音? 「呼叫程昱晴,这里是…黎冬默快被我弄死了,你快点来救她。」 还是没声音? 「呼叫程昱晴,有听到吗?程昱晴。」 奇怪,不可能啊。 陈明看了看对讲机,该不会是坏掉了? 「呼叫程昱晴,听到请回答。」 「……」 「靠北啊,现在都几点了,呼叫个屁啊,谁是程昱晴啦,这里没这个人啦,要弄死人随便你啦,操!」对讲机那头,一名中年男子咆哮。 「……」陈明无语。 「还是频道是错的?」副指挥官问道。 「有可能,你拿去试,每一个频道都试。」陈明将对讲机交给副指挥官。 打了个呵欠,摆了摆手。 该睡觉了。 「欸。」黎冬默坐在牢笼前,双手抓着铁桿。 「你知道你为什么要抓我吗?」她问道,看着坐在牢房门口,看起来快要睡着的士兵。 「克劳尔要你。」士兵答道。 他正好需要一个人说话,不然真的会睡着。 「需要我做什么?」黎冬默又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们克劳尔军队的人向来做事不多问。」 「你们都不会好奇上面的人在干嘛吗?」 「不需要好奇。」 「确定?」黎冬默挑眉。 「你到底要干嘛?」 「反正我明天就要死了,不然就告诉你陈明为什么要抓我。」黎冬默说道。 「我才不要,这样到时候被严刑逼供的就会是我。」 「克劳尔可以製作出防止病变的感染疫苗。」 「……」 「厉害吧。」黎冬默嘴角上扬了几分。 「最好是,要骗我也找个好一点的理由。」 「我都死到临头了,怎么会拿这么扯的事情骗人?」黎冬默抓着栏杆。 「我就是疫苗的带源体,不信你看。」黎冬默伸出右手臂。 士兵左看右看,朝黎冬默走去。 「看什么?」士兵弯下腰,要透过月光看清对方手臂上的细节有些困难。 「咬痕啊,我被咬过,但没有病变。」她晃了晃手臂。 「看清楚。」 「喔你不要晃啦!」士兵伸手稳住对方的手臂。 黎冬默立即反握,抓住对方衣领,猛力往栏杆上撞,左手捞起对方腰际的手枪。 〝碰!〞 士兵倒地。 「谢了,至少我知道陈明没有把真相说出去。」 她将士兵的尸体拉到牢笼边,找到口袋里的钥匙。 「陈明,你惹错人了。」 第五十七章 周围的杂草已经长到腰际,钟鈗弯着身躯,靠在墙面。 沉孝源躲在装甲车后方,观察门口敌情。 「九点鐘。」沉孝源说道。 钟鈗转过身,拿出小刀,小声的绕到敌人后方,勾住脖颈,抹喉。 〝碰碰碰---〞 「枪声?」钟鈗睁大双眼。 「里面在枪战?」沉孝源看向大门口。 「确定不是黎冬默被枪毙?」 〝碰碰碰!〞 「真的是枪战啦!」 「黎冬默根本不需要我们来救吧?」钟鈗跟在沉孝源后头跑着。 「来都来了还是要救一下吧?」她说道,两人踏进敌方阵营的大门。 身体各处传来的灼热感让黎冬默无法好好思考计画,好在这里的士兵弹药配给像是免费,她不需要担心弹药不足的问题。 而且身穿敌方的制服,可以替自己多争取三秒鐘的机会。 「前面!」走廊前端传来声响。 黎冬默举着步枪,等待敌方出现。 「开、」对方迟疑了。 〝碰碰碰碰碰---〞 黎冬默开啟全自动模式,一路扫到一楼后方的大厅。 「程昱晴,听到请回……」 〝碰!〞撞开大门。 副指挥官一把抓起手枪,朝门口开了几枪。 黎冬默躲在沙发后方。 「是谁?」 她蹲着身子,移动到对方左侧。 〝碰碰!〞 黎冬默走上前,拿起地上的对讲机。 第四频道。 「呼…好险。」她将对讲机收进口袋。 陈明去哪里了? 「哈…哈…」陈明扶着墙壁喘息。 那女人是怎么出来的? 「不要动!」钟鈗举着枪。 陈明缓缓举起双手。 「欸,我们找到他们的老大了。」沉孝源说道。 「陈明!」黎冬默在后头喊着。 「你们怎么在这?」她跑上前,看着两人。 「你突然被抓走,我们会担心啊!」钟鈗说道。 「主要是没有你的话我们就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走了。」沉孝源补充。 「谢谢。」黎冬默走近陈明。 「还有谁在找程昱晴?」她说,枪口抵着对方眉心。 「开枪啊!」陈明吼着。 「还有谁在找她?」黎冬默又再问了一遍。 「你会后悔。」陈明盯着黎冬默双眸。 〝碰!〞 脑浆溅到后方墙壁,将白墙染成一片红。 「他们在找小队长?」沉孝源问道。 「嗯,到现在克劳尔都还以为昱晴握有他们要的东西。」黎冬默说道。 「就说了,昱晴是无辜的。」她摆摆手,往街上走去。 「克劳尔到底是遗失了什么?」钟鈗跟上前。 「是那个吗?程上校不是被公开处刑?因为他私自研究超级病毒。」沉孝源说道。 超级病毒?黎冬默竖起耳朵。 「对欸,小队长又是他女儿,所以克劳尔真的觉得小队长隐瞒超级病毒的事?」钟鈗搭上黎冬默肩膀。 她吃痛得缩了下。 「对。」她頷首。 虽然不知道超级病毒是什么,但不管怎样先点头再说。 「天啊,小队长真的好可怜,爸爸做坏事还要背锅。」沉孝源说道。 「话说,你怎么知道小队长是无辜的?」 「因为我相信她。」黎冬默说道。 「还有,她跟她爸不合。」 三人回到自助洗衣店二楼,黎冬默趴在小毯子上方,拿出对讲机,将频道调回第二频道。 希望没有错过她的讯息。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沉孝源坐到一旁的桌子。 「他们不太聪明。」黎冬默说道。 「也不知道上面要什么,在不清楚自己为何奋斗的情况下,本来就无法激发人的潜能,不是吗?」她一面说着,一面拉着背包,翻找着消毒水。 有了,剩下半罐。 她脱下上衣,无视另外二人的目光,打开瓶盖,让消毒水由肩膀流至腰部。 「钟鈗!快!」沉孝源跳下桌,从背包里拿出毛巾。 钟鈗则是拿出他的排汗背心,递给黎冬默。 「他们对你严刑逼供?」沉孝源左手抓着黎冬默左手臂,右手轻轻擦拭对方背上的血水。 「严刑逼供?」黎冬默捏了捏鼻子。 「这算哪门子的严刑逼供。」 我这不是还站在这里,一块肉都没有少吗? 「这背心你拿去穿。」钟鈗指着背心,柔软的布料至少不会磨得伤口持续出血。 「谢谢。」黎冬默转过身,让沉孝源放下手边动作。 「我们还有一小段路要走。」她套上背心,从背包里拿出地图。 「猜猜我们刚刚找到什么。」沉孝源勾起唇角。 干嘛?突然这么自豪? 黎冬默瞇起双眼。 还以为是什么很厉害的武器,结果是更厉害的东西! 黎冬默打开装甲车车门,跳进驾驶座。 「现在就要上路了吗?」沉孝源坐进后座。 「反正也快天亮了。」黎冬默调整后视镜,看见钟鈗正在翻找着椅背的收纳袋。 「啊哈!我就知道!」孙凛从收纳袋里拿出随身碟,伸长身子,插入前方的usb孔内。 在萤幕上按了几个键,音乐声响起。 「原来你们以前出勤的时候都有音乐可以听。」黎冬默说道。 「没有长官的时候才可以听音乐。」钟鈗漾起笑容,希望这台车的品味是好的。 黎冬默放下手煞,踩下油门。 出发。 「没用的~别试了~敢尝试就显得太自大~」 「他有多无情~你是知道的~」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对吧~」 黎冬默关掉车头灯,天亮了。 「恶魔不会和你讨价还价~」 钟鈗撑着下顎,看窗外的景色由市区街道逐渐变成乡间草木,早晨的阳光将草地照得发亮,他降下窗户,秋季的风凉爽舒适。 「冬默,这里是昱晴。」对讲机传来讯息。 黎冬默一键关掉车内音乐。 「我昨晚做了一个噩梦。」程昱晴左手拿着对讲机,右手正替小默浇水。 「正好,我也做了噩梦。」黎冬默转动方向盘,转进山区。 「我梦到你被克劳尔的人抓走了。」程昱晴放下水杯,打开窗户。 微风流进房间,带走了一些不安的情绪。 「我确实被克劳尔的人抓走了,谢谢你的关心。」 后座的沉孝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敢不敢按下通话键啦。」 「闭嘴。」黎冬默透过后视镜瞪了眼对方。 钟鈗忍不住笑出声。 「结果你知道发生什么事吗?」程昱晴躺回床上。 「不知道,你说。」黎冬默将档位调降两阶。 「我打开门的瞬间,竟然看到……」程昱晴深深吸了口气。 「看到?」钟鈗忍不住复诵。 「我竟然看到你睡其他的女人!我不认识的女人!」 「我哪有!」黎冬默喊道,加重了油门。 「黎冬默!」程昱晴大叫。 「我在。」 「你不要回来了啦!」 「噗哧---」沉孝源摀住嘴,要憋笑实在是太痛苦了。 「欸不是,我没有睡其他女人啊!」黎冬默双手紧握方向盘。 「黎冬默,说清楚,你不回来是不是因为你爱上外面的女人了!」程昱晴双手紧握对讲机。 「我没有啦…这不是在回家的路上了吗?」 「我知道了,你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回来啦!」程昱晴将对讲机丢到床尾。 「我没有啊!程昱晴!」黎冬默调高一个档位。 「冬默,你确定不要拿起对讲机跟小队长好好说清楚吗?」沉孝源搭上驾驶座椅背,语带调侃。 「不是…那只是个梦欸。」这已经严重超出黎冬默可理解的范围了。 「梦又怎样?出轨就是出轨,没什么好解释的。」钟鈗也加入战局。 「我又不能控制她的梦!而且我跟昱晴又没有在一起,哪有什么出轨可言。」黎冬默决定誓死捍卫自己的权益。 「什么?你们没有在一起?」后座两人异口同声。 「没,怎样?」黎冬默覷了眼后座两人。 「不敢相信。」钟鈗抹脸。 第五十八章 -------- 见底了。 黎冬默拉起手煞车,将副驾驶座的背包等物品带下车,打开后座车门。 「起床了!」她喊道。 沉孝源揉了揉眼睛,这已经是她们睡在车上的第三天,腰酸背痛的。 「到了吗?」钟鈗走下车。 「还没。」黎冬默抓着背包背带,手肘顶在背与背包中间,不让背包完全触碰到背部。 「没油了,下来用走的,我们快到了。」黎冬默环视了街道,摩洛尔的猎人有时候会来这一区找物资。 「都几点了,我们不找地方睡一下吗?」沉孝源打了个哈欠。 黎冬默仰首,天上有数不清的星星。 天气很好,适合赶路。 钟鈗走上前,看着黎冬默,深深吸了口气。 一隻大手毫不犹豫巴上黎冬默左脸。 「你干嘛?」黎冬默抚着热热的脸颊,瞪向对方。 「你看,你已经累到连巴掌都闪不掉了。」钟鈗双手一摊。 「……」 「好,睡。」黎冬默环顾了四周,最后又跑回车上。 「这里最安全,我懒得再清场。」她说,路边的房屋都不安全。 「合理。」沉孝源说道,配合的回到车上。 现在只要能睡,哪里都不是问题。 黎冬默调整椅背,天一亮就叫醒他们。 早上下了场大雨,空气中瀰漫着雨水和泥土的气味,程昱晴在房间里待到雨势变小。 「巴克!」程昱晴蹲下身。 全身溼漉漉的巴克扑向程昱晴,把泥巴肉掌放在对方身上。 「你来了。」向慕青头戴斗笠,手拿铲子。 程昱晴捲起袖子,走进农场。 今天的工作很简单,只要帮母牛挤牛奶,整理草坪,带马匹出来奔跑、帮马匹洗澡、剪指甲,整理乾草。 「很快就结束了。」程昱晴坐上小木椅,开始挤第一桶牛奶。 巴克咬着网球,放在程昱晴脚边,四隻脚开心地跳着,尾巴晃呀晃,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不行,我在忙。」程昱晴说道。 巴克凑近对方,蹭了蹭她的身体,又用鼻子顶了顶地上的网球。 「好吧,就一次。」程昱晴捡起地上的网球,走到外面。 用力将网球扔到远方,巴克跟着网球飞了出去,程昱晴回到原位,继续挤牛奶。 第一桶都还没有满,巴克就咬着网球回来了。 「……」程昱晴瞇起双眼。 「好吧,再一次,最后一次。」她捡起网球,走到外侧。 雨势又变大了。 巴克却越玩越开心。 两个小时可以完成的工作,程昱晴做了四个小时才完成。 巴克丝毫没有玩累的跡象。 程昱晴将牛关进围栏,敲着背部,又酸又痛。 好,接下来是整理草坪。 她看着外头的大雨。 「算了,明天再整理。」 程昱晴走进马厩,将马匹放出来。 巴克也跟着马匹出去。 「哇啊!」其中一隻名为乔治的小马顶着程昱晴臀部,想把她顶出马厩。 「不要啦,我不想出去淋雨。」程昱晴试图站稳脚步。 乔治哼了声,用力一顶,将程昱晴推出马厩。 她一屁股跌到泥泞的草皮上,乔治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程昱晴的脸。 「好啦。」她摸了摸乔治的脸,站起身子。 巴克将网球放到程昱晴脚边。 「真的是玩不腻。」她捡起网球,用尽全身的力气丢出去。 乔治见状,和巴克同步跑向飞翔中的网球。 「马也喜欢玩捡球游戏?」程昱晴看着一马一狗的背影,坐在后方的大石头上,等巴克把球捡回。 〝汪、汪汪〞 乔治和巴克回来了,程昱晴站起身子。 奇怪,巴克怎么有办法叫? 乔治率先回来,将嘴里的网球放到程昱晴手上。 网球? 〝汪汪〞巴克朝着乔治吠叫。 可怜的巴克,捡球游戏被一隻马击败了。 马匹放风结束后,巴克很敬业的将所有马赶回马厩,让程昱晴省了一些力气。 准备好洗澡的工具,所有马乖乖地排队洗澡。 〝汪汪〞巴克嘴里咬着刷子,摇着尾巴,也想要一起洗澡的样子。 「你等一下啦,大的先。」程昱晴一面跟巴克说话,一面刷着马背。 终于帮所有的马匹洗完澡后,巴克躺在程昱晴脚尖前,露出肚子。 「是是,洗澡了。」程昱晴温柔地将清水倒在巴克身上,用手轻轻的搓洗他的毛。 巴克舒服的闭上眼睛,程昱晴还顺便帮他按摩身体和头皮。 要做就做全套。 洗好澡后,程昱晴拿起修剪马蹄的工具。 巴克又跑回来了。 「我就知道。」程昱晴俯瞰巴克可爱的狗脸。 肉掌搭在她的大腿上,拍了两下。 「先帮马修马蹄,等一下就轮到你剪指甲了,不要急。」程昱晴摸了摸巴克的头。 巴克好像听得懂似的,乖乖坐在一旁排队。 最后是整理乾草。 程昱晴抱着一坨乾草,从马厩门口移动到围栏旁,好让白安竹可以更方便的餵食马匹。 巴克见状,立刻衝了上去,扑向程昱晴。 〝啪〞 程昱晴被巴克扑倒在地,一坨乾草撒在地上。 「……」程昱晴拍了拍臀部,捡起地上的乾草。 巴克踩在乾草上,不断干扰程昱晴完成工作。 「奇怪,你平常不会这样。」程昱晴扶额,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她望向马厩外,大雨尚未停歇。 让秋季更增添了几分冷意。 「今天有巴克的故事可以跟冬默分享了。」她说着,摸了摸巴克的头。 「乖,让姐姐先工作。」 〝汪汪〞 巴克转了一圈,跑进旁边的房子。 「终于去找你真正的主人了。」程昱晴捡着地上的乾草。 加油,做完就可以回家洗澡放松了。 「今天要洗个舒服的热水澡,早点睡觉,全世界都不可以来打扰我。」 是白色小花。 黎冬默走上前,摘了五朵。 「你喜欢那个花吗?」沉孝源走上前。 「算是吧。」黎冬默说道,拿出背包里的塑胶袋,小心翼翼的装进去。 「还有多久才会到啊?」钟鈗拖着沉重的脚步。 「口好渴。」 「喝雨水。」黎冬默说道,仰首张大嘴。 「确实。」钟鈗照做。 「没看到前面的小村庄吗?」黎冬默手电筒指着前方。 「就是那里?」沉孝源也举起手电筒。 「没错。」黎冬默点头。 三人加快脚步。 最后这两百公尺,黎冬默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大雨的声响。 「是谁?」张静卿举起步枪,远方三隻手电筒晃着。 大半夜的,这个时间点怎么会有人经过? 「张静卿?」黎冬默唤道。 「黎冬默?」张静卿放下步枪,小跑步上前。 「是你!」她张开双臂。 「好久不见。」黎冬默拍了拍对方后背。 「我回来了,带了两个朋友。」她指着后方的沉孝源及钟鈗。 「欢迎来到摩洛尔。」张静卿朝后方二人微笑。 「先到小房间进行检查。」她说着,带着三人站在小房间门口。 「先让他们两个进去,要先去找庄秉吧?」黎冬默说道。 「对。」张静卿打开门,先让沉孝源进入。 「检查完没问题的话,会有人带你去找队长。」 黎冬默靠在门边,等待二人检查完毕。 「冬默,换你了。」张静卿打开门。 黎冬默走进,将溼透的背包、衣物放置一旁。 张静卿倒抽了口气。 「你的……我现在带你去医疗室!妙妏姐会帮你处理!」她看着对方后背。 「没事,她睡了吧。」黎冬默朝对方投以安心的笑容。 反正伤口已经有几天了,不差这一天。 「可是…」 「我穿上衣服囉?」她说道。 「喔、嗯。」张静卿頷首。 「找时间再到曙光聚聚?」她套上衣服。 「我好想念那里的松饼。」 「好哇。」张静卿微微一笑。 「那我先进去了。」黎冬默背起背包。 还在痛吧……她注意到对方并没有让背包贴到背部。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黎冬默晃着手电筒,走到墓地。 很快就看见方谊茵的位置。 「方姐。」她放下背包,跪在墓碑前。 「我回来了。」从背包里拿出五朵白色小花,将下端捲在一起。 放到墓碑前。 「我…」黎冬默顿了顿。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坐在墓碑旁,黎冬默沉默了许久。 「谢谢你,方姐。」 拿起背包,黎冬默朝家的方向走去。 凌晨的细雨下得很轻柔,无声的降落。 〝叩、叩〞黎冬默轻敲木门。 一室无声。 「睡着了吗?」黎冬默摸了摸下巴。 第五十九章 〝叩、叩〞 程昱晴翻了个身,现在都几点了,谁在敲门啊?如果是林午霆的话她可定会大发雷霆,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也只有林午霆了。 「我跟你说,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尤其是你在这种时间出现,你以为我很---」程昱晴打开房门,后半段话语被眼前的景象给压回喉咙。 「你在跟谁说话?」黎冬默挑眉,伸长脖子想看房间里是不是有其他人。 程昱晴咬牙。 「我回---唔!」 没有感动地拥抱,也没有浪漫的亲吻。 程昱晴一拳重重的落在黎冬默腹部。 欸,枪伤还没好,出血了…… 「来了……」黎冬默勉勉强强把话说完,那是她最后的尊严。 她抬起头,看见程昱晴红了眼眶。 不是,被揍的人是我啊! 程昱晴向前跨了步,将黎冬默拥入怀中。 紧紧的,沾湿了自己的衣服,泥土弄脏了她的发,可她现在只想把眼前这个人装进身体里。 「你今天跟巴克玩捡球游戏吗?他很喜欢那颗网球。」黎冬默说道。 什么? 程昱晴松开对方,盯着她的双眼。 「你有收到我的讯息?」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黎冬默跪在床边,程昱晴坐在床缘,双手环胸,翘着脚,居高临下的看着黎冬默。 「你每天都会听到我的讯息,却从来没有回过我?」她冷着声。 「我、我怕我回不来,空让你期待…」黎冬默嚥了嚥口水。 好害怕,有生命危险…… 「你是笨蛋吗?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你知道我每天都在期待你回来吗?你怎么可以这样?」程昱晴看着对方。 注意到她前额及发间的疤痕。 是手术的痕跡。 这几个月,她到底经歷了什么? 「对不起…下次不敢了…」黎冬默低着头。 「下次?还有下次啊?」程昱晴气得站起身。 「没、没有了。」黎冬默举起双手,好似对方正举着枪威胁自己。 程昱晴伸手,拉起黎冬默。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你。」程昱晴抚上对方脸颊。 黎冬默可以听见窗外的雨势变大了。 她倾身,于对方唇瓣落下一吻。 程昱晴环抱对方,黎冬默吃痛的缩了下。 嗯?程昱晴睁开眼,这个微小的动作,她是再熟悉不过。 「我、咳,我先去洗个澡,有点冷。」黎冬默搔了搔前额。 「嗯。」程昱晴向后退了步。 黎冬默立刻衝进浴室。 「呼…呼…」她抓着胸口,看着镜子里脏脏的自己。 不敢相信自己能平安归来。 脱下衣物,黎冬默打开水,不能太热又不想冲冷水,咬着牙刷,牙膏的清香让她稍稍放松身体,试着水温。 温水洒下,将身上的雨水及泥土冲刷。 看着腹部及大腿的枪伤,好险子弹直接穿过,可水流还是能带出血水。 背后的伤口虽然没有恶化,却也不见好转的跡象。 站在莲蓬头下刷着牙,让温水缓缓冲洗身体。 程昱晴听着浴室传来的流水声,翻着黎冬默的背包。 拿出对讲机,按下通话键。 「黎冬默。」 「黎冬默。」 果然,对讲机明明可以使用,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放下对讲机,拿出几本漫画和拍立得的底片。 「你真的有听到…至少和我说个收到吧?」她将物品放上桌。 打开衣柜,拿出换洗衣物,走到浴室门前。 「锁门?」程昱晴转了转门把。 「黎冬默,你干嘛锁门?打开。」 里头的黎冬默闻言,抖了下。 「你说什么?」不管了,先假装没听到。 程昱晴瞇起双眼,还给我装傻。 她不知道这种浴室门锁有跟没有是一样的吗? 程昱晴从抽屉里拿出硬币。 〝碰!〞用力推开浴室门。 黎冬默手中的肥皂飞了出去,滑到程昱晴脚边。 「……」程昱晴将手中的乾净衣物丢出浴室,走向黎冬默。 「有、有事吗?」黎冬默向后退了步,只差没有贴到墙上了。 程昱晴看着对方腹部和大腿上的枪伤,心脏颤了下。 她走近,身体被莲蓬头的水淋湿,黎冬默视线不由自主的向下移动,沾湿的衣服贴着她的躯体,勾勒出里头的形状。 程昱晴自然是注意到对方的心思了,她关掉水。 「转过去。」她说道。 完了。 「不要。」黎冬默必须站稳脚步。 程昱晴忍住动武的衝动,右手撑在墙上。 黎冬默吓得脑袋打结。 「你这几个月在外面有没有睡其他人?」程昱晴凑近对方。 「没有。」黎冬默斩钉截铁。 她没有说谎。程昱晴缓了缓情绪,拉起黎冬默的手,放上自己腰际。 「放松。」她说道。 黎冬默喘着气,程昱晴的味道瀰漫空气,她盯着对方湿润的唇,心跳逐渐加快。 明明全裸的是我,凭什么她看起来比较性感? 好想压上去。黎冬默满脑子想着脱掉对方的衣服,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踏入她的陷阱。 程昱晴左手搭上她的肩,用力一扳,让对方转过身。 她几乎可以感受道心脏骤停的瞬间。 「昱晴,你先---」先别说话。 黎冬默被压在墙上,以为程昱晴会气得跳脚。 怎料,后方的人迟迟没有动静。 程昱晴打开莲蓬头,调小水势,将对方身上的泡沫冲下,再用浴巾小心的压乾水分。 穿上裤子,黎冬默被拉到床上。 「昱晴?」她唤道。 程昱晴从抽屉里拿出药水,让对方趴上床。 药水滴上伤口的瞬间,黎冬默紧紧抓着被单,程昱晴努力不让自己去看她吃痛的表情。 「是谁?」良久,她终于开口。 「是谁做的?」 黎冬默吸了口气,该让她知道吗?人已经处理掉,应该安全了? 「克劳尔的人在找你。」黎冬默说道。 「但现在没事了。」她撑起身子,看向对方。 「不会有人来抓你了。」 程昱晴看着对方的眼神,她没有明说,却又什么都说明了。 黎冬默侧过身,将对方揽进怀里。 「没事了,都结束了。」她埋首于她发间,低语。 吻落于她脖颈,指尖游移在对方腰侧,程昱晴闻到黎冬默散发出不安分的气味。 可是我还在气头上啊! 黎冬默撑起身子,跨坐到程昱晴髖部。 「那个…」黎冬默搔了搔后发。 「你很想睡觉吗?」 「……」程昱晴无语。 至少可以确定她真的没有在外面乱搞。 「你想做什么?」 看着对方不知道在羞涩些什么,程昱晴更想好好玩弄她了。 「就那个…我想问…」黎冬默眼神飘向桌上的对讲机。 糟了,她发现了。 「问什么?」 「你喜欢我吗?」黎冬默问道。 「蛤?」程昱晴睁大双眼。 「不是,因为我想问,就是,」 这人在紧张什么啊?被压在下面的人是我欸! 「黎冬默。」程昱晴开口,打断对方。 她的脑回路肯定是被烧断了。 「有。」黎冬默应声。 对,烧断了。 「我们在一起了吗?」程昱晴说道。 在一起!黎冬默唇齿微啟,她问了她想问的问题,台词被抢走了啦。 「你想跟我在一起吗?」黎冬默稳住情绪,问道。 果然,这人从头到尾都觉得她们只是好朋友。 「废话。」程昱晴没好气的说,伸手勾住黎冬默脖颈。 「真、真的吗?太好了。」黎冬默漾开笑容,于对方脸颊落下一吻。 她在摇尾巴,我看到了,她在摇尾巴。 「最喜欢你了。」黎冬默侧躺回原位。 用力吸了几口程昱晴,左手枕在头下,满意的笑着。 「我也最喜欢你了。」程昱晴顺了顺对方的发。 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你知道等一个不知道生死的人,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吗? 每一天早上醒来,都好希望可以看见你的脸,可是每一天,看到的都是空无一人的房间,住在这里,明明很努力在维持你住过的痕跡,可我却一点一滴的覆盖你存在的证明,无论我多么努力,好像这个世界的所有讯息都在告诉我,你已经不在了。 好怕哪天醒来,会看见你消失的证据。 「冬默。」她唤道。 「嗯?」 「为什么你要阻止疫苗计画?」她问道,将遮住对方眼睛的发丝勾到耳后。 黎冬默伸手,拇指抚过对方眉尾。 「失去你,和平的世界不具任何意义。」 黎冬默移动身体,凑近对方一些。 「你真的是…」程昱晴抱着对方,让她埋首于自己胸前。 她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 我想让这个世界变回原样,即便那会搭上自己的性命,可黎冬默却擅自改变了一切。 只为了可以让我多活几年。 怎么可以这样?明明有机会拯救很多人。 这明明是错误的决定。 可我却没有办法生她的气。 她微微叹了口气,摸了摸对方耳鬓。 她怎么这么安静? 「胸部。」黎冬默被压得好快乐。 我愿意窒息在馁馁里。 「……」隔着衣服也可以这么开心。 不管走到哪里,小色鬼就是小色鬼,永远不会改变。 程昱晴将对方推回原位,她甚至看见黎冬默依依不捨的眼神。 「还想要吗?」程昱晴挑眉。 「想要。」黎冬默頷首,但很有礼貌的没有伸手。 看着对方那双炙热的双眸,程昱晴也跟着燥热起来。 她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腹部。 「都给你。」她低语。 程昱晴看见黎冬默眼神发光,她撑起身子,双手伸进衣服里,撩起。 「轻点。」程昱晴抓住黎冬默的手。 「抱、抱歉。」黎冬默放缓动作。 脱下上衣,黎冬默俯身,亲吻对方唇角,右手仍不忘勾弄酥胸。 黎冬默闭上双眼,好香,好喜欢程昱晴的味道。 好舒服,好令人安心。 放松了身体,肌肉也不再紧绷,她的动作渐渐放慢。 最后倒在她的身上。 「冬默?」程昱晴轻声叫唤。 对方胸口平稳的起伏,似乎也不用再多问些什么。 「不是吧…」 又来了,又把我弄湿,然后睡觉。 不可取。 程昱晴看着她的睡顏。 「怎么会这么可爱?」她说着,将上身的人移动到右手边,靠墙的位置,替她盖上棉被。 「晚安。」她吻落她眉尾,关上灯。 第六十章 不,不行。 黎冬默伸长手,奔跑的速度已经到达极限,程昱晴的背影却越来越遥远,就快消失了。 不行!程昱晴! 「昱…晴…」 程昱晴侧过身,倚着月光看着黎冬默的睡顏。 「昱…」她嘴里呢喃着她的名字,紧蹙着眉头,呼吸急促。 程昱晴不捨的将她揽进怀里。 「我在这。」她轻轻捏着她后颈,试图让她放松身体。 「已经没事了。」 已经没事了。 好痒,身体好痒。 程昱晴微微睁开双眼。 下身的人右手放在自己胸上,这里摸一摸,那里碰一碰。 好像在探索什么未知领域。 看见她真实的躺在自己怀里,程昱晴松了口气,昨晚的一切不是梦境。 「早安。」程昱晴说道。 黎冬默抖了下。 「把你吵醒了?」她弱弱的问道。 「对。」 「抱歉。」 「你是该抱歉。」程昱晴揉了揉对方的发。 「你昨天晚上怎么可以睡着?」 「呃…」黎冬默搔了搔脸颊。 「不小心的?」 「还不小心勒。」程昱晴捏住黎冬默脸颊。 「你要不要赔罪?」 「赔罪?」黎冬默不解。 程昱晴转过身,正躺。 「现在教你一件事,你要认真听。」她说,转过头,看对方真的摆出认真的表情。 「如果你把女生弄湿了,就不可以突然喊停,知道吗?」她说,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头。 「弄湿?」 「对啦,就是你已经两次害我把内裤弄湿,结果什么事都没发生就睡觉了。」 「哦~」黎冬默点头。 「其他女生也是吗?」 「……」 「$#@%^&*」程昱晴差点没气到吐血。 「黎冬默!下床!」 黎冬默匆匆跨过对方,跳下床。 「你今天就睡地上。」程昱晴扯了扯棉被。 气烂,她一大早就把我摸醒,然后又惹我生气,还有两个小时可以睡,现在就要睡回去! 黎冬默乖乖地坐在地上,看着程昱晴的背影。 完了,她很生气的样子。 怎么办,现在要做什么?地板很冷,我已经睡了好几週,不想再睡地板了。 见后方没有动静,程昱晴又有些不忍心,拍了拍棉被。 「上来啦。」 黎冬默闻言,开心地跳上床。 「你还生气吗?」她戳了戳她脸颊。 「对,不要碰我。」程昱晴没好气的说道。 「喔。」黎冬默缩回手,移动身体,让两人保持距离。 程昱晴偷偷睁开眼睛,看见黎冬默手足无措的模样。 「唉,进来啦。」程昱晴掀开棉被。 黎冬默立刻鑽了进去。 「你不可以碰我,只有我可以碰你。」程昱晴说道,伸手抚向对方腰部。 紧实的肌肉和过少的脂肪,不用问都可以知道她这几个月过得没有很舒服,在身体受伤,缺乏食物的情况下,她依然坚持着回到这里。 纤指滑过她背上的伤口,还有弹孔,凹凸不平的肌肤,无法想像黎冬默当下的情绪。 『克劳尔的人在找你。』 『但现在没事了。』 『不会有人来抓你了。』 黎冬默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保护我? 不惜与世界为敌,她知道这是错的吗? 她知道她才是坏人吗? 「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碰你?」黎冬默不服气的问道。 「等你知道你错在哪里。」程昱晴意有所指。 黎冬默移动身体,拉开两人距离。 「那你也不可以碰我。」 「为什么?」程昱晴挑眉。 被惩罚的是你欸,怎么我也要受罚? 「因为会湿。」黎冬默摸了摸下腹,好热。 程昱晴感觉到体内有股力量正在蔓延。 不能再拖了。 手掌贴在黎冬默下腹,缓缓向下移动,贴着裤子,食指时不时滑过内里中心。 黎冬默胀红了脸,手足无措。 「不可以逃。」程昱晴抓着她的手,另一隻手没有停下。 「你知道你是坏人吗?」她将手伸进裤子,中指抵在内裤上,压着小核。 「什、什么坏人?」黎冬默紧闭双眼,绷紧肌肉。 好想碰她。 「疫苗,你不该阻止。」程昱晴说,将手伸进对方底裤。 好滑。 纤指由上而下滑动,在下方的唇瓣间游移、磨动。 「疫苗…」黎冬默紧蹙眉头。 「对,疫苗。」 怎么到现在还在讨论这件事啊?根本没办法思考。 「我、我…嗯…」黎冬默双手握拳。 怎么有一股想要揍人的感觉? 「但我最生气的还是你明明有收到我的讯息却不回覆,让我苦等。」程昱晴加重了力到,指尖勾弄核心,时而在穴口试探。 「你一开始也没…也没回我…」黎冬默无辜的说道。 「一开始?」程昱晴蹙眉。 「我说了好多…嗯…我说很多话。」黎冬默低下头。 程昱晴突然涌出一股罪恶感。 林午霆那傢伙,是他断掉通讯的。 可恶。 程昱晴咬牙,现在不是气那傢伙的时候。 「昱晴…」黎冬默唤道。 虽然很无辜,但现在根本没空管那些。 「嗯?」程昱晴还沉浸在愧疚之中。 「你可以…不要只在外面吗?」黎冬默抬起头,对上她的双眸。 她看起来都快哭出来了。 对、对齁。 我很抱歉,但一点都不抱歉。 各自有错,扯平。 「好,允许你可以碰我。」程昱晴说道。 得到许可的黎冬默伸手,抱紧程昱晴,让身体紧贴在一起。 「进来,拜託。」她小声说道。 「大声点。」程昱晴勾起唇角。 「进、进来。」黎冬默已经顾不得太多。 我现在就想要。 程昱晴将中指伸入穴中,勾着内壁,拇指不忘照料外头的小核。 另一隻手捞起她大腿,让她跨到自己身上。 「喜欢吗?」程昱晴在她耳畔低语。 「喜…嗯…喜欢…」黎冬默脑袋就快要无法组织语言。 程昱晴伸入第二根手指,黎冬默抖了下。 「会不舒服吗?」程昱晴问道。 「不、不会。」黎冬默抓着对方后背。 有一点点紧,但好像还可以。 程昱晴弯着手指,在内壁里勾弄、滑动,在温热的体内磨蹭。 黎冬默喘着气,下身的快感像浪潮般一波波袭来,冲着她的慾望,在每一次抽送中将她一次次推上浪端。 她在忍。程昱晴覷了眼对方紧闭的双眸。 「放轻松。」她抚着她的脸庞,唇瓣覆上。 软舌撬开贝齿,程昱晴感觉得到对方连舌头都在颤抖。 会不会太可爱了。 身体…身体不听使唤。黎冬默夹紧下身,让下体更加贴合对方的掌心,手指也因此更伸入了一些。 她的手指…按压撞击的力道… 每一个细胞都在跳动。 「嗯…哈啊…」黎冬默睁开双眼,不行,要没力气了。 程昱晴扶着对方后颈,巧妙的避开她背后的大片伤口,做最后推进。 「哈…啊…嗯啊…」黎冬默抓皱了被单,右手抱着对方后背。 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程昱晴放缓了力道,亲吻对方额头。 「你很棒。」她轻声说道。 黎冬默望向对方双眸。 「咳。」清了清喉咙。 右手探进对方裤子,隔着底裤,滑腻的爱液已经透出布料。 该是一雪前耻的时候了。 「你刚刚说,弄湿就不可以喊停,对吧?」 程昱晴看着对方双眸,突然忘了如何呼吸。 黎冬默的眼神,像是想要把自己吃乾抹净。 她坐起身子,拉下她的裤子。 游戏才刚要开始。 第六十一章 下过雨的草地变得柔软,余洁莘带着白色小花到墓地,经过一个个熟悉的姓名,最后走到那座,新放上的墓碑前。 「早,方姐,我---」余洁莘看着墓碑前那五朵捲在一起的白色小花,心脏一颤。 『为什么要摘五朵花?』 『不觉得只摘一朵看起来很单薄吗?』 『可是五朵散散的也不好看。』 『没错,看好了,这时候只要把下面的枝捲在一起。』 『将将,厉害吧!看起来就像一束花。』 『哪有,丑死了。』 『你不懂啦。』 『这叫创意。』 黎冬默来过。 「方姐,可以放心了。」余洁莘将白色小花放在黎冬默放置的旁边。 抹去墓碑上的水渍以后,便匆匆赶到猎人团集合的位置。 她肯定会出现。 不知道孙凛会作何反应。 余洁莘带着五味杂陈的情绪,往大门口走去。 「孙凛!」张静卿大喊。 孙凛抓着铁棍,追着黎冬默跑去。 靠北,他是来真的。 黎冬默举起双手,档下孙凛朝她头部用力砸下的一击。 「喂!太超过了!」程昱晴喊道,快步上前阻止。 「昱晴。」庄秉拉住她的手。 「让他们打。」他说道。 「可是……」可是,冬默已经受伤了,她的身体可能承受不起这样的刺激。 「小队长!」忽地,两道有些陌生的声音传进耳里。 不是林午霆,这里还有谁会叫她小队长? 「好久不见…黎冬默在打架?」沉孝源目光移至一旁,黎冬默被压在墙上。 「孝源?」程昱晴不太确定,总之先试试再说。 「还有我,钟鈗。」钟鈗漾开笑容,看见小队长没事真的太好了。 谢天谢地他先说出自己的姓名,程昱晴松了口气。 「那傢伙在干嘛?来第一天就跟这里的人闹不合?」钟鈗说道。 「不。」程昱晴沉下气。 「那是她最好的朋友。」 「什么?」沉孝源不可置信。 「她好不容易回到这里,最好的朋友一见面就是先打架?这是这里的传统吗?」钟鈗睁大双眼。 「你们两个!打够了没?」忽地,余洁莘的喊声响彻整个房间。 黎冬默和孙凛不约而同的颤了下。 〝碰!〞 孙凛一拳打上黎冬默腹部,让她重重撞上后面的墙砖。 「咳---」黎冬默抹了抹嘴角,站稳脚步。 余洁莘走上前,捏住孙凛的耳朵。 「先不---」黎冬默闪躲不及,左耳也被对方捏住。 余洁莘就这么拖着两人来到方谊茵墓前。 「道歉!」她吼道。 两人很有默契地转过身,对着方谊茵的墓碑鞠躬。 「你们两个也要互相道歉。」余洁莘说道。 「我凭什么要跟她道歉?我才不要跟一个背叛者道歉!」孙凛指着黎冬默喊道。 程昱晴抓着衣角,黎冬默此际肯定伤透了心。 「不要道歉啊!不求你原谅啦!」黎冬默瞪向孙凛。 可恶,身体好痛,这人一见面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再说,有什么毛病啊?才几个月没见,脑袋直接退化成原始人了是吗? 「你说什么?」孙凛扑向对方,一拳落在她嘴角。 黎冬默双脚上顶,让孙凛直接翻了上去,一记直拳落在他鼻樑。 孙凛抓着她衣领,前额撞上去。 已经不知道草地上滴的是谁的鼻血了。 余洁莘掏出手枪。 〝碰!〞 在场所有人瞬间静默。 黎冬默及孙凛倒在草地上,扭打到一半。 余洁莘早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二人。 「站起来。」 两人乖乖地站起身,抬头挺胸,就是不愿意看对方一眼。 「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站在方姐面前道歉。」余洁莘说道。 黎冬默看着方谊茵的墓碑,率先走上前。 孙凛也跟了上去。 「道歉。」余洁莘说道。 「对不起。」两人异口同声。 「拥抱。」余洁莘下令。 「为什么?」黎冬默看向余洁莘。 「拥抱。」她瞪着二人。 好,抱就抱。 二人同时敞开双臂。 没有人往前一步。 「自己过来啊!」二人异口同声。 「嘖,走一步会怎样。」黎冬默向前跨了步,走进孙凛怀里。 「对不起。」孙凛用力抱紧对方。 黎冬默痛得皱起眉头。 「最后一步。」余洁莘向前跨了步。 「还来?」二人异口同声,看向余洁莘。 「嗯?你们忘记方姐说过什么吗?如果你们再打架,就要做什么?」 二人睁大双眼。 没有人忘记。 「看着对方,嘴对嘴。」余洁莘说道。 「干,很噁。」孙凛露出厌恶的表情。 「他还在流鼻血欸!」黎冬默指着对方的鼻尖。 「你也在流啊!你以为我想要喔?」 「快点,要伸舌头。」余洁莘双手环胸。 黎冬默看向外围的程昱晴,投以求救的目光。 怎料,程昱晴竟然在偷笑。 其实我也想看你们两个喇舌。程昱晴心想。 「亲就亲啊,谁怕谁。」黎冬默双手环住孙凛头部,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唔---」孙凛向后退了半步,黎冬默甩不掉! 好啊,要喇就喇。 孙凛伸出舌头,鑽进对方嘴里。 靠北,有血腥味。 是谁的鼻血啦,好噁心。 站在外围的眾人全都看傻了眼。 但想起这四是人之间的默契,似乎一切都变得合理了。 余洁莘在心里默数六十秒。 「好,可以了。」她说道。 两人同时推开对方,抹着嘴角。 「握手言和。」 两人伸出手,相握。 「很好,要和方姐说什么?」 黎冬默转过身,面对方谊茵墓碑。 「方姐,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和孙凛打架了,大概。」 孙凛走上前。 「方姐,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和黎冬默打架了,如果她不做蠢事。」 余洁莘站上前。 「方姐,我会管好他们两个,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左奕寧看着三人,彷彿可以看见方谊茵满意的露出笑容。 起风了。 黎冬默扯了扯衣领,全身都好痛,今天不要去打猎了。 「你们两个,去整理一下,很脏。」余洁莘说着,走向庄秉。 「今天我们休息一天,不好意思。」 「没事,你辛苦了。」庄秉拍了拍对方肩膀。 让其他猎人们跟着他出发打猎。 「痛死了。」黎冬默抱怨道。 「你也没收力好吗。」孙凛覷了眼对方,便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带你去医疗室。」程昱晴拉着黎冬默,往医疗室方向走去。 「不用啦。」黎冬默嘴上说着,身体却乖乖地跟着对方。 「你捏好鼻子啦,都要失血过多了。」程昱晴加快脚步。 第六十二章 〝叩、叩〞 「请进。」 「妙妏姐,我来了。」黎冬默走进医疗室。 「喔天啊。」黄妙妏见对方满脸鲜血,连忙站起身。 「这个笨蛋刚刚跟孙凛打架。」程昱晴走进医疗室。 「不过她比较严重的问题是身体。」她说道。 「冬默,给妙妏看看你的身体。」 「不要。」黎冬默拉紧衣服。 「她的身体怎么了?」黄妙妏问道。 「有大片不浅的伤口跟枪伤。」 「枪伤?」黄妙妏睁大双眼。 「没事啦,子弹穿过去了。」 「我看看。」黄妙妏走上前。 「冬默。」程昱晴双手叉腰。 「好啦。」黎冬默见对方快要生气,才乖乖地脱下上衣。 黄妙妏震惊得说不出话。 「你这是怎么受伤的?」她匆忙从柜子里拿出瓶瓶罐罐。 「我遇到疯子。」黎冬默随口答道。 「疯子?」黄妙妏走到对方身后。 「他就一直问我要如何拯救世界,我就不肯说。」 「什么啦?」黄妙妏按压对方后背,有一些发炎的跡象,但不是太严重。 「我昨天有帮她上一些药,可是刚刚打架的时候伤口又脏掉了,而且看起来有再裂开。」程昱晴倾身,仔细检查。 「对,先进去把伤口冲乾净。」黄妙妏拉着黎冬默,往医疗室后方走去。 「那个。」黎冬默停下脚步。 「可以让她帮我吗?」她看向程昱晴。 「昱晴?」黄妙妏看向后方的她。 谁冲有差吗? 「我来吧。」程昱晴走近二人。 「喔、好。」黄妙妏不知所以的看着二人进入冲洗室。 〝哗---〞 「别动。」程昱晴用镊子夹着棉花,左手稳住前方的人。 「很难不动。」黎冬默小声说道。 「知道痛还要打。」程昱晴没好气的说道。 「他先的。」 「我有看到,但你可以先道歉,毕竟你也确实有错在先。」程昱晴说着,小心处理对方伤口的泥沙。 「我不后悔。」黎冬默转过身。 「嗯?」程昱晴还没反应过来,黎冬默撑着对方身后的墙壁,将双脣覆上对方的,右手探进对方衣襬。 不是吧?今天早上才刚做过欸。 程昱晴抓住对方越发大胆的手,及时喊了煞车。 「转过去,别想使坏。」她说着,将对方转过身,继续清理伤口。 从伤口的深浅判断,对方应该是使用长鞭。 「很痛。」黎冬默努力让语气听起来楚楚可怜。 「我知道。」 「可以休息一下吗?」 「……」程昱晴无语,她还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吗? 「不行。」 天崩地裂。 「拜託,一下下。」 程昱晴吐了口气。 「好啦。」她停下手边的动作。 黎冬默立刻转过身,蹭了蹭对方鼻尖。 「好了。」程昱晴又将对方转过身。 「唔…」黎冬默捏了捏鼻子,还有些许血腥味。 根本还没亲够。我一定要把这几个月没亲到的通通亲回来。 程昱晴看对方有些落寞的背影,捨不得的揉了揉对方手臂,倾身,吻落对方脖颈。 「离开医疗室再让你抱抱,好吗?」她柔声说道。 「好!」黎冬默开心的頷首。 果然,到离开冲洗室之前,她都乖乖的让她处理伤口。 真的是需要明确奖赏才懂乖巧的大狗狗。 黄妙妏将病床换上乾净的布,让黎冬默趴上。 「在伤口癒合之前不可以做太激烈的运动,尽量不要流汗,保持伤口乾净。」黄妙妏提醒着。 「不可以运动?」黎冬默睁大双眼。 「对,先不要去打猎,也不要跟猎人团去找物资,待在村里就好。」 「那可以在房间运动吗?」 「噗---咳、咳…」程昱晴放下水杯,瞪了眼黎冬默。 「你可以做一些安全的轻量训练。」黄妙妏倒是不意外这个问题,大多数猎人在受伤后依然会持续基本训练,让身体可以保持在状态内。 「昱晴,帮我看好这孩子,她有不良纪录。」黄妙妏一面替她上药,一面说道。 「不良纪录?」程昱晴重复了遍。 「她有一次受伤,前几年,已经提醒她暂时不可以去打猎,结果她还跑去跟巴克在农场跑步,害伤口重复裂开,我花了一番功夫才治好她。」 「完全不意外。」程昱晴笑道。 「那天很无聊,大家都出门了,只有巴克愿意陪我。」黎冬默说道。 「所以我们就一起玩找树枝游戏,他很开心我也很开心啊!」 「还找树枝勒。」黄妙妏笑道。 「总之,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这样莽撞下去,我毕竟也不是很厉害的医生,不能保证每一次都可以把你治好,至少开颅手术我做不到。」她说,指向她头部的疤痕。 「我也不想再撞一次。」黎冬默摸了摸脑袋。 对齁!差点忘了,还要跟院长他们报平安。 「我会看好她。」程昱晴说道。 「麻烦你了。」黄妙妏收起药罐。 她只能做最基本的治疗,之后的復原情况还是要看她自己有没有好好照顾。 离开医疗室后,黎冬默拉着程昱晴的手,开心的哼着她没听过的歌。 「你怎么好像特别开心?」程昱晴看着对方,她的手好温暖。 「因为可以牵手。」黎冬默说,捏了捏对方手掌。 「我想牵这双手想很久了。」她说着,晃了晃两人的手。 程昱晴胀红了脸,黎冬默怎么能一派轻松的讲出这种话! 「洁莘!」黎冬默举起右手。 「嗨。」余洁莘覷了眼两人牵着的手。 终于在一起了是吧。 「你的脸还好吗?」她指着她鼻子。 「硬的。」黎冬默捏了捏鼻子。 「你要去门口执勤了吗?」 「对啊,时间差不多了,先走。」她向程昱晴点头示意后便往大门口走去。 「呼…」她抚着胸口,好像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反倒多了几分欣慰? 「你背包里那些漫画是要给孙凛的吧?」路上,程昱晴说道。 「对呀,我还在想要什么时候拿过去。」黎冬默摸了摸下巴,走上阶梯。 今天晚上?明天早上? 还是后天? 他会不会还在气头上?我可不想再挨一次揍。 打开房门,黎冬默跑向书桌,拿起对讲机,将频道调整到四十三。 程昱晴坐上地毯,看着对方动作。 「院长,这里是黎冬默。」 院长?院长是谁? 几秒过后,她便听见一道气喘吁吁的中年男子嗓音。 「冬默!我等你的消息等了好久,你回到家了吗?」院长说道。 「回来了!这几週医院那边都还好吗?」黎冬默开心的坐在木椅上,戳了戳薰衣草花盆。 「我们都很好,康茗昨天还煮了好料的给大家。」 「黎冬默!」忽地,一道年轻女嗓传来。 「康茗!」黎冬默唤道。 「你这傢伙终于有消息了,知道我等多久吗?害我白担心,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早知道就先睡一遍再放你走,想到就觉得好亏喔。」康茗搓着衣襬。 「……」 黎冬默嚥了嚥口水,没胆量看向后方的程昱晴。 「你去找的女人最好是比我优秀,不然就换我过去了!」康茗激动叫道。 「康茗,先冷静,我---」话语未落,手中的对讲机便被后方的女人抢了过去。 「你谁啊?想睡我的女人,还早个一万年勒!」程昱晴对着对讲机喊道。 黎冬默缩了下,好可怕。 「蛤?你就是那个程昱晴?听起来也没有多厉害嘛,凭什么黎冬默能为了你一通讯息就赴汤蹈火啊?」 「这是爱你懂吗?爱啦!」 黎冬默彷彿可以看到对讲机正在起火。 「昱晴,先冷静。」黎冬默走上前,小心地拿走对讲机。 「康茗,出来走走会遇到很棒的人。」 「好啦,你开心就好。」康茗缓了缓情绪。 「我要去帮黄桑他们了,下次再聊。」语毕,她便放下对讲机。 黎冬默放下对讲机,终于结束了,康茗摆明是故意的吧? 「你真的没跟那个女人有什么?」程昱晴冷声。 黎冬默用力抖了下。 「真的没有,我发誓。」 程昱晴瞇起双眼。 「看在你长得一脸忠犬样,我就相信你了。」程昱晴捧起对方脸颊,亲了一口。 黎冬默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弄得心花怒放,一下就忘了方才发生的插曲。 程昱晴忍住笑意,扎起长发,又顺手帮对方脱去上衣。 「不是想运动吗?陪你运动。」她说,跨坐上黎冬默大腿,拉着她的双手,放上自己腰际,伸长手拉起窗帘,还刻意让胸部压在对方脸上。 黎冬默撩起对方上衣,解开胸罩,软舌舔上乳尖,解开裤头绑绳,左手覆盖耻丘。 「其实我刚刚问妙妏姐运动的事,指的是一般的伏地挺身那一类型。」黎冬默说道。 程昱晴微愣,到头来飢渴的人竟是自己? 「那、那我们现在来做伏地挺身?」她扯了扯嘴角。 黎冬默食指按压下方核心,倾身吻了对方锁骨。 「但我更喜欢你的提议。」她说。 程昱晴胀红了脸,黎冬默右手抓着对方臀部,让小核可以更贴合手掌。 「话说…你…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沉孝源和钟鈗的?」她压着对方肩膀,让双腿可以张的更开一些。 「那两个啊。」黎冬默手指隔着底裤,试探性的探了探下方穴口,还要再一下下。 「他们莫名其妙打爆我的车轮,害我撞到旁边的电线杆。」 「然后听到你传来的讯息,又小队长小队长的叫,所以我想说应该是可以当伙伴的人,就一起走了。」黎冬默简单解释道。 「也太…嗯…太随便了吧…」程昱晴皱了下眉头,好舒服… 「因为他们有机车,我就先巴着不放再说。」黎冬默解释道。 「那…那刚刚那个…院长呢?」 「遇到他们就真的是我幸运了。」黎冬默将手伸进对方底裤,两指夹着小核搓揉,在指缝间滑动。 「不…哈…」程昱晴双手环抱住对方脖颈,绷着身体。 「我逃出第十三区的时候身体不听使唤,应该是因为脑震盪加上才刚动完手术,然后我跌下山崖。」黎冬默努力回想当时的状况。 「什、什么?跌下山崖。」程昱晴睁大双眼,这人也太不幸运了吧,在短时间内两度跌落山崖。 但换个角度想,也是够幸运才两次都能得救。 「对,然后我就被康茗捡走了。」黎冬默说道。 「康茗…」想到那女人的声音就不爽。 「于是院长就又帮我做了一次手术,他们让我在那里休养直到康復。」思即当时的状态,黎冬默竟感觉到有些酸涩。 虽然已经回到家了,可是… 「那时候我每天都会用对讲机呼叫你,可是都没有人回应,我好几度想要赶快出发回到这里,但都被康茗阻止,因为我当时无法正常行走。」 差不多了。黎冬默将手指伸入滑腻的洞穴里。 「唔…哈…」程昱晴想道歉,可被对方突如其来的进入给打断。 「我不…对不起…我…嗯啊…」她夹紧下身。 黎冬默根本就带着怒气在干自己吧?今天早上的温柔通通不见了!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黎冬默转了转手指,磨蹭着上面的肉壁。 「我怎么…会…」程昱晴抱着对方的头,身体不自觉的跟着摆动。 「然后我就沉寂了一段时间,直到那天你突然传来消息。」黎冬默亲吻对方脖颈,轻咬了下。 「我当天就出发了。」她说,加重下方的力到,用骨盆顶了下左手,使手指可以更深入。 「啊…哈…」程昱晴感觉下身有股电流瞬间窜至全身。 「你都…都不回我…」 黎冬默拍了下对方臀部。 「自己动。」她说。 她的脾气真的上来了。程昱晴抿唇,踩着地板,用自己的频率让对方的手指撞击下身。 「哈啊…好…好舒服…」疯掉,好喜欢。 她摆动的臀部,感觉到每一次的顶入都推着身体里的慾望,层层叠加等待最后的一次爆发。 黎冬默拉掉对方发圈,长发披散,右手抓着对方下臀,站起身。 「喔喔---等…」程昱晴就这样突然被抬起来,她双腿夹着对方腰际,对方的手还不忘继续抽送。 好爽……程昱晴勾着对方后颈。 黎冬默将她放上床,压在上方。 「果然还是喜欢这样看你。」黎冬默舔了舔唇角,手指伸入的同时,让手掌压着小核震动。 「不回你是因为我怕我回不来。」她说,吻了对方腹部。 「嗯啊…啊…冬…哈…」不能说话… 「我很幸运。」黎冬默说道。 「冬…冬默…嗯…要…」程昱晴抓着被褥,要去了。 黎冬默加快手下的动作,直到对方夹紧双腿,颤抖着身体,然后渐渐放松,喘息。 「还不能休息。」她说,吻落对方双乳中间,软舌沿着上方舔下,滑过腹部中间的肌肉线条,来到下腹。 鼻尖点了点依旧肿胀的小核,唇瓣贴上,吸允。 舌尖沾上银丝,她舔了舔下唇,让对方右脚跨上自己肩膀。 「嗯啊…哈…」程昱晴拱起身体,要被吃掉了… 黎冬默软舌在穴口探了探,两指轻轻拨开包覆小核的皮肤,舔上。 「呃啊…冬…默…那里…不行…啊…」程昱晴夹紧对方头部。 舌上的颗粒刺激着最脆弱的部分,她一手抓着对方手臂,另一手扶着对方头顶。 「哈啊…嗯…哈…」 爱液不断溢出,黎冬默手指送进,顶着上方,微微抽动,加压。 「冬默…我…嗯啊…」程昱晴喘着粗气。 要没力了…… 黎冬默见对方夹着的腿渐渐放开,她亲吻对方下身的唇,将周围舔舐乾净。 躺上床,黎冬默也放下长发,侧着身体,指尖逗弄着对方胸前的浑圆。 「还好吗?」黎冬默问道。 程昱晴瞪了眼对方,还敢问! 「不要舔那里面。」她必须拿出气势。 「嗯?为什么?」黎冬默移动身子,挨近对方。 「因、因为,那里…太…」程昱晴心虚的别开眼。 「可是你看起来很喜欢欸,叫得特别大声?」黎冬默忍住笑意。 「……」程昱晴扯了扯嘴角。 「下次还要吗?」黎冬默问道。 程昱晴在脑中拉扯着什么,最后点了点头。 黎冬默忍不住漾开笑容。 「要就用说的,下次还要吗?」她食指勾起对方下顎。 程昱晴看着对方一脸得意,好想一拳揍上去。 「要。」 黎冬默瞇起双眼。 「完整一点,还要什么?」 忍住,程昱晴,忍住。 「还要…你玩…那里面…」 干,好羞耻。 黎冬默抿唇,太可爱了,好想立刻抱紧。 我抱。 黎冬默将程昱晴揽进怀里,蹭了蹭对方耳鬓。 「休息一下,晚点要去处理一些事。」她亲吻对方前额,起身。 打开衣柜,套了件外套。 拿起桌上的手枪,装满子弹。 程昱晴撑起身子,为什么要带枪? 黎冬默背起背包,走向门口。 「冬默。」程昱晴拉住对方的背包。 「你要去哪里?」目光放在对方腰侧的手枪。 黎冬默朝她投以一个看似安心的微笑,将手枪交给对方。 「这个先给你保管,我只是去找一下孙凛和洁莘。」她看了眼手錶。 「两个小时后来旧家找我,好吗?带着手枪。」 「冬默…」程昱晴眼里写满担忧。 「没事,不会有人受伤。」黎冬默摸了摸对方头部。 「我出门了,晚点见。」 程昱晴看着对方步出家门,心中充斥着担忧。 第六十三章 〝叩、叩〞 「谁?」孙凛打开大门。 「我。」黎冬默越过他,逕自走进房间。 「你干嘛?想打架?」孙凛坐上床缘。 「打架?你又想要再跟我喇一次是吗?」黎冬默将散乱在书桌上的文具和书堆到角落,放上书包。 「超噁。」孙凛一脸嫌弃。 「超噁。」黎冬默頷首,将背包里的八本漫画拿了出来。 好险《警察学院》一本书不厚。 「喔天啊!」孙凛看见《警察学院》,立刻跳下床,飞奔到书桌旁。 「是第五到十二集!你在回程的路上帮我拿的吗?」他睁大眼睛翻着第六集。 「废话,重死了。」黎冬默装模作样的揉了揉颈部。 「终于拿到全部的集数了。」孙凛小心翼翼的将漫画放上桌,像珍品般保护着。 「最爱你了!」他勾着黎冬默肩膀。 黎冬默吓了跳,对方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是怎么回事?也太好收买了吧? 发现到不对劲的孙凛尷尬的收回手。 「咳。」清了清嗓音。 「我是说,谢了,兄弟。」 黎冬默坐上木椅,拿起桌上的棒球,两人的姓名经过时间流逝,有些褪色。 「这几个月,大家都还好吗?」黎冬默问道。 「都还行,没有伤亡。」孙凛坐回床缘,举起手。 「你呢?听说你想要把方姐的房子清空。」她说,将棒球丢给对方。 「昱晴告诉你的?」孙凛抹了抹棒球,扔了回去。 「她不需要讲,我也多少可以猜到,毕竟你不喜欢离开的人留下痕跡。」她说,扔出棒球,这次故意将落点拉高。 「怎么你也…」孙凛不可置信,他自认为把这件事隐藏得很好。 看来余洁莘已经率先戳破了。黎冬默心想。 「花点心思都可以看出来。」她接住棒球。 「真是的。」孙凛莞尔,我们三人果真是兄弟。 「话说,你怎么没有把棒球丢掉?不对,我记得这颗球在我房间吧?」 孙凛将棒球扔给对方。 「这还用说吗?因为我知道你会回来啊。」 一个人的记忆是无法抹除的,无论把对方生活过的痕跡清理的多么乾净,他们的身影依旧会在那里,时不时出现在生活中的角落,或是某一晚的梦里。 「少来了。」黎冬默将球扔回去。 「洁莘有跟你说为什么不能清空吗?」 「就说什么要等你回来,你也是曾经住在那里的人之类的。」孙凛说道。 「是也没错,不过有一个关键因素,看来她没有告诉你。」黎冬默站起身,背起背包。 「跟我一起去找洁莘。」 午后的阳光大的刺眼,余洁莘站在大门口,握着步枪瞇着双眼,好热,好想回家,躺在冰冰凉凉的地板上,好好睡上一觉。 「白痴喔,那是y市啦。」 黎冬默的声音? 「是吗?我记错了?怎么可能?」 孙凛? 「我可是走了同样的城市两次,不会错。」 他们俩个完全重修旧好了? 大门敞开,余洁莘转过身。 「嗨。」孙凛朝她招手。 「你准备好要下班了吗?」黎冬默问道。 「还没,还有四个小时,你们两个是?」她指着二人,孙凛另一手还搭着黎冬默肩膀。 「你们…该不会…」她嚥了嚥口水。 「因为那一个吻,然后就相爱了吧?那方姐岂不是最强月老?」 「怎么可能!超噁!」黎冬默立刻跳开,和孙凛保持距离。 「再说,我已经名花有主了好吗!」 「喔,跟昱晴,你不用说,我知道。」孙凛自顾自说着。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黎冬默看向对方。 「你们不是在一起很久了吗?」 黎冬默算了算时间。 「不到二十四小时,这样算很久吗?」她歪头。 「蛤?不到二十四小时?我以为已经好几个月了!」孙凛不可置信。 「你们两个到底跑来做什么?」余洁莘将二人拉回话题。 「喔,回旧家一趟,该把事情处理完了吧。」黎冬默说道。 「现在?可是我还在站岗。」余洁莘说道。 「你们去吧,我帮你站。」后方的庄秉走出大门。 「谢谢秉哥,欠你一次。」余洁莘将步枪交给对方。 三人便往方谊茵家走去。 「我回来了。」黎冬默及余洁莘异口同声。 程昱晴已经坐在客厅等待,桌上放着黎冬默的手枪。 「在客厅等我一下,我去拿钥匙。」黎冬默说着,走进方谊茵的房间。 「所以她到底要做什么?」孙凛坐上沙发。 为什么要带枪? 不知情的程昱晴及孙凛看着桌上的手枪坐立难安。 「方姐横跨了整个国家,就是为了她。」余洁莘站起身。 黎冬默带着地下室钥匙走回客厅。 「但其实我们都知道,克劳尔研发出的疫苗只能预防感染,并不能让感染者便回原样。」黎冬默说着,拿起桌上的手枪,放进腰部的枪袋。 「什么意思?方姐想要把感染者变回人类?」孙凛问道。 黎冬默打开地下室大门,四人走了进去。 〝喀啊---吼---〞 感染者的叫声和铁桿的撞击声交错,孙凛吓得向后跌坐,撞到后方的余洁莘。 程昱晴则是抓紧黎冬默的手,在不知道下方状况且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听见感染者的声音任谁都无法泰然自若吧? 对吧? 两人看着另外二人一副没事的模样,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走到目的地,终于看清楚地下室的格局。 一名感染者颈部被套上铁鍊,锁在墙上、困在铁笼里。 「妈,我回来了。」黎冬默唤道。 「妈?」孙凛大惊。 程昱晴则是睁大双眼看了看黎冬默,又看向那名感染者。 确实,肤色差不多。 不过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会有感染者被关在这里?太危险了吧! 「为了把母亲变回原样,方姐才踏上这段旅程的。」黎冬默说道。 「妈,方姐她…不会回来了。」黎冬默拔出手枪。 她深呼吸,努力敞开笑容。 「跟你介绍一下,他是我最好的兄弟,孙凛。」她拉着孙凛,站到铁笼前。 「呃…阿姨好?」要疯了。 「怕什么,她已经关在这里很久了,没事啦。」余洁莘拍了下孙凛肩膀。 「还有她,程昱晴。」黎冬默揽过程昱晴腰际。 「是我女朋友。」 「阿姨…好…」超怪,超级奇怪! 「我会好好照顾您女儿的!」程昱晴朝对方九十度鞠躬。 「呃…是也不用这样啦。」黎冬默拍了拍程昱晴后背。 「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方姐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疫苗,儘管她其实内心清楚,疫苗唤不回妈妈。」她说着,手枪上膛。 「妈,你其实也很捨不得方姐,对吧?」黎冬默举起手枪。 「没事,你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 〝碰〞脑部的鲜血四溅,吴芃甄倒地。 黎冬默打开铁笼,解开銬在母亲颈部的铁鍊,再从背包里拿出麻布袋,将母亲装进去。 「我去跟安竹她们借铲子,你们去墓地等我。」余洁莘说着,便离开地下室。 黎冬默扛起母亲的身体。 三人便走到墓地去。 「真的是好险路上没遇到人。」孙凛坐在方谊茵墓碑旁。 「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忙。」黎冬默说道,晚上还可能会遇到喝醉的人在外面晃,而且视线不佳,正中午是最适合偷渡尸体的时刻。 「铲子来了。」余洁莘将铲子递给三人。 「你们觉得感染者有意识吗?」孙凛用力铲起泥土。 「什么意思?」黎冬默问道。 「就是,感染者知不知道自己正在杀人?」 「应该知道吧?」程昱晴说道。 「照病毒的想法,感染者应该觉得他们是在播种,帮病毒寻找更多宿主。」 「有道理。」余洁莘頷首。 「那感染者会保有原宿主的意识吗?」黎冬默又问道。 「如果知道自己正在吃自己的朋友,那很可怕欸,还不能控制。」 「应该没有吧?病毒不是都佔据脑袋了吗?」余洁莘蹙眉。 「不知道,希望没有,我不想看着自己吃你们。」黎冬默打了个哆嗦。 「那你就不要变成感染者就好了。」程昱晴说道。 「但我想吃你。」黎冬默凑到她耳畔,小声地说。 程昱晴举起铲子,用力拍下对方屁股。 「清晨做、上午做,整天都想要,做不够是不是。」 「当然,你欠我好几个月的份。」黎冬默笑着说道。 铲土的动作没有停过。 「这样应该差不多了。」余洁莘放下铲子。 「好。」黎冬默站在下方。 程昱晴把尸体降下。 「可以了,妈,再见。」黎冬默爬出洞口。 四人将泥土盖回去,立上墓碑。 吴芃甄。 「晚上曙光喝一杯?」黎冬默说道。 「当然。」 〝哗---〞 黎冬默调整莲蓬头的水势,不让水柱打在背上造成不适。 「冬默,衣服我放床上喔。」外头的程昱晴说道。 「你真的不进来一起洗吗?」黎冬默喊着。 「才不要,进去就出不来了。」程昱晴看了眼手錶。 「我去洗衣服。」她说,步出房门。 黎冬默仰首,让水花打在脸上,流至身体。 「好舒服。」肥皂小心的抹着身体。 等一下要吃什么好呢?松饼?好久没吃松饼了,加蜂蜜?奶油?都加吧! 听说曙光有一台飞镖机,等等要跟他们一较高下。 黎冬默转了转手腕,好久没射飞镖了,肯定很生疏。 不知道曙光还有没有在卖炸猪排?农场的猪应该还够。 明天约罗芓涟出来吃个饭好了,正式交往以后总是要见家长的吧? 黎冬默想着,抓起浴巾,走出浴室。 「我洗好了。」她说,穿上程昱晴放在床上的衣物。 「昱晴?」人呢? 黎冬默蹙眉,打开房门。 门外正要开门的程昱晴吓了一跳。 「你去哪里?」黎冬默蹙眉。 「我去洗衣服啊,刚刚不是有跟你说吗?」程昱晴走进房间,拿起水杯,替小默浇水。 「没听到。」黎冬默从后方抱住对方,看着窗户上两人的倒影。 「还以为你不见了。」她说,蹭着她的后发。 「不会不见。」程昱晴拉着对方手臂,将水杯放上桌。 「创伤后压力症候群。」黎冬默说道,亲吻对方后颈。 「还有分离焦虑症。」她说,双手覆上对方胸前浑圆。 「这个叫色。」程昱晴莞尔。 「换句话说,都是一样的。」黎冬默将对方推上床。 「喂,再三十分鐘就要出门了!」程昱晴撑着对方肩膀,不让她继续进攻。 「那我们要把握时间。」黎冬默说,拉开对方的手。 吻落唇瓣。 「唔---」 好吧,就三十分鐘。 小色狼。 全文完